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北门。
时衾双手接过巧克力。
红丝绒爱心盒子,包装精致。
徐启一身西装笔挺,身后是一辆银色奔驰,精英派头十足。
“傅先生临时有事,又出差去了,特意嘱咐我把礼物交给您。”
时衾不晓得为什么他要对自己那么客气,使用“您”的称呼。
她抿抿唇,道了声谢。
礼物送到,徐启笑笑“那我就先走了。”
他是在工作时间出来,手里一堆事情要处理。
傅晏辞刚下飞机,美国n公司又有急事,机场都没出,直接搭私人飞机走了。
怕他走得太久,小姑娘不高兴,傅晏辞把在欧洲买的巧克力交给了徐启,让他先送去。
徐启跟在傅晏辞手下办事多年,第一次见他给哪个女孩子送礼物。
虽然就是一盒巧克力,他依然不敢怠慢。
时衾走在校园里,时不时有人侧目。
她手里捧着的盒子红得扎眼,跟一束红玫瑰似得,看盒子的包装就知道是送情人的。
抱着那么一个盒子,又一个人走,多少显得别扭。
时衾并没有收到礼物的高兴心情,反而觉得傅晏辞是在敷衍。
拖了一周又一周。
也许人家根本就是不想见她,随便找个借口罢了。
巧克力说不定也是请助理在国内随便什么进口商店买的。
回到寝室,苏圆圆瞧见她手里的红色盒子,挑了挑眉“哟,这是什么”
“巧克力。”时衾的态度冷淡。
“男朋友送的”
林乔也从浩瀚书海里抬起头来,一脸好奇。
时衾沉默半晌,淡淡道“不是。”
她打开红丝绒的盒子,里面的巧克力精巧别致,每一种都不一样。
“吃吗”时衾把巧克力递到苏圆圆面前。
苏圆圆挑了一颗,含进嘴里“嗯这巧克力不错啊。”
时衾又递给林乔。
林乔看着极为精致的心型盒子,犹豫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挑哪个。
她从来没有见过做得这样漂亮的巧克力。
时衾也不催,由着她挑,最后在她桌上又放了几颗。
巧克力在嘴里一含就化了,纯正的可可和香浓的奶味溢散开来,是和平时超市里买的那些巧克力完全不一样的口感。
林乔瞪大眼睛,感慨道“好好吃啊,你也尝尝。”
时衾一口都不想吃,她找来一个盘子,将巧克力拿出来。
“我给其他宿舍分一分。”
电子信息工程专业的女生少,大家的关系也都好,这么些巧克力刚好够分。
回来时她端了一个空盘子。
剩下书桌上那个漂亮的红丝绒盒子。
时衾拿起来,丢去了宿舍楼的垃圾回收区。
又过了一个星期,傅晏辞终于打来电话。
“出来。”
时衾听着男人清凉的声音,胸口闷闷的。
她不高兴,但又没资格发泄。
傅晏辞让她出去,她就只能出去。
她可真想要他手里的权势。
傅晏辞的车依然停在学校北门。
隔着门口的栏杆,他远远就看见一个穿着臃肿羽绒服的女孩走过来。
时衾耷拉着脑袋,走路慢吞吞的,时不时去踢路边的石头,一副并不怎么着急的样子。
让他足足等了快半个小时。
傅晏辞一看,知道小姑娘估计是不高兴了。
短短一小段路,时衾磨蹭了五六分钟,不情不愿地拉开副驾驶的门,也不上去,就那么站着,和里面的男人对视。
傅晏辞还是印象里那样,西装干净整洁,坐在驾驶位,右手搭着方向盘,银色腕表做工精致,价格不菲,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矜贵。
“生气了”他问。
时衾没想到他那么直接,撇撇嘴“不敢。”
傅晏辞“不敢,那就是生气了。”
时衾不看他。
“傅先生你忙。”忙得没空理她。
傅晏辞不喜欢她话里带刺,他皱皱眉。
“别叫我傅先生,直接叫我名字。”
时衾嘴唇抿得紧紧,不吭声,像极了闹脾气的执拗的孩子。
傅晏辞盯住她,许久,无奈地摇摇头。
“巧克力好吃吗”他耐着性子,语气温和。
时衾还是不说话。
傅晏辞解释“本来准备亲自给你的,但我之前待的那家公司,有些烂摊子要我回去收拾,所以耽搁了几天。”
n公司近期更新的自动驾驶系统,导致了一起车祸,美国法院经过技术认证,判定系统存在过失,n赔了很多钱,甚至引起了信用危机。
傅晏辞这次回去,算是还老东家最后的人情,帮他们解决问题。
时衾听着男人跟她解释,声音低缓,徐徐入耳。
傅晏辞看她还是站着不肯动,道“你先上来,不嫌冷的。”
时衾抬起头,看他一眼,磨磨蹭蹭上了车。
车门“砰”得一下关上。
车内暖气很足,空气闭塞。
半晌的沉默。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时衾问。
话说出口,她便知道自己输了。
傅晏辞听着她像是质问的语气,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换做其他人,他早就不耐烦应付,只不过,对着时衾,他倒是难得耐心。
“怕你嫌我烦。”他答道。
如果他还是江晗那个年纪,可能确实一天一个电话,但到了现在,他对感情的处理变得更加理性和克制。
另外一个原因,说出来怕时衾生气,他确实忙起工作来,经常就不顾别的了。
时衾瞪他。
明显没信他的理由。
傅晏辞回望她。
女孩澄澈的目光里染上不悦,右眼角那颗浅褐色小痣也带上控诉。
快一个月没见,她像是比之前瘦了,脸蛋小小,下巴尖削精致。
他倾身把人抱进怀里,闻到女孩身上散发出的隐约淡香,似清竹淡雅。
连日的通宵疲惫,紧绷的神经,仿佛在一瞬间得到放松。
时衾一动不动,由着他抱自己,憋着一股劲。
耳畔传来男人轻声细语
“好了衿衿。小小年纪,不要那么多气。”
时衾听到他唤自己“衿衿”,简单的发音,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说得好听极了。
那么亲切。
那么温柔。
仿佛她是最特别的那个。
只有他会叫她这个名字。
闷在心里许久的气,突然一下就散了,甚至贪恋起男人温暖的怀抱。
时衾低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终是屈服了。
开车回公寓的路上,气氛已经缓和。
虽然时衾不怎么讲话,但总归不像一开始那样甩脸子。
傅晏辞目视前方,在开车,扭头看她一眼。
“要不要去超市”
“去超市干嘛。”
刚发完脾气,时衾拉不下面子,那么快就给他好脸色,语气里还带了些别扭。
“你不是说自己做菜很好吃吗我想尝尝。”
上次在他家的时候,时衾确实夸下过这么个海口。
傅晏辞这段时间,在五星级酒店吃到不少煎蛋吐司,却全都不如时衾那天早上做的好。
时衾发出一声轻哼“我现在不想给你做饭。”
她才不要那么快就下台阶。
没想到小姑娘的气不好消。
傅晏辞轻笑,自嘲道“那我的胃真没福气。”
时衾不接话,盯着车窗前面,余光看到了仪表台上放的胃药。
她垂下眼帘,打开手机,在软件上定了菜。
电梯打开时,菜已经放在了门口,整整两大袋,还有各种调料。
傅晏辞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
时衾绷着脸看他。
傅晏辞却笑起来,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姑娘。
时衾做饭的时候,傅晏辞想帮忙,刚打了下手没几分钟。
徐启就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参加会议,是不是有其他事情耽搁了。
傅晏辞才想起来,晚上还有个远程会议。
他对于工作一向尽职尽责,倒是头一次忘得一干二净。
时衾站在流理台洗菜,听见了他和徐启的通话,淡淡瞥他一眼。
“傅总真忙。”
傅晏辞无奈地勾唇,不让她叫傅先生,改叫他傅总了。
温温柔柔的话语里真能带刺。
傅晏辞在书房开会,面沉如水,五指按在桌上,来回地敲。
能给他汇报的人,职位都不低,最善察言观色,明显看出来老板是没有耐心了。
这就搞得每个人都很紧张,生怕自己讲错了什么被骂。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傅晏辞难得一见没怎么提问。
但底下人的小九九动了起来,以为老板这是有什么意见,想用他们的口提呢。
于是乎一个部门汇报完,其他部门跟冲锋枪似得往上怼,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苛刻。
傅晏辞的脸色越来越黑。
管理层们后背滴汗,问得更加努力。
一场例行月度汇报,拖拖沓沓,比平时晚了足足一小时才结束。
好不容易会议散了,傅晏辞阖上笔记本电脑,刚要起身,手机震动又响了。
他皱眉轻啧一声,怎么今天人人都不想让他偷懒是吗。
傅晏辞看一眼来电显示
江晗。
瞬间就不是很想接。
“干什么。”他的声音冷淡。
江晗倒是早就习惯了他表哥的这种态度。
“上次定的那个会所,你能帮我再定一次吗下周五我同学生日,想给她过一个生日。”
傅晏辞食指搭在手机侧边轻叩,想到之前江晗自己生日都没来请他帮过忙。
上次要不是江女士下了任务,让他回国好好跟家里弟弟妹妹联系感情,傅晏辞也没那么闲,为江晗过生日。
以江晗的性子,更不可能为了个简单的同学,来请他帮忙。
傅晏辞猜到了大概,问“什么性质的同学”
江晗没什么心眼,交代得也老实“我最近在追的女生,上次你也见过,最漂亮的那个。”
他笑笑,似乎是为了提醒傅晏辞,说得更具体“生日那天还说送我两巴掌的,胆子大得不行。”
江晗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宠溺,仿佛真喜欢的不得了。
傅晏辞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半晌,道“你直接联系徐启。”
到底是自家弟弟,他也不好直接拒绝,徐启会替他找出合适的理由推掉。
挂了电话,傅晏辞走出书房。
一股肉汁的香气扑面而来,是那种炖煮很久的味道。
他这时才感觉到饥肠辘辘,抬腕看一眼手表,已经快九点了。
把时衾晾了快两个小时,估计刚哄好的小姑娘又得生气了。
傅晏辞拧了拧眉,走到餐厅。
餐厅桌上没有摆菜。
时衾坐在椅子里,单手托着腮,百无聊赖地在玩手机。
像是有些困倦了,她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渗出泪滴。
听见动静,时衾抬起头,和他对视。
“开完会了”
傅晏辞“抱歉,久等了。”
时衾摇摇头,站起来,从厨房里端出菜。
她做饭动作快,菜一个小时前就做好了,一直被温在锅里。
“吃饭吧。”她的声音温温软软,一点脾气也没有。
傅晏辞一怔,看到她这样的乖巧体贴,反而让他更愧疚了。
三菜一汤摆上桌。
可乐鸡翅、西红柿炒蛋和清炒时蔬,外加一道白萝卜排骨汤。
很简单的家常菜,在傅晏辞的印象里,却是很多年没有吃到过了。
可乐鸡翅很符合小孩爱吃甜的口味,西红柿炒蛋也是放糖炒的。
傅晏辞虽然不大吃甜,但也吃了不少。
饭桌上没人说话。
食不言寝不语,傅晏辞被教养得深入骨髓,不觉得有什么。
反倒是时衾有些不习惯,边吃边问“你每天工作都到那么晚吗”
傅晏辞咽下嘴里的食物,才开口“还行,今天算早的了。”
要不是时衾今天在,估计他工作完了肯定又不记得吃饭,胃疼了就吃两片药。
时衾领悟到了,原来有权有势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她犹豫片刻,想说他的生活习惯很不好,又觉得自己没立场,指不定人家还会嫌她管得多,最后索性作罢。
时衾埋头吃自己的饭。
“下周五是你生日”傅晏辞似不经意地问。
闻言,时衾夹菜的动作一顿,很冷淡地“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江晗想给你过生日,让我帮他订个会所包间。”
“”
时衾的眼睫颤了颤,小声地说“我不过生日。”
“那他约你就拒绝掉。”
时衾一时没吭声。
傅晏辞以为她是在犹疑。
“听到没有”
他很了解自己这个弟弟,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绞尽脑汁,不肯罢休。
时衾回过神,抬起眸看他“如果他问我理由呢。”
傅晏辞和她对视。
时衾的眸光清澈,面容干净。
就像江晗说的那样,最漂亮的那个,像是清晨初绽的栀子。
这次是江晗,将来还会有别人。
倒不是说他自己没信心,他的资本胜过那些年轻男性,但总归心底还是吃味了。
半晌。
傅晏辞开腔,一字一顿“那就告诉他,你跟我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