吵吵闹闹的人声混合着粗重的喘息,时若先的胸口像压了大石。
他的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呼吸就是难以顺畅。
拉彼欣焦急道“大事不好啊九皇子妃,您胎位不正,孩子恐怕难生啊。”
时若先分不清自己是脱力还是迷糊,但一听这话,大脑忽然清醒起来。
“孩子什么孩子”
“自然你和朕的皇子。”
谢墨赟一身龙袍,表情肃穆地看着他。
“文武贝不是,你怎么当皇帝了”
时若先眯着眼,努力想看清楚眼前的所有。
“我等了皇帝,你也当了皇后,你现在在生的是大启的太子。”
时若先惊得说不出话。
他双腿被分开,仰面盖着产被躺在龙床上,产被上还洒满了菊花瓣。
“不是,我上哪怀的孩子来啊,文武贝你瞪大眼看看,我是雄虫是男人,我挂件你不是还骑过”
“你是朕娶来的公主,现在又是朕的皇后,你不能生孩子”
谢墨赟表情阴鸷,声音在空荡的皇宫里回荡。
“来人,把这犯下欺君之罪的大胆雄虫拉出去、拖死”
时若先向前伸手,想要抓住谢墨赟无情离去的背影。
诶不是
他说拉出去,拖死
这不是我的词吗
时若先胸前的压力瞬间消失了。
紧接着他的耳边又响起谢墨赟低沉的声音。
时若先拽住谢墨赟的胳膊,眼带泪花眼眶泛红,可怜巴巴地说“我我我我生”
谢墨赟把时若先搂紧了靠在身前,“别怕,我在我在。”
竹叶清香围绕着时若先,让他瞬间回到现实。
虚惊一场,原来是噩梦啊
噩梦之兽叽叽趴在时若先的肚子上,懒懒伸了个懒腰。
谢墨赟抚摸着时若先的脊背,“梦到什么了这么害怕”
时若先脸憋得通红。
这梦是可以说的吗
梦里两腿之间凉彪彪窜风的感觉真的很逼真,老话说风吹蛋蛋凉果然是真的。
还有那肚子里胎动的感觉,也像真的有个小孩一样
时若先愣神间,谢墨赟对着他的肚子伸出手。
时若先躲开,谢墨赟想拎猫的动作停在半空。
谢墨赟担心道“是梦到宝宝了吗我刚刚听你一直在说生不生的。”
“不是,我是在梦里吃到没熟的东西,所以才说生的,现在我已经没事了。”
时若先为了证明自己生龙活虎,立刻掀开被子下床来一套第八套广播体操。
刚刚开始热身,谢墨赟就忙不迭拦住他。
“好了我知道了,别再乱动了。”谢墨赟惊魂未定,“万一再惊到孩子。”
时若先现在听到“孩子”两个字就开始条件反射。
好在有拉彼欣进来救场,让时若先能够暂时不用和谢墨赟面面相觑。
“九皇子妃,喝药了。”
时若先接过来,也顾不得是治什么的,喝就是了。
“慢些喝,安胎的药都苦。”
“噗”
谢墨赟递上帕子,“都说了苦了,还喝得这么快,下次别这样了。”
时若先幽幽道“下次不会了。”
何止下次不会,是根本没有下次了。
这日子时若先一天都骗不下去了。
这时距离上朝的时辰还远,但府上的小厮已经来通报,有人请谢墨赟早些动身,有要事商谈。
谢墨赟抿唇,眼神纠结着。
时若先和拉彼欣对视一眼,眼神交汇、确认目光等谢墨赟走了,随时行动。
拉彼欣福了福身子,“九皇子放心去忙前朝的事吧,九皇子妃有奴婢照顾。”
谢墨赟的余光把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满脸微笑的拉彼欣,还有强装淡然的时若先。
“既然如此”
看到时若先期待的目光,谢墨赟抿住嘴唇。
“那我就先走了。”
时若先点点头。
谢墨赟双脚如扎根似的站在原地。
时若先眨眨眼,“怎么了吗”
“你不和我说点什么”
时若先歪头想了想,走上到谢墨赟面前,伸手在谢墨赟的袖中囊袋里放了一样东西。
时若先向谢墨赟叮嘱道“等中午你再拿出来看。”
谢墨赟点点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还不行啊”时若先皱眉,“那好吧。”
他把自己的额头露出来,对谢墨赟说“给你亲一下。”
谢墨赟手握在时若先颈后,低头亲了亲时若先的额头。
“我们晚上再见。”
时若先“嗯”了一声。
谢墨赟深深地看了一眼时若先,转身离开。
时若先心想怕是不会再见了。
但就是这个心里不知道为啥,总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可能是晚上做得噩梦吓到了。
熊初末从屋外进来,“九皇子已经走了,我们也不宜多留,越早动身越好。”
时若先点头道“你们把东西带好,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啊东西都收拾好了,走吧九皇子妃。”
拉彼欣动作利索,带上已经提前装好的包袱。
时若先挥挥手,“你们出去吧,我有要事。”
“那您快点啊,我们在外面等您。”
等他们出去,时若先从床底下翻出箱子,从里面取出笔墨,摊开纸挥笔就开写。
既然要走,就把事和谢墨赟说清楚。
时若先抖抖索索写完后前两张之后,时若先又陷入沉思。
光是这样能写明白吗要不再写一个相忘于江湖的诗送给他吧。
但时若先思来想去也没从自己的脑袋里揪出点有内涵的,提笔写了几句又忘记后续。
正尴尬时,拉彼欣敲门道“九皇子妃快点吧,再过一会嬷嬷就该叫您用早膳了。”
拉彼欣一催,时若先索性放弃。
不写了,省得文武贝看着我的墨宝又睹物思人。
“走跑路”
时若先抱上叽叽,牵上咪咪。
和拉彼欣熊初末三人一猫一狗,浩浩荡荡来到后院。
看着后院的高墙,时若先沉默了一会,问“这么热血沸腾的行动就钻洞啊。”
熊初末解释“您和小欣都是女子,方便行动。”
“那你呢”
“属下翻墙。”
说着熊初末抬腿翻了出去,动作快到时若先和拉彼欣都没看清,人就已经过去了。
时若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衣白裤,“你给我回来。”
几分钟后,熊初末把时若先和拉彼欣都背着翻了过来,叽叽和咪咪从洞里钻了出来。
熊初末还是第一次和两个“女生”这般亲密接触,脸上通红的同时还不忘感叹
“皇子妃还是要多吃点。”
拉彼欣双手叉腰,“咱们皇子妃是太平公主,你就别管了。”
时若先拉住他们两,“嘘嘘嘘,别吵,我们在跑路,不是出来度假的。”
拉彼欣和熊初末同时闭了嘴。
“以后我就不是皇子妃了,在外就叫我时公子,你们也记住你们现在的名字。”
时若先眯起眼睛,“注意听,这个叫小美的女人是”
“是奴婢”
“这个男人叫小帅”
“是属下。”
时若先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你们都记住了。现在咱们正式上路。”
时若先拿出地图,按照规定的路线前进。
这一路上十分顺利,以至于时若先感觉自己有种回家的舒适感。
路痴的名号,他今日要亲手洗刷了。
时若先向前迈步,被拉彼欣拉住袖子。
“皇子妃”
时若先皱眉,“叫我公子。”
“公子你要不要看看咱们现在在哪”
时若先举着地图,“还能在哪肯定是”
他转过身,抬起头“九皇子府”四个大字就在巷道尽头。
怪不得有种回家的舒适感,这是真回家了
熊初末接过地图,“还是让属下来吧。”
时若先还想借再争口气,拉彼欣提醒说“咱们定的酒家包厢去迟可就没了。”
时若先立刻把地图塞到熊初末怀里。
路痴就路痴吧,吃饭要紧。
谢墨赟捏了捏眉心,他站在卧房门口一炷香都没有进去。
他想听到一些声音,哪怕是个翻身的轻微动作也行。
可惜卧房外冷清清,而卧房内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谢墨赟握紧拳头,等到全身都被风吹冷了才迈步。
卧房里的东西如旧,但怎么看都没有过去的暖意和人气。
零食柜的东西还在,口脂香粉也悉数摆在妆镜台里。
谢墨赟打开衣柜,发现裙子也都整整齐齐摆放在内。
最底端多出一个黑箱子,谢墨赟打开看一条缝,看到里面冒出的金光,瞬间心也凉了。
先先连金子都留了下来他是铁了心想离开。
忽然风吹进屋来,发出簌簌声。
谢墨赟闻声看去,桌上用橙子压了几张纸,刚才他进得急,都没顾上看桌面。
谢墨赟想看,又不敢看。
忽然想到这时已经到了中午,袖中的东西能看了。
其实他想看就能看,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没有提前拆穿。
他伸手进了袖子,刚刚摸到一端就感觉到十分熟悉。
谢墨赟把那东西抽出来一看,眼中的情绪悲喜交加。
一条帕子里包了三颗饱满的珍珠梅,恐怕时若先对着一堆梅子挑了半天,才有三颗勉强入了他的法眼,又屈尊降贵地选来送给他了。
想到这里,谢墨赟心头像扎了刺一般。
走到桌边,发现第一张纸上白纸黑字写着
谢墨赟,我走了,你另
内容戛然而止。
谢墨赟皱眉翻到下一页。
刂担心,钱我分期还你,有yuan再见
谢墨赟失笑,但同时心里密密麻麻的开始酸。
谢墨赟收好纸张,脚边踢到另一团废纸。
他内心一动,弯腰拾起后打开。
一张纸上写了三个一样的字,每个字都异常有力,看得出来写者情绪非常饱满。
“滚”、“滚”、“滚”。
谢墨赟同时发出了句号和问号。
此时有人来报,谢墨赟把这张纸也仔细折起。
“九皇子,九皇子妃一行人已经离府。”
“嗯。”
“属下尾随发现,他们并没有去茗香阁。”
谢墨赟眉头微微舒展,就听来人继续报道“他们拐弯去了去了怡红楼。”
“然后呢。”谢墨赟这时还算淡定,“以他的性格,不会就此结束。”
“您真了解九皇子妃,她一口气点了好几个姑娘,但是但是。”
谢墨赟咬牙,“一口气说完。”
“但是属下最后离开前发现屋里不仅是姑娘多,还有许多男人也在,其中有些样貌格外出众。”
他说着抖着,生怕会被迁怒小命不保。
谢墨赟松开牙关,“好,很好。”
他的皇子妃真是有始有终,不忘初心。
包厢内的舞女伴随着音乐扭动身体,眼神妩媚地向时若先放电。
时若先猛喝一口米酒,眼神迷离地打了个嗝。
“接着奏乐接着舞这姑娘的裙子真好,哪儿买的推给我,我回头也”
说到这里,时若先猛地顿住。
回头干啥
他现在不用回头了。
穿男装,多帅,多有范。
他低头又喝了口酒,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身边倒酒的姑娘。
“听说你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就是雅妓咯”
姑娘嗔怪,“那是自然,奴家学了四年琴棋书画呢。”
时若先摸着下巴,“那我考考你,你知道临江仙第一句是什么吗”
“这”
姑娘愣住,“官人好雅兴,奴家还是第一次接待您这样的客人。”
进屋就要花姑娘花小子,坐桌就点一菜单。
花得这么大手大脚,生怕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不像来狎妓,倒像来销赃。
时若先撇嘴,“不会就不会,我给你提个醒,滚字开头。”
熊初末待在座位上被姑娘环绕,一动不敢动。忽然听到能搭话的话题,连忙说“公子说的是滚滚长江东逝水”
时若先一拍大腿,“啊对就是它。”
时若先嘀咕道“当时怎么忘得那么干净,就写了三遍开头了,不过文武贝看得书多,应该也能懂吧。”
姑娘翘着红色小指端起酒杯,“官人真坏,居然出这种题目考奴家,奴家自罚一杯。”
被时若先炙热的眼神盯得她娇笑起来,“官人干嘛这样看着奴家,奴家好害羞啊”
时若先幽幽道“你少两杯,这会功夫你罚下去半壶了,你喝光了我喝什么。”
姑娘咬碎一口牙,表面陪笑说“您这打扮和气度就是阔爷啊,奴家喝点酒对您来说不是洒洒水”
说着就要扑到时若先怀里。
时若先向旁边一闪,让姑娘吧唧一声扑到地上。
姑娘也不气,拢起耳边碎发和时若先笃定道“您是某个富绅高管家的女儿吧,女扮男装也该用心点,奴家早就看出官人是来这里看热闹的了。”
时若先气呼呼地,“你凭什么说我不是男的不信你来摸,你来摸”
姑娘也不装了,索性说“我不用摸就知道,你肯定是女的。”
时若先瞪大眼,抓住姑娘的手就往自己身上带。
姑娘誓死不从。
时若先酒意上头,“你今天必须给我摸我花了钱的,给我摸”
忽然,空气凝固了。
时若先迷茫地看向熊初末和拉彼欣。
“小美小帅你俩咋了屋里起沙尘暴了,这眼怎么挤成这样啊”
拉彼欣表情僵硬,指了指时若先身后。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先先,跑出来玩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时若先的寒毛全体起立,姑娘的手还被他按在怀里。
这把是手捧鸡儿完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