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
虞莎莎从座椅上转过脸,努力想要看清面前的人是谁。
燕以曦拉过安全带,侧身帮她扣上。
虞莎莎顺势贴上去,迷迷糊糊地唤“阿绰”
“嗯,”燕以曦回答她,“别撒娇,现在。”
“阿绰”虞莎莎睁着水润的双眼,她能听见燕以曦说话的声音,但是好像理解不了话语里的意思,甚至变本加厉往燕以曦怀里钻。
她的发顶抵着燕以曦的下巴,绒绒的,身体扭来拱去,发间的玫瑰香散开,这让她闻起来像一枝醉酒的小玫瑰。
燕以曦把她按坐好,直视着她的眼睛“听话。”
虞莎莎还想贴过去,燕以曦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听话。”
她的声线天生偏冷,但此刻情绪和缓,那声音便如淙淙溪水,悦耳极了。虞莎莎有点懵,看着她,果然听话不动了。
燕以曦发动车子,往回拾光馆的路上开。
开过一程,她扭头,虞莎莎挨着车椅睡着了。
雨水一直没有停,不知疲倦地敲着窗。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落地灯,燕以曦洗过澡,对着镜子按部就班完成所有护肤步骤。
身后的大床上,原本安静的身影动了动。
燕以曦起身,走过去。
柔和的灯光洒在虞莎莎姣好的脸庞上,她睁开了眼,燕以曦问她“醒了”
虞莎莎的脑袋蹭过枕头,缓缓转向声音来源。
她脸上醉酒的红潮还没有褪去,目光迷离失焦“在哪里啊”
醉归醉,吐词还算清晰。
燕以曦单手撑着床,俯身说“在我房间。”
她肩头的乌发纷纷往前,如瀑倾泻在床单上,充满虞莎莎的视野。虞莎莎受到吸引,张手去捞,燕以曦柔顺的发丝在她莹白的指缝间穿梭。
眼前的人根本没醒酒,不然不至于这么大胆,燕以曦问她“想吐吗”
过了几秒,虞莎莎才嘟哝“不想”
燕以曦抓住那只把玩自己头发的手“起来,去洗澡。”
浴缸里热气弥漫,虞莎莎趴在浴缸边,醉眼惺忪,又唤燕以曦的名字。
燕以曦慢步走来,视野里,虞莎莎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光洁的脊背上,有水珠顺着她陀红的脸颊往下滴。
“阿绰”
“嗯”燕以曦停在浴缸边。
虞莎莎张开双臂抱住她。
“阿绰”虞莎莎好像忘了自己在泡澡,一声又一声,软绵绵、娇滴滴,翻来覆去一直在唤燕以曦的名字。
水珠经由虞莎莎的胳膊染湿燕以曦身上的睡衣,燕以曦低头说“你把我睡衣弄湿了。”
“啊”虞莎莎否认“没有。”
她从喉间发出轻微的呜呜声“没有的”
这分明是借酒耍赖,燕以曦解开虞莎莎的拥抱,曲膝蹲下。
两人隔着浴缸,视线齐平,然而等不及燕以曦开口,虞莎莎又黏上去,搂住燕以曦的脖子,脸贴着脸,心满意足地“阿绰”
浴缸里的水漫出来,把燕以曦的睡衣淋得更彻底了。
虞莎莎一直昏昏沉沉,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浴缸,也不记得是怎么吹干头发。再一次睁眼,已经躺回了床上。
燕以曦坐在床边,她换了套睡衣,手心贴着虞莎莎。
虞莎莎喝过酒,也泡了澡,体温偏高,原本白皙的肌肤覆上一层漂亮的淡红色泽。
“干什么呀”虞莎莎嘤咛。
松散的长发遮了她半张脸,燕以曦拨开她的发“你不知道”
她们在世界的渺小一隅,隐秘、无人知晓。
虞莎莎听见外面的雨声,雨是不是又下大了,咚咚咚,响在耳边,很吵很吵。
后来才发现,那不是雨声,而是自己的心跳。
她在炽热的海浪里漂浮着,想做些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一片汪洋中,燕以曦掐住她的下巴,她被迫张开嘴,终于发出声音。
那一瞬间,雨声海潮声都消失了,她被燕以曦身上馥郁的香气灌满神魂,还有令人悸动的嗓音,在耳边问着“知道了吗”
台风改变轨迹,短暂登录s城后又扬长而去。
虞莎莎酣睡着,这一觉特别冗长,以至于她睡醒后,一时分不清昨晚发生的事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不过她很快就清楚了。
燕以曦坐在窗下的摇椅上折纸,明媚热烈的阳光从外面涌进来,被白色纱帘挡了挡,变成一束束小小的光斑,落了她满身。
她对虞莎莎勾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虞莎莎顺从地走去,燕以曦拉她进怀里,摇椅晃动。
不同于之前似醒非醒的状态,此时的虞莎莎清晰地感受着,她觉得自己变成一片湖,湖面被搅动,所有的感官都由燕以曦一手掌控。
两人下楼时已经过午。
燕以曦边走边听电话,不知对方是什么人,燕以曦和她约了下午两点半碰面。虞莎莎低着头,慢吞吞跟在她身后,也在看手机。屏幕上的未接来电,有两个是家政阿姨的,其他七个都来自于沈心芳,时间从昨天晚上开始,陆陆续续到今天中午,她一定是急坏了。
进了厨房,虞莎莎先联络了家政阿姨,跟她道歉,再约定下次上门打扫的时间,然后才硬着头皮拨通了沈心芳的电话。
果不其然,沈心芳焦急的声音穿过听筒“莎莎,发生什么事怎么都不接电话”
虽然已经预料了沈心芳的开场白,虞莎莎还是羞愧难当“姨婆,手机没电关机了,我才发现对不起,让你这么担心。”
正在准备煮汤食材的燕以曦闻言,回过头看虞莎莎,虞莎莎心虚地别开眼。
电话那头,沈心芳松了口气“我说呢,你这孩子。”
沈心芳顿了顿,又嘀咕“我今早拨了两个家里的电话,怎么也是没人听”
虞莎莎“我睡懒觉了,没听见电话响”
虞莎莎一贯老实,沈心芳不疑有他,揭过了这一页后,开始关心起燕以曦“阿绰呢在家吗你俩相处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让虞莎莎还没有完全降温的脸颊又烧了起来,她背过身,压低声音“她,我不知道,没、没怎么见过”
燕以曦无声地翘起唇弯。
既然都没怎么见过,那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沈心芳又问s城的台风情况,听说台风过去了,一阵高兴,转而给虞莎莎分享起自己的疗养见闻。
沈心芳健谈,说了就刹不住车,好不容易结束通话,燕以曦的汤也煮好了,她分了一份给虞莎莎。
眼前的热汤鲜香扑鼻,虞莎莎早就饿了,她惊喜地捧着汤碗“阿绰,原来你这么会做菜呀。”
燕以曦“原来你这么会撒谎。”
“”虞莎莎脸上迟迟不见消散的红晕更浓了,浮在瓷白无暇的肌肤上,温软生动。
燕以曦想起昨夜。幽暗的灯光下,呼吸声混着风雨声,虞莎莎不懂迎合,也不懂得拒绝,所有反应都屈从本能
“吃东西。”燕以曦眼波轻晃,打断思绪。
燕以曦要外出,餐后先上楼回房了。虞莎莎留在客厅里,想起来得给鱼喂食,等站在鱼缸前才发现,一夜之间里面的鱼卵已经孵化出一群小鱼。
那么那么小的鱼,比指节还要短,虞莎莎不由得趴在鱼缸上,不知看了多久,身后传来高跟鞋落地声。
“阿绰,看小鱼”虞莎莎很兴奋地邀请她。
燕以曦扣着表带走过去,虞莎莎踮起脚尖,指小鱼给她看“你看它们,尾巴好会甩耶还有还有,身上的花纹,和鱼妈妈一模一样的噢”
虞莎莎不经意抬高下巴,语气和神态都特别可爱,燕以曦看了会儿,视线下落“怎么还没换衣服”
指腹轻轻抠鱼缸玻璃,虞莎莎用上目线,充满期待地问“我可以和你一起出去吗”
燕以曦“给你五分钟。”
半个小时后,燕以曦推开grace造型工作室的门。室内点着清淡怡人的香薰,虞莎莎跟着她往右侧过道走了五六米后,视野陡然开阔。
这是一间大平层,简洁温馨的原木风装修,整面墙都是落地窗,不过此时外面日光正盛,百叶窗帘放下遮光,会客区的半弧形沙发上分散坐了四个正在下午茶的人。
燕以曦乍一露面,有位身穿宝蓝色西服套装的女士立刻起身迎过来。
“小燕总。”她很熟络地招呼燕以曦,“来杯咖啡这一批的豆子非常好。”
“grace,”燕以曦朝她点头示意,“可以。”
“那你朋友喝什么”grace笑容可掬。
燕以曦看虞莎莎“果汁”
虞莎莎还在状况外“喔”
grace“有忌口的水果吗还是都可以”
虞莎莎“不忌口的,谢谢姐姐。”
一声“姐姐”喊得grace心花怒放“马上就来,你们先坐坐。”
燕以曦迈着长腿往会客区去,沙发边那三位女士,除了穿旗袍的那位还坐着,深蓝短发和圆脸架着眼镜的都站了起来迎接她。
燕以曦微微欠身“顾老师久等,辛苦了,亲自过来。”
这还是虞莎莎第一次见燕以曦用这么客气的态度和人说话,不由好奇地观察“顾老师”。
“不辛苦,我刚好在s城,就不麻烦我们的师傅从北城过来了。”穿旗袍的顾老师看上去比她们年长许多,长相大气温婉,说起话来也温温柔柔,“代我向你家老先生和老太太问好。”
燕以曦“一定。”
顾老师“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燕以曦“有劳了。”
顾老师“蔡蔡。”
圆脸架着眼镜叫蔡蔡的女孩子从沙发上的工具包里拿出卷好的皮尺“老师。”
顾老师接了皮尺,风姿绰约地立在虞莎莎面前“来,像这样,抬起胳膊。”
虞莎莎从进门到现在都稀里糊涂的,顾老师先量了她的胳膊数据,蔡蔡在一旁做记录,等量到肩膀了,虞莎莎忍不住小小声问“这是做什么呀”
顾老师带了笑音“给你量身呀。”
grace送来咖啡和石榴汁,顺势坐下和燕以曦聊起来“我和阿恒前两天才同金小辉一起喝酒,他现在玩得也太野了点”
阿恒,深蓝短发的女孩儿“噗嗤”一笑“孟导进组了,他没人管。”
grace哀叹“他没人管,我有啊,把我灌得稀醉,我真服了他。”
不远处,虞莎莎背对着这边,顾老师的皮尺正好圈住她柔软的腰肢。
燕以曦啜了口咖啡,听着grace和阿恒的说话声,眼前浮现的却是昨夜凌乱的床单,虞莎莎黑发铺陈,背过身时露出一对深深的腰窝。
顾老师做事细致,量了许久才结束。
“妹妹,喝果汁。” grace冲走过来的虞莎莎眨眼,“先休息休息,待会儿阿恒再给你打理头发。”
诶本来就晕乎乎的虞莎莎被她说得更懵了。
燕以曦没解释,只用目光从虞莎莎刘海上掠过。
“”虞莎莎默默抬手捋了捋自己修剪的刘海。
“考不考虑换个发色”阿恒上下打量虞莎莎,“可以换个活泼、又不太高调的发色。”
虞莎莎还没开始考虑,燕以曦就替她回答“不考虑。”
虞莎莎“”
阿恒“”
虞莎莎“嗯不考虑。”
“阿绰,款式你先前已经选定了,那我们再约试穿时间,”顾老师把皮尺递给蔡蔡,面向燕以曦,笑意盈然,“我这边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慢聊。”
燕以曦起身“顾老师,我送你。”
顾老师没有推辞,向燕以曦问起燕老太太近况,两人说着朝外行去。
虞莎莎咬着吸管慢慢喝完石榴汁,被阿恒领去妆造的区域修剪头发。另一边,燕以曦送完顾老师回来,grace和她的助理推来几架子衣服给她选。
这些都是她平常给燕以曦置办的牌子,从里到外已经做好搭配,燕以曦随手翻了翻,兴致却不算高。
grace察颜识色“这几家这个季度既符合你要求的风格,又做得出彩的成衣确实不算多。”
燕以曦从里面勉强挑出十来套“待会儿让她来试试。”
grace“我知道。”
燕以曦拎起其中一件,多看了几眼。
“是不是纽扣有点浮夸了”grace出声,“回头另找几种纽扣再给你挑”
燕以曦默认,grace的助理飞快记下这件衣服的品牌与货号。
燕以曦走去下一件“裙长改到及膝。”
“o遮掉。”
正被阿恒按在椅子上的虞莎莎不好乱动,只能趁着间隙好奇地往燕以曦那边看。一来二去,阿恒忍不住笑她“再动就剪歪喽,等我给你剪完了,你再去看自己的新衣服行不行”
虞莎莎一惊“我的新衣服”
阿恒“嗯哼,不然怎么给你量身呢”
虞莎莎轻轻“啊”
阿恒“小燕总在顾老师那儿给你定制衣服,但是顾老师制衣周期长,得等着;grace是直接买来品牌成衣,会再按照你的尺寸和喜好做出改动你不知道”
虞莎莎“你是说,这都是为了我”
阿恒“包括我在内,今天都是在为你服务呀。”
虞莎莎“”
“阿绰对你怎么样”
“是会给你买那些昂贵的礼物,还是直接给你钱”
“她们这个圈子都是这样的,别急,都会有,你努力一点啦。”
tessa说过的那些话不请自从,从记忆深处往外钻。
阿恒瞧着镜子里的虞莎莎,某个瞬间,对方的眼神好像暗了暗,可再看,又分明是羞涩灵动的。
离开grace的工作室,时候已经不早,燕以曦提前预约了餐厅,载虞莎莎一起吃晚餐。
餐厅里灯光柔和有情调,虞莎莎扬起笑脸“谢谢阿绰。”
闻言,燕以曦身体微微前倾,隔着餐桌,她看过来,眼眸中落了灯色,便好像蕴着一泓幽幽月光,美不胜收。
她似笑非笑地问“怎么谢”
暧昧难言,虞莎莎的心跳倏地加快。
回拾光馆的路上,车里明明开着空调,虞莎莎仍觉得四周温度在不断升高。
燕以曦控住方向盘的手掌,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表情,很偶尔的眼神碰撞她身上好像有一股魔力,所有的一切,都让虞莎莎心悸不已。
那是一种浓到化不开的令她心旌神摇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