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很久很久以后再一次见到了萧宝珍的,那时候,她已经四十多了,已经2000年后了吧,大家的生活都好了起来。
她儿子媳妇结婚好几年一直没孩子,一家人攒了很久的钱,到京城的医院去做检查。
她是在医院的走廊里听到有人喊“萧宝珍”,下意识看过去的,应声的那个女人烫着大波浪,穿着明显很贵的衣服,脸上是没有阴霾的笑容。
喊她的是她的大学同学,她们几年没联系了,重新相遇,自然要寒暄一番的。
后来,她找机会跟萧宝珍的同学打听了一下,原来那个萧宝珍竟然是师长家的千金
听说小时候被养在乡下,很吃了些苦头,师长和夫人很心疼她。
他们家就她一个孩子,什么好的都捧到她面前,她的丈夫家世也很了不得,还是他们大院里有名的高岭之花。
她几乎能确定这个萧宝珍就是小时候在她家里养了几年的萧宝珍,那时候她还很小,没有多少记忆,但是家里总是会不时地提起这位千金小姐,她的家人也以养过她为荣。
几十年后,她爹都老掉牙了,还把这件事情作为吹嘘的资本呢,她也就把这个人深深记在了心里。
她那时候对萧宝珍是嫉恨的,她既然过得这么好,为什么一点也不记恩,最困难的那几年为什么不接济她家
她们是一样的年纪啊,她看着卫生间镜子里憔悴苍老的中年女人,因为长年的操劳,她的头发已经有些灰白了,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她的心不可抑制的疼了起来。
后来,她就没了知觉,没想到再醒来,回到了刚出生的时候,这个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她从会说话起就开始给父母洗脑,让他们认定,把萧宝珍送回去,除了一开始的报酬,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然后又表现得很聪明懂事,对父母也体贴,又用前世知道的消息,让父母挖到了一根金条,让父母对她深信不疑,更加偏爱。
最后引导着父母发现她和真正的萧宝珍是同样的年纪,只要家里人不说,别人是分辨不出什么的。
就这样,她有了名字,“萧宝珍”,当家人开始这么叫她的时候,她就会怜悯地看着真正的萧宝珍,现在叫萧大丫的女孩子。
她是志得意满的,她的人生从拥有了这个名字开始就注定不一样了。
萧宝珍露出了乖巧的笑容,下楼和父母吃饭,没错,在农村一大家子挤在黄泥糊的房子里的时候,她已经在这干净整洁的军区大院里住进了二层楼,有了自己独立的房间。
“宝珍,过来吃饭了。”林凝婳摆好碗筷,看到女儿从楼上下来,忙喊她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女儿总是觉得亲近不起来,而且,她觉得这个孩子眼里的打量和算计,让她很不喜欢。
但是,这是她和爱人唯一的孩子,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很愿意好好照顾她,教育她的。
她知道农村的人没有很多见识,不会教孩子,可能是孩子在农村沾染了不好的习气的缘故。
她没有看不起农村人的意思,她很感激老乡帮她把孩子养这么大,也让去接孩子的勤务兵带了些钱票给老乡,作为这几年照顾孩子的答谢。
“谢谢妈妈,妈妈辛苦了。”萧宝珍坐下后,甜甜地道谢。
林凝婳夹菜的动作一顿,又笑着说“不辛苦,你爱吃就好,你爸爸今天团里开会,会晚点过来,等吃完饭,我带你出去买几件衣服。”
“好。”萧宝珍回答。
看,这就是差距,前世这个时候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她早就记不清了,但她记得很清楚,她从小到大第一次穿新衣服是自己出嫁的时候。
而现在,不年不节的,她衣柜里已经有很多衣服了,她妈妈还要给她买新衣服,她越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她就该过这样的好日子
吃了大鸡腿,喝了鸡汤,萧铁蛋对上山更加期待了,不时就缠着老爷子或是萧定国要上山,萧玖也经常期待地看着他们,想再上一次山。
很快,这样的机会就来了。
因为干旱,地里已经基本只剩下一些耐的住的番薯土豆等庄稼,其他的差不多都阵亡了。
大队长三天两头往公社跑,希望能得到一些救济粮,但公社那边一直没有好消息。
这天,大队长萧安国来到萧家,萧安国和萧定国是五服内的堂兄弟,他们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也是萧家虽然人丁单薄,但能在齐山生产大队立足的另一个原因。
“婶。”萧安国进来就喊人,他们平时就走的近,萧守诚又常常提点萧安国,所以两家很是亲近。
“安国来啦。”萧奶奶王绘喜招呼着人坐下,忙冲屋里喊,“老头子,快出来,安国来找你啦。”
喊完人,连忙起来给萧安国倒了一杯糖水,这在农村是了不得的招待客人的好东西了。
“婶,您别这么客气,咱们是自己人,这糖水给孩子们喝。”萧安国连忙站起来推拒。
“你喝,你们大老爷们平时为这个为那个的,就会亏了自己,来婶这儿不要客气,快喝了,你们都健健康康的,婶心里高兴。”说完,也给老头子到了一杯糖水,就出去了。
她知道萧安国肯定是有事才会登门的,就不耽误他们的时间了。
“哎,我喝,我喝,谢谢婶。”萧安国接过糖水,喝了一口,甜到了心里,叔婶虽然不是他亲叔婶,但待他是没的说的。
“安国来了。”老爷子在屋里躺着呢,省点子力气,也给家里省口饭食。
“叔。”萧安国起来扶着老爷子坐下,其实老爷子才46岁,并不显老,远没有到需要人扶的时候,只是,他辈分在这儿,萧安国作为小辈,礼数总要到的。
“唉”萧安国没有说话,先叹了口气,“叔,我刚从公社回来。”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小口抿了口糖水。
“还是没有救济粮”
萧安国摇头“没有,说是,咱们这儿还算好的,有的地方颗粒无收,都没人样了,救济粮要先调到那边去,咱们这儿,让再坚持坚持。”
萧守诚放下搪瓷杯,也叹了口气“你怎么打算的,跟我说说。”
“我想着,组织青壮上一次山。”他凑近萧守诚,放低声音,“干票大的,当场把东西分了,怎么着也能再撑撑。”
说完,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老天总得下雨吧。”
萧守诚摇头“说不好,即使下雨了,地里的庄稼也不是一下子就有收获的。”
“谁说不是呢。叔,您看,这主意可行不”萧安国又喝了口糖水,觉得自己精神头好了很多,又忍不住喝了一口。
“可行,但是不能闹出去。”萧守诚沉吟了一会儿说,“这个事情,闹大了,有人计较了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是,我也是因为这个犹豫呢,咱大队里也不是拧成一根绳的,总有那么几个脑子不是很清楚还自以为是的。”萧安国难啊。
“这样,你把那几家筛出去。”
“怎么筛这也瞒不住啊。”萧安国愁啊,不然也不会老找叔拿主意。
萧守诚又想了想,说“这样,你让青壮带上家里的孩子,就说孩子闹着要上山,不要一起去,分批出去,不打眼。”
萧安国一拍大腿“这主意好哈哈哈,叔,还得是您出马”萧安国一顿彩虹屁输出。
萧守诚稳如泰山,他经历的事情多,现在又是困难时期,能帮的他肯定得帮,不止如此,这次上山他也会一起去,能多得些猎物也能让家里多一口吃的。
萧安国得到法子后,一口喝完搪瓷杯里的糖水就兴冲冲地离开了,他得赶紧安排好时间,然后挨家挨户通知,可不能走漏了风声。
萧守诚看着风风火火离开的萧安国,深深叹了口气,这世道,不好活啊。
“老头子。”王绘喜进来收拾,看着萧守诚愁容满面的样子,忍不住安慰,“你别心焦,家里还能支撑一阵,地里的番薯土豆总能分到一点。”
“难,咱们存的粮食最多支撑到明年初,谁能保证明年就会下雨呢。”
“唉”
“行了,担心也没用,定国他们呢”
“定国去挑水了,这河水眼看着就要干了,现在都在大队的古井那里排队呢。趁着现在还不限量,他们夫妻俩想多挑几担存起来。”
“大队里都看着呢,也就这几天了,这井就会被看管起来了。”
“谁说不是呢。”
“爷,奶,我们回来啦”萧铁蛋永远是一副精力旺盛的样子。
“呦,回来啦,排队的人多吧”王绘喜招招手让两个孙儿过来,拿过手绢给他们擦汗。
饭桌上,萧守诚把上山的事情说了,萧玖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好事
看着自己的小身板,她决定了,就是撒泼打滚也要跟着去,这次肯定会往深山里去,而且到时候孩子多,大家混在一起,她做小动作也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