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顾总,他破坏公物。」
「他不和你亲亲。」
「批评惩罚他谴责他」
林野很烦,但口气还是云淡风轻的,“忘了。”
「你敢说忘了」
「你还敢再敷衍点吗」
「报告顾总,他撒谎」
顾铭泽也没继续追问,“换衣服,准备上楼。”
十分钟后,两个人乘电梯来到顶楼。临近午夜,酒店熄了灯,玻璃窗外映进些冷白色的光,脚步声回荡在走廊。
林野举着手机,一间一间照门上的标签。
「嘶,不会是鬼屋吧。」
「这么黑,确实渗人。」
两个人在走廊尽头停下,林野视线左转,手机晃过门上的标签终极惩罚间
房内只有一间浴室大小,墙面刷成深灰色,即便开着灯,也给人死气沉沉的感觉。
正中间摆着圆桌和方凳,顾铭泽拿起平板电脑,上面只有一个图标。
终极惩罚爱情试炼
你们当中,请选择一人为受罚者,另一个是闯关人。闯关人需在十二小时内,累计答对六十道题,便可救出受罚者。
特别提醒1解救的时间越晚,受罚者经历的磨难也更多。
二位需在十分钟内,选择受罚者,并去对面房间接受惩罚。
特别提醒2受罚者建议挑选忍耐能力强、且胆子大的人。闯关人请务必选择学霸。
“看来只能你在这儿了。”顾铭泽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小学霸。”
“不用,我去受罚。”林野拦住他,“我可以,你别小看我。”
事情因他而起,也该由他承担。
“没小看你,是我毕业太多年,知识早忘了,比不上你。”
顾铭泽的借口,顶多用来哄骗观众,林野压根不信。
这个男人读书时,就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他上课睡觉,下课打球,照片却贴满荣誉墙,永远稳坐年级第一。
他不必写作业,甚至懒得听讲,还能享受无数特权。这样的天才,又怎么可能凭一句毕业太久就蒙混过去。
“我也记不住了。”林野没那么容易糊弄,“我大学读的音乐,你知道的,我以前成绩也不好。”
林野读书时叛逆又任性,对学习根本不屑一顾。他能顺利考上重点高中,靠得都是初三那年,顾铭泽不厌其烦、又威逼利诱的补习。
顾铭泽“也许考的就是音乐。”
“就算是音乐,你也”
“就这么定,不用再纠结,快到时间了。”
“可是”
“没有可是。”顾铭泽视线落在林野敞开的两颗纽扣,那是刚才录音时被他扯掉的。
这里冷气开得足,可能也就十几度。
顾铭泽脱掉外套,披在他身上。
林野边说边拽,“我不冷,不用给我。”
“穿着。”顾铭泽向后拉拽,顺势将人搂进怀里,“我走了,别让我等太久。”
「怎么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
「是梦中爱情的样子。」顾铭泽消失在房间,林野尝试去推门,却已经反锁。
他托起平板电脑,按照要求操作。十分钟后,显示屏上出现一段监控录像。
画面中,顾铭泽被捆住手脚坐在椅子上,腰腹处连着几根电线,因有衣服遮挡,并不能识别其用途。
系统弹出对话框。
正确答完六十题,才能救出你的爱人。加油,他的生命正握在你手中。
倒计时还有三十秒,答题画面一片空白,但视频右上角,顾铭泽正前方的巨幕投影,开始出现不同画面。
顾铭泽斜靠在椅背,巨幕正播放着各类密集恐惧画面,大量密密麻麻的波点轮番滚动出现,占满整块屏幕。
「靠好恶心,头皮发麻。」
「节目组做个人行不行」
「可顾总好淡定啊。」
「野哥要开始答题了。」
倒计时结束,林野的注意力移至答题板。前几道题十分简单,大致按照小学难度逐步递增。
前两题考的是加减乘除和一些古诗词,随着题目难度增加,另一边的顾铭泽也有些变化。
巨幕投影从密集恐惧画面,变成了恐怖片剪影。
「顾总表情有点不对劲」
「难道他怕鬼」
「不是视频,应该是肚子上接的电线。」
「不会是电击吧」
为了让观众充分了解情况,视频下方出现一行文字解说。顾铭泽腰腹链接的,是分娩体验仪。该仪器可全方位真实还原女性生产时的阵痛。
仪器共分为十个等级,前一到二级,类似轻微电击的刺痛和麻胀感,从三级以上,开始产生令人不适的阵痛。
视频实时更新阵痛等级,目前顾铭泽正处在地四级。
「我们医院有这种体验项目,一般四五级就开始嗷嗷叫了,很少能超过七级的。」
「节目组让男性体验这个,感觉好有心啊。」
「该让所有男人知道,女人生孩子有多不容易。」
视频显示,体验仪已达到五级。
顾铭泽额角轻微渗汗,但表情与之前并无差别。
起初的二三十道题,林野还能时不时观察顾铭泽的情况。可越往后,题目难度越大,外加逐渐递增的阵痛字数惹得他心烦,林野尽量不去看,把注意力全放在题目上。
等他再次注意监控画面时,巨幕已经关闭,周围一片漆黑,顾铭泽不仅被绑住手脚,连眼睛也被黑布蒙住。
林野所看到的,是夜视下的画面。
屏幕显示,阵痛已经达七级。
顾铭泽没有喊叫,没有挣扎,但他紧咬的嘴唇和被汗水浸湿的衬衫,都在证明他有多痛。
顾铭泽从不把感知写在脸上,如果他都有这样的表现,说明一定疼痛难忍。
测试已到第四十五题,难度接近高中水平。好在读书时顾铭泽逼得紧,很多知识林野都还没忘,但大量的计算会消耗做题时间,顾铭泽的阵痛已达八级。
「啊啊救命,我好心疼。」
「顾总你好歹叫两声啊。」
「他衣服全湿透了。」
顾铭泽脊椎微躬,头部下垂,像是不希望被人看到此刻的状态。
「他是怕林野担心吧。」
「怎么能不担心,好心疼。」
「八级都这样,妈妈生咱们的痛可是十级。」
「等等,他脚下是什么」
画面中,顾铭泽脚边有水流漫进,且已没过脚面。
林野做到第五十六题时,才留意到顾铭泽那边的水。
他神色慌张,发疯般对着摄像头大喊“停、停下来别放水,不要放水”
林野用力拍打门板,像是末日幸存者的祈求,“我认输,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们别放水,不要再放了”
周围响起广播“游戏只有在受罚者主动要求退出时,才会停止。”
慌乱间,林野想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ssr有求必应卡
根据卡片说明,拥有此卡的嘉宾,可提出一项任意要求。
“用卡,我要用卡把水停掉”林野嘶声力竭,仍不断敲打门板,“我认输,我不玩了”
「野哥怎么了」
「第一次见他这么激动。」
「他这样我好心疼啊。」
「快停下吧,太危险了。」
在林野的认知里,顾铭泽没有密集恐惧症,不惧黑暗,不胆怯恐怖片,也不怕水,就算分娩的阵痛他也能忍。
而他唯一的软肋,是昏暗密闭空间流出的水声。
昏暗、密闭、水声,三者缺一不可。
林野从没追问过原因,却一直帮他守护秘密。
广播声响起“功能卡只用于普通任务,终于惩罚试炼禁用。”
“若想救他,你只能答对所有的题。”
「导演疯了,野哥加油」
「看个恋综让我急成狗。」
现实对林野来说是冷漠和无助,他咬紧牙关,想起顾铭泽的话,“有些事,如果不能改变,那就打败它。”
林野回到桌前,最后看了一眼顾铭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题目上。
顾铭泽因他受了苦,他要拼尽全力将他救出。
「野哥加油啊」
「九级了,顾总都坐不稳了。」
「我们医院开办这个业务好几年了,别说九级,能坚持到八级的都屈指可数。」
顾铭泽那边的水已经没到胸口,林野的答题还在继续。
系统弹出最后一题。
他深呼吸,放平心态。
「靠。这是道奥赛题吧」
「算是偏简单的题型。」
「林野是学音乐的,让他做数学奥赛节目组过分了吧。」
林野虽没有顾铭泽成绩好,更没有参加过奥赛,但庆幸的是,这道题他刚好有印象,以前顾铭泽专门给他讲过。
他慢慢回忆这题需要的公式和解答方法,而后握紧笔,迅速作答。
「我靠,拽王好冷静。」
「有没有学霸看看步骤。」
「我刚才查了小猿搜题,上一步的计算错了。」
根据要求,如果答案错误,则该题作废,系统会调换一道同等类型的题目,直到做对为止。
「啊啊啊野哥快发现啊。」
「停笔了,应该发现问题了。」
「第五步啊,第五步。」
「急死,想把答案甩给他。」
因为时间久远,林野根本记不清正确得数,但他有印象,当年的错误答案,算到这里也是这个数。
那时做错这道题的赌注,是给顾铭泽洗一周内裤,虽然最后只洗了一条,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他终身难忘。
后来他因不服气,根本没认真听顾铭泽的讲解。
林野移向右上角的画面,水已经没到顾铭泽肩膀,留给他的时间屈指可数。
林野闭上眼,深呼吸。
三十秒后,他再次睁开。
「啊啊啊改了改了」
「对了,是对的」
林野按下确认键,没等系统弹出窗口,直接奔向大门。
金属防盗门自动打开,林野能听到对面哗啦啦的水声。
他拧动把手,未果。
他再次尝试,还是打不开。
「节目组快开门啊啊」
「真的要出人命了。」
「到底是故意还是意外」
这扇门与他那边的防盗门不同,是木头材质,林野攥拳退后两步。
「他要干嘛」
「啊啊啊啊我野哥好帅」
「疯了,林野发疯了」
剧烈的撞击声,顺着林野脚上的动作传开,“嘭”地一声,大门踢倒在地。
顾铭泽被困在四面围挡的玻璃框内,水已经蔓延到脖颈。他低着头,下唇与水位线几乎持平,人没有任何反应。
林野环顾四周,玻璃罩没有门,更没有控制水流的开关。唯一有的,只是墙角的铁锤。
「不会要他砸玻璃吧」
「周围有排水装置。」
「这也太危险了吧。」
「玻璃会不会伤到人啊」
此刻的林野没兴趣顾及其他,他拎起铁锤,站在距离顾铭泽最远的角落,对着玻璃墙猛地砸去。
为保证嘉宾安全,节目组选用了更高成本的防爆玻璃。在外力的作用下,四面玻璃墙瞬间粉碎,冷水如涨潮般涌入下水道。
林野丢下锤子,逆着倾泻而下的水流,奔向顾铭泽的方位。
「逆流而上只为你。」
「我真的哭了。」
「他好爱他呜呜呜呜」
「这个游戏很好,但下次不要再搞了,我心脏都要没了。」
林野半跪在他身边,帮他把眼罩、绑带和腰腹的电线一并扯下,“哥。”
此时仪器显示,阵痛仪已达顶级,也是科学划定的,最高的第十二级疼痛。而抢伤和割断手指的疼,也不过十级。
「他居然叫哥」
「我哥哥是我前男友,很快就是我老公。」
从十四岁开始,因不愿被当成小孩,林野都以大名称呼顾铭泽。在叛逆期的少年眼中,叫哥是种无比幼稚的表现。
“你来了。”顾铭泽缓缓睁开眼,脸色疲惫虚弱。
“哥,你没事吧”
“没事。”顾铭泽嘴唇发白,“但敬全世界所有母亲。”
与此同时,弹幕滑出两行红色加粗文字。
祝所有妈妈母亲节快乐
敬全世界所有母亲。
节目组特意在母亲节当天,用一种不符合常规的方式,表达了对所有母亲的敬爱。
「天呐今天是母亲节」
「呜呜我要去抱抱妈妈。」
「我都忘了,对不起妈妈。」
「妈妈生我受苦了。」
“还有”顾铭泽冰凉的手指蹭过林野发烫的脸,“庆幸你不必受这种苦。”
「顾总和我感同身受,我不想生女儿,不是重男轻女,只是不希望她经历生产的痛。」
「爱每一个妈妈tat」
「妈妈最伟大。」
林野鼻腔是酸的,他脱下顾铭泽的外套,又披给他,“还给你。”
“衣服怎么样”顾铭泽还要跟他开玩笑。
“不怎么样,很大,又热。”林野心疼,就更想埋怨。
“下次换件你喜欢的。”顾铭泽扯开笑,“我的衣柜,全是你的。”
“谁要穿你的衣服。”见顾铭泽状态逐渐恢复,他稍微放心些,“为什么要做无意义的事。”
明知是弱点,他完全可以避开。以顾铭泽的身份和权力,只要他说不,导演绝不敢坚持。
“只要能等到你,就有意义。”
“无聊。”林野心口生出团火焰,搀着他的胳膊舍不得撒手,“要请医生吗”
“不用。”
节目组在设置这个环节的时候,已提前安排了最高等级的保护措施。顾铭泽上唇区域装有一个小型红外检测仪,一旦水位线到达该处,排水系统便会自动开启。
并且,在游戏过程中,顾铭泽可随时拽下腰腹的金属贴片,游戏便即刻终止。
在此过程中,导演对着屏幕满头大汗,他想停止游戏,却因没收到指令,压根儿不敢轻举妄动。连导演也想不通,顾铭泽为什么要从三种惩罚中,选择最严格的这一个。
可对于顾铭泽来说,十几年的心魔,总该学着面对和接受。
头顶传来广播,“恭喜二位顺利通过试炼,现在可以回房休息。晚安,好梦。”
林野试图搀扶顾铭泽,“能起来么”
“放心,没事的。”顾铭泽起身,“走吧,回家。”
「这句回家撩到我了。」
「求求你们快结婚吧。」
卧室开着恒温空调,他们全身是水,林野把顾铭泽扶到浴室。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顾铭泽调侃,“想和我一起洗”
顾铭泽的气色恢复不少,但仍能察觉疲态。
林野别过头,清了清嗓子,“不行么”
「呦吼,野哥开始主动了」
「下一步就可以入洞房了。」
“下次吧。”顾铭泽亲昵揉了揉他的头发,“今天有点累,可能帮不了你。”
“我不用你帮。”林野脸颊发烫,回避顾铭泽的目光,“我可以帮你。”
「帮什么用哪里帮」
「我们要看互帮互助。」
“林野,别勾引我。”顾铭泽凑近他耳边,“你应该了解,我从来不是正人君子。”
林野从顾铭泽的话中反应过来时,浴室的门早就紧闭,门里传来了水声。
线性水流从顾铭泽脊背划过,温暖光亮的环境让人舒适,除去小腹周围还有些隐隐的痛感,身体机能已并无大碍。
顾铭泽关掉花洒,他找寻一圈,并没有发现浴袍,只好在腰上缠条浴巾拉开门。
抱着浴袍的林野急忙凑过来,“披上,别感冒。”
顾铭泽接过浴袍,“一直守在这里”
“没,刚过来。”
「别听他骗人,他除了拿浴袍,全程守在门口。」
「连拿浴跑都是跑着去的。」
「每隔三分钟就趴门口听。」
「跟幼儿园开学,扒校门口看的家长没区别。」
林野尾随顾铭泽来到床边,先给他递了杯温水,又去拿吹风机。
顾铭泽从他手中夺下,“我自己来,你去洗澡。”
林野身体也是湿的,光照顾他,根本没顾得上管自己。
“等你都弄好我再去。”
“相比被你照顾,我更喜欢照顾你。”顾铭泽勾了下他鼻梁,“别抢我机会,行不行”
林野的少年期,几乎每一个成长经历都与顾铭泽有关。
大到为人处事,小到生活起居。顾铭泽霸占了他全部的童年和少年期,这也导致林野出国后,有很长时间都没办法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但这些不适应,他从来不和人分享。包括现在,他也不敢承认。
林野洗澡速度很快,十分钟后,他裹着浴袍又返回顾铭泽的房间。
后者已经换好了棉质睡衣靠在床边,他看了眼林野,把床头灯调暗,
“过来。”顾铭泽插上吹风机。
林野双手撑在床边,头顶的热风乎乎吹,顾铭泽的手很轻,柔软得让人放松。
“好了。”顾铭泽拔掉插销,“早点睡,晚安。”
林野转头看身后的单人床,纹丝不动。
顾铭泽支着下巴,“还有什么事”
林野眼神在顾铭泽的肩膀和单人床之间徘徊,隔了好几秒才开口,“就是,我今晚能睡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