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乐部的空气,寂静了足有十余秒。
大家手中的动作纷纷凝滞。
正在团战的队员摘掉耳机,有人慢慢站了起来,诺大的训练厅被定格了般,红毛手中的咖啡杯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
门扉重新阖上。
频率慢慢振动着,转而鸦雀无声。
景眠怔在原地。
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直到有队员强撑着收回了视线,他看向大家,所有人面面相觑,一脸的茫然和疑惑
“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队长说的是ash对吗”
“我好像也听到了这个id。”
宣城留下的口头消息,难以置信的程度超过任何一次以往。所以成员们的第一反应不是雀跃或震惊,而是开始质疑消息的真实性,甚至怀疑彼此是否听清或听错。
“不太可能,咱、咱们听错了吧”
“发微信问问队长吧。”
“绝逼是听错了,如果是咱们想的那个ash,队长会用这么漫不经心轻描淡写的方式告诉大家”
红毛叼着棒冰,手在键盘上没停“这也不一定,咱们队长很狗的。”
深夜。
俱乐部训练室准时熄灯。
队员们背上背包,一起走出基地,三两结伴的影子被夜色拉长,有人低头盯着手机,不自觉蹙起眉头“队长一直没回消息。”
“不用问,不可能是那个ash。”
“你想想,唯一一个id是ash的玩家,已经退游六年了。”
红毛咽了下口水,干巴巴的,用手指了一下上面“那个k榜排名第一的神,怎么可能远在最初几年前就成立了咱们的俱乐部。”
“他可是光耀的神话啊。”
“如果是呢”
“宣城不也透露过,ash曾经和战队有牵连吗”
“救命,没可能是真的吧我粉了他七年啊”
“哎别纠结了。”
“回去好好休息。”
“到底是不是,明晚不就知道了。”
景眠看着前方,默默咽了下口水。
手机发来消息,任先生已经到了,停车的位置和以往一样,出了俱乐部后沿街的第一个拐角。
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垂下眼帘。
他看到自己的手,即使已经从紧绷的训练中松缓下来,却依旧忍不住微抖。
他是不是反应太大了。
景眠知道,他没有听错。
宣城说的是,确实是“ash”。
ash怎么会是最初成立了的人
景眠脑海里乱作一团。
上一次,光耀面对全服的系统提示音响起时,ash的突然上线,不仅是景眠,更
是令光耀的所有玩家都猝不及防,即使过去这么久,每当大家想起来依旧胸膛悸动,澎湃不已。
景眠一度觉得自己不适合这种惊喜。
他想,即使事态无法掌控,即使走向再出乎意料,也起码给个预警。
但如今真正给了预警,当初那些无法控制的情绪却并未减少半分,血液依旧荡漾沸腾,冲刷着所有仅剩的感官。
这样看来,反而只是平白增了忐忑。
忐忑到他再也无法集中心神。
兜兜转转,自己竟然加入了ash成立的战队。
没有任何一个事实比眼前的更加振奋。
景眠被先生接回别墅,洗完澡后,懒洋洋的小朋友坐在床边,任由着男人给他吹干头发。
景眠舒服地眯起眼睛,只是指节忽然蜷起,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侧过脑袋“先生。”
“嗯”
“明晚七点要参加一个聚会。”少年抬头,男人的面庞在视线中倒转“会晚些回家。”
发梢间被勾缠的手指微顿,暖风倏倏作响,先生声线没什么变化,只是问“什么聚会”
“去见战队的最初成立者,地点在临水ktv。”
“成立者”
“嗯。”
景眠温热的指尖交叠,他垂眸,喉头有些干涩“他是我的偶像。”
大概也不只是偶像。
他仍记得,哥哥离开后的日子,大多数时候都很艰难。窥不见光的深渊里,没人为他洗去尘埃,但即使是不想活下去的人,也会因为本能寻求自救。
人总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ash是他黯淡无光的日子里,偶然透进的一束光。
是将他从深渊里带出来的人。
是贯穿了他数不尽岁月的信仰。
ash对他来说的意义,或许不止于此。对方自始至终只是一行字母,一串贫瘠的代码,一行行烙印在k榜上的战绩数据。
却富足到足以让少年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支撑下来。
深夜。
景眠盯着天花板,长久以来,已经消失许久的失眠习惯,竟悄然无声地如约而至。
睡不着。
根本睡不着。
摸索着拿过充电中的手机,骤然亮起的光亮让少年睫毛颤了颤,适应光线后,他在联系人里找到宣城。
泛凉的指尖触碰按键,少年犹豫着,输入消息
「宣城哥」
「他是ash吗」
短短几个字,甚至没有多余的赘述,屏幕两端的人却都深知这句意味着什么。
虽然知道宣城今天没有回复任何成员的消息,但也许是试一试的心态,景眠问了那个让他辗转反侧的问题。
等待回复的过程,一切时间仿佛都被拉长。
景眠听着远处钟表嘀嗒的声响,心中的紧张也
愈发放大,明明气温适宜,额头却渗出了汗,指尖泛凉。
不久,手机振动了一声。
景眠心跳着拿起。
来自宣城的消息
[是。]
景眠握着手机,抿住唇,却凭空生出一股头重脚轻的失重感。
少年不自觉放下手机,气息微屏住,他僵了许久。
好。
这下更睡不着了。
翌日。
这种紧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返校。
景眠去食堂买了早餐,图书馆里看着专业书发呆,午休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儿,考前和先生通了电话。
随着人群进考场,晚上五点,景眠准时放下笔,结束了期末最后一场专业课考试。
这一天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而此时距离ktv的约定时间,仅剩下两个小时。
“不是我说,考的太难了吧”
“谁说不是呢,我考场巨冷,穿羽绒服写字都冻手。”
“听到你们也考的不好我就放心了。”
“重点划的详细,出题角度刁钻。”
室友1李栋问景眠“眠眠,你感觉怎么样,能过吗”
景眠微哽,他回想了下自己刚才答题的状态,客观道“过也是飘过。”
室友2蒋臣一脸生无可恋“完了,眠眠都觉得难。”
最后一科结束,意味着在校学生们可以陆续回家,室友订了今晚的火车票,临走前吃了顿寒假前的散伙饭。
景眠看了眼表。
1820。
他该出发了。
坐上的士的景眠,忐忑较前丝毫未减。
他看着街景滑过,一帧帧倒退,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生出了股退却的冲动。
换个角度想,即使他拥有ash的影卫,即使在几个月前ash突然上线,即使他们在k赛上有过短暂的交集,也并不意味着他们必须要在现实见面。
要不要回去
队长问起来,就说自己生病了,或者学校有事。
不行,ash是他自始至终的老板。
他们迟早会见面。
景眠手心冰凉。
指尖又抑制不住开始发抖。
没必要临阵脱逃。
是他小题大做了。
只不过是一位素未谋面的大神,他要见的,也只不过是那个支撑了自己五年的信仰,拼了命得到的影卫背后的榜首玩家。
景眠泄气般靠在车窗上,玻璃倒映着心跳。
怎么办。
他要紧张死了。
夜幕渐渐笼罩,整个临城亮起了万家灯火。
出租车行驶到衔接主路的高架桥,一路畅通无阻,只是渐渐的,的士速度放缓下来。
不久,所有
上桥的车辆摩肩接踵,龟速前行。
前方的车辆望不到尽头,司机摁摁喇叭,叹了口气“堵车了。”
”
司机“不算晚高峰,一般不会堵,这种情况估计是前面有刮蹭或车祸,堵的只有咱们这边,得等交警。”
景眠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1845。
十五分钟,剩下的路程太远,即使步行也来不及。
只能原地等待。
在这期间,内心的焦灼感隐隐升腾,愈演愈烈。
等到高架桥恢复庞大的车流时,距离最初约定好的赴约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
景眠提前给宣城发了消息,他忽然有点庆幸这是个战队范围内的聚会,而不是单独的见面,即使自己晚到,也不会妨碍到整个聚会的进程。
下车的景眠,一抬眼就看到了临水ktv的招牌o。
位处商业街的尽头,灯牌却异常明亮,这座ktv客流十分火爆,附近还有一家学校,不止一层,不仅装修奢华,内部环境也不错。
景眠走进大厅,经指引下来到前台,工作人员问少年“提前预订还是开包”
“预订的,现在已经开始了。”景眠照着群里发来的包厢号,道“k2034。”
“好的。”工作人员低头查看,随即递给景眠“这是您的硬币,请收好。”
少年垂眸看去,发现这枚硬币是奢华的黑金色,与普通硬币截然不同,能看到上面的数字熠熠闪耀正是2034。
隐约听到何镜说过,这家ktv有些特别,不论新开还是预订制,与寻常的ktv不同,工作人员都会根据包厢号,事先发给顾客所对应包厢号码的一枚硬币。
等时间一到,大家离开时会到前台归还。
若硬币数一枚不少,前台就会记录在顾客的手机号上,集齐十次便可获得一次大包免单。
景眠拿着硬币,径直走向二楼。
临水ktv的规模在城市里数一数二,尽管隔音效果好,却偶尔有没关紧的门,里面的声音隐隐透出来,不可避免的各个包厢外声音喧嚣混杂,景眠一边走一边抬头,对应着包厢号。
只是走着走着,景眠又默默折返。
因为越走数字越小,和硬币上的相差甚远。
他大概是走反了。
不仅是一楼规模庞大,二楼也有无数穿插的走廊,号码被切断后,又依次顺序排列,走廊尽头还有几间独立的中包厢,不太好找。
终于在第三个拐角,少年找到了自己硬币所在的序列。
越往深处走,越接近他自己的数字号码。
就是这儿。
景眠轻轻吸了口气。
刚要朝着深处走去,身旁的包厢却突然开了门。
一群穿着漂亮的年轻人说说笑笑,意犹未尽走出了包厢,包厢内的光影温柔散乱,映亮了景眠的瞳孔。
走在最前面的男生回头,看起来很振奋,催促着后面快一点,待会还要去看电影,要赶不上开播了。
走在最后的长发女孩稍侧过身,加快脚步,笑着喊“知道了,等等我们啊。”
只是,尽管已经侧过身避让,但两行人依旧是迎面相撞,女孩的背包依旧擦到了景眠微微抬起的右手。
“”
下一秒,硬币脱离了束缚。
从少年的手中滚落下去。
圆圆的金属彻底失去支撑,跌跌撞撞地落向地面。
在那一刹,硬币边缘转动,两面金色交叠的光芒熠熠闪耀。
景眠一怔,眼里露出诧异,他向前一步,目光追随着那枚向远处滚动的硬币。
直至那枚硬币滚落到一个人的脚下。
正在逃逸的金属边缘撞到了鞋尖,无法逾越的阻力,让它堪堪停下。
哗啦啦
细碎的声响传入耳畔。
那一刻,景眠下意识抬起眼帘。
心脏蓦然剧烈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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