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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绿下午回到学校之后就一直趴在桌子上,在纠结要不要骗姥姥说要买辅导书,凑钱尽快还给那个人。

    梁漱冰和梁濯雪她们等快打上课铃才抱着一大堆零食进教室,说要请大家吃东西,发到夏绿这边,却故意很大声说“绿茶姐傍上老大了,哪看得上我们的东西。”

    夏绿只装睡,当作没听见。

    巴掌落在脸上之后,冷暴力的痛感和挠痒痒无异。

    这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上体育。

    夏绿向来是独来独往的,等快上课,她才下楼。

    走到三楼拐角处的时候,恰好遇到一群人在楼道抽烟,他们或倚着栏杆,或靠着墙,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声音特别大。

    华夏中学并非是市里最好的高中,“不学无术”和“品学兼优”总是分庭抗礼。

    这些人都是不怕老师的,当然,他们也是早就被老师放弃的学生。

    其中有个银发少年站在人群中央,发色很嚣张惹眼,打扮也是,二月春寒料峭,他不仅没穿校服,反倒穿一件夏天穿得黑色印花短袖,小臂上露出纹身,不是龙也不是虎,竟是一只狂吠的藏獒。

    夏绿瞥了一眼,很快收回眼。

    窗外刚发芽的树枝摇曳狂颤,天特别蓝,但被烟雾一挡,就显得阴沉了。

    他们看到了夏绿,眼神各有各的腻味。

    夏绿低头快速走过。

    走到他们跟前的时候,忽然有人吹了个流氓哨,喊“美女。”

    惹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又是七嘴八舌问“美女哪个班的”

    “别害羞嘛妹妹,交个朋友啊”

    “”

    她把头埋得更深,走得更快,感觉是逃出楼层的。

    等走出教学楼很远,她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就看到三楼楼侧窗边那个银色的脑袋。

    郑影在看她。

    夏绿心一沉,眼皮突突地跳了几下。

    中午宋璀错那帮兄弟说,她闯到宋璀错包间那天,他们正好在收拾郑影。

    夏绿忽然想起那天被打得趴在桌子上的人,的确是一头银发,当时她被灌酒神志不清加上过度惊吓无暇思考什么,就忽略了太多事情。

    现在看来,好像她有麻烦了。

    这天晚自习下课之后,学校体育器材室,夏绿被人捂住嘴硬拽过去。

    “今天白天没空,现在才有空聊聊。”梁濯雪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看着趴在地上的夏绿。

    而她身后,乌泱泱站了一群眼生的男男女女,眼神一个个能把她身上烫出洞。

    梁漱冰则站在夏绿身后,踩着她的小腿“听说你最近和职高的人走得很近嘛,牛逼了啊绿茶姐。”

    夏绿用手肘撑地艰难的起身“我和他不熟。”

    “不熟”梁濯雪瞪大了无辜的大眼睛,“不熟他帮你出头,不熟你和他吃饭”

    “现在知道怕了就改口说不认识”有个穿着全身校服的男生走过来,他好学生的样子,如果不是手里夹着烟的话,“妈的,最恶心你这种见风使舵的人。”

    夏绿咬着唇,整个人都在发抖“我没有。”

    “还嘴硬,叛徒”梁漱冰用脚狠狠碾了一下夏绿的腿,夏绿痛呼一声,又趴在地上颤抖。

    梁漱冰啐道“谁不知道姓宋的和影哥有仇,你还吃里扒外,帮外人打自己人。”

    夏绿眼泪都流了出来,生理性泪水,被硬生生疼出来的。

    她撑着地,看向人群最后,靠着门的银发男生。

    他抽着烟,噙着笑,像在看笑话一样盯着她,眼神邪气,像毒蛇一样。

    “我看姓宋的就是个二逼才会帮你出头。”校服男朝夏绿脸上喷了口烟圈,夏绿呛了一下,移开眼睛。

    梁濯雪问“那我们该怎么惩罚她呢”

    “听影哥的。”有人说,“这种事,影哥花样多。”

    “影哥床上床下花样都多。”有女生压着细嗓子,柔柔蜜蜜插了一句话。

    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郑影也笑,骂了句操,从人群后方走过来,不甚在意的看了眼夏绿“小姑娘长得多纯,你们再吓着她。”

    夏绿神经紧绷,太阳穴上一根弦疼得厉害,郑影走过来,蹲在她面前,离得近了,睫毛都看得清,她更加确认这是一个阴柔的人,哪哪儿都透着邪佞。

    果然,他接下来说得话,让夏绿鸡皮疙瘩一颗一颗爆起。

    “这么纯,脱了才够味啊。”郑影盯着夏绿的眼睛,一字一句。“你们女生来个比赛怎么样”

    “什么比赛”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生声音里透着兴奋。

    “来,用烟头烧她的内衣带子,看谁先烧完,赢了有奖励。”郑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眉眼都兴奋的舒展开。

    夏绿如遭雷劈,万分错愕。

    郑影慢慢悠悠站起来,任由那群女生围过来,摁住她,撕她的衣服。

    他很欣赏的在一旁看着。

    夏绿知道自己躲不过,凭着以往被欺负的经验,她不会无畏挣扎而让自己受更多的苦。

    可她无法什么都不做。

    看着等着看好戏的郑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你就是不如三哥”

    她叫那个人三哥,因为他的名字实在小众,时至今日她都没听清他名字里的第二个字的准确发音。

    殊不知,这个称呼落在郑影耳中更加亲昵。

    夏绿吼道“她们欺负我,三哥会救我,而你在一边拍手叫好,这就是差距。”

    腥红的烟蒂眼看就要烧上内衣衣带,郑影眼眸一紧,叫停“等等。”

    几个女生把她放开。

    郑影又一次蹲到夏绿面前,笑“宝贝,你在教一个坏人如何见义勇为”

    夏绿完全没有理智了。

    以前忍,是考虑到以后的前途,考虑到姥姥的安全,但现在她不想忍了,她知道这次不同于以往的欺负,既然穷途末路,还忍什么

    “坏人你让她们这么欺负一个女孩你还是人你连坏人都不算。”

    夏绿噙着泪光,语气落在郑影耳中有些幼稚。

    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凝滞了。

    大家都没想到夏绿能说出这样的话,看到郑影脸色,他们大气都不敢喘。

    夏绿没打算收敛,她继续说“郑影,你们这群人真的很恶心”

    “恶心你恶心你又怎么样,你还能弄死我”郑影没有表情的问,声音低沉。

    夏绿摇头“我当然没有那个本事,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都会恨着你。”她仰脸,扫向其他人,“还有他们。”

    郑影愣了愣,笑了,果然只有乖乖女说得出这么傻逼的话。

    她不会以为“被怨恨”对他有什么杀伤力吧

    郑影想讽刺她什么,刚想开口,她忽然补充“但我会永远喜欢三哥。”

    夏绿吸吸鼻子,轻轻说“这一点你永远也比不过他。”

    郑影屏息了。

    女孩的话虽然天真,但好像又正因天真而更伤人。

    被厌恶着很多人的坏人讨厌,和被一个对所有人都友好的好人讨厌的感觉,好像的确不同。

    郑影盯着她。

    女孩长得很乖巧柔弱,漂亮但没有攻击性,看一眼心就软乎乎的,前两次遥遥一见,他眼前一亮。此刻她衣衫不整,脸上有被施暴过的痕迹,瘦弱的身体轻轻颤抖着,偏偏眼里满是愤恨和鄙夷。

    她看不上他。

    意识到这一点。郑影眼眸暗了暗。

    之前的她仅限于惹人注意,现在的她居然让人心动。

    很好,他就喜欢征服不屈服于他的一切,何况她还偏偏拿他跟宋璀错比。

    他要把她眼里的厌恶抹掉,让她看向他时情真意切,最后献心再献身,啧啧,清纯玉女床上变小骚逼,想想他都要硬了。

    等到她喜欢上自己,他再甩了她,到时候看看宋璀错还要不要这个破烂货。

    郑影沉默了半晌才笑,他拍拍她的脸颊“好,这次我放了你,不过,想想怎么报答我吧。”

    他站起来,交代着“让她走。”

    梁濯雪大惊“影哥”

    “再废话她刚才的下场就是你的。”郑影含笑一瞥。

    梁濯雪一激灵,不敢说话了。

    夏绿难以置信他居然会放她走,怔愣了两秒,才从地上爬起来。

    然后她不敢耽搁,拖着被踩的发麻的小腿,一瘸一拐离开。

    短短几米的路,她没有看任何人,但她充满后怕,因为她直觉这个叫郑影的,并不像是一个一诺千金的人。

    走出体育器材室,她小跑起来,到传达室附近的时候却因为浑身疼痛和惊惧过度而晕倒了。

    她最后是被一阵警铃声吵醒的。

    睁开眼睛的那瞬间,恰好看到有两位警察走进屋。

    她这才发现自己在传达室大爷的小屋里,大爷看到她晕倒在门旁,又浑身是伤衣衫不整,就报了警。

    这次出警,来了位女警察,姓黄,夏绿曾经见过。

    那是她第二次被施暴。

    她们要她在狗吠和中选一个模仿,夏绿多了个心眼,故意激怒梁漱冰打她,梁漱冰没忍住动手了,夏绿身上留下了被打的痕迹,她再去告老师,王弘光这次没有置之不理。

    但诚如大多数霸凌事件的结局,这次也只能以批评教育告终。

    王弘光后来找夏绿专门谈过话,她能感受得到王弘光的关心和诚恳,但他具体说了些什么,夏绿不记得了,也不想记得。

    她才是受害者,她求救了,他们救不了她,她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但不会谅解他们的苦衷。

    老师们也不该强求一个孩子理解他们,他们掌握着学校最大的权利,却保护不了该保护的人,夏绿觉得蛮可笑的。

    即便她明白,无论是什么类型的老师,在面对同是未成年的施暴者和受害者时,想必会同样头疼,校园中的霸凌就像是一块黏在头发上的口香糖,你恶心它又弄不掉它。但她还是生气。

    于是她报了警。

    当时就是这位黄警官出警。

    她对夏绿很好,在心理上予以安慰,安抚闻讯赶来的姥姥,又教了她一些防身术。

    可那些都不是夏绿想要的。

    她想要公平和代价。

    可最后哪怕在警徽之下对峙,结局也只不过是惊动家长,让她们赔钱道歉,顶多再拘留三天。

    而在她报警的半个月之后,梁家姐妹再次找到她,她们这次没有打她,而是露出关心的语气,问“听说你姥姥摔伤了,没事吧,年纪大了可不经摔哦。”

    夏绿顿时想到昨晚姥姥回家的时候一瘸一拐,半张脸都蹭破了皮,她问怎么了,姥姥说是一群年轻人骑车不注意撞的。她当时没在意,可现在才发现,姥姥是因为她才受伤的。

    梁濯雪没有藏着掖着,直白说“你老实点,你姥姥的日子也好过,是不是”

    于是后来她不再反抗了。

    黄警官看到夏绿,眼底满是心疼。

    夏绿心一酸,冲她笑了笑。

    她问夏绿要不要去医院,夏绿说“不用了,都是皮外伤。”

    女警察欲言又止,最后到警局里,给她倒了杯水,拿出药箱帮她简单处理了伤口。

    因为夏绿是未成年,做笔录需要叫家长。

    夏绿不想惊动姥姥,在只有十几个联系人的通讯录里踌躇了十多分钟,最后硬着头皮关掉通讯录打开qq,给一个人打了qq电话。

    十点多了,她赌一把,如果他没接,她大不了再把姥姥叫过来。

    听筒响了一声,夏绿捏紧手机。

    响到第三声,那边接起来。

    夏绿眼眶里立刻涌出热泪。

    他没说话,她哽咽着先开口“是我,你还记得我吗,我是”

    “说。”他没等她自我介绍。

    夏绿压住飙泪的冲动,清了清嗓子说“能不能来派出所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