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镜花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的大狗,抿了抿唇。
这么显眼的特征,真的会有人贩子敢盯她吗
人贩子的首要目标是挑普通老实的类型,会杜绝染发纹身这类很有记忆点的目标。
泉镜花按照青池涟央的命令换掉了和服,穿着昨天去拜访的那位尾崎大人得到的碎花裙子,头上戴着蝴蝶结,怀里抱着尾崎红叶带她去娃娃机吊来的兔子娃娃,看着单纯可爱,像哪家走散的贵族小姐,成年人一下子就能抱走。
前提要忽略她身后的大狗。
「尨」的长相偏向松狮犬,圆脑袋,蓬蓬头,一身长毛垂地,像阿富汗猎犬,入水即水鬼,看着可爱,但快两米的体型,怎么也和无害扯不上关系。
这对幼女和犬的组合吸引了很多人,他们堪称万众瞩目。
才出港口黑手党不久,泉镜花就觉得自己可以打道回府了。
佯装甜美的女童深吸一口气,趁着拐角的时候,厉声让大狗离自己远一点。
大狗歪了歪脑袋,一对血红的眸中写满了清澈和愚蠢,走路速度是一点没慢,还因为泉镜花的减速差点撞到她,显然泉镜花这句话超出了它的理解范围。
泉镜花
她不仅看不懂青池先生,现在连青池先生的狗都看不懂了。
其实泉镜花对青池涟央并无多少怨恨,她聪明的很,知道青池涟央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在被港口黑手党收纳的那一瞬,她就该做好这种觉悟了。
效忠首领,绝不背叛组织,受到的攻击百倍奉还。
然后成为一名合格的港口黑手党。
正如青池涟央所说的,她无路可选。
在这个时代,大多流浪儿除了去孤儿院忍饥挨打,就是饿死在贫民窟的街头,就连红灯区都更倾向于能立马上岗的成人,而非要浪费好几年粮食的孩子。
泉镜花生于光鲜亮丽之家,也沦落深渊泥潭,自知外界冷暖。
「尨」却不知道泉镜花的心思,它不大的脑子只能记得主人在手稿上落笔书写的设定,那就是跟着眼前这个女孩,然后不能反抗她。
简单来说,就是蠢。
“笨狗。”泉镜花忍不住骂它一句,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才不就那么凶的狗,退去了獠牙这么笨蛋“算了,既然是青池先生的安排”
泉镜花知道青池涟央写作,也见过他肩膀上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娃娃,但她不想,也不敢去揣测青池涟央的能力,只在心里模模糊糊的掠过。
一人一狗匆匆的朝着擂钵街走去。
泉镜花尽量把自己装的像个迷路的小孩,所以不敢只走那些常人不敢去的小巷,而是大路小路掺杂着走,但一张冰块小脸,实在装不出惶恐和害怕。
在路过一条大路时,泉镜花被报刊门口聚集的一堆人吸引了目光。
“是看报的上班族啊。”
她记得父亲也喜欢在报刊买书,然后带回家来看。
但是那些报纸杂志都会被父亲丢进烤火炉里烧掉,所以泉镜花也不知道上面的具体内容,只觉得既然父亲每次都看两眼就烧掉,那肯定就是不好看吧。
但听着那些人激动的讨论声,泉镜花又迟疑了。
“凶手果然是太一郎吧。”
“不一定啊,凶手不是已经实锤了吗”
“这能叫实锤根本是含糊不清嘛。”
两个社会精英打扮的灰色西装男人突然争吵起来,这彻底激起了泉镜花的好奇。
这是她家遭遇悲剧后,她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加上青池涟央嘱咐她要扮演的单纯一点,泉镜花
便不假思索的凑了上去,然后垫起脚。
“请给我一份他们看的东西。”
报刊亭老板被自己摊子前突然走过来的毛茸茸的大狗吓了一跳,他推推眼镜,看着体型庞大,尾巴像风扇一样左右摇晃的不知品种的狗。
“是你在说话”
乖乖,这狗还是女娃,声音怪嫩的。
报摊上被一只小手推上来的钱让报刊亭老板清醒过来,他站了起来,才看见那和亭子差不多高的女孩,尴尬的咳了一声。
“是你啊,小姑娘。”
他就说狗怎么能说话呢。
异能者也不能这么随便暴露给他一个普通人看啊。
泉镜花不知老板惊讶的缘由,冰着小脸都说了一遍刚才的话。
“请给我一份他们看的东西。”
老板点点头,收了钱,从摊子上拾了一份杂志递给她,随后抬头,看到远处走来的人,脸上挂上对熟客的笑容。
“织田,早啊。”
“早。”
织田作之助走过来,浅浅扫了一眼泉镜花和她身后的大狗,也不是他乱看,实在是这组合太吸睛,根本没人能忍住不看。
人的本质是八卦。
“给我一份晨报,一份有推荐吗”
织田作之助看了一圈花花绿绿的杂志,犯了难。
他做的那份邮递员的工作又拖欠工资了,没太多闲钱买杂志报纸看。
“我特意给你留的,出爆款啦。”报刊亭老板笑了笑,拿了一份刚卖给泉镜花的“你看第一篇文章,现在他们都讨论疯了。”
织田作之助接过一看“母亲这名字还挺稀奇,是讲日常的吗”
现在市面上的多是风花雪月春秋冬夏泉的,还真少这种平铺直叙。
“不不,是恐怖。”
“志怪类”
“是啊,还有解密。”老板笑了笑“情节越看越细思极恐,就像家对读者说快来否定我写的内容一样,感觉在和家交流呢。”
刚有好几个人找他买了纸币,要写信否定书中的情节。
就是那个警察认定怡子是凶手的地方。
“还有这回事”
说完,织田作之助来了兴趣,仔细翻看起来。
才看几段,他就被故事情节吸引了进去,皱起眉。
“主角的状态不对劲啊。”
如果作者要勾勒一个自私、刻薄的儿子的形象,那这篇为什么会叫做母亲
就算是织田作之助这样情感淡泊的人,也对书里的儿子的所思所想起了火气。
“不会是愚母吧,后面讲的是死去的母亲生前对儿子的溺爱吗。”
老板回答他“你往后看就知道啦,往边上去一点,还有那个小姑娘,挡我做生意了。”
被点名的泉镜花抬起头,然后往边上挪了挪。
「尨」也学着她挪,四条腿及其淑女的小步移动。
时间静悄悄的流淌,充满了书香气味的报亭前,一大一小两个蓝眼睛的冰块杵在那,沉浸在书中所描述的故事中。
恐怖片和恐怖带给人的惊悚体验是不同的。
前者源自固定的画面带来的冲击感,后者则源自读者脑海中所勾勒出的画面。
文字是很神奇的东西。
拿竹林一词举例,不同人会带来不同的联想。
电闪雷鸣的阴森竹林,朦胧细雨的春后新竹,晴空万里的等等。
他们大多来自想象者的性格与所视物,天马行空,难以笃定。
再比如,看同一本书,织田作之助沉浸在故事情节中,看什么角落
木椅心理医生等描写,想的是前两天夜里的巧合体验,而泉镜花想到了父母惨死时的血腥。
尤其是最后的结局,中对母亲性格的描述,让泉镜花宛若经受了当头一棒。
幼女手脚冰凉,身体僵硬的捧着杂志,额头泌出大颗的汗珠。
故事中的那位母亲,和她的母亲太相似了。
母亲的篇幅并不长,织田作之助很快就看完了,他刚抬起头,就被泉镜花吓了一跳。
“凶手根本不是怡子吧小姑娘,你怎么了”
泉镜花一惊,大梦初醒似的抬起头“不,没事”
她回神,才发现自己竟然靠在大狗的身上,要不早就跌倒了。
大狗在她读书的时候就凑了过去,不时嗅一嗅书,似乎很喜欢这个味道。
泉镜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咽了口唾沫,礼貌对眼前的路人道谢。
“谢谢您,我是因为这故事写的太棒了,让我想起了”母亲。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泉镜花想起初见青池涟央时的场景,他说“你很幸运,你的母亲一定很爱你吧。”
她那时从那个冷漠的少年身上察觉到了母亲一样的亲切。
泉镜花翻到书的最后部分,那是作者留言和署名
「此篇劣作,仅为他献上」
这句话她见过,在青池涟央推给她的那张,在书写了「尨」故事的纸的最后。
,分明是港口黑手党的缩写。
“总之,我没事,多谢您的关心。”
泉镜花聚了一躬,然后慌乱的攥着书跑了,大狗摇着尾巴跟在她后面。
青池涟央放下笔,他看了眼桌上新整理出来的妻子,又抬头看了眼钟表。
午夜十一点。
一股困倦之意涌上头来,势不可挡。
他睫毛颤动几下,最后闭上了眼,倒在桌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甜的气味。
太宰治推开门,脸上挂着一个大大大口罩,看见青池涟央正趴在桌上睡觉,眸中划过一抹得逞,他又低头看一眼地上的钰子小姐。
三头身的娃娃苟苟祟祟的趴在门框边上,探出个头。
察觉到太宰治在看它,钰子小姐抬头,黑黝黝的眼睛倒映出少年首领的模样。
「您在干什么」它用黑线勾写。
“和青池玩个游戏。”
太宰治笑盈盈的说。
钰子小姐看着友善,到底也是青池涟央的异能,他若是表现出一点对青池涟央的恶意,现在无害的钰子小姐会马上暴走,像撕面包一样把他撕掉。
虽然他有人间失格傍身,钰子小姐伤不到他就对了。
「游戏」
钰子小姐没听懂,但它没察觉到杀意,于是就顺从主人为它增加的设定,老老实实的躲在首领室保护太宰治的安全。
过了钰子小姐这关,太宰治放心的踏入青池涟央所在的办公室。
说什么整理完手稿要看他睡觉,自己睡去吧。
年轻的首领冷哼一声,戳戳熟睡的青池涟央的脸颊。
他真的很听话,太宰治只是随口一提,他便不再屋子里戴口罩了。
和少年外表的冷淡不同,他有一点婴儿肥,很软,很暖,一按一个小凹槽。
别看平日青池涟央一口一句肉麻的鬼话,表现的白给又忠犬,实际上日常和太宰治一直保持着很远的距离,语气也冷淡的很。为数不多的两次靠近,都是他主动。
为什么描述的像是在谈恋爱
他真是被青池涟央毒害不浅。
太宰治晃晃脑袋,把里面的水全倒掉,准备开始做正事。
他勾勾唇,变魔术似的从袖子里甩出一只黑色马克笔,油性、防水、短时间洗不掉。
既然青池涟央无亲无故,无欲无求,违法乱纪也威胁不到他,那就
手动制造黑料。
画王八好,还是写上太宰治的狗
太宰治正犹豫着,手腕突然被攥住,他眨眨眼,看向伸手的人,稍有震惊。
“你还有抗药性这个功能吗青池。”
他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这话问完,太宰治才发现青池涟央还没完全醒,他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微颤,露出一抹瞳孔翠色,唇色苍白,看上去极其脆弱,眉头紧促。
太宰治一愣,脑海中冒出好几个类似药物过敏的名词,连忙想看看青池涟央的情况,结果刚靠近,眼前突然天翻地旋,人被压到了椅子上,阻挡药物的口罩也被撤掉。
太宰治
他睁大眼睛,似乎没想到又被青池涟央摆了一道。
青池涟央站起来,扶着额头,嗓音沙哑“没有抗药性,但是首领,您是不是忘了”
他向后踉跄两步,靠坐在办公桌边,蓝绿瞳中是罕见的笑意。
“钰子小姐和我是心意相通的。”
虽然不至于有加密通话这种逆天联系,但钰子小姐遇到不能理解的东西的疑惑,他还是能感觉到的。总得防备着点吧。
空气中迷药的气味逐渐扩散,和房间中本就有的薰香融为一体,散发着古怪的甜味。
钰子小姐趴在门边,看着一起陷入昏迷的两个人,满眼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