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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檬纸包鱼
    应惜春喜欢在垃圾桶旁边停留。

    家长丢掉的早恋女生的巨大玩偶,吃剩下的热干面,打坏的陀螺,过期的粉底,一颗俊朗的人头。

    偶尔应惜春希望她待在里面,被世界放弃的滋味很轻松。

    她知道这是一种不识好歹。

    等等,最后一样东西似乎不对劲。

    她抽出纸巾,垫在手上,把头拿出来。

    长长的睫毛,柔软的肌肤,俊挺的鼻梁,她喜欢这张脸。

    正确的做法是拨打精神天堂协助中心的光线,但应惜春把这颗头包好,塞进书包回家了。

    这颗头待在她米色的书桌上,散发着浓重的臭味,毕竟是从垃圾桶捡回来的。

    应惜春给这颗头洗头,用的是妈妈的洗发水。她很喜欢自己洗发水的苹果味,用得很珍惜,所以她给这颗头吹头发的时候。

    房间里充盈着妈妈的洗发水的铃兰味。

    “这个味道很适合你。”应惜春梳理着头的刘海,用剪刀剪短头的鬓角。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叫应该多喝水,用来提醒我每天喝够八杯水。”

    应该多喝水一派安详地闭着眼睛,仿佛在做一个好梦。

    “你喜欢待在这里还是垃圾桶里一定是垃圾桶里吧。擅自让你搬家,我念小说来补偿你。”

    应惜春在班里很少讲话,她害怕别人对她的话做出的反应,而对一颗头讲话,完全不会有这样的困扰。

    她念了三个小时自己写的第一人称恋爱小说,然后幸福地睡觉了。

    第二天上学,她把头锁在学校放东西的橱柜里。放家里会被妈妈发现的,吓到妈妈就不好了。

    上历史课的时候,她一直想一颗头应该吃什么。

    为了搞清楚他喜欢吃甜还是咸的,下课了,应惜春和同桌去超市,同桌买了蜂蜜小鸡腿,应惜春买了一袋盐和一袋白砂糖。她在一张纸巾上倒满盐,另一张纸倒满糖,锁在橱柜里。

    放学了,趁班上人走光,她打开橱柜,糖和盐的分量都没变。

    怎么会这样这世界上怎么有既不喜欢盐也不喜欢糖的人头。

    应惜春没有放弃,除了甜和咸,还有酸、辣、苦、鲜这几种味道。她去菜市场买了一根辣椒、一罐酸黄瓜、一根苦瓜和一条鱼。

    摆在应该多喝水面前。

    “喜欢哪个就告诉我吧。”她说。

    应该多喝水说“我喜欢水果酒冰棍。”他的声音交织着怀念和苦恼。

    “原来你会讲话”应惜春吓了一跳。

    “我原本觉得不说话比较好,”他的目光在鱼和酸黄瓜之间无奈流连,“但是你似乎很期待我的回应。”

    应惜春有点生气“我只是在玩过家家而已,你突然说话我还怎么代入”

    “你想吃夜宵吗,我带你去吃最好吃的夜宵。”应该多喝水说。

    应惜春抱着应该多喝水走进宇宙幸运餐厅。

    “你是说,你有个名字叫家明”

    应该多喝水躺在少女掌中,“我的另一半酒喝多了忘记带走我,不知道怎么就到垃圾桶里了,谢谢你把我捡回家。”

    “不客气,毕竟这是我的故事,在我的故事里,你叫应该多喝水。”

    应该多喝水听不懂她的话,只好说“这里的洋芋青豆火腿饭和水果酒冰棍很好吃,就点这个吧。”

    应惜春摸着人头柔软的发丝,懊恼着应该多喝水的愚蠢,“这是我的故事,所以由我来点菜。”

    她从书包里拿出今天买的鱼,查看菜单,“就点柠檬纸包鱼和巧克力碎仁慕斯。”

    “给你买的鲑鱼,不能浪费。”

    刨出半颗柠檬的屑,倒两三撮盐,加上胡椒和橄榄油。这是腌渍鱼鲑鱼的酱汁。苏简简扯了一大截烘焙纸,包住黏黏滑滑的鲑鱼,内外都抹上柠檬酱汁,银灰色的鱼染上轻飘飘的黄色,芳香的柠檬如同冲上沙滩的海浪,散发着湿漉漉的青涩香气。

    她煮了一些婴儿拳头大小的土豆,已经半熟,切成厚块塞进剖开的鱼腹,再切半颗茴香,茴香的薄片贴在土豆和鱼腹之间,清香弥漫。

    剪一段细绳把头尾绑紧,密封好了送进烤箱。

    十几分钟后,烤好的柠檬纸包鱼拆开包装,薄薄的纸上淌了许多鹅黄的透明汁水,苏简简挤上柠檬汁,还挖了一大团鲜奶油放土豆上。

    她在锅里倒一大杯全脂牛奶,满满一勺无糖可可粉。磕三枚鸡蛋,蛋黄和白砂糖,一勺玉米粉拌开,煮开的可可牛奶慢慢倒进蛋黄糖糊糊里。

    可可棕和玉米黄相互交融,像是美术生乱抹的颜料。

    拧开中火,让锅里颜色诡异的混合物煮得更浓稠些。徐徐搅拌,深褐色的奶油状糊糊在锅里冒泡,用抹刀把它刮到碗里,香浓异常的一大团泥巴。苏简简把它用保鲜膜盖好,拍实了,塞冰箱里冷藏。

    再把那三颗鸡蛋的蛋白和柠檬汁、糖霜一起倒搅拌机里,加一点盐搅拌。成品纯洁得像是新娘婚纱的绸缎料子,清爽、纯白又柔软。

    巧克力隔水用蒸汽融化,和冻过的奶油、蛋白霜搅拌到一起,用铲子在碗上刮啊刮,刮啊刮。再倒一碗生奶油,刮啊刮。

    她在准备好的甜品杯子里抹上黄油,加一撮可可碎仁,填满刮好的巧克力慕斯,顶端再撒一层可可碎仁,放冰箱里冷藏一会儿。

    “这个巧克力碎仁慕斯好好吃,”应惜春一脸严肃,嘴唇和牙齿都是可可棕色,“我要给它取个名字叫牙疼神器。”

    明明是微涩的味道,融化在舌上的口感却可以用柔腻来形容。奇妙的反差,就像一贯冷漠的人为你红了眼般,令人震惊的甜。可可碎仁让牙齿有了事做,舌头更专心地品味这冰凉的甜美。柔软浓郁的奶香在唇齿间交织着,如同末日来临前的最后一个美梦。

    人们总是和孩子聊未来,大人聊往事。

    应该多喝水看着鲑鱼思念水果酒冰棍,忘了煞住没话找话的舌头,“你以后想做什么”

    “取名字。”

    “”应该多喝水没反应过来。

    “你看,不是有那种不知道给孩子取什么名字,自己想改名字的人吗我就是为了给这种人带来幸福而出生的。名字是很重要的,帮人取名字是一项崇高的事业。一旦取好名字,就卷入到别人的命运中了。”

    “就算你这么讲”

    应该多喝水陷入词穷的状态,他觉得吃鱼最符合现在的状况。还是老实吃鱼吧,现在的孩子都太奇怪了。

    鱼肉很鲜嫩可口,本身具有的鲜甜和柠檬酱汁清爽的酸甜滋味非常合衬。蘸上旁边的鲜奶油,口感就更滑润丰富了,就像在吃鱼肉味的冰淇淋。鱼肚子里的土豆也非常软糯,在酱汁和奶油里滚上一圈,朴实的滋味现在华丽过了头,像盛装后的灰姑娘般,让人惊艳不已。

    还是第一次吃柠檬味的土豆啊,应该多喝水默默想,即使是食物也有很难懂的。

    “可以拜托你送我回家吗”他说。

    应惜春露出一个就物质而言很甜美的棕色笑容,“这是我的饲养人头百年孤独笔记,要先写好大纲,再决定什么时候送你回家。”

    “那你打算在大纲里什么时候安排我回家”

    “大结局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