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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玉婆婆和闻爷爷身体都还好吗”

    林琅终于从“记忆”里找到了信件里相关的人物,也不怪她没第一时间想起,林琅姥姥一直管自己的手帕交叫阿玉,“林琅”管她叫玉婆婆。

    至于玉婆婆的丈夫家人,林姥姥很少和“林琅”唠这些,只说她有这么个好姐妹,希望她们有生之年能再见见、说说话。

    但“记忆”里,林琅姥姥已经好些年没有提及这个好闺蜜了,“原主”以为是姥爷去世打击到了姥姥,不爱说故人故事。

    “原主”问过一回,姥姥没说,她就没再问过。

    闻昭非敛起眸光道,“奶奶五年前去世了。爷爷身体还好,有专人在照顾他。”

    对信件的内容,闻昭非了然于心。

    林家和闻家的的确确有一段“娃娃亲”的约定,但约定的对象却不是现在的林琅和闻昭非,而是林琅的母亲林可萱和闻昭非的父亲闻明轩。

    三十多年前,时局动乱,林家和闻家接连遭遇祸事,互相失联近二十年时间,再联系上时林琅母亲和闻昭非父亲都分别嫁人和娶亲,这娃娃亲自然“作废”了。

    这个世界的林琅随姥爷姓林,她原本还有个名字叫慕琳琅,她四五岁时被林可萱送回小宁村,她本人追着林琅的血缘生父,不知是出国还是去了港城那边

    林琅被塞来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她四周岁前的回忆。

    林家俩老对外的说法都是说林琅父不详,母亲失踪多年。“林琅”对个中细节知道的不多,这个年头有个在国外的母亲父亲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琅”从懂事起就当自己没有父母,现在这个穿书来的林琅更不愿寻什么亲,从信件里知道闻昭非和他们不相关,林琅还悄悄松口气。

    但“娃娃亲”对象找来家里了,他们总要一起把事情解决了,有个明确的说法,总不能将来再继续传给下一代吧。

    信件里,林琅姥姥的说法相对委婉,说明了她的病情和俩家“娃娃亲”的由来始末,因为恩情,也因为彼此深厚的友谊。

    因情谊许下约定,也要有情义才能延续。

    林琅姥姥温如归写这封信是为了给外孙女儿寻找依靠,而不是增加枷锁。她在信件里特别强调了,或有一方不愿,这约定也能就此作废。

    信件最后,温如归询问闻老爷子近况,再问是否能安排人尽快来小宁村一趟,让俩家孩子相看,给这段“娃娃亲”一个结果,无论好坏。

    京城闻家未婚适龄的孙子外孙并不少,但孙辈里只有闻昭非生母早逝,父亲再娶生子,闻明轩明显是更爱护他和现任妻子的孩子,闻昭非的堂哥表弟们家里也是类似情况。

    谁家都不愿推人出来,一来二去,众人就默认了闻家俩老养大的闻昭非,有义务去履行俩老当年留下的“娃娃亲”约定。

    这也是这封信辗转多时到今年三月,才送到闻昭非手中的主要原因。

    林琅把看完的信还给闻昭非,她侧身和七叔公低语几句,七叔公点点头起身到林琅家后院那边溜达,前院这边留给林琅和闻昭非继续说话。

    林琅抬脸,认认真真地看闻昭非一会儿,开门见山问道,“关于娃娃亲,你是什么想法”

    林琅对着突然的“娃娃亲”有点儿懵,但可以确定的是书里“原主”哪辈子都没和闻昭非履行婚约。

    闻昭非神情立刻跟着严肃起来,“如果你坚持约定,我可以承担起责任。如果你不愿意闻家愿意给你三百块钱当作嫁妆钱。”

    三百块钱可以让林琅在县里买到一个工作,林琅干不了农活的事情可以解决。一个好工作,也能让林琅找更好的对象,怎么都比嫁给他强。

    出于为林琅考虑的想法,闻昭非也认为林琅不适合嫁给闻家的其他孙辈们。他们无视温如归的病情互相推脱,到了今年三月怕老爷子发现大发雷霆,才想起把他推出来。

    门户观念和偏见最是摧残人,非自愿的婚姻只会给林琅带去更多的苦难。

    闻昭非补充道,“我奶奶和温奶奶是一辈子的好姐妹,林爷爷还曾救过我爷爷的命。”

    可以说,无论哪个选择,林琅都不需亏心。救命之恩,哪里是能一段婚姻或三百块钱就能了结。

    闻昭非面色微微发窘,所谓闻家给的三百块钱,其实是他个人出的,已经是他工作两年的绝大部分积蓄了。

    来前他没想到林家的境况如此糟糕,不然多少还能和同事朋友凑上一些,他以这副模样和林琅见面,对林琅可能的选择已经有预见。

    三百块林琅在现代可是有价值百万的房子和几十万存款的。她没有父母缘和兄弟姐妹爱,但拥有姥姥的全部偏爱。

    这个世界的“林琅”也是如此,林家穷归穷,却从来没有亏待过“她”,物质和精神上都是如此。

    林琅对三百块不心动,对闻昭非所说的第一选择倒有些想法。

    “我嫁给你能吃饱饭吗”林琅将又被风吹散的头发别到耳后,莹白脸蛋露在西斜的霞光里,那双眸子又黑又亮。

    闻昭非抿了抿干到起皮的唇,点头,“能,我大专临床医科毕业,工龄两年,目前工资五十八块,还有各种票补贴。”

    这工资是今年二月才提到的五十八元,最开始只有三十元,积蓄也只有三百来块,但让自己和林琅吃饱饭不成问题。

    林琅眼睛一眨,紧接着问道,“你不打媳妇的吧”

    她在运动方面天生缺根筋儿,这个世界的身体又体弱多病,万一嫁给家暴男,她怕是挨不了一顿打就得归西了。

    她这问的话多少有些冒犯和莽撞,但她和闻昭非谈不拢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眼下顾及不了多少,她只想看出点儿闻昭非对家暴的态度。

    “不打”闻昭非眉头蹙起,他最看不起看不惯的就是那些表面人模人样,背地里只会打媳妇孩子出气的男人和极少数女人。

    “如果遇到类似情况别莽着上,你最好是报警求助。”

    闻昭非看林琅瘦小又病弱的模样,莫名担心林琅见义勇为不成,把自己搭进去了。当然,林琅对家暴“零容忍”和警觉,还是被他欣赏的。

    闻昭非在农场,就用合理合法的手段处理过两个家暴男。那俩人有所收敛,而被家暴的对象自己没有逃离和求助的想法,外人帮不上太多。

    林琅绷着的嘴角微微上扬,又长又密的睫毛随她弯起的眸子卷翘起来,眼角如钩,梨涡浅露,“我选择一,嫁你。”

    “唔”闻昭非没想到林琅会答应得如此之快,他一箩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了。

    “对了,你是真的愿意履行娃娃亲娶我吗你要是有别的想法或有心爱的人,千万别勉强,我要三百块也行。”

    林琅快速谋算起来,她嫁人确实能实现阶段性的“一了百了”,但也没到非嫁不可的地步,如果闻昭非心甘情愿,他们算是皆大欢喜。

    如果闻昭非不愿意,他们还是能一个拿钱,一个走人,从此不复相见。

    手头多这三百块,林琅觉得自己安稳活到三年后的几率又多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还是那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林琅这个月跑县城勤了些,村里就有不少人在背后说闲话,很多时候,她怕是有钱都不敢花。

    这也是林琅手头能花的钱不多了,但还不卖闲置缝纫机的原因之一。

    其实如果不是今天上工真的有些被祝之徽和贺永明烦到和吓到,她可能不会这么快考虑婚事。

    闻昭非能感觉林琅并非看上他这个人,只是他“合适”,恰好在林琅需要一个丈夫时出现,不知何原因,成为林琅可以首先“考虑”的对象。

    “你愿意的前提下,我也愿意履行这个约定,”闻昭非朝林琅肯定地点头,在林琅愿意嫁的前提下,他不会推卸责任。

    他没有毁约的想法,也没有什么心爱的人等着他娶。

    闻昭非开口前的沉默是因为他的情况并不算好,他怕林琅选了他会后悔。

    “我虽然是医生,但我工作的地点不在京城,在东北荒沼泽边的农场卫生所,那里的环境、气候、生活条件都不太好,”闻昭非目光平和地看林琅。

    到东北农场工作,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后悔,但还未成为他妻子的林琅依然拥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交浅言深容易出事,在林琅还没确定嫁不嫁之前,闻昭非不好和林琅说更多他和闻家的情况。

    当然,他也着实没想到林琅放着三百块钱没要,要选和他履行婚约。

    林琅眉梢一挑笑了,面庞在稍显黯淡的霞光里熠熠生辉,“你看我这里条件也没好到哪里去,你不嫌弃我,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她考虑嫁闻昭非不是冲着闻家,而是闻昭非愿意履行承诺、不远数千里愿意来小宁村的担当。

    闻昭非这份担当在小宁村少见,在林琅相对熟悉的现代社会也不多见。

    因着这份欣赏、和她如今确实窘迫无奈的境况,她愿意赌一把,即便他们婚后过得不好,她相信有祖父母辈“救命之恩”的特殊情分在,他们也能和平分手。

    迎着林琅的笑脸,闻昭非心头一颤,脑袋空白了一瞬,再回神时,他的世界充斥着唯一又强烈的感受。

    林琅好白,像一团白雪,更像一只毛发雪白、喵呜叫着撒娇的猫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