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公子并不知道自己客观阐述当时的情况的话,已经令在座的众人的脸色,如同调色盘一般复杂难言。
他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了下去“因我一时疏忽,让师叔祖抢占了先机”
高手过招,那叫一个招招毙命,瞬息都能叫人下地府拜访阎罗。
更别说师叔祖比巫公子要臭不要脸多了,不同于巫公子的单纯不谙世事,施展巫术还要刻板地听从自古以来的规矩,沐浴焚香,穿戴专门的服饰
一决生死的关键时刻,师叔祖这种老哔登他不仅根本不在意自己赤身裸体的状态,他甚至也不为自己当时身处“三人连”怪物形态的中间,完全施展不开
他直接放大招了
“他那时行那般脏污之事,”巫公子的声音骤然低沉了下来,咬牙切齿地说,“竟不洗刷自身污秽,反借鬼神之力,他死有余辜”
当时的情况,可以说是师叔祖在瞬息之间,打了巫公子两次措手不及,一是他正在做的事情,一是他察觉到巫公子的存在时,立即放出的杀招。
巫公子虽然年幼,因着自己的两度惊愕与反应不及,失了先机,但他比师叔祖这种地上的污泥要干净纯洁得多,鬼神垂怜,他到底没能被一击毙命。
但依然被师叔祖招来的怨煞之气侵蚀了眼睛,自那以后,巫公子便失去了看天下、看众生的能力。
他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代价,斩杀了师叔祖,直接令此等借着自己的能力,作恶多端的人尸骨无存的那种。
伤得极重的巫公子,没有立即回师门修养,而是留在了当地,配合常山大长公主缉拿要犯的工作。
“那女子齐公子的妻子,有一对女儿,已是及笄的年纪。”巫公子说。
及笄的年纪那就是到了大雍朝法定的成年的年纪,意思是,到了伏法的年纪。
湛兮挑了挑眉,问“这两个孩子,是你师叔祖的,还是齐公子的”
巫公子摇头,轻声道“我不知道”
按照世人所知的,那是齐妃之兄的两个女儿,齐妃受宠时,她们也是京都贵女中被追捧的存在,但见到了师叔祖与齐妃夫妇的关系后
这到底是是谁的女儿,就不好说了,反正肯定是齐公子他妻子的女儿。
是的,巫公子不知道那两个女孩到底是哪个男人的女儿,他只能帮忙验证她们是不是齐公子妻子的女儿。
但是问题来了,女儿有两个,巫公子却内伤极重,已经无力再逐个验证,他余下的能力,只足够验证其中一人。
“说到此处,便是我的过错了。”
常山大长公主哼笑一声,继续说道“当时那韩氏身边带着两个小姑娘”
一个姑娘似乎发起了高烧,被齐公子的妻子韩氏珍之爱之的看顾着,哪怕是死到临头了,韩氏似乎也为这个女儿的高烧而急得团
团转,多次哀求看守发发善心,一脸的慈母之爱不似作假。
另一个姑娘则不痛,她虽跟在韩氏身侧,却与韩氏并不亲近,常山大长公主后来发现这姑娘似乎还忽然聋哑了。
若要观察她们的仪态,看看是不是那京都贵女的培养方式,倒是无从比较,因为病倒了一个,正在韩氏的怀里呢。
常山大长公主反复试探多次,韩氏格外看重那个生病的,她怀疑韩氏是故意要误导她,本来是想要反其道行之,让巫公子去检测那个生病的姑娘是不是韩氏的女儿的。
但就在她下决心时,她忽然又瞧见了另一个健康的姑娘露出了满脸的讥诮嘲讽之色。
常山大长公主以为这嘲讽是针对自己的,或许是自己出错了,年纪小的姑娘藏不住得意,她甚至似乎还瞧见了方才要指向韩氏怀中姑娘的时候,她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于是就这般,你预判了我的预判,我预判了你的预判的几次三番的心理博弈后,常山大长公主最后改变了注意,让巫公子去检测那个健康的姑娘。
那确实是韩氏的女儿无误。
要犯皆斩,巫公子也被送下去休息了。
湛兮思考了一会儿“难道大长公主殿下的意思,是在怀疑当时选错了人,或许是韩氏怀中生病的姑娘,并不是她的女儿”
故而才有了所谓的落网之鱼,余孽
若当真如此,还真是一场死到临头的惊险万分的心理博弈。
若是一般人要被抓去斩首,路途抓到一个替死鬼,只怕要这替死鬼闭嘴的,比如弄晕她,或者让她高烧不止说不出话来。
但是韩氏预判了常山大长公主的预判,她想到这位公主在外那天资聪颖的名声,生怕常山大长公主会反其道而行之,故而冒险让假女儿生病,以赌常山大长公主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事实证明,常山大长公主本来能反过来预判韩氏的预判,她根本没有被韩氏的慈母表演糊弄过去,但问题就出在那个健康的姑娘的表情上。
“有没有可能,”湛兮心中有了一个合乎逻辑的猜测,“那姑娘的讥诮与嘲讽,其实并不是针对大长公主殿下的。”
“哦愿闻其详。”
湛兮淡漠道“那姑娘的嘲讽与讥诮,是针对她的亲生母亲的。”
当时是在逃亡的路上,常山大长公主的斩刀逼近,两个女儿韩氏似乎抓住了某个机会,她的可操作空间,只能保住一个。
选了保住一个,就意味着要放弃另一个,要带着她下阴曹地府去,既如此,目睹这一切的,被放弃的那个女儿,如何能对母亲有好脸色,路上又如何能与她亲近得起来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韩氏还令被自己放弃的亲生女儿,从也曾被京都儿郎追捧的美丽贵女,变成了聋哑之人,只怕动手的还是韩氏本人。
而看到母亲为了保住自己的“姐姐”或者“妹妹”,而如此殚精竭虑,费尽心思,结果常山大长公主却识破了
一切,指向了那个假女儿
那姑娘似乎看见了母亲的筹谋失败在即,便快意地冲母亲露出了讥诮与嘲讽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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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层料想到,常山大长公主心细如发,抓住了她们母女之间的眉眼官司,不清楚这对母亲之间的龃龉的她,便误会了其中的意思。
而到底姜还是老的辣,韩氏反应过来后,立即将计就计地表现出惊喜的模样,仿佛很惊喜常山大长公主的选择,因为怀里的确实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不怕常山大长公主检验。
“你说的有道理,怪不得你姐姐姐夫如此宠爱你,九皇叔也对你赞誉有加。”常山大长公主慈祥地摸了摸湛兮的头。
“当时情况紧急,又有外族骚扰,到底是我的过失,乱了分寸,棋差一着,是以到了晚年的今日,这些跳梁小丑不断蹦跶在我眼前,也是理所当然的。”
常山大长公主温和的话刚说完,众人纷纷好言相劝,是那些叛乱之徒诡计多端,怎么能怪常山大长公主呢
湛兮也劝了几句,真心实意的。
因为据湛兮所知,常山大长公主当时琐事缠身,不仅仅是她说的外敌骚扰她守护的城市,那一年似乎正好是她与驸马成婚多年后,婚姻出现了些许裂痕的时候,公主与驸马因为意见不合,几次三番冷战,他们不合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而且那一年,常山大长公主怀上了第三个孩子,听善水公主所言,常山大长公主的身体不好,要保住这个孩子,风险极大。
常山大长公主在犹豫,后来是发生了什么事,令她下定了决心,拿掉了这个孩子。
谁能谴责常山大长公主
她已经尽善尽美至此了,身为高高在上的公主,她一生都在为大雍守城。
不能因为她一生从不犯错,因为环境压力大、身体与状态奇差的时候,有了一个无心之失,便要去诘难她,会这么做的,都是愚蠢的人
常山大长公主已经老了,很多事情都看开了,如今众人安慰她也好,诘难她也罢,都无法影响她的心境。
“你这孩子猜测的,多半是真的。”常山大长公主对湛兮说,“这些魑魅魍魉刚现身的时候,我就有了些许猜测。”
于是,常山大长公主当机立断地一边去信给在秋狩围场的帝王,一边求助于她九皇叔,一边便去信当年她所驻扎的凤安城,调查往日的卷宗。
在凤安城斩杀数十逃窜至此的余孽后,风声都还诉说着那满地的血腥,许多小人物的悲欢,便没被留意到。
有个凤安城的寡妇,她有一个傻女,便是在那风声最紧的时候失踪了的。
官府自然登记了此案,却是以为那傻女是被拐走了,常山大长公主后来听说过此事,凤安城还曾严厉打击人贩子。
湛兮眉头皱紧了“但如今看来,或许那失踪的傻女,便是被韩氏骗走,下药至高烧,以替代她的女儿去死”
“确实,”常山大长公主颔首,道,“那傻女的年纪,与韩氏幼女一般无一。”
“韩氏被我的亲兵拿下之前,恰好路过了寡妇所在的街道,而据说寡妇上街卖豆腐,她家傻女便时常自己在门口玩泥巴”
这似乎印证了湛兮刚才的猜测“韩氏似乎抓住了某个机会”,但是她的可操作空间只能保住一个。
傻女何其无辜,寡妇又做错了什么
湛兮心中叹息,韩氏不愧是有一明一暗两个丈夫的女人,好狠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