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冷风吹过,宝奴打了个寒战。雪白的大牙颤抖得嘎嘎作响。
扶了扶脑袋上的歪掉的幞头,又吸了吸鼻子。
他心里暗骂“她娘滴,这南方咋地也这么冷捏。”
“阿嚏阿嚏阿嚏”
又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宝奴涕泗横流。
提起袖子在脸上胡乱抹着。
若是被不知道情的人见了,怕是以为这矮脚猴儿脸汉子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了。
十二愁绪万千,皱眉远望着天京城的北门。
胯下的骏马不断地调整着步子,宛如主人的心情一般,焦急而无奈。
城门口人流出出入入,却是不见那玄色的身影出现。
“驾。”
一人策马走近。
“十二皇子,”仓决靠近,行了礼。说“已是过了出发的时辰。”
“”十二抿唇不语。
“皇”宝奴刚要劝说十二,“阿嚏”又是一声喷嚏。
仓决见他不答话,摇摇头,说“我家公主让我捎来话,莫信谣言,路在前方。”
“”十二闻言,猛然抬头,看了看仓决。又将头垂了下去。
仓决轻叹,调转马头,回了吐蕃使团。
“吐蕃使团,行人避让”
吐蕃使团在仓决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往西而去。
达瓦将轿辇的窗帘掀起,深深的望了眼天京城。
合上窗帘,闭目养神起来。
又是一个时辰。
十二仍然只是望着城门口。
“皇子。”占鳌骑马上前,劝说道“达瓦公主所言有理。南皇如若要杀王爷,肯定是要隐秘进行的,如今闹闹的沸沸扬扬,满城皆知。反而证实了这是有歹人刻意造谣啊。”
“”十二沉默少顷,摇头说“占鳌,你可记得那伏虎山。”
“占鳌当然记得”占鳌有些激动,说“伏虎山遇伏,占鳌功夫不到家,中了贼人暗箭多亏了王爷相救否则占鳌是要客死异乡,无命再回家见老母亲与妻儿了”
占鳌激动的话语,让伏虎山当日的情形在十二脑海闪现,宛如昨日。
十二叹道“我猜那日的贼人便是南皇安排的吧,也许连伏虎山冬狩都是为苏大哥而设的迷局呢。”
“啊”占鳌大惊,说“那、那王爷独自留在天京岂不是岂不是”
“唉呀妈呀,”宝奴皱起猴儿脸,嫌弃说“你个大老爷们,你说你。还岂不是、岂不是。是啥阿是啊。羊入虎口孤掌难鸣”
“对对对。”讪笑着挠挠头,接话道“羊入虎口,孤掌难鸣”
占鳌胡渣下面的脸蛋偷偷红了红。
十二深吸口气,苦笑回说“苏大哥必定是早早便感觉到了不妥的。伏虎山主动放弃了与宣王一组,而来找我。就是为了不连累宣王啊。”
言及心底深深的委屈,十二眼底浮起一层温热。
提起袖子也学着宝奴胡乱的在脸上抹着。
“唉,”宝奴上前,抚了抚十二的后背。
轻声劝道“好十二,咱不哭。”
“宝哥哥”
十二见是宝奴来安慰自己,眼泪决了堤。稀里哗啦地流下来。
宝奴笑道“咋还跟小时候一样捏,说哭就哭。完蛋样。”
“你还笑我,”十二憋屈道“说的跟你好像小时候就认识我似的。”
“”宝奴脸上的笑容定了定,收回了抚在十二后背的手。
尴尬大笑,说“哈哈哈哈,十二皇子你可真是会开玩笑。宝奴无福,皇子降生时恰巧赶上奴才出宫省亲。否则照顾皇子的殊荣,必然是我宝奴的谁敢跟我抢我咬死他”
说完瞪大老鼠眼,张开血盆大口虚张声势的咬了起来。
“好啦。”十二见宝奴的滑稽模样,破涕为笑。说“就宝哥哥你会逗我乐。”
“嘿嘿嘿。”宝奴呲起大白眼,笑得羞赧。
“十二”
原处一声呼喊闯入十二耳中。
“苏大哥”十二惊喜唤道。
“皇子”
十二皱起眉头。
“十二皇子”
老七策马而来,身后是西疆的使团。
“宣王殿下。”十二于马上行抱拳礼。
“吁。”老七勒马。
回了礼,问道“你出城的时辰应是最早,为何还不离去”
“苏”十二刚要回话。
“唉呀妈呀”宝奴拍腿,气急败坏道“这不是在这等北域王呢吗”
“”老七以眼神询问十二。
“”十二不语。
“唉,”老七轻叹,说“谣言传得厉害,老九也不见了踪影。天京现在是草木皆兵,暗涌浮动,我等当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才对。”
“”十二握紧手中的缰绳,冷声道“宣王殿下所言,十二自是明白。只是苏大哥既然答应来送行,就绝不会食言。达瓦殿下已经离去,宣王殿下也速速离开吧。十二需看到苏大哥平安,才会离去。”
老七暗惊。略作犹豫,回道“那本王先走一步。天涯海角,十二皇子,我们有缘再叙”
行抱拳礼,道“请”
“请”十二回礼。
老七不再迟疑,调转马头。
马儿疾驰,回了使团。
“西疆使团,奉旨出行,行人避让”
老七离去。
十二目送西去的使团。
心中不忿,自己是有哪一点比不上这宣王为何在苏大哥心中,看重宣王远超自己
“傻十二,看什么呢”
苏景年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近。笑若春风。
占鳌喜上眉梢,宝奴一脸不屑。
“”十二揉揉眼睛,“”
再三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大喜道“苏大哥”
“哈哈哈,”苏景年大笑,勒紧手中缰绳。停了马,问说“傻十二,可是一直在等我”
“嗯。”十二猛点头,小脸红了起来。
“傻十二。”苏景年摇头,说“你可知误了行程,老皇帝是要找你茬的。七哥与达瓦殿下均已出发了吧你也快些启程吧。”
十二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
苏景年见十二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呆模样,笑了起来。
歪笑说“你是可担心你苏大哥,才如此拖延”
十二的小脸更红了。
苏景年大笑,抬起胳膊说“快来看看,你苏大哥的老胳膊、老腿儿可还健全啊”
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眼底有着一抹淡淡的青色。
苏景年看起来有些病怏怏的,精神也有些低糜。
“苏大哥”初看不觉什么,可越看越觉得苏景年是在强撑。
十二心疼万分。
眼看着十二的眼底泛起了泪光。
苏景年无奈,故作惊讶。说“十二这么大的大孩子,怎么还哭鼻子呀”
“谁”十二闻言,刚忙抹了把眼泪,倔强道“谁哭鼻子了苏大哥可不要乱讲”
“好好好,”苏景年投降道“是我乱讲,是我乱讲”
“哼”十二的脸红得好似熟透了的苹果。
“十二,”苏景年轻叹,说“快走吧。”
“我”十二欲辩无言。
苏景年瞥了眼城楼,笑说“傻十二,你苏大哥命硬着呢,没人敢动我你先动身,不日我也将回北域。到时候苏大哥去探望你,可好”
“真的吗”十二激动问道。
“苏大哥何时骗过你。”苏景年直视十二。
“嗯”十二点头,说“那十二等着苏大哥”
“好。”苏景年笑回道,从身后拿出一条柳枝。
说“临别无相赠,这是来时顺路折的。跋山涉水,芳草凄迷。十二,你要保重。”
十二双手接了柳枝,哽咽说“苏大哥,十二先行一步。”
“快去罢。”
十二在苏景年的目送下,往北而去。
惠帝负手,立于天京城城楼。永宁站在他身侧。
“啊啊”地上一人,缩成球形。
痛苦地呻吟着,浑身瑟瑟地抖着。
“啊啊”那人低低地吼着,手脚都被捆了起来。
嘴被棉布塞得满满的,口水顺着嘴角留下。与鼻涕和眼泪在地上汇聚。
“父皇。”永宁唤道。
“唉。”惠帝长叹,问说“我儿可是确定,北域王中了这毒”
“确定,”永宁回道“当日下毒的正是老鲁,北域王与老鲁都中了这毒。”
“老鲁”惠帝吃惊,指着地上那人。问说“你说的,可是小时候交你山水画作的鲁夫子”
“正是。”永宁轻笑回道。
“”惠帝没了言语。
暗想,方才观察北域王,虚弱乏力,一副病秧子的模样,与往常判若两人,想必是中了毒了。
而鲁夫子自小便陪在永宁身边,亦师亦友。他都落得如此模样,想必这毒是全无医治可能。
又问说“罗刹的情报,准确性若何”
永宁回说“千真万确,多方的探子均有回传消息。罗刹近期,便会来犯。”
惠帝暗恨,老毛子早不来晚不来,赶在如此节骨眼儿上来凑热闹啊。
永宁瞄了眼惠帝,笑说“父皇,最近天京流传的谣言,想必您已经有所耳闻。”
惠帝不语。
永宁顿了顿,继续道“此时放归北域王,好处有三。”
“我儿说说”惠帝佯问道。
永宁轻笑,回说“其一,毒已施。北域王毒发,死在北域死得其所,与南国毫无瓜葛。其二,罗刹来犯。北域王率兵抗击,死于战场死得其所,与南国毫无瓜葛。其三,流言起,民怨沸。北域王如若返回北域,流言熄,民怨平。是为好处有三。反之,如若北域王不归,则弊端亦有三。”
惠帝起身离去,从老鲁身上跨了过去。
永宁望着惠帝远离的身影,笑容不减。
行至门口,惠帝停住。
“传旨吧。”
“”达瓦疑惑地看向仓决,问说“老七带着侍卫脱离了使团”
“是的。”仓决回说“离了天京不远,二人便脱离使团。往北而去。”
“北”达瓦皱起眉头,略作沉思,说“仓决,我们走。”
“”仓决不解。
“跟上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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