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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第一百章 无
    城郊的悦来客栈, 在邓州不算豪华,胜在宽敞,位置好。从客栈出门向西约莫半里路, 就上了官道。沿白河而下到襄阳,往北则是南阳。

    当年金人破城时,李纲曾劝宋徽宗迁都邓州。范仲淹因庆历新政的党争,被贬谪到邓州, 在此写下了著名的岳阳楼记, 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天刚蒙蒙亮, 邓州城门开了不多时, 经过修葺后,更为平整的官道上就车来人往。

    悦来客栈的伙计忙得脚不沾地, 帮着送水牵骡马,迎来送往。

    一辆不起眼的桐木马车,下了官道朝着悦来客栈驶去。伙计热情迎上前,引着马车到了客栈的东侧,一个劲地点头哈腰赔不是“对不住贵客,贵客请这边走,客栈前车马多,恐惊扰了贵客。劳烦贵客多走几步路, 此地清净, 贵客请在此下车。”

    伙计一口一个贵客,马车停下,一个胖乎乎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下了车。他看上去风尘仆仆很是疲累, 只不悦瞪了伙计一眼,到底未怪罪,袖着手进了大堂。

    随从跟着进屋, 要了两间普通寻常的客房。客栈生意好,客房的位置就比较偏,在靠近马厩的转角处。

    马厩的气味重,车马进出吵闹,客栈挺公道,房钱比起其他,一日少了五个大钱。

    中年男子看上去虽温和好说话,但他还是嘀咕抱怨了几句,从大堂西侧的穿堂进去,到了后院的客房。

    随从要了热水,伙计很快送了进屋。中年男子痛快洗漱了一场,刚坐下来倒了碗茶汤,呼噜着吃了一气,门被轻轻敲响了。

    门外的随从推开门,迎进来几个身穿锦衫华服的男子。

    中年男子笑呵呵与他们互相见礼,彼此报了名号后,客气地道“诸位请坐。”

    几人暗中上下打量着中年男子,在案桌前分别坐了。随从悄然退出门,守在了门外。

    中年男子提壶倒了几杯茶,道“接到消息后实在走不开,耽搁了一些时日,我来得晚了些,几位久等了。”

    其中一个看上去很是精明,自称姓杨的掌柜,问道“听说尚东家在北地的买卖做得很大,忙得很,不知尚东家这次是从何地赶来”

    尚东家就是尚富贵,他谦虚地说了几句不敢当不敢当,也没隐瞒,道“我是从汉沽赶了来,那边的盐出得多,盐赚不了大钱,就顺带着赚些嚼用罢了。”

    盐

    几人互相看了眼,眼神控制不住地兴奋。盐在北地价钱低,但南边的价钱,却要贵上数十倍不止。

    别的酒茶等货物,赚到的钱虽多,但毕竟担负得起的有数。而盐人人都得吃,这里面的利就可观了。

    尚富贵以前在江南做买卖,也算小有名气。自从他投奔了北地之后,在南边几乎就不出现了。两边水火不容,他们本不会轻易找上他。

    自古官商互利,尚富贵在北地能站稳脚跟,定是上面有人。这些掌柜们平时与权贵打交道多了去,大商家背后谁没权贵撑腰。

    只靠着他们自己做买卖,商队走不出临安城,就会被官府找各种借口罚没得倾家荡产。

    朝廷明面上禁止与北地做买卖,他们的商队却一路畅通,分别从明州,临安等地出发,来到了邓州。

    照着他们的打算,趁着过年生意最好时,将货物运到京兆脱手,探路的同时,顺道狠狠赚上一笔。

    只如今,他们的货顺利从南边出发,到了邓州,却被利州的衙门发现了。衙门的差役人手不足,他们请了邓州驻军前来相帮,逼得他们的货船不敢靠岸,如今还藏在白河上一处废弃的码头。

    毫不留情面的邓州军,软硬不吃,他们四处奔走无门,硬生生拦到了年后。船舱中潮湿,花纹一年一个时兴样,再不脱手,这批货,就得砸在手里了。

    他们私底下到处找门道,终于得靠当年打过几次交道的大车行东家指了一条道“你们的货太多,又贵重。明面上朝廷不允许南北通商,你们要送货来,其他地的东家也不知道此事。只靠着邓州,如何能吃得下这般多的货”

    他们也有苦说不出,原本他们从临安出发,经过建康等地,沿着淮水一路到了邓州,再一路沿河而上,最后到达京兆。

    京兆西边临近临洮,西南乃是巴蜀,继续向北,离开封府也不远。

    巴蜀之地的雅州榷场,商路通往大理国,安南国等地,京兆的货则能远到西域。向北的开封是故都,离北地朝廷所在的燕京也不远。

    从南边来的布料茶叶瓷器,只要顺利到达,一出手就是数倍的利。再带些稀奇的番邦货回临安,又是数倍的价钱卖出。一来一往,就能赚回大半条商船。

    大车行东家啧啧道“想要从邓州兵手中过去,你们是绝不能够了。眼下你们也拖不起,得找个有能耐的,将你们的货接了去,这样,你们多少也能赚些。”

    他们已经焦头烂额,经过好求歹求,大车行东家总算肯冒险试一试,替他们寻了尚富贵。

    尚富贵人是见到了,他们心里又开始有了别的顾虑,生怕他会下黑手,或者拿不出那般多的钱财。

    几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被推为首领的盛掌柜开口道“尚东家,我们已经有一段时日没见过了,不知你如今的买卖做得如何”

    尚富贵呵呵笑道“托福托福,买卖还过得去。我忙得很,咱们都是买卖人,就不拐弯抹角了。你们的货究竟有多少,而且货物成色如何,我得先验过。”

    盛掌柜一下犹豫了起来,看向了杨掌柜他们几人。这次出发,他们本以为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他们都与背后真正大东家,多少能拐弯抹角攀上亲,才能得到这份脸面。

    要是折到了邓州,他们的那点亲戚情分,就远远不够用,肯定得倒大霉。

    还不如折返回去,将货物直接在襄阳出手。镇守襄阳张俊的清郡王府,里面也占了股,他定会出手相帮。

    尚富贵小眼微眯,眼中精光四射,在他们脸上扫过,笑道“我没那么多的金银,只刚好盐足够,加上鞑靼盐州的一些羊。这些羊肉究竟有多美味可口,诸位应当已经尝过了。既然做买卖,双方都得拿出诚意来,先验货,待确认无误后再交割。”

    羊肉贵,猪肉贱。临安的贵人,大多都来自北地,最好吃羊肉。鞑靼羊与盐州的羊,他们已经在邓州吃过好几回,江南只有湖羊能勉强与之一比。

    至于盐,那更是白花花的钱财。他们见尚富贵坦诚布公,一颗心放下了一半,又被尚富贵的话,提了一小半上去。

    尚富贵和气的脸上,难得浮起了几分谨慎与严肃,道“不过,我丑话要先说在前面。咱们这些做买卖的,走南闯北,风餐露宿,辛苦且不提。有时遇到暴雨塌荒灾害,拦路的盗贼歹徒,说不定连命都得填进去,赚的都是血汗钱。我这次来,也不敢打包票,因着这买卖,没得朝廷允许。要是被邓州军抓住了,算我们倒霉,可不能怪我。”

    一提起邓州军,他们就忍不住咬牙切齿了。

    赵璎珞那个疯妇,她的兵船成日在白河中飘来飘去。弓弩手立在甲板上,锋利的箭矢,只一见就令人遍体生寒。

    尚富贵这般说,倒使他们更加信任了几分。要是他敢一口咬定没事,以赵璎珞油盐不进的疯癫劲,他们定会以为他在吹牛。

    他们几人到另外一间客房,低声商议了一会,便回来对尚富贵道“尚东家,我们合计了下,此事能行。不过,尚东家别怪我们小人之心,邓州毕竟算是尚东家的地盘,我们得先去看尚东家的货。”

    尚富贵斜乜着他们,不耐烦一口答应了“好好好我在邓州借了友人的空宅堆放,你们且随我前去。”

    大家一起出门,马车上了官道,往西北方向的庄子驶去。

    此时太阳已经升上天空,开春后的田间地头,农人在忙着翻地。地里的冬小麦,已经冒出一截嫩绿,树木绽放新芽,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盛掌柜与杨掌柜同坐一车,他们两人嘀咕着先前的事,盛掌柜道“此事定要小心再小心,要是空着手回去,如何能向相爷他们交待”

    杨掌柜也警惕得很,道“就是丢了脑袋,也不能丢了买卖。杨府要尚公主,公主的嫁妆丰厚,府里总要准备好宅子,置办酒席。成亲时虽能收礼金填补,起初总得要先拿出来。杨府的老夫人不管事,新大夫人掌中馈,她是聪明人,中馈掌得好,于钱财调度上很有本事。这钱呐,从各处先征调了去,说待这次赚了钱,再贴利还给我们。”

    杨存中原配赵紫真去世后,新娶了填房夫人陶氏。杨存中本就爱好逛烟花柳巷,看上了长得周正的娘子,不是强抢,就是拐着弯弄到手。

    陶夫人出生于小官之家,人生得美,又聪慧伶俐。刚成亲时,杨存中还安分了一段时日,没多久新鲜劲过去,就故态复萌了。

    陶夫人管不住他,将钱财牢牢抓在了手上,从她手缝里,休想漏出一个大钱。杨存中的那些莺莺燕燕,要是不得宠的,都被她当做了下人使唤,遣散了她们的仆人,省了一大笔钱财。

    陶夫人在外端庄贤淑,兴许别人不清楚,他们这些底下当差做事的,自是最了解不过。

    盛掌柜差点没噗呲笑出声,杨掌柜也是个促狭的,拐着弯骂陶夫人小气。

    不过,上面的贵人嘴一张,底下的人就得提着脑袋做事。陶夫人这一手,不可谓不高明。

    他们这趟出来,要是赚不到钱,陶夫人自是会受损失,但她终究保全了一部分,至少尚长公主的钱是填补进去了。

    盛掌柜低声道“那长公主,能看得上杨三郎”

    杨掌柜嗤笑道“宫里看中的,是宿卫使。”

    盛掌柜说也是,皇家的亲事,他到底不敢多说。掀起车帘向外看去,感慨地道“这北地,与南边不说天差地别,就凭着这份生气,不过几年,北地就得起来了,而南边,唉”

    杨掌柜也唉声叹气,只百姓再苦,也苦不到他们头上。两人也就是随口提上一句,便抛在了脑后,一路警惕看着路线。

    约莫两柱香的功夫,他们一行就到了庄子。尚富贵等在了门口,待他们到了,一起走了进去。

    庄子不大,主人在燕京做买卖,只有老仆在守着大门。进了大门绕过影壁,面前是七阔间,带东西厢房的前院。

    庭院里,约莫十几个残疾汉子,忙着将独轮车上堆着的麻布袋,从用木板搭起来的斜坡,推着送进厢房。

    他们知晓北地的商队中雇有残疾兵丁,见状只是些微看了几眼,便跟着尚富贵来到了廊檐底下。

    尚富贵吩咐汉子们暂时先停下,指着已经堆了半间屋的麻布袋道“这里面都是盐,你们自己进去验吧。”

    随从递上了中间带有凹槽的细木棍,杨掌柜他们取了一只在手上,进屋去将木棍戳进麻木袋后,再抽出来,凹槽里便装满了白花花的细盐。

    用指尖捻了一尝,待苦咸味散开,杨掌柜心中暗自舒了口气。他们几人手脚麻利,将所有的麻布袋都查看过,确认了里面全都是盐。

    接下来,他们再到关牲口的棚子里去看了,里面挤满了肥硕的羊羔。

    看完了货,他们也不好再提出要看金银。尚富贵没招呼他们吃茶歇息,问道“你们的船停在何处,赶过去要多久”

    盛掌柜他们彼此看了眼,道“骑马约莫要近一个时辰,待看完,一来一回也差不多得天黑。若是看得好了,就在船上算好价钱,趁夜交割如何”

    尚富贵望了眼天色,爽快应了“走吧,大钱,你去多叫几个人来。从灶房里拿几个胡饼来,我们随便对付一口,别耽误了功夫。”

    大钱应下,跑去灶房里拿了胡饼水囊,尚富贵的几个得力帮手跟着一起来了。大家心急着做买卖,哪顾得上吃饭,接过就上了马。

    一行人骑马沿着白河而去,路上略微歇息用干粮,在太阳快西斜时,终于赶到了他们商船停靠的废旧码头。

    码头凹进去,周围群山环抱,从白河主道上经过,不细看,还以为是一条支流。船停在此处,既能避风,又隐秘安全。

    尚富贵骑在马上,抬眼看去,挨挨挤挤一共停靠着十五艘商船,船不算大,上下两层,比起官船要小两号,为了防潮,贵重的绸缎,茶叶等货物都放在上面一层,下层船舱住人。

    时辰不早,尚富贵也不多话,领着人上了船,忙着看货物的品质与成色。

    赵寰站在半山腰,望着底下的忙碌,惋惜道“这些船,比起“康济号”与“通济号”差太远了,能在河流中行驶,却出不了海。”

    后世打捞的南海沉船,也不算最大的商船。据梦梁录记载“海商之舰,大小不等。大者五千料,可载五六百人;小者二千料至一千料,亦可载二三百人。”

    “康济号”与“通济号”,是赵佶时期打造,出使高丽的神舟,世人形容“巍如山岳,浮动波上。”,比梦梁录记载的还要大。

    后来的周去非,在岭外代答里记录的木兰舟“一舟容千人,舟上有机杼市井。”

    北地的船,几乎都被金人毁了。“康济号”与“通济号”,亦不复存在。

    南边如福建路的泉州,船舶大多都是由此地制造。广州路的广州府等港口,有大型的出海商船。

    北地战乱毁损太严重,遗留的船只,还不如他们停靠的商船大。

    赵寰看得眼睛都绿了,赵璎珞在一旁摩拳擦掌,道“可能动手去抢了”

    岳飞不禁忍笑,看了她一眼,道“赵将军别急,且听赵统帅的安排。”

    赵璎珞很是不岔,道“赵统帅,他们都是南边狗官的走狗你与他们做买卖,放虎归山不说,还让他们赚了钱财去,真真是气煞我也”

    赵寰无奈,将气鼓鼓的赵璎珞推了个转,道“走走走,咱们回去,买卖上的事情,我们不懂,就让尚富贵去处理。”

    赵璎珞不断回头,试图要争辩,赵寰不容置疑,接过她亲兵递来的缰绳,声音加重了几分“上马”

    赵璎珞这才不敢多说,翻身上了马。几人一起骑马回了邓州城。

    兵营里人多眼杂,赵寰与岳飞并未露面,住进了尚富贵先前到的庄子。

    几人回屋先去洗漱,用过饭后,坐在一起吃茶。

    春日夜里冷,岳飞坐在小炉边亲自煮水泡茶。沿炉子一圈烤着橘子,不多时,橘子散发出浓浓的橘香。

    赵璎珞深深吸了口气,赞道“没想到岳将军还有此雅兴。”

    岳飞哈哈笑道“以前在西北时,赵统帅说吃多了羊肉与蒜,屋子里一股难闻气味。天气冷,又不好开门换气,就在屋子里烤橘子。待橘子的香气被激发出,屋子里的味道便好闻些了。”

    赵璎珞道了原来如此,她忍了许久,终于问了出来“岳将军镇守在兴庆,为何到了邓州来”

    岳飞看了眼赵寰,她手上慢慢撕着橘子皮,道“徐将军镇守在甘州,兴庆的兵马就无需太多,一部分并入了甘州军,一部分迁驻到了黑山城。只这几地守住,西夏就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以西夏的实力,北地不出兵,他们就得高呼阿弥陀佛了。

    不过,这样一来,岳飞手上的兵马就被瓦解了。

    赵璎珞呆住,赵寰道“岳将军会入枢密院,他如今的差使,便是到各地军中巡视。枢密使只会打仗还不够,断不能长期离开兵营。各地的驻兵,我没功夫管那么多,岳将军正好到处走一遭。”

    赵寰的解释,令赵璎珞的嘴张得更大了。

    岳飞升了官,入主中枢成了枢密使。他去巡视全军,若是他趁机拉拢各地将领,北地的兵权,就悉数被他掌控了。

    赵寰哪能看不出赵璎珞的想法,不止她一人会这般想,其他人也有此疑虑。

    用兵并非枢密使能独自决定,军令政令分开,现在各地驻军只听从她的调遣。

    岳飞的品行与胸怀,赵寰信得过。在用兵打仗上,肯定比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强。

    驻守在兴庆,实在是埋没了岳飞。一旦打仗,他也可去前线亲自督战。如今有他去整兵,她能放心做其他的事情。

    至于虞允文,他如今担着枢密院最高的官职,他的才能,在文治上不输于武功。

    赵寰打算将他调入中书省,将铁与各种矿,国之重器一事,交由他负责。待姜醉眉她们调回中枢时,接替轮换。

    如今燕京快要春闱,赵寰与岳飞一起快马加鞭到邓州,一是担心赵璎珞,二是顺便巡视邓州军。

    赵璎珞的狠劲,传遍了大江南北。这绝非好事,刚极易折。

    南边赵佛佑她们的遭遇,给赵寰再次提了醒。

    说得委婉些,她们都非常人。实际上,她们都是病人。

    赵璎珞上次差点死了,她活过来,病却很难愈合。

    因为,这个世道对女人的苛责,太过普通寻常,而且合乎礼法规矩。千百年皆如此,她们好些人都习惯了,他们更是刻在了骨子里,信手拈来。

    张俊老奸巨猾,要是他故意激怒,赵璎珞说不定会着了他的道。

    赵寰想换更为谨慎些的林大文前来邓州,将赵璎珞调回京畿去。

    刚一提,赵璎珞脸色就变了,她死死盯着赵寰,道“赵统帅,你可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岳飞觑着赵寰的神色,起身说道“我去打些水。”说完,欲离开将屋子留给她们两人说话。

    赵寰让他留下了,道“此事是中枢调遣令,岳将军,你虽还未正式任命,但这件事,你也要参与,且听上一听。”

    岳飞又坐了下去,赵璎珞紧抿着嘴,目光从他身上,又挪到了赵寰身上,满身满脸的倔强“我想留在邓州打仗,我不怕他们”

    赵寰将赵佛佑与赵金姑,以及邢秉懿的事情都说了,“与南边的仗,没那么快打,北地也没钱打。如果你在此,张俊可能利用你的性格,布下陷阱,趁机取了邓州。”

    赵璎珞知晓赵佛佑的事情,对赵金姑定亲也有所耳闻,只不清楚里面的曲折。她愣愣看着赵寰,目露哀伤,声音哽咽了起来“她们,她们”

    赵寰温声道“佛佑没了,三十二娘本就不好,她的病情,应该又加重了。邢娘子在来金国的路上,与我都小产过。后来在浣衣院时,她又小产了一次。那晚很危险,留了很多血,差点连命都没了。在浣衣院,根本没办法养身子。那些日子,她是如何活了过来,只有她能体会。如今她不管是为了权势也好,为了其他的也好,她都不再是以前的她。且不去看从前,以后也看不到,我们只看眼下。邢娘子肯定是野心勃勃,她在那样的朝廷,没有根基,没有宿卫支持,说不定就是下一个西夏的小梁太后,三十二娘迟早得走上佛佑的路。这样的牺牲,太过惨烈,且完全不值得,没必要。”

    岳飞神色震惊,赵寰看向他,道“岳将军,你是君子,这些事情,你不会到处嚼舌根。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本就是金人的恶行,其他人我不管,我的这一份,要如实记录下来,给后人以警醒。别以为出身权贵之家,就高枕无忧,在敌人的铁蹄踏来时,权贵之家的,更得首当其中。我让你留下来,是想给你提醒,去徐将军她们兵营时,要多留意她们的情绪,打听下兵营里的传言。若有那拿什么女人的清白,金国那些事嚼舌根的,严惩不贷”

    岳飞沉声应了,赵璎珞想起那些日子,手紧握着茶盏,连手指都发白了,难过地道“三十二娘如何能嫁人邢娘子这样做,就是要逼死她。”

    赵寰道“我来邓州,不仅仅为了做买卖,还准备救三十二娘。”

    赵璎珞不解,事情太复杂,赵寰也没多解释,道“你且以后看着吧。十九娘,文很担心你。我希望你们能慢慢愈合,每个人都好好的。不然,我们辛辛苦苦逃出来,就没了任何的意义。”

    赵璎珞眼眶通红,她仰起头,拼命眨回了眼泪,努力挤出丝笑“二十一娘,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会好好的。”

    赵寰只能做到这些,能拉她们一把就及时拉一把,其余的也无能为力。

    几人说了一会话,便各自回屋睡去。次日天刚蒙蒙亮,赵寰在庭院里练了一圈回屋,正要洗簌时,忙了一整晚没睡的向富贵回来了。

    赵寰见他累得眼袋垂下来都快成了两个布袋,忙吩咐人去拿热水点心进屋“你先洗一洗,坐下来边吃边说。”

    向富贵人虽疲惫,心中着实高兴,将账本奉上给赵寰,嘿嘿笑道“赵统帅你先瞧瞧,这次赚的钱不多,但他们上勾了”

    赵寰翻看着账本,热水送进屋,向富贵捧起水胡乱洗了几下,在她对面坐下。案几上摆着他平时最爱,早上总得喝上一碗的药汤。

    向富贵愣了下,顿觉得整晚的辛苦都值了。咧开嘴嘿嘿笑起来,端起碗,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

    抹了嘴,向富贵迫不及待说了晚上的交割“在谈价上颇费了些功夫,他们这些人,唉,看似聪明,做买卖都赚了钱。可他们做买卖,哪是靠着正经手段,都是背后主子的权力,与他们能打交道的,自是滑不溜秋,不然得亏得倾家荡产。这布料,里面的讲究多了去,别看都是绢,好的织娘,每次机杼的力道都一样。她们一匹锦缎,能卖五贯钱,而其他普通寻常的,只卖得到一到两贯钱。他们看不出来区别,好坏混在一起,照着贵的算了钱。这样损失一部分,也总能落几个钱。我就当眼拙了,也没太多压价。盐照着你的吩咐,以北地的价钱折算。只将羊卖得贵了些,找补了些回来。”

    赵寰看着账本,这些东西不愁卖,送到雅州黑山城,会翻数倍价钱,流到西域与大理国等地去。

    向富贵道“赵统帅吩咐了要像平时那样做买卖的态度,不敢说他们十成信了吧,至少得信了九成九。我有意无意告诉他们,海边盐场的厉害。他们拿来的货太少了,这条道又实在太危险,不值得我走一趟。他们要是想做大买卖,直接走海路到达密州,从海上走也安全。若愿意做了,就在南边小报上,登上约定讯号刘家铺子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小报比邸报快,而且只要出钱,就可以在上面刊上铺子的买卖,吸引客人前去光顾。

    说到这里,向富贵停了下来,他伸出两只巴掌,笑道“要做就做大的,至少得十艘海船的货起。我到时候拿烈酒,番邦的新奇货,肥羊,盐,金子与他们交易。”

    明州到密州,早就有了海上航路。密州落入金人手中之后,此航线就没再用过。

    如今密州在赵寰手上,黄河在直沽的南郊入海,如今差不多已经定了下来,海岸线逐渐清晰。

    甘岷山送了信到燕京,密州的港口已经在修葺,直沽的港口已选好了地,择吉日动土。

    赵寰微微笑起来,她的码头已快建好,就等着南边送来十艘海船停泊,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