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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出旧世界
    阿贾克斯的回信带来了执行官要回乡的消息。

    海屑镇出身的执行官要回乡了

    这句话像长着翅膀的鸟雀飞到了海屑镇每个大人的耳朵里。

    执行官这个词对于他们来说是遥远而陌生的,但那个鲜活的名为阿贾克斯的少年却清楚的印在每个人的记忆里。

    这种巨大的反差感让这些长辈和同辈们对即将归来的人感到好奇阿贾克斯变成什么样了性格还和以前一样吗

    变高了胖了还是瘦了

    小孩则好奇的问执行官是什么,这种时候,大人们总会默契的笑而不语,再摸摸孩子的头顶。他们每个人都愿意为效忠那位女皇,却心照不宣将至冬国的黑暗面在孩童们的面前隐藏。

    类似的讨论和猜测像撞击着石壁的潮水一样轰隆隆的袭来,一阵又一阵,延绵不绝。

    娜塔莉亚不堪其扰只有躲进雪林里或者炼金小铺里才能阻止那个名字钻进耳朵。

    冒着风雪,娜塔莉亚打开了炼金小铺的木门。

    将门合上,她背靠在上面松了一口气。这些天,海屑镇的气氛热烈的像沸腾的水,咕噜咕噜冒着泡。

    她却像是一块不会融化的冰,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走到实验台旁边,好不容易静下心来的娜塔莉亚整理着桌面上的数据,准备开始新一轮的实验。

    不久后,木门再次被打开,一个黑袍男人走了进来。

    他将斗篷挂在架子上,拍了拍上面的雪粒子。余光瞥见正在埋头做实验的少女,他先是一愣,再迈步走了过去。

    “今天来得很早。”

    少女将试管放在架子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这样的天气显然不适合去雪林里的训练场,海屑镇的每一个角落都是阿贾克斯,而她与她的父亲至今都还没有彻底和解,共处时的气氛无比尴尬。

    思来想去,这个她从前避之不及的小店铺竟然成了她现在唯一的容身之处。

    男人安静的立在一旁没有回应,娜塔莉亚也不在意,直到她听到

    “娜塔,从今天起,炼金小铺就记在你的名下了。”

    拿着坩埚的手一顿,少女转过身与他对视“什么”

    男人说“我要离开了,娜塔莉亚。”

    死寂的沉默在室内蔓延。

    许久后,娜塔莉亚将坩埚放回原位,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什么时候回来”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娜塔。”男人走到她身边“不要像个小孩那样逃避。”

    “”

    “”

    娜塔莉亚又问“你的实验呢”

    那是他们最初的约定,这个男人放在天秤另一端的东西。

    炼金小铺的主人面具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眼神难得的温柔,抬手抚上了少女的头顶“早就已经成功了,娜塔。”

    “”

    双手垂落在两边,娜塔莉亚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并不抬头与男人对视。

    她深吸了一口气,柔韧结实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连带着声音也起了细密的波澜。

    她说“什么时候走”

    男人说“今晚就离开。”

    那一刻,娜塔莉亚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友情随着命运消逝,亲情被隔阂的雾霾笼罩,而最纯粹的利益交换这最脆弱也最牢固的关系,在今天也终于要断开了。

    每个来到她身边的人都离开她,每个撬开她心中围墙的人都离开她。

    这个最恶劣的男人,用着最温柔的态度,说着像刀片一样的话,一下又一下。

    至冬的幼狼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颤抖着,她抬起头,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炼金小铺的主人,伸出手攥起男人的衣领将他推到后面冰冷的墙上。

    桌面上的玻璃器皿们也被带动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失去了自己的声音。甚至连男人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被如此粗暴的对待,炼金小铺的主人仍然从容,仍然风度翩翩。他抬手抹去少女面颊上的眼泪。

    “不要哭,娜塔莉亚。”

    “我没哭”

    “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不想”

    “要我摘下面具吗”

    “不要”

    男人叹了一口气他哄不好这头受伤的小狼。

    真是双漂亮的眼睛,像被海水包裹着的幽蓝火焰。

    但这样的景色看一次就够了。

    于是,他说“去寻找你的归处吧,娜塔。”

    这份珍宝不属于至冬的边陲小镇。

    男人从怀里拿出一根项链,下面坠着一颗冰蓝色的宝石。这颗可以驱动元素力的神之眼是他留给少女最后的礼物。

    “你可以不使用它,但也不必害怕它。”他伸手将项链挂在娜塔莉亚纤长的脖颈上,“娜塔莉亚,把它当成我的眼睛。”

    “无论遇到什么都不必恐惧,因为我会永远都注视着你。”

    我给与你刀枪不入的身与心的盔甲,我给与你可以斩断一切的利刃,让你那可爱的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灵魂可以继续闪着雪林里的光。

    或者成为苍鹰,或者成为孤狼;

    我祝福你可以自由而热烈的生活。

    请带着我所有教给你的东西,让这个世界记住我存在过的痕迹。

    人只要不被遗忘,那便永远活着。

    这一次,名为娜塔莉亚的少女没有拒绝。

    那是可怕的东西,也是宝贵的东西。

    次日

    耶格尔回到家,抬眼便看到穿着银色盔甲,背着一把银色大剑的女儿。

    少女银灰色的头发高高束起,蓝灰色的眼眸与脖颈上的冰蓝色宝石在灯下泛着冰冷的光。

    他那文弱的女儿,此刻却像一个战士,一把出鞘的利剑,修长挺拔,气势骇人。

    耶格尔许久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又不可置信道“娜娜塔”

    这是他的女儿,陌生又熟悉的女儿。

    他的女儿说“我要出趟远门,老爹。”

    不是询问,而是宣告。

    耶格尔干涩的喉咙开始发痒,轻咳了一声又开始做出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声音也干巴巴的。

    也许,这才是他的女儿最真实的模样。

    他是个失职的父亲常年不在家,也从未了解女儿的内心,总做着自私的决定,以为多送点礼物就能弥补某些心灵上的缺失。

    以前总乐呵呵的跟朋友炫耀他懂事的小娜塔,年纪还那么小就能为家庭分担,可现在回忆起来那哪里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于是,他没有阻止。

    因为他懂事的小娜塔总是知道做事的分寸。

    耶格尔问“什么时候回来”

    娜塔莉亚系上披风的带子朝他走来,再与他擦肩而过“愚人众的招募考试结束之后。”

    “如果回不来”

    少女顿了顿,继续道“我会给你写信的。”

    留下这句话,娜塔莉亚迈出了大门。

    就像迈出了旧的世界,也走进了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