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有人面壁思过,屋外府兵们刨坑等着此半夜刺客而来。
屋内人听着外间的动静,铁锹时不时地砸到石头出声响,吓得她的狗儿尖叫连连,她终于找到了借口,撸起一排的狗儿们就出去了。
溧阳抬眸,“去哪里”
“睡狗窝。”裴琛没好气回一句。
溧阳失笑。
裴琛气呼呼走了,走进顾夫人的院子,狗儿睡小榻,她睡大床,潇洒自在。
一晚上安静如无人,睡得自然特别好。她一觉睡到午时,起来唤人打水沐浴,又叫人去拿一身衣裳。
自己刚进浴室就发现里面多了一人,她下意识看过去,青衫女子坐在凳子上。依旧是那件同款衣裳,手中拿着刀,裴琛走过去,“怎么了”
“裴铭创建了一个门派,门下弟子众多,已有上万人。”
浴室了热气氤氲,温度很舒服,裴琛疑惑,搬了个凳子坐下,询问细节,上辈子裴琛麾下也有不少江湖人。以赵康意为首,元辰这般的人不在少数,如今这些人都在京城内,十八战将死了过半,裴琛是要另起炉灶吗
重活一世,裴铭手段愈发老练,观其举止可见他不仅聪明,亦会笼络人心,这样的人若为大周所用,必然是也良臣。
可惜心怀不轨。
“这些江湖子弟得到消息,开始往京城而去,具体做什么,唯有裴铭自己知晓,我心细,藏了一份名单。想来名单之外,还会有不少人,陛下病中,各地驻军不宁,裴铭今日动作频频,鼓吹他的岳丈兴兵呢。”
裴琛没有惊讶,裴铭回到老本行,自然是得心应手了。
“他的岳丈岂会随意兴兵呢,裴铭混得风生水起,下一步就要自己做驻军指挥使了。”她嘲讽一句。
青衫女子面色凝重,“驸马,您不急吗他的门派发展,半年内便有几万人,长此以往,只怕会达到数万呢。”
“确实会,但是他等不及。”裴琛舒心笑了,见下属面色凝重,便说道“不急不急,你回去继续待着,不要露出马脚即可。”
“您为何不急”青衫女子奇怪,驸马不仅仅是不急,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急甚,冬日快来了。”裴琛站起身,直勾勾地看着她,手指着门外,“你该出去了。”
青衫女子看向屋外,又看看水桶里热气腾腾的水,“您大清早洗澡,是昨夜太累了吗”
“你才太累了,我爱干净。”裴琛怒了。
青衫女子欲言又止,被裴琛推了出去。她站在门外,扭头见到伺候的婢女,她皱眉,在对方尖叫出声前,抬手将人劈晕。
自己逃之夭夭。
昨夜裴琛睡得很安稳,主院这里闹腾了一夜,昨夜的坑刚挖好,来不及做陷阱,便有人闯入。
隔壁的人来了,挖了地道,一直通往主院的房间,突然地道挖重了,恰好挖进坑里。
也不知是府兵聪明,还是刺客太笨,双方打了起来,对方倾巢而出,全都被抓,一个不剩。
刺客被捆住,丢在院子里,府兵审问了一晚上。他们来自天源教,奉上头的命令来杀驸马裴琛,杀了裴琛,他们就可以成为副教主。
天源教是新起的门派,瞬息间吸引了许多百姓,天源的意思便是天之源头,噱头很大,许多江湖人争相恐后地入教。
他们先买下宅子,就是为了抢先。不仅他们,还有许多人在来的路上,为了副教主的位置,都会来杀周朝驸马。
溧阳看完供词,又看向被绑住的五人,略微一想,唇角微勾,吩咐下属“先看住,将密道堵上。”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一人无法定夺,还需与裴琛商议,正好将人喊回来吃午饭。
客院内婢女不多,过角门就没看到人,溧阳奇怪,入廊下,左右看一眼,依旧未曾见婢女。
她往屋内走,屋内自然没人,时不时有水声传来,她出门找去浴室。
浴室外躺着一人,她吓了一跳,上前喊人,婢女昏迷不醒,她有些慌,惊慌失措的喊人。
浴室内的人匆匆开门,身上只披着一件外衫,伸手将溧阳拉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裴琛顾不得冷,上下打量着怀中人,面色慌张,溧阳按住她在自己身上摸索的双臂,“你门外的婢女怎么了”
“怪脾气的下属来了,我将她赶了出去,多半是她将人劈晕的,你没事就好,我换身衣裳。”裴琛心砰砰乱跳,险些软了腿脚,好在浴室内暖和,她又重新钻入水中,背对着溧阳,磨磨蹭蹭地擦洗。
她背对着人,水面上只露在脊背肩膀,皮肤白皙,经过热水的浸泡后透着粉妍,水珠从肩际滑下,滑过脊骨,滴答落入水中。
温水清澈,水下光景清晰可见,溧阳低眸就看到了,眼皮微微跳动,心跳也快了。她转身,故意找话题避开“昨夜来了刺客。”
裴琛抬手擦拭自己的肩膀,闻声后点点头,水声滴答作响,柱上裹着水珠,缓缓下滑。
溧阳看着柱子上的露珠,心猿意马,“天源教的人要杀你。我想着不如将计就计。”
裴铭经历过上一世,必然将裴熙当作最大的敌人。裴熙取代裴琛后,但身子一直不好。裴铭迫切盼着她亡故,若真按照他所想,裴琛亡故,他便毫无顾忌,是不是会举兵入京城。
裴铭心思太深,手段阴狠,心思也极为缜密,短短大半年间就有了这么大的势力,再给他几月时间,她害怕难以控制。
不如刺激一下,且看他的反应。
一颗水珠越落越大,最后不堪重负,啪嗒一声砸得粉碎,溧阳心口一跳,急忙看向裴琛。
裴琛依旧背对着她,低头擦洗手腕,也不知哪里脏了,就是拼命的擦。她绕过去,至裴琛面前,将裴琛的身子看了透。裴琛瞪她一眼,捂住自己的胸口,“你怎么、怎么看了。”
溧阳本是担心,被她这么一说,心里的羞赧被掀了出来,脸红耳红,以前也看过之类的话着实说不出来,唯有红着脸问“你怎么还没洗好,这么大的事情不紧张吗”
“紧张什么,你都说了将计就计,何需我来紧张的,你要么闭上眼睛,要么脱了衣裳进来。”裴琛深深吸了口气,不肯示弱,鼻尖涌来梨花凛冽疏冷的香味。
溧阳后退几步确认裴琛抓不到她,“你怎么像无事人一般”
“我有你呢,不害怕。”裴琛慢悠悠说道,自己费心换来的局面,为何要紧张呢,开心才是。
将人捧到最高,再狠狠摔下的滋味,最让人激动。她笑了笑,朝溧阳袖口看去,那只莹白的手死死抓住袖口上花儿,“你害怕了。”
未曾经历过那段日夜杀戮的数月,是该害怕的。
她垂眼,看着水中搅弄清水至浑浊的双手,唇角蕴出冷冽的笑容,百转千回,害怕两个字不会是她的情绪。
十月的天有些凉了,溧阳催促她快些洗,转身去找她换洗的衣裳,拿着袍服,她说了一句“裴琛,你换回女儿身吧。”
裴琛亡故,你做裴熙,可好
我愿护着裴熙一生一世。
溧阳低头看着袍服上的梨花,颜色淡淡,她喜爱了许多年。
裴琛问“她是什么时候病逝的”
“冬日里,十一月初。”溧阳记忆有些模糊,着实对那日无甚记忆,虽说一道长大,但自己不喜欢那人怯弱的性子。
皇家儿女,天家富贵,为何要畏首畏尾呢。
裴琛低头看着水的双手,指尖蜷曲,“按照你说的办,我听你的。”
溧阳笑了,掌心贴着梨花的绣样,舍不得松开,她欲多转身,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水珠打湿了她的衣襟。她没有动,暖心的笑了。
“裴熙。”
“我在。”
溧阳靠在她的身上,心口暖极了。
隔壁的刺客放回去了,回天源教传话,驸马病重,卧榻多日,难以起身。
郑州城与往日一般,溧阳早出晚归,裴琛也不再出府,渐渐地,全城大夫络绎不绝地往裴府而去。
他们提着药箱匆匆而去,出去时唉声叹气,一见便知病情严重,白延往府上跑得极为勤快,听到哪里有好大夫就立即拖了过来。一众下属们登门也极为勤快,有时带着偏方过来,家乡那里的人就吃了这种药,长命百岁。
溧阳一一道谢,将偏方都给了青莞。青莞无处可去,倒也接了药方细看,好的夸赞两句,稀奇古怪地直接丢了,害人呢。
裴琛在家里待得无趣,摸了话本子偷看,看完就烧成灰,毁尸灭迹,次次灵验。
裴府比起往常热闹许多,周府下了帖子,十一月送女入京城嫁人。裴琛送了厚礼,匣子之上是一副头面,隔层里是数张数额不等的银票,周意若细细摸索,必然会发现别有洞天。
裴府有病人,溧阳便没有去周府参加喜宴,听闻周家亲事极为热闹,对方聘礼摆满了庭院,周家亦给了十里红妆。
女子出嫁,十里红妆是底气,周夫人给了周意最大的底气。
周意出嫁这日,裴琛并没有相送,周意频频回头,终不见裴琛。她失望,看着匣子中的银票,她知晓日后再也见不得了。
路上走得慢,郑州快报快一步,一封奏疏送入大殿。
奏疏上写道溧阳公主驸马裴琛重病,十一月初三病逝。
太后凝着病逝二字,久久无法释怀,死了
她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