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露绞尽脑汁将她和散兵的交易隐去了一些重要信息,圆了一个勉强的故事,将它复述给了流浪者。
流浪者维持着十分乖巧的坐姿,坐在静静的火堆边听老六讲那过去的故事。
她看着流浪者的样子,全程没有任何散言散语,没有任何讽刺与反驳,觉得整个世界都美满了。
她甚至开始思考,能不能想办法帮助流浪者把散兵那个人格给暗杀了。
听她说完后,流浪者平静点头“听上去没什么问题。”
司露忍住了自己想要上去摸摸他帽子的冲动,“嗯,然后我们就上雪山了因为雪山上的气候比较低,就比较适合我们进行那个,实验。”
她含糊了一下,然后从背包里拿出那张契约,转移了话题“你看一下这个。”
流浪者看着契约,目光微微一凝,伸手“介意我仔细看一下吗”
“当然不介意。”司露很干脆地将契约递了过去。
流浪者接过契约,指尖凝起了绿色的风刃,轻轻划过纸张边缘。
他的力道很轻,也没有划在字迹上,只是在边缘的纸张上直直地割了一下,哪怕割破了纸张,也不会对条款有任何影响。
但纸张分毫无损。
他顿了一下“这契约”
司露看着他的动作,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该说果然不愧是散兵的另一个人格吗,连拿到契约后的第一个反应都一模一样。
但他倒是比散兵“温柔”多了,至少不是抱着“破坏”的心思去的。
司露很坦诚“我请朋友立的。”
她点到即止,没有多说“朋友”是谁。
流浪者也很有分寸,没有多问,只是还有些犹豫。
“你怎么了是有什么顾虑吗”
司露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有些打鼓这流浪者不会也和散兵一样,有什么“不愿被七神束缚”的想法吧他看上去没有那么叛逆啊
流浪者摇摇头,顿了一下后,又点点头“也不算,我不介意与你签订契约,但是”
司露好奇道“但是”
流浪者微微抬眼,眸中波澜不惊“我没有名字。”
司露一呆,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原因。
她挠了挠头“流浪者,不是吗”
流浪者摇摇头“每个人都能拥有很多名字、代号、称呼,但真名只有一个这世上只有唯一的真名,才具有制约性。”
司露有点明白过来就像在现代签合同的时候,只有身份证和户口本等官方证件上的名字才具有法律效应一样。
而在提瓦特更玄学一点,“真名”需要是签名者发自内心承认的名字。
从灵魂深处,与他的思想和下意识绑定。
“你并不认可流浪者这个名字”
司露问完就觉得自己在说废话,就像她也不会认可“旅行者”是她的名字一样,这只是一个代称。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愣。
难道这也是散兵抗拒这份契约的一个原因
他没有发自内心认定的“真名”,又或者至少他不愿意透露他的“真名”。
司露有些犯难这确实难办,哪怕流浪者愿意签,他没有“真名”,契约也并不成立。
她犹豫了一下“不然你随便签一个,我相信你一定不会食你干什么”
她刚想说她相信流浪者的人品,就看到他右手指尖风刃一闪,摊开了左手的手掌,在左手食指处划了一道。
鲜血顺着他的指尖
流下,落在了契约上签名的地方。
澄净的鲜血被泛黄的纸张吸收,淡淡的金光一闪而逝,签约立成。
流浪者抬头,向她勾了勾唇,“既然是岩神立的契约,我想不会只有真名一种途径。”
他猜对了。
鲜血,是比“真名”更牢固的契约。
司露看着流浪者指尖的伤口,目光有些复杂。
她觉得她一定是被散兵那糟糕的性格ua了,明明这只是很正常的“签名”动作,但换成这位小白花来做,她莫名有些
她从背包中翻出绷带,“包扎一下吧。”
流浪者摇摇头“不至于。”
过两分钟就愈合了。
司露抿了抿唇,将绷带收了起来,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指“帮我也割一道”
既然他用鲜血签了,那她是不是也用血比较正式一点
流浪者的目光微微一顿,随即转移到了她的脖子上。
下一瞬,他倾身靠了过来,帽檐上垂着的飘带滑过她的肩膀,冰凉的指尖拂上了她的脖子,带起一阵酥麻的冷意。
“你干什”
曾经被面前这副身体掐住脖子的记忆瞬间回拢,司露下意识要推开流浪者,但在她动手前,他自己已经退开了。
他的指尖在她的脖颈边轻轻一刮,甚至轻柔地没有让司露察觉到几分力气,稍纵即逝。
流浪者的指尖再度染上鲜血,这次却不再是他自己的。
司露下意识捂住他刚刚触碰过的肌肤,这才想起,那是之前在龙心洞窟中菜菜为了叫醒她,咬她的那一口。
流浪者将她脖子上的血刮了一点下来,滴到了契约之上,金光再次闪过。
“好了。”他的语调依然平静。
司露顿时知道自己误会了“抱歉,谢谢。”
流浪者抬眸,似乎有点不解“为什么道歉”
司露“没什么。”
她收起那张契约,“好了,契约已成。”
和面前这具身体签约可真不容易。
流浪者看着她的动作,突然开口道,“这份契约上的条款说的是,契约自甲方感受到心的那一刻起即刻生效,你会写下这样的字据,说明你也没有把握,可以确切地给我一颗心。”
他没有用问句。
司露感觉良心又微妙地中了一箭毕竟这文字游戏本来是玩给散兵那个熊孩子的,明明是谈判过程中使用的一些正常手段,但面对流浪者这朵小白花
她叹了口气,有些犹豫道“我不骗你,但确实是这样,我只能尽可能地试一试。”
她想到他刚刚说的“你将会给我一颗心”,又觉得良心被扎了一刀,于是选择实话实说。
“而且,我之前就说了,那不是一颗真正的心,那只是一个实验,只是让你能体会到拥有一颗心的体验而已。”
流浪者神色平静地点点头,没有任何过激反应,也没有被欺骗的感觉,只是普通地、淡淡地点了头“我知道了。”
司露看了他一眼,“你没什么感觉”
流浪者的眸中有些疑惑“我该有什么感觉”
看着眼前的流浪者,司露突然意识到比起情绪大起大落的散兵,面前看上去十分单纯的流浪者,才更像是一个“无心”之人该有的模样。
没有任何起伏的情绪,无论面对什么事,哪怕是被欺骗与钻空子,都没有任何反应。
仿佛什么事都无法在他空荡的胸膛中留下痕迹,更掀不起任何波澜。
司露甚至觉得,如果这次实验失败,他在有了希望后再度面临失望,或许都无
法搅动他平静的情绪。
毕竟这项条款流浪者在看到契约的那一刻便注意到了,但他还是与她签订了契约,在滴血之前,甚至没有提出一句质疑。
他确实曾经很期待“她将给他一颗心”,但在看到契约后意识到,这是一份奢望。
但他不在意,他可以平静地面对这一切,然后面无表情地去接受这份尝试和可能面临的失望。
是才是真正的无心无情。
司露没有接话,微微叹了口气“我会尽我所能。”
流浪者点头,“那么,需要我做什么吗”
司露点头,抖了抖身上的斗篷,递给了他,“有,和我睡一觉。”
无心无情、从无情绪波动的流浪者
山腰处的实验营地中,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阿贝多”正在火堆边相对而坐。
寂静的雪景中,暗黑的夜色下,这一幕显得有些诡异。
如果能排除两人有些无厘头的对话的话。
“这款茶叶来自璃月,味道相当苦涩,如果一定要饮用的话,我会选择性加入砂糖从甜甜花中提取的糖分元素对,就是这个,25滴就好。”
“遇味苦用甜酿中和么确实十分人类的方法,但在我看来,我会直接选择从根源处改进,比如改进茶叶的味道,又或者拒绝喝茶。”
“嗯,大约一直到八十年前,我也一致抱有这样的想法,直到师父也就是我们的母亲,向我介绍了艾莉丝女士之后我才已删掉,像这种在我们的概念里看上去十分重复与冗余的动作,也是人类社会中必要的交流方法。”
“我假设你手中这杯不是泡给你自己的,因为你已经滴了3整滴糖分溶液进去,但你为什么会假设我会喜欢比你甜的口味”
火光对面的儒雅少年抬头一笑,“不是假设,是测验,”他答得很干脆,“试验你对细节动作和液体流速的感知能力,目前看来,超越了正常人类。”
另一个同样容颜的少年沉默了一下,“那我再假设,你带着茶叶和糖分溶液来我的营地,并不只是为了和我一起喝茶,并试探我的感知能力和口味”
阿贝多晃了晃杯子,将糖液与苦涩的茶水晃动溶解。
“确实不是,我是来威胁你的。”
阿贝多的语调很平静,平静到对面甚至怀疑自己是否错误理解了人类语言中“威胁”的意思。
“师父失踪,杜林骸骨化为雪山,心脏沉睡未醒,如今在这个世上,只有我一个人掌握了我们这批试验品的弱点。”
阿贝多抿了抿那口甜茶,似乎很享受这份味道。
他眯了眯眼“所以,我是来威胁你的。”他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