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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第26章

    三日后的清晨。

    朱寿已采够了四十九个丑女。

    赵玉珠一身女侠黑衣,又摸上了屋顶偷窥,果见药到病除,朱寿双唇已恢复了红润。

    神棍笑得见牙不见眼,哈着腰恭维“太子殿下比从前更俊”

    “真的”朱寿对镜自照,多个角度反复审视。

    “太子殿下,千真万确,老道岂敢骗您。”

    朱寿情绪高昂,将小圆镜抛给身侧的小太监,兴冲冲地奔去拉开寝殿厚重的大门,强烈到晃眼的日光唰的一下扑来。

    多少时日没敢出门了

    重见天日,朱寿激动地大喊“赵玉珠,孤又敢见你了”之前丑陋不堪,只敢猫在寝殿,躲在梦里见她。

    屋顶上趴着的赵玉珠

    刚好就惦念着抢别人未婚妻,这人脑子有病吧

    “来人,摆驾,去镇国大将军府大门外溜一圈”朱寿兴奋地高呼,巷子里来个偶遇也是很美妙的。

    赵玉珠

    还好,太子身边存在正常人,凌梓云一桶冷水给太子泼了下去“钦差大人明日抵达,太子殿下不如佯装重症在床,昏厥不醒,坐实了薛妖的弑君之罪。”

    提及薛妖,朱寿理智回了笼。

    弄死了薛妖,赵玉珠也就恢复了单身,届时,也好奏请父皇赐给他做侧妃。

    “好,先弄死薛妖”朱寿点了头,去将军府外偶遇赵玉珠的计划,暂时压后。

    招来幕僚一商议,太子决定在钦差抵达之前,再给宁啸一次弃暗投明的机会。

    一个时辰后,宁啸应招来到太子府。

    朱寿面如土色、唇色苍白,瘫痪在床,一动不动。

    “宁总督,您瞧,针扎下去都毫无反应。”凌梓云对准太子手臂来了一针,太子居然像个死人似的毫无知觉。

    宁啸皱眉。

    “宁总督,太子殿下可是在您府上,重伤成这样的。明日,钦差大人震怒,弑君之罪扣下来”

    凌梓云故意断在这里。

    宁啸只是拧眉不语。

    凌梓云又道“宁总督是聪明人,若您弃暗投明,在下担保,弑君之罪只是薛妖一人的,与您府上无干系。”

    宁啸反问“凌将军言下之意,你可以弄虚作假,随时变换说辞,将钦差大人糊弄得团团转是这个意思吗”

    凌梓云

    顿了顿,凌梓云大声道“谁糊弄了在钦差大人面前,自然是有一说一,实事求是”

    “哦,无论我站队哪一方,凌将军都会一五一十、如实禀报。既然如此,那还招我前来谈甚”

    宁啸摆出一副无甚可谈的架势。

    凌梓云险些噎死。

    得了,谈判再次崩了。

    明摆着,宁啸宁愿背负弑君之罪,也站定了薛妖。

    “死犟,有你后悔的那一天”冲着宁啸阔步远去的背影,凌梓云咬牙切齿。

    没了外人,凌梓云返回床边,冲神棍没好气道“人都走了,还杵着作甚赶紧将太子殿下唤醒啊。”

    原来,太子身受针扎,都如死人一般无知无觉,乃是吃了神棍的“西域假死药”所致。

    神棍在怀里、左衣袖、右衣袖里,翻来覆去掏了大半日,最后一拍脑门

    “忘了,此款假死药无解药,两日后,方可自行苏醒。”

    凌梓云

    算了,无解药就无解药吧,反正钦差大人明日抵达,就这样“重症不醒”给钦差大人看,甚好。

    免得一再服用。

    是药三分毒,吃多了终归不好。

    不料,原本定在明日抵达的钦差大人,途中遭遇巨石挡路,耽搁了行程,延迟一日方可抵达。

    太子苏醒后,只得又服用一粒药丸,继续“假死”。

    不想,这第二粒药丸下去,太子印堂隐隐发了黑。

    神棍察觉了,不敢声张。

    凌梓云等人,不通医术,轻微的异样瞧不出端倪。

    赵玉珠一动不动潜伏在屋顶,兢兢业业窃听了两日,得出结论

    太子的杀手锏是,凭借假死,厚颜无耻地碰瓷薛妖。

    “身为储君,只会出此下三滥手段。”赵玉珠憎恶太子的无能下作,来到牢房,嫌弃得直瘪嘴。

    少女黑衣墨发,一张白皙小脸衬得明亮,瘪嘴的红唇也格外的红润,一身黑衣侠女装扮甚是英气逼人。

    少女一进牢房,薛妖眼前一亮。

    不过,薛妖不乐意讨论太子,定定瞅了几眼嘟嘟囔囔的少女,男人搁下笔,从桌案的抽屉里掏出一小包东西,抛给赵玉珠“接着。”

    赵玉珠双手捧住,凑到鼻尖一嗅,竟是一小包茶叶。

    幽香扑鼻,想来是绝岩翠了。

    “你还挺守信用,三日的功夫,就给我弄了来。”赵玉珠展颜一笑。

    薛妖盯着少女笑成月牙儿的眼睛,徐徐道“未必就是真货,兴许搞包假的搪塞你。来,验个货”

    说罢,将他茶杯往赵玉珠跟前一搁。

    赵玉珠

    这男人爱与他人分享茶杯的怪癖,啥时能好啊

    这时,牢房外脚步声响起,陈南恭恭敬敬提了个水壶来“头儿,您要的热开水。”

    赵玉珠

    这是万事俱备,就等着她上门自投罗网呢

    哦不,泡茶呢

    陈南将水壶搁置在桌案上,倒退着下去,被赵玉珠唤住“陈南,你们这儿可有多余的新茶杯给我弄一只来,可好”

    陈南恭恭敬敬道“赵小姐,牢房里一应物什欠缺,没有多余的。”

    “哦。”赵玉珠泄气地认命。

    陈南一跨出牢房门,郭盼盼就压低嗓音道“昨儿不是才烧制了一打新茶杯么遒劲红梅的,甚是美观。你这样怠慢赵小姐,咱们头儿怕是要不高兴。”

    会领罚的。

    陈南斜郭盼盼一眼“我要真给赵小姐弄了来,头儿才要不高兴呢。”

    “啊”郭盼盼显然不懂里头的逻辑。

    牢房里,赵玉珠认命地验茶,心下将薛妖这个怪癖男骂了千八百遍,但吃到了嘴里,小吃货又乐陶陶地眯上了眼。

    几口茶下肚,赵玉珠想起此番前来的目的,又扯回了正题“钦差大人明日就到了,太子和谷中昌一党阴招频出,你这边的应对之策确保无虞”

    钦差大人一到,西北官场持续两月的撕逼大战,即将分出胜负。

    分庭抗礼的两派人,必是活一个死一个。

    “你在担心我”薛妖道。

    赵玉珠白了他一眼“你忘了,咱俩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有契约在的。”他要是死了,她怕是要被太子捉去作妾了,能不担心他吗。

    “就这样”薛妖问。

    “不然呢”少女不解。

    薛妖抿唇死盯她半晌,突然下令“明日你滚去城外,给我好好拖住钦差大人的脚步。务必让他延迟两日再抵达。”

    “若办不到,我会死,你也会去给人作妾”

    赵玉珠险些被茶水呛死。

    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这么凶

    “好走,不送”薛妖一把夺过少女手中的茶杯,掉过头去再不看她。

    赵玉珠

    这是一生气,他的茶杯也不给她用了

    薛妖又整理上文件了,赵玉珠死赖着没走,好奇心作祟,提出疑问“拖延钦差大人,作甚”

    问一遍,薛妖不理睬,就厚着脸皮问上三四遍。

    薛妖飞了聒噪少女一记眼刀,满满的拿她没辙,隔着茶水袅袅腾起的雾气,赵玉珠都感觉到了。

    赵玉珠得意地再问一遍。

    薛妖终于透了底“是药三分毒,太子服用的假死药,超过三粒会毒发。拖延到他毒发之日便可。”

    赵玉珠

    一旦毒发,岂非真的弑君

    薛妖只补充道“于性命无碍。届时,太子自有一场精彩大戏要唱,你坐等便是。”别的再不肯透露。

    于性命无碍,还能唱大戏

    好奇得赵玉珠双眸放光,讨好地再度捧过他的茶杯,一口一口往下灌,直灌了大半杯,也没换来薛妖多余的话。

    “讨厌,纯心吊人胃口。”赵玉珠“啪”的一下,赌气般搁下茶杯。

    薛妖只重新提笔,又埋头处理棘手的文件了,不理会胡搅蛮缠的少女。

    “薛妖,你就再透露一丢丢啦。”赵玉珠趴到桌案对面,双手托住白皙下巴,朝薛妖可爱地眨眼。

    “当自己是天上的星星呢眨眨眼,愿望就能成真还不快去办事”薛妖烦躁得不行,用笔杆子去敲少女额头。

    少女灵活地闪开。

    踹了硬硬的桌案腿一脚,嘟着小嘴离开牢房。

    这一脚踹的,薛妖落笔的字都歪了,无语地瞪了赵玉珠后背一眼。

    要是他手下,铁定拉下去领三十军棍再说

    次日晌午,明晃晃的日头晃得人昏昏欲睡。

    通往甘州城的官道上,一匹高头大马慢吞吞地跑过。突然,马背上的小伙子一头栽下了地。

    “哎哟哎哟”哀嚎个不停。

    南来北往的车辆,纷纷驻足看热闹。

    “最近尽是倒霉事,喝口水咬破嘴,骑个慢马还差点没摔死”小伙子龇牙咧嘴从地上爬起,抱怨个没完。

    “你这是霉运缠身,去附近的宝国寺拜拜就好,那里的佛祖最是灵验”一辆马车里的老妇人给他支招。

    “当真灵验”

    “当真灵验,快去拜拜吧,西北人都知道。”好几个当地人劝告。

    小伙子摸着摔疼的腿,问清楚方向,当真牵马去拜佛了。

    这事儿,让一辆京城来的豪华大马车里的父子瞧见了。

    “爹,咱们近日也很霉,不是巨石挡了路,就是马车轱辘断裂,也该寻个神佛拜一拜了。”

    荣国公府世子爷,慕容铭,不愿进城办枯燥无聊的正事,怂恿父亲先进山礼佛。

    年近四十的荣国公最是信奉神佛,身为钦差大臣,身负重任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最怕办砸了差事有负圣恩,听闻附近的佛祖如此灵验,便也动了心。

    “拜拜也好。”荣国公点头应允。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拐去了上山小道。

    他们刚走,林子里窜出一个蓝裙少女,笑吟吟地打赏小伙子,夸他演戏逼真,帮了她大忙。

    原来,赵玉珠深知荣国公迷信神佛,上一世在京城不是秘密,便琢磨着将他困在佛寺,最稳妥。

    宝国寺正殿。

    宁银月最近也运势不好,霉运不断,融不进贵女圈子日日被嘲讽,好不容易出趟门散散心,还被人一麻袋罩住揍了个鼻青脸肿。

    今日,消肿了。

    宁银月在丫鬟的鼓动下,也来拜拜神佛,去去霉运,顺道祈求佛祖恩赐自己一个如意郎君。

    不想,佛祖当真灵验。

    宁银月拜完佛,捐完香油钱出来,就在正殿大门外被一个蛮牛似的乡下妇人撞了一下,一个没站稳,身子一晃

    跌进了一个白衣公子哥怀里。

    蓝天白云做背景,白衣公子哥面相俊朗,一双多情桃花眼看过来,勾得宁银月面皮滚烫。

    宁银月羞涩要起身,白衣公子哥握住她小腰不放,她又如何起得来

    “你是谁家姑娘”慕容铭嗅着少女发间门馨香,温柔地笑。

    “我是”宁银月不由自主要自报家门。

    这时,一个小厮急急跑来,催促道“世子爷,国公爷在里头等您呢,快进去吧。”

    慕容铭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少女小腰,道了句“后会有期”,大步朝正殿迈去。

    “世子爷国公爷”宁银月惊呆了,这身份着实显贵啊。

    便是总督大人宁啸,再是封疆大吏,再得圣上荣宠,也没能封爵呢。

    换言之,这位白衣公子的门楣,远在宁啸之上。

    也远比薛妖金贵。

    宁银月只觉自己撞了大运,望着白衣公子远去的背影,一颗心如小鹿乱撞。

    正在这时,白衣公子身上的折扇坠落,掉在正殿门槛外。

    宁银月激动地跑过去,拾起来,宝贝似的抱在胸前。

    赵玉珠尾随荣国公父子上山,一跨入山门,撞入眼帘的便是宁银月和慕容铭勾搭的一幕。

    赵玉珠

    慕容铭那个浪荡子,真是来者不拒啊,连宁银月这种货色都瞧得上

    赵玉珠眼尖,躲在远处也瞧得清楚,那把折扇是慕容铭故意丢在地上,引诱宁银月的。

    果真,宁银月拿着折扇,羞怯地等候在大殿正门口,慕容铭出来时被宁银月唤住,借着“还扇”,两人眉来眼去看对了眼。

    “我初来贵地,听闻后山百花盛开,甚美。宁小姐若有空,可否尽地主之谊,带我前去逛逛”慕容铭抛出橄榄枝。

    宁银月哪有不接的,迫不及待与慕容铭独处。

    其实,宁银月也是头一次来上香,压根不认识后山的路,随意捡了条偏僻无人的小路就上。

    山路狭窄,两人并肩而行,肩头时不时碰在一块,分外撩人。

    宁银月还是头一次被贵公子主动撩拨,心都乱了,慕容铭再胆大地握住她小腰,捏一把,她就浑身都酥了

    一不留神,宁银月一脚踩空,坠入了一个捕猎用的深深陷阱。

    “救命,救命啊”宁银月惊骇得在洞底狂喊。

    “不要怕,我下来救你”慕容铭镇定地趴在洞口。

    两人为了独处,早把小厮和丫鬟甩掉了,不过,区区一个陷阱也难不倒慕容铭,爱玩花的男人什么刺激地儿没找来玩过

    寻了几根结实的藤条,一头栓在粗壮的树干上,一头垂落陷阱。

    顺着藤条,慕容铭滑下了洞底。

    贵公子没抛弃她,还英勇地跳下来救她,话本子里最美的“英雄救美”被她赶上了,宁银月双眼亮成星星,激动地就往男人怀里扑。

    这男人岂是能随意扑的

    简直不知凶险。

    果然,慕容铭顺势下了嘴

    宁银月何曾经历过这等阵仗,没两下,整个人都晕晕乎乎了

    待赵玉珠寻来时,远远的,就隐隐听到陷阱里冒出古怪的响声,类似于两个人哑着声在打闷架,还斗得气喘吁吁那种。

    尤其宁银月,似乎打输了,咬唇在哭。

    “他们在作甚”赵玉珠想象不来那画面,声音听着也诡异,索性走远些,盯着他俩别跑了就成。

    原来,前脚慕容铭拐带走了宁银月,后脚荣国公就辞别主持迈出了正殿,寻不见儿子,荣国公就在凉亭里坐等。

    看那架势,只要儿子不现身,荣国公绝不下山进城。

    说来也是,父子二人在陌生的外地,哪个当爹的能狠心丢弃儿子不顾,孤身上路

    遂,赵玉珠只需困住慕容铭两日,薛妖交代下来的任务便能完成。

    眼下,慕容铭自己寻了个人迹罕至的偏远地带,跳下了陷阱,赵玉珠乐见其成。

    一剑斩断栓在树干上的藤条。

    再悄悄砍昏掉队的小厮和丫鬟,绑在树上,塞了嘴。

    大功告成,赵玉珠摘了野果,美滋滋地坐在树上吃起来。

    每隔两三个时辰,还给陷阱里的男女投喂野果

    至于赵玉珠架起火堆,亲手烤好的脆皮山鸡,对不起,香喷喷的肉焦味只负责馋死陷阱里的男女,却是一只鸡翅膀都不给的。

    谁叫宁银月上回嘴贱,羞辱了她姐姐

    呵,只配吃野果

    两日下来,饿不死就成

    次日,衙署。

    “方大人,这是挖掘出的最新罪证,届时,你往钦差大人面前一递,薛妖必死。”

    凌梓云往椅背上一靠,一摞文件递了过去。

    方珏接过来查阅。

    好家伙,一桩桩一条条,罪恶滔天。

    全是近些年发生在西北官员身上的,灭门惨案,无一虚假。

    不过,尽是张冠李戴。

    别的锦衣卫犯下的滔天罪行,强行扣在了薛妖头上。

    不说别的,怀远县那一桩,再没人比方珏这个前任怀远县县令更清楚内幕的,实打实是谷中昌下属干下的。

    都定下死罪要问斩了,也翻供拿来栽赃。

    方珏心头啧了啧。

    “方大人,你不会反水吧”凌梓云揶揄含笑。

    方珏拱起双手,眸色沉沉“誓死效忠太子殿下”

    “好钦差大人一到,就看你的了”凌梓云起身,扣住方珏肩头,“届时弄死了薛妖,你成了太子连襟,还愁当不了京官必是你囊中之物啊”

    地方官员,有几个不梦想挤进京城,成为天子近臣的。

    这样的大饼,凌梓云知道,方珏爱吃。

    果然,方珏动了,抱拳感激他栽培。

    可惜,方珏浓密长睫垂下,遮掩了眸中情绪,最让凌梓云得意的“激动之色”没能捕捉到。

    凌梓云一走,方珏抬起眼睫,里头哪有激动之色

    方珏是个有脑子的,从不幻想天边最大的饼,只务实眼前的。

    将手头假证一丢,朝凌梓云远去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

    “除非太子能将薛妖钉死在弑君之罪上,否则单凭这些个假证,”方珏轻嗤,“简直是侮辱钦差大人智商。”

    与凌梓云一党接触一阵,只觉他们一个个德不配位,方珏委实欣赏不来。

    不多时,在外探听消息的贴身小厮,气喘吁吁回来禀报“方大人,赵三小姐出门未归。”

    方珏翻阅的手一顿,赵玉珠不在府里啊

    皱起的眉头愉悦地舒展。

    随后,方珏带上一队官兵,火速来到镇国大将军府,点名要见赵玉珠。

    以查案的由头,会见薛妖的未婚妻。

    贴身小厮了然,不打着“赵玉珠”的旗号,自家大人怕是进不了将军府的门。

    你瞧吧,藏起姑爷身份,以官爷身份上门,赵玉露果然不敢拒之门外,让管家客客气气迎进了正堂。

    夫妻俩主位上落座,中间门隔着一个摆放了瓜果点心的高几。

    方珏接过热气腾腾的茶,隔着雾气问话“贵府三小姐可在”

    男人端坐,说话时视线下垂盯着茶水,连个眼风都没丢给赵玉露,声音更是冰冷。

    曾经男人待她千宠万宠,近日一冷再冷,这巨大落差的滋味儿如何,唯有赵玉露这个当事人知晓了。

    赵玉露眼睫颤了颤,强自镇定“三妹妹不在,不知方大人可是有急事需要在下转告吗”

    “怕是来不及,钦差大人即将抵达”方珏故作焦急。

    赵玉露咬唇。

    上回妹妹受到方珏点拨后,一连几日在外奔波,忙忙碌碌不见人影,她这个当姐姐的确实不知妹妹上哪了。

    又不能瞎编。

    赵玉露一时咬唇,咬唇,再咬唇没了话。

    等了等,还是没有话。

    方珏喝茶的动作一顿。

    眼睛强憋着不去看她,耳朵听听声音也是好的呀,眼下连声音都断了,他死皮赖脸挤进门是干嘛来的

    忽然,一阵发香飘至鼻端。

    好吧,方珏不动声色深深吸上一口,又有精神继续喝茶了

    “管家,你可知晓三妹妹今日去哪了”赵玉露朝候在门外的管家招招手。

    管家进屋,刚要回话,又被赵玉露打断了“你直接向方大人回话吧,有一说一,不必隐瞒。”

    撂下这句,赵玉露行了个告退礼,出门走了。

    方珏

    视线僵在茶水上,这回连发香都闻不着了

    女人身影彻底从正院消失,方珏再不喝茶了,一把撂下,问管家“你们大小姐近日身子还舒坦吗还吐吗”

    “吃饭多不多”

    “睡觉好不好”

    “肚子的小瘪犊子还老实吗踢不踢她,踹不踹她,她疼不疼”

    管家

    不是说咨询三小姐的去向吗怎的一句句,问的全是大小姐啊

    管家很快反应过来,姑爷到底是姑爷,媳妇儿的事总归要排在公务前头的。

    这个老管家也是真心将大小姐当闺女疼啊,有问必答,事无巨细,但凡他想得起来的全部绘声绘色地讲一遍。

    赵玉露想起手帕落在了椅子上,返回来取时,隔着窗子都瞅见老管家唾沫横飞、眉飞色舞的样子。

    一句句,描述的全是她。

    连她晌午馋玉兰香,亲自抄起花剪,上梯子挑选了三大枝白玉兰都说了。

    赵玉露脚步一顿。

    隔窗眺望,只见方珏听得一脸紧张“上梯子,可有多派几个丫鬟扶着没摔下来吧”

    兰叶见了,心头也是一惊,姑爷前后的反差也太大了。

    “大小姐,姑爷他”

    赵玉露连忙竖起食指,让丫鬟噤声。

    里头的方珏还是察觉了,起身,打断老管家“好,我知道了。”

    双手一拱,告辞往外走。

    老管家一脸迷雾地追上去“姑爷,您这就走了三小姐的事儿还没开始说呢”

    方珏大声道“好,我知道了,在城外。”

    老管家

    他何时说过在城外

    他都不知道在城外,姑爷咋知道的在城外

    方珏不理会,急匆匆往外奔。

    突然,白色裙摆一荡,一阵幽香扑鼻,方珏被堵在门槛出不去。

    一身白色湘裙的赵玉露,仰头,抿唇,死盯着方珏双眼。

    方珏避无可避,目光直直迎了上去,眼底一片清冷。

    男人依旧摆出一副冷脸,宛若在与小少妇冷冷对峙。

    赵玉露狠狠抿唇,这个臭男人,若非先前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怕是又要被他这副冰冷神情给骗了

    “喂,演戏,有意思吗”

    赵玉露一脚踩上男人脚背,又娇又横。

    方珏一动不动,任她踩,仿佛瞧不上她脚劲,神色不带变的。

    赵玉露狠狠一点头,改用小拳头砸他胸膛“还想骗我是不是你还要演戏到几时”

    方珏依旧一动不动,冰冷的神色,在晌午明晃晃的阳光下,那么清晰,赤红了赵玉露双眼。

    赵玉露气笑了,把他胸膛当鼓捶。

    疯狂地捶。

    边捶边抱怨“让你演让你骗我让你这些天将我的心都骗乱了”

    “我是个孕妇,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

    满腹委屈倾泻而出,赵玉露浅浅的眼眶成了小池塘,池塘满了,温热的泪珠溢了出来。

    突然,赵玉露眼前一黑,委屈的话给堵回了嗓子眼。

    竟是方珏捧起她小脸,压了下来,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红唇。

    “呜”那些控诉的话,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全变成了“呜呜呜”的破碎声。

    兰叶等丫鬟臊红了脸,麻溜地闭眼的闭眼,转身的转身,还有跑去廊下躲的。

    老管家就可怜了,年纪一大把还看了一场活春宫,偏生他被堵在堂屋大门里,想逃出去又怕挤着了堵在门槛的这对恩爱鸳鸯。

    不得已,老管家捂着双眼趴去了墙上,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直趴得老管家两只老寒手臂都快给冰冷的墙壁冻坏了,才又听得方珏开了口

    “露露,我怎会不爱你,梦里都在用力亲你”

    老管家

    这可是害苦了老管家了,捂住双眼还不够哇,还得奋力堵住双耳

    “时时刻刻惦念着你,惦念你有没有乖乖吃饭,胃口不好,可有人给你买蜜饯”

    “夜里踢了被子,我不在你身边会不会着凉”

    方珏不要脸的情话,一句紧接一句往外蹦,别说老管家了,赵玉露这个小少妇更是羞得满脸通红,先头的眼泪,都快在发烫的脸蛋上蒸发了。

    不止脸哦,嫩白的脖子也烧红了。

    赵玉露羞臊不已,小手飞快捂住男人的嘴“不说了。”

    “好,不说了。”

    方珏说到做到,打住舌头不说了,改成做。

    低下头去,又亲上了。

    赵玉露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正在这时,方珏的心腹气喘吁吁跑了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方珏余光瞥见了,唇上动作一顿。

    随后,似蜻蜓点水,在娇妻香甜柔软的唇瓣上重重一啄,才恋恋不舍地分开了。

    “露露,眼下我有要务在身,下次再来看你。”方珏用大拇指依依不舍地擦过娇妻红艳艳泛着水光的唇瓣。

    说罢,方珏阔步离开。

    赵玉露追了两步,她瞧见方珏转身的一刹那,又恢复了清冷模样,一身正六品的官袍,随着他阔步离开的步伐,袍摆有节奏地荡起。

    一队官兵迈着整齐的步伐,紧随其后。

    男人升了官,气场都变了,霸气不少

    直到男人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彻底不见了,赵玉露才收回痴痴凝望的眼神,回到堂屋去寻不慎掉落的帕子。

    “咦,怎的不见了,难道掉在了别处”

    赵玉露把堂屋寻遍了,也没觅着上头绣着“露”字的白锦帕。

    通往将军府大门的石子甬道上,方珏从衣袖里摸出一方白帕子,大拇指轻轻摩挲上头金线绣成的“露”字。

    “亏得我眼疾手快捡着了你。”

    接下来没有媳妇的孤枕难捱的夜里,也唯有它勉强作伴了。

    摩挲着摩挲着,方珏低下头去亲了亲上头的“露”字“露露,你等我,过阵子我就接你回家”

    亲完,将帕子叠成方块收进怀里,用力按了按,让帕子紧紧贴住胸口。

    方珏眸色沉了沉“你会心甘情愿跟我归家的我保证”

    随后,方珏扭头问心腹“何事”

    心腹小跑一步上前,压低了嗓音“刚刚探知,昨日世子爷无故失踪,为了寻子,荣国公耽搁在宝国寺迟迟没下山。”

    “这个紧要关头,困在了宝国寺”

    方珏敏锐察觉出不对劲,太子那头还死等着钦差大人早日抵达呢。

    “走,咱们也上宝国寺走一趟。”

    方珏翻身上马,带上一队官兵火速驰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