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苏景年惊闻慕容雪晗出了意外, 从椅子上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太后、太后她老人家,落水了。”那内侍跪在地上,哭啼不止。
“这, 怎么会”苏景年见这位内侍的脸上,确满是急切悲痛的神色,如何瞧起来, 也不像是在说谎了。
那么, 难道, 母妃她真的
议事厅里的大臣听了内侍的话,也乱了。
众人七嘴八舌, 都在问那内侍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在问慕容雪晗的情况。
“在哪里母妃她现在在哪里”苏景年冲下台阶,捉住那内侍问道。
“湖、湖上。”
“湖上湖上”
苏景年拔腿便跑, 往屋外冲出。
“陈将军, 你脚步快些。快去跟上王爷, 看看到底是怎地了。”老丞相跟陈虎如此说。
“诶诶,老粗这便去。”
陈虎抱拳, 便追了出去。王岚留在议事厅内, 主持大局。
这边苏景年出了议事厅,便看见内侍长与她的一众随从都已跪地。
而卅一站在院子中央,显然是在等她了。
见了卅一,苏景年的心里便彻底冷了去。
一言不发,她加快脚步,往未名湖奔去。
途中, 遇见了前来送军情的传令兵, 苏景年征用了传令兵的马匹, 策马飞驰, 死命地往未名湖赶去。
卅一驾驭轻功,飞在屋檐之上,先一步为苏景年开路。苏景年途经的好多处大门与关卡,都在她到来之前,便已是准备好了为她与快马放行。
如此一来,节省下了不少的功夫。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苏景年终于是来到了未名湖上。
她刚到了岸边,便见对岸无心阁的方向,有许多人影在晃动。跪着的、站着的都有。
“驾”苏景年使劲浑身的力气,猛抽马鞭。
胯下的马儿吃了痛,速度更快。
碧湖白桥之上,一匹马儿飞过,如银针穿梭。
过了桥,苏景年不等马儿停稳,便从马上跳了下来。
她冲向人群,目光四处搜索着慕容雪晗的踪迹。
好些个黑甲兵士执着长矛站在岸边警戒,湖里还有没有来得及上岸的人和好些个船舶。而岸上,十几个内侍和宫女跪在地上,不停地叩头。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那些内侍和宫女口中哭喊着。
苏景年分明认得,为首的那个内侍,便是凤栖宫的管事无疑了。
众黑甲见了苏景年,皆跪礼“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景年却直接奔向管事,又急又怒,道“哭哭你们,是在哭什么太后呢,太后呢”
找遍了当下,苏景年确是寻不见慕容雪晗的踪影。
管事支支吾吾,一直在痛哭叩头。他把额头都磕破了去。
回苏景年说“王爷。未能护好太后的安危,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苏景年一听了他这话,脑子里轰的一声。
“母妃本王的母妃在哪里母妃她,在哪里”
苏景年把管事从地上揪起来,苛问道。
管事被她这幅形容吓得不轻,说不出话来。
“王爷,太后在亭子里。”卅一来到苏景年身旁,低声道。
苏景年身子一僵。扔下管事,她向岸边的观湖亭跑去。
来到亭子旁,便见亭子里地面上铺着火红的绸布,一个人躺在上面。那人穿着凤袍,一头白发湿着散落开来。
苏景年只看一眼,便认出那人便是她的母亲、北域太后慕容雪晗。在慕容雪晗的脸上,罩着一块白布,遮住了她的容颜。
应是落水所致,有水滴从慕容雪晗的身上不断地滴落,最后在地上汇集成一滩水渍。
“母妃”苏景年颓然地走了过去,将那块白布亲手掀起。
而后,苏景年的眼泪落了下来。
慕容雪晗闭着眼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她双手紧握在胸前,握着一束木芙蓉。
苏景年跪了下来,将慕容雪晗抱入怀中。
低声呜咽道“母妃”
慕容雪晗的身子已是没有了苏景年记忆之中的温暖,只如湖水般的冰冷。
人生之至悲,所谓子欲养,而亲不在也。
苏景年之至悲,则更近一层。她同慕容雪晗母子反目,至此永远再无回转余地。她永远地失去了母亲,也永远地失去了同母亲重归于好的机会。
她未有想过,几日前二人不期遇见,潦草的几句谈话竟是母亲最后的话语。而彼时,她心中有气,话里话外间,只想着如何要去同母亲置气,而完全没有对母亲有过些许的关心。
作为儿女,她是何其的失败,何其的残忍。
亭外的卅一见苏景年如此悲伤,只不忍去看。
陈虎这个时候才赶到,他跑得满头大汗。卅一领他到一旁,说明了情况。
陈虎嗟叹不已。可现下这种情景,他又不知该如何劝解苏景年。
“你们这些奴才,没用的奴才这么多人,为何不救母妃你们为何不救本王的母妃你们,你们见死不救你们罪大恶极你们没用你们无能”
苏景年悲极、哀极、内疚至极、痛苦至极,以致于理智尽失。只胡乱地埋怨、责怪于周围的人。其实,她哪里又是在骂旁人呢她心里真正怪的人,便是她自己。
“王爷恕罪,王爷节哀。”亭子外众人跪地叩首。
“滚,都给本王滚”
“诺。”
陈虎领着一众人退到一旁,留给苏景年些独处的空间。
他非常清楚,现在同苏景年说什么,都是无用。太后竟是以这种突然的方式离开人世,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同时,更是令人不免扼腕叹息。陈虎也知道这些时日,太后同王爷之间有些不快。王爷一气之下,还对太后下了禁足之令,足见母子二人的关系可以说是势如水火、互不相容了。这般之下,太后骤然离世,是要给王爷留下多大遗憾啊。恐怕王爷终其一生,都会懊悔不已了。
想到这一层,陈虎不住叹息。
“无心阁,无心阁。”
苏景年骤地想起破心来。她转过头,望向不远处的无心阁。无心阁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里面也没有什么声响。
苏景年怒吼道“师父你为何不救母妃为何这湖边,只离无心阁不过百米之遥凭师父的武功,如何救不得母妃如何救不得”
苏景年如何呼喊,无心阁里都没有回应。
望着怀中的慕容雪晗。苏景年抬起袖子,翼翼小心地将慕容雪晗面庞上挂着的水珠擦干。
“母妃,不要扔下阿难不要扔下阿难一个人在这冰冷的世上”
这边,陈虎便去问凤栖宫的管事与宫人。好好地,怎么慕容雪晗会落入湖中可是下人们没有仔细照顾,才会出现这等事故。
管事与众宫人皆叩首请罪,但道,今日太后并未有什么异常表象,来湖上赏风景也是平日里常有的事。只是今日湖上微风阵阵,吹得岸边成片的木芙蓉浮上天来,看上去像是下了漫天的霜雪,是美丽极了的绝景。太后一时起了兴致,便命众随从留在岸边,她自己去到桥上欣赏花雨。
众人留在岸边,只远远地注视着慕容雪晗。可赏了会景,慕容雪晗却是不知怎地,竟是突然从桥上跳入水中。众人大惊,呼喊着冲上桥去。又去唤来守卫的黑甲,跳入水中去救慕容雪晗。可说来实在是奇怪,几十号人跳入湖中,却是如何都搜救不到慕容雪晗。
在苏景年到来前不久,是慕容雪晗自己从水下漂浮上来,这才让众人救上岸去。
只是于在水中沉了这般的久,待慕容雪晗被救上岸的时候,人已是去了。
陈虎不做过多分辨,只是让黑甲将凤栖宫的管事与宫人们暂时收押起来。
又同卅一商量二三。王爷这般的悲伤痛苦,若是没有个知心体己之人在一旁陪伴,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所以,陈虎自作主张,让卅一去请莫若离。
卅一虽有顾虑,可眼边的苏景年确是伤痛欲绝。卅一也是担心于她,便下定决心违抗王命,往莫若离的寝宫而去。
这时候,无心阁的门打开了。
陈虎望过去。
凉之撑着一把大伞,先一步出了门。而后,破心也自那门里面出来了。只不过,凉之是走出门来,而破心几乎是在地上爬着出了门。
躲在凉之的伞阴之下,破心的身上有黑色烟雾不断升起,还有几处已是起了明火。火苗蹿蹿,焦糊的气味儿很远便可以闻到。
“狐狸”破心急切不已,便欲快些去到苏景年那处。
她耳聪目明,从慕容雪晗落入水中到苏景年快马赶来,无心阁外发生的所有事情,破心都知道。
可是她的这副身躯,已非凡人。被罗刹的赫克托尔袭击之后,她的身体就起了变化。惧怕阳光,嗜血如命。破心深知,她已不是凡人,而是堕入了妖魔之道。所以,她才会数次将苏景年拒之门外,只怕自己哪朝魔性发作,要害了心爱徒儿的性命。
破心在地上艰难地爬行着,可她的手指尖刚刚越过了伞阴,便一下子燃烧了起来。
火势顺着破心的手指,很快便蔓延至了破心的整个身体。破心烧作一团,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凉之见过了无数次眼前的景象,可仍然是心痛不已。
刚才便是这般,破心不顾一切,就要去救慕容雪晗,可正午的阳光太足,她几次刚刚出了屋门,便烧成了一团火球。故而,才耽搁了救人的时机。
远处的陈虎见了这情景,更是震惊不已。破心被烈火焚烧在地上的景象,实在是像极了那罗刹的怪物。那怪物便是刀砍、火烧,都奈何不了。怎地将军竟也是如那怪物一般
陈虎终归是军人,震惊归于震惊,他的反应是极快的。
“快为将军灭火”
他领着一众黑甲上前,为破心灭火。
“凉之姑娘,你快让开这里危险”陈虎道。
凉之哭着摇头,指了指她撑着的伞,又指了指地上的破心。
陈虎一想,便是通透。看来,将军是见不得日光啊
于是,他又赶紧命人去准备黑帐。
无心阁离湖边很近,黑甲取来湖水,很快便灭掉了破心身上的明火。
在她的头顶遮上黑帐,破心这才算是暂时安全下来。
她被那火焰烧得面目全非,看起来即丑陋,又骇人。
黑甲们身经百战,可难免也被破心的容貌吓得寒毛直竖。
破心的整张脸已是被烧化了,皮肤消融,白骨外露。眼珠子都已烧光了,白白的牙齿没有了嘴唇的遮挡,露在外面。
“将军,你这是”陈虎也不敢上前,只站在远处。
“快,带我去小狐狸那里。”破心没有了眼睛,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可是她这幅样子,陈虎怎么敢把她带到苏景年面前。
听不见陈虎的回话,破心又唤道“丫头,丫头。带我去小狐狸那里。”
凉之擦了擦眼泪,过来搀扶破心。
借着凉之的搀扶,破心从地上站起身来。可她刚站起来,一只小腿便碎成了灰,她又整个人摔倒下去。
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