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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第四十三章 【大肥章】
    闻昭非吻了吻林琅的头发, 又继续保证道“佩佩别怕, 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不甚明白林琅为何会在愤怒中滋生惧意,但无疑他不会给王建民任何伤害林琅的机会。

    这话他告诉林琅,也告诉他自己。

    “谢谢三哥, 我就是被气懵了才这样, ”林琅朝闻昭非笑了笑,再回抱紧他, 又一会儿后,她才偏头问道“有没有热水我想洗头洗澡。”

    “有, 我抱你去。”

    闻昭非再确认一眼林琅是真的恢复了,他才将人抱起往外走去,

    堂屋出来时, 闻昭非余光瞄到后门回来的赵信衡,继续当没看到抱着林琅进到后院的浴房里。

    林琅靠在闻昭非肩膀上,视角有限, 果然就没瞧见。

    赵信衡不得不配合着轻手轻脚从后门回到堂屋, 再进厨房, 给来端热水的闻昭非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林琅坐到浴房的凳子上,将短了许多的头发绑起来, 防止弄湿。再等闻昭非给她把热水弄好, 人出去屋外守着, 她才开始脱衣服洗澡。

    十分钟后, 林琅出来, 换闻昭非去洗澡,随后他们去厨房和赵信衡一起准备晚饭。

    有从明水镇国营饭店带回来的烤羊腿,煮好米饭, 再烫个青菜就能吃了。

    赵信衡拿灶膛里的炭块到前院二次烤了羊腿,先切一份送去隔壁的简老家,回来切好剩下的再摆到堂屋的饭桌上,四人落座就开始吃。

    “这是小宁村董大婶自制的辣椒面,你们试试看。”

    闻昭非指了指红彤彤的碟子,他看了部分秦英兰写给林琅的信,信里提及包裹里的那包辣椒面是董红玉让七叔公一起寄给林琅的。

    信里,秦英兰转述了林琅辣椒酱的做法和干料辣酱面的使用方法等。

    做好的辣椒酱放瓶瓶罐罐里容易在邮寄来的路上的被碰坏,她们建议七叔公直接寄干辣椒,再附赠董红玉亲手制作的辣椒面过来。

    林琅日常吃的清淡,董红玉寄来的辣椒面也以香麻为主。

    赵信衡第一个试吃,连连点头,“好吃,京城南福巷国营饭店里有一个川地籍的大厨,他做的辣椒面也是这个味儿。”

    林琅也试着蘸料吃了一下,对她来说依旧有些麻有些辣,但它很好地中和了烤羊腿的油腻,吃起来更香更好吃了。

    闻昭非和寇君君试过之后也觉得不错,四个人就这样一顿把大半只烤羊腿配饭配菜吃得精光,那骨头也没丢,赵信衡打算留着熬汤煮面吃。

    睡觉前,林琅和闻昭非一起看了京城闻老爷子给他们的信。

    老爷子也学林琅那样标注日期,每天都记录一些琐事儿和趣事儿,信件的最后才简略说明了一下他寄来的东西。

    连衣裙是老爷子喊杨婶去供销社买的,两团毛线是他去逛黑市,顺手买来给林琅秋冬织毛衣织帽子的,各种药材是给林琅调理身体的。

    林琅瞄一眼闻昭非,“三哥还会织毛衣织帽子唔,你连那么复杂的绣花和手术都会,是我大惊小怪了。”

    林琅很快就收起了惊讶,她觉得她这个老师爷爷嘴里的“天才”,名不符实,闻昭非才是真正的多才多艺,聪明能干。

    提起织毛衣,老爷子还在信里告诉林琅一段,闻昭非儿时和他祖母阮琇玉地对话,逗人得很。

    阮琇玉说要给闻昭非攒娶媳妇的礼金,八岁的闻昭非直摇头说他不要媳妇。阮琇玉又逗小闻昭非说,不要媳妇可就没人给他做衣服织毛衣煮好吃的了。小闻昭非继续摇头,说他不用媳妇,他自己能学。

    小闻昭非年少无知又要强,阮琇玉一激一逗,他就真的将煮饭、做衣服、织毛衣等学了个遍。

    “我只会基础款的,等天气没那么热了,我就给你做,”闻昭非尝试转移林琅的注意力,心中也忍不住叹气,老爷子各种不顾及他在林琅面前形象地给他揭底儿啊。

    两团毛线寄来就好,他肯定会给林琅做,不需要这样连带黑历史一起给林琅说的吧。

    “三哥以前真的那样不想娶媳妇吗”林琅没被转移注意,她努力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偏头看耳根微微发红的闻昭非。

    闻昭非偏头吻了一下林琅的额头,肯定地道“我想娶你,见到你之后,我就没再想过这些事儿。”

    在林琅姥姥的手写信寄到前,闻昭非确实没考虑过婚姻,在见到林琅前,他心底也确实倾向于这个娃娃亲难成,甚至选择了那副形象去见林琅。

    可在见到林琅后,他立刻就后悔起自己那副邋遢模样,在林琅选择履行婚约嫁给他至今,他心中只有庆幸和感恩。

    “可是你娶我之后,也还是没人煮饭洗衣服做衣服,”林琅低了低眸光,她完全不符合阮奶奶预设里闻昭非媳妇的形象。

    “这些我自己都会,我要娶的是你。”

    闻昭非轻轻抬起林琅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肯定地告知,他以前不想结婚,后来娶了林琅,也从未想过要让林琅做这些。

    “奶奶在的话,她只会和我一样庆幸把你娶回来了,也会很高兴我能照顾好你。”

    闻昭非说着又亲了一下林琅的脸颊,“这些话是奶奶逗我的,家里一直都有杨婶和其他雇来的阿姨婶子在,爷爷从来不舍得让奶奶做这些,奶奶也不会对我的媳妇有这些要求。”

    “哦,”林琅放心了,她回蹭闻昭非几下,又再坐好将最后半页信看完,再将信件放回抽屉。

    闻昭非起身走去将背包里另两封信拿过来看,他搂紧林琅的腰把人带回怀里,“无妨,一起看。”

    信件虽然是他京城朋友写给他的,但不涉及朋友和他个人的,而是关于闻昭非请他帮忙去调查沈晖姨夫的回复。

    闻昭非这么说,林琅就继续凑过脑袋一起看。

    沈晖姨夫郑重余的堂姐郑重霜在京城知青办工作,在闻昭非和沈晖下乡的同年年底,郑重余从机械厂革委会干事晋升为副主任。

    今年年初沈晖的妹妹沈暖入职聂雪所在纺织厂,她入职的工作间正好是闻想南转入纺织厂宣传科前的岗位。

    闻昭非的朋友一番周折问到了闻昭非报名下乡那批知青们的去处,最不好的地方除了闻昭非来的东北农场,还有西北戈壁滩等地。

    但信中呈现的重点不是多不好的地方,而是相对不错的地方,其中就有一个距离京城五小时火车路程内的冀地北部一乡下,那里原是沈家祖地。

    若没有赵信衡发给闻昭非的电报,若闻昭非京城入职失败必须下乡,闻老爷子肯定会想办法给闻昭非安排好一点儿的地方,这个看起来不错的冀北乡下极可能会成为老爷子的选择。

    没有特殊原因,闻昭非肯定也更愿意去离京城近点儿的乡下,方便他探亲回来看老爷子。

    这封信件里没有什么评价性的话语,悉数阐述调查出来的事实,却让人细思极恐,越看越毛骨悚然。

    聂雪针对闻昭非的谋划从闻昭非下乡前就开始了。难以想象闻昭非真的前往了沈家祖地所在的乡下,会可能遭遇什么。

    至少如今这样在卫生所工作的机会是难有的,还有类似之前那样流传的污蔑诽谤或其他更为极端恶劣的手段。

    闻昭非看林琅蹙起的眉尖,心中微微后悔喊林琅一起看。

    他给京城朋友寄的信只让他调查郑重余和聂雪的交易,却没想他的朋友顺藤摸瓜,将当年聂雪利用知青办可能针对他的谋划挖出来了。

    “佩佩不怕,我决定下乡是因为老师师母和这里的红石场,不然有爷爷和我在京城的其他老师朋友们在,我要找工作不难。”

    闻昭非的原户口一直在闻老爷子名下,闻明轩那边需要下乡的固定名额原本是轮不到闻昭非的。

    是闻昭非下乡后,他们找关系操作,将闻昭非的下乡名额算到闻明轩的再婚家庭里。

    此外,聂雪并没有那“只手遮天”的能力,闻昭非一直也没有真正意义上被她算计成功,这还是闻昭非以前没想到她对他怀有如此强烈的恶意。

    现在闻昭非知道了,有所防范,更不会给她机会了。

    “嗯,”林琅轻轻点头,闻昭非和寇君君都没有瞒她,她大致也理清闻昭非为何下乡到东北农场来。

    闻昭非又拆开另一封信看,一样是从京城寄来,但却和这类污糟事情无关,是闻昭非三个月前寄出信的回信。

    “这是贺院长给我的回信,他是我在京城医院实习时的导师,看在师母的面子上,他带了我一年,我找他请教一些医术方面的问题。”

    “哦,”林琅点点头,难怪她有些看不大懂。

    如此林琅也不勉强自己继续看,她把信纸和笔拿出来,写给闻老爷子、七叔公们的回信,给他们分享了明水镇一日游的见闻和感受。

    在给秦英兰的信里,林琅忍不住诸多吐槽,最后再叮嘱秦英兰多防备着王诗雯和王建民。

    王诗雯看上祝之徽,天然对祝之徽前世妻子秦英兰怀有敌意。王诗雯是重生者,掌握诸多先知和常人不知的隐秘。

    林琅不知“剧情”里秦英兰的“家暴悲剧”和王诗雯有没有关系,但总是有备无患。

    林琅写完三封回信,闻昭非也写完了给京城贺院长的回信,提及他正在做的研究和他从林琅那里获得启发的病患心理等见解。

    “我明天上班前一起送到场办邮局,”闻昭非说着接着林琅递来鼓鼓嬢嬢的三封信,一起放到背包里,再吹了灯走过来一起躺下。

    闻昭非将林琅拥进怀里,“别生气,别害怕,也别难过,都有我在。”

    林琅蹭蹭闻昭非,“我才想和你这么说呢。”

    她觉得和闻昭非遭遇的比起来,她遇到的算计至少都在明面儿上,她不搭理或跑走,设计的人就无计可施。

    闻昭非这里就不是了,从两年前,又或者更久之前,他一直被窥视和针对着,闻昭非能有如今这般优秀,少不了老爷子、赵信衡寇君君的庇护,但更多还是闻昭非内心坚毅,自身也足够努力。

    林琅替闻昭非生气、后怕之余,心中也燃起了斗志。她也想在闻昭非将来有需要时,为他帮助和庇护。

    “好,我也有佩佩在,”闻昭非从善如流,再亲一下林琅微微鼓起地脸颊,“睡觉,晚安。”

    “晚安,”林琅回亲一下闻昭非,眼睛闭上没多久就真的没想太多成功入睡了。

    翌日清早,寇君君和赵信衡上班的上班,上工的上工,林琅去到隔壁简老家里继续捣腾闹钟,闻昭非带着信件绕路去场办邮局寄信再去红石场。

    时隔多日,闻昭非再和沈晖在邮局外的大信箱前遇上。

    这次沈晖没了之前看闻昭非热闹的倨傲神色,也不再假热情地打招呼,而是阴测测又不甘心地盯着闻昭非看。

    闻昭非面无表情将贴好邮票的信件推入信箱中,再侧身看向沈晖,“你跟我来。”

    沈晖面露讶色,他还以为闻昭非会继续和以前那样,他不打招呼,闻昭非就无视他。

    闻昭非说完话就骑着自行车往一侧的暗巷骑去,沈晖短暂犹豫就跟上来了。

    进到巷道,沈晖还没开口,迎面就是闻昭非的铁拳。

    说是铁拳是因为闻昭非这一拳打在他身上,疼得他近乎失声,脊背躬成煮熟的红虾,“你”

    闻昭非继续推搡起沈晖到巷道的墙壁上,他的手扼在沈晖的脖颈处,强制沈晖忍着疼抬眸看他。

    “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到我妻子林琅面前晃,她看见你一次,我就这样打你一次,”话落,闻昭非又给沈晖补上了一拳。

    沈晖又一次痛到失声,额头后背冷汗连连,他抬眸目露惧色地看闻昭非,“我要去警卫科”

    “好啊,你能找到证据,我当然奉陪,”闻昭非说着放下两边方便活动折起的袖子,再朝他停在边儿上的自行车走去。

    闻昭非很快就骑着车消失在巷道转角,再往红石场方向骑去。

    巷道里的沈晖吭哧吭哧地忍过疼,再小心地掀起衣服一看,眨眼又揉眼,他微微突出的雪白腹部上没有留下半点儿伤痕。

    沈晖想不通那几乎让他疼死的两拳怎么会毫无痕迹留下,但闻昭非就是做到了。闻昭非敢打他,就不怕他告警卫科。

    没有直接的伤痕证据,甚至也没有人证,加上闻昭非刚刚被澄清了谣言,农场上人绝大多数人还对闻昭非心怀愧疚。

    只靠沈晖嘴巴说闻昭非打他,根本不会有人信他自己也不敢信平日里看起来清高倨傲、文质彬彬的闻昭非,会二话不说地揍他。

    沈晖不得不吃下这个哑巴亏,已经抵达红石场的闻昭非也没有觉得打了沈晖有多解恨。

    闻昭非会选择动手,纯粹是沈晖脸皮太厚,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快又会将林琅的拒绝臆想成“欲迎还拒”等。

    不让他疼到怕,沈晖是记不住教训的。

    天时地利,加上沈晖自己撞上来,闻昭非就毫不犹豫地动手了。

    今天是闻昭非提议给红石场的体检建档计划的正式启动日,开始忙碌后,闻昭非就将他打了沈晖的事情抛到脑后。

    7月1号到3号,也是场办举行学习大会的日子,为了不影响田地劳作的进度,加上天气炎热,学习大会的具体时间延迟到傍晚四点到天黑前的八点。

    连续三天,闻昭非和寇君君都提前下班回来陪着林琅和赵信衡一起到场办,他们自带竹凳,坐到场办广场边缘的位置。

    一二区卫生所的杨靖范西华等人也找过来,和林琅闻昭非寇君君一起坐着听学习大会。

    学习大会的内容除了每个月都有的那些和新政策的解读外,还有关于张大牛事件延续的风气整顿。

    首先就是场办严格禁止任何打架斗殴、家暴媳妇老母的事件发生,若有再犯必定重罚。再就是农场禁止散布和传播任何捕风捉影的不实传言,若有再犯,散布的人和传播的人都要受到处罚。

    这个规定下来,楚建森和闻昭非想要的效果基本达成。

    楚建森也不再语焉不详地敷衍那些来问闻昭非何时上岗的病人家属们,而是直接告诉说,闻昭非被举报停职期间,给红石场调过去帮忙了,大抵九月前会回来坐班。

    听到这消息的人目瞪口呆,不带红石场这样“趁火打劫”的,但让他们找去红石场喊副团老樊放闻昭非回来,他们也不敢啊。

    别说农场上的人希望闻昭非尽快复岗,楚建森也忍不住后悔让闻昭非去红石场那么久,没了闻昭非的外科室,能看的病减少一半以上。

    但这事儿早就定下了,无可改变,他们只能安慰自己闻昭非两个月后还能回来。

    开大会的最后一天,林琅特意让闻昭非把三轮车骑来,大会结束后,他们把车借给范西华和方一涛,他们轮流载着罗佳佳兜几圈尽兴。

    离开前,范西华还找林琅约好,下个月的学习大会林琅也尽量骑着三轮车来,借他们继续兜风玩。

    7月25号,再有两三天,闻昭非就将完成红石场所有劳改犯的体检和病例建档计划。

    在每天的体检工作大抵完成后,闻昭非按照之前的习惯继续喊体检过的个别几人再过来复检和详谈。

    在玉米地里劳作的宋三鸣被警卫员喊来的路上心中惴惴,近来,红石场上被喊去复检的人里有不少都检查出严重问题来。

    这些人大多都和宋三鸣此时一样,心中恐惧自己得了什么病,又庆幸能被发现或还有挽回的机会。

    宋三鸣一直坐在会诊室外,等他前头的几人都看好了出来,他才被男护士小吴喊进去。

    “脱了外套,躺下。”

    闻昭非指了指会诊室靠窗边的病床,他低着眸光还在看宋三鸣的基本信息,他手中不仅有宋三鸣上午体检出来的基础信息,还有宋三鸣留在档案里的看诊记录。

    宋三鸣有较为严重的胃病和其他大小症状,其实农场上的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有这类毛病,且持续时间都在年以上,原因都是长期饮食不规律,营养匮乏等。

    有所不同的是,宋三鸣的胃疼等是他遭遇过一次严重车祸,留下的后遗症。

    宋三鸣立刻按要求做了,他要再拉起里面的汗衫前,被闻昭非拂开手,“不用。”

    随后闻昭非拿听诊器继续给宋三鸣检查了,他曾经受伤严重的心肺胃等地方,再询问道“阮医生给你开的药还有在吃吗吃过多久”

    宋三鸣立刻回答道“我在那边吃了有半年。转来红石场后,我找陶医生再开过中药喝了两个月。闻医生,我的病请你如实告诉我。”

    闻昭非继续在病历本上记录,再瞟一眼宋三鸣微微发白的面色,按他要求如实道“你的胃病问题不算严重,但你的肾脏也出了问题,应该也是事故后遗症”

    闻昭非列举了诸多症状,易饿、易疲劳、尿血等,宋三鸣都对上了。

    闻昭非沉吟道“情况有些严重了,我会帮你和副团长申请到镇医院进行更详细检查。”

    “在申请下来前,我会先给你开药。”

    闻昭非说着将开好的药单递给护士小吴,让他先去取药。

    小吴离开,闻昭非放下病历本,浅棕色的眸子直直看向宋三鸣,“我能问你一个私人的问题吗”

    “闻医生你问,”宋三鸣心中悲戚自己这破身体,但也感激闻昭非给他看病和开药。

    闻昭非语气清淡又极为严肃,“你还记得阮琇玉女士吗我叫闻昭非,是闻鹤城和阮琇玉亲手带大的孙儿。”

    “你记起来了放心,我不是来找你报仇的。”

    宋三鸣已经在接受国家和律法给他的惩罚,除了这个问话外,闻昭非不会再进行任何的私罚。甚至,他还会履行他在红石场替班的职责,在宋三鸣的愿意前提下,继续为他治疗。

    “相信你自己也有感觉,你的车祸不像是意外。这才千方百计在监狱医院赖了半年,再转来红石场这里。”

    但宋三鸣摆脱了继续被“意外”死亡的阴影,也还要继续付出代价,他的身体经受不起红石场高强度的劳作,肾脏也开始出问题了。

    宋三鸣面色比得知自己病情严重时还要苍白,嘴唇抖了抖,他问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已经遭到报应了,还不够吗。”

    闻昭非蹙起眉心,扬了扬手,“别转移重心。你落到如今下场你要问你自己做过什么。我只想知道举报阮琇玉女士的那份举报信是谁写的,是谁交给你的,你们打成了什么交易,你才”

    宋三鸣连连摇头,“这真的是个意外,我只让人把人带来配合调查,真的没有为难她老人家。我真的没有”

    老爷子闻鹤城当时还在高校任教,是副院长级别的人物,他收到举报信也只觉得有人要搞闻鹤城,然后选择从闻鹤城媳妇阮琇玉那里下手。

    他下命令把人带来后,就安排人去闻鹤城在职学校的革委会对接,不想才关了三天,阮琇玉被带出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他当时也吓到了。

    “你一定还记得举报信的内容,对吗尽量原话给我复述一遍。”

    闻昭非相信宋三鸣不会轻易忘了那封信,他祖母阮琇玉去世没多久,曾经是街道革委会主任的宋三鸣就跟着被搜出罪证,不到半年就被判刑。

    宋三鸣又在前往关押监狱所的路上,遭遇严重事故,知道的人都说他是造孽太多、罪有应得。

    但在闻昭非的后续调查里,宋三鸣虽然贪婪,但行事还算有基本的底限在,阮琇玉是第一个死在他手里的意外。

    想必宋三鸣午夜梦回时,想忘也忘不了。

    宋三鸣呆了许久,才开口复述那份举报信,相对详细地阐述了诸多阮琇玉资本家贵妇的作风,家里私藏了不止一件违禁物品等。

    “大抵就是这些,举报信是我前妻带回来给我的。”

    宋三鸣对阮琇玉的死依旧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并不是直接责任,他再次强调,“我没有下命令,但不能排除我前妻给我手下人下了命令。”

    “呵,我落到如今这下场也有她的手笔,她和谁达成了具体交易我是不知道的,”宋三鸣忍住眼底的恨意和惧怕,对闻昭非说了他能说的。

    “我前妻叫曹美英。我们离婚后,她改嫁给季靳亦,就是你父亲所在机械厂的副厂长,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是为了我,呵呵”

    宋三鸣自嘲不止,他答应离婚时,还感动曹美英为了救他去攀附机械厂副厂长。

    事实就是他想多了,从离婚那天一直到他被宣判当天,前妻曹美英没有再露过面。他紧接着就遭遇了严重车祸,寄出去的信更没有一封有回音的。

    “我算是明白我们这些人再风光再嚣张,将来都得加倍报应回去。”他曾经有那么多钱,所有街坊都要看他眼色,不还是遭到报应,妻离子散,病痛缠身。

    曹美英离开他是对的,她改嫁给季靳亦后,不仅可以继续以前的生活,还能在人前风风光光。不像他走在路上,总会有隐晦角落里看来惧怕又仇恨的目光,会在午夜梦回时,被梦里的一双双眼睛吓醒。

    闻昭非没有理会宋三鸣悔不当初的诸多感叹,他低下的眸光里冷意恨意交织,机械厂啊,这可不就都对上了。

    能对阮琇玉诸多习惯和私藏如数家珍的只会是身边的人。闻昭非大抵已经确定了举报信出自谁人之手。意外又不算太意外的感觉,最后只剩果然如此、果真如此

    “这是纸和笔,你将举报信的内容手写下来,再签个名字,”闻昭非收敛起眼底的情绪,将一页白纸和钢笔递给宋三鸣,他的眼神不容拒绝。

    宋三鸣还指望着闻昭非给他治病,话都说出来了,再写一遍也没什么妨碍,他接过纸笔,蹲到病床一侧的桌子边写起来。

    男护士小吴拿药回来放到办公桌上,再和闻昭非笑了笑,“闻医生,那我先下班去吃饭了呀,你也早点儿回去。”

    宋三鸣是下午需要复诊的最后一位,护士小吴帮忙去拿了药之后,就没他什么工作了,日常闻昭非也会提前放他去大食堂抢菜。

    “辛苦你了,去吧,”闻昭非点点头,走回到办公桌那边着手整理病历本,等他整理得差不多时,宋三鸣也将签名后的举报信递过来。

    “依我判断,大概和原件像个八成”

    闻昭非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来接,他指了指办公桌上的药,“吃不吃随你,我只会在红石场待到陶医生回来为止,你的情况还能等到陶医生回来给你治。”

    “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您别和我计较。我吃,您也帮我申请,我我还不想死,”宋三鸣被判了十五年,如今已经熬过五年时间,他还想有一天回京城去看看。

    闻昭非没有回应他的话,他接过纸笔,就去门外喊警卫员进来将宋三鸣送走。随后他拎上背包,骑上自行车从红石场离开。

    偶有遇到的劳改犯和看管军人们,都会主动和闻昭非打招呼。

    在昨天,副团老樊找闻昭非主动提出,让闻昭非后续和另一栋楼里的军医合作,给他手下的兵进行基础体检。

    驻守部队的军人原就有病例档案,不需要新建,但副团老樊看重闻昭非的医术,希望闻昭非能和这个月一样,给他手下的人提前发现病症提前治疗。

    同时他也允许闻昭非继续记录病症,作为医学相关的研究材料。也因此闻昭非在红石场的人缘空前的好。

    赵家小院里,闻昭非停好自行车,却没有同之前那样第一时间就去隔壁简老家看林琅,而是抬着水进浴房洗头洗澡。

    洗着洗着,闻昭非忍不住干呕起来,且越要克制就难抵御

    “三哥,是你在里面吗”林琅的声音从浴房门外穿来。

    林琅要的闹钟在半个月前做好了,个头稍显大了些,铃声也不大好听,但看时间和定时响地功能没有问题。

    现在林琅和简老都习惯在上课和做事儿开始前定个时,不至于太过投入后忘记时间,耽误其他事儿。

    今儿是周四,简老陪林琅去陈会宁教授家里上了课,稍稍耽搁才回来,林琅一看时间已经过了闻昭非日常下班回来的时间,她没直接回简老家后院继续写作业,而是回来赵家小院看了一眼。

    林琅看到自行车,又找去厨房、堂屋和客卧,闻昭非都不在,她又找来浴房,尝试推了一下,果然没推开,但里面也没有洗澡的动静。

    “三哥”林琅敲了敲门,直觉里面应该是闻昭非。

    毕竟自行车都回来了,闻昭非肯定也回了,而且小偷跑家里也不太可能跑到什么都没有的浴房里,把自己反锁起来吧。

    浴房的门打开,林琅没来得及露出惊喜的表情,就给闻昭非拉到里面,再紧紧地抱到怀里。

    林琅很快就发现闻昭非没穿很多,再就是闻昭非的情绪不是很好。

    林琅想自己待会儿也要洗澡,不介意衣服被弄湿,她抬手回抱住闻昭非,语气坚定地告诉道“我在这里。”

    闻昭非在和林琅的拥抱里汲取到了温暖,胃部的痉挛有所缓解,“抱歉佩佩吓到没有”

    他原是不想让林琅看到他这幅模样,却在听到林琅声音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

    “没有的,”林琅抬头抬脸给闻昭非确定一下,她没有滋生任何害怕的情绪,她的眼中只有对闻昭非的情意和关心。

    闻昭非低头贴了贴林琅的额头,再放开人,“我穿一下衣服。”

    “好,”林琅应声后,默默转回去。上次她撞到闻昭非换衣服时看到的更多是背影,现在却是正面,嗯,都很耐看。

    林琅悄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没有热得太过分。

    闻昭非快速换好衣服,再简单收拾一下浴房,就来牵住林琅的手,又很快被林琅回握紧了。

    “好凉啊,你生病了吗”林琅第一次发现闻昭非的手这么这么凉,她眼中的担忧更甚了。

    “有一点儿难受,不算严重,”闻昭非朝林琅安抚一笑。

    他们回到堂屋里,闻昭非去拿药箱给自己开了点儿药吃下。林琅跑去厨房给泡了杯红糖水过来。

    闻昭非一手端着红糖水,一手拉着林琅回到客卧里。

    林琅看闻昭非不太能喝得下,也不勉强他,她拉开闻昭非的手,自己钻进闻昭非怀里,让他抱着她。

    “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林琅捧着闻昭非的脸贴上去蹭蹭,再低声告诉,“无论什么样的事情,我都陪你一起面对。”

    林琅心中有所猜测,大抵是闻昭非去红石场的重要目的在今天达成了,而这结果严重刺激到了闻昭非。

    闻昭非将林琅拥紧在怀里,低下的眸光里各种情绪翻涌又隐匿,许久许久后,在林琅以为他不会说时,他开口了。

    “基本能确定是聂雪举报的奶奶。大抵是她太恨我了,爷爷和奶奶护着我,无从着手,她联合宋三鸣的前妻举报了奶奶。”

    闻昭非不是聂雪无法理解她为何如此恨他,可他宁愿自己被针对或设计成功,也不希望他祖母阮琇玉以这种方式离开。

    “我一直在找是谁要害我祖母,原来我也”原来他的存在,就是一种原罪。

    “不是的,”林琅打断闻昭非的话,她面色严肃地看着闻昭非,肯定地摇头,“肯定不是。是因为她害了奶奶,才一定要毁了必定会追究到底的你。她不是恨你,她是在害怕你。”

    能让聂雪追着闻昭非到农场都不消停的原因,肯定不止是她厌恶丈夫和前妻生下的儿子的这个表面理由,肯定还关系到她切身的利益。

    闻昭非当局者迷,且当年的事情至今,他一直在心里自责当时人在学校,没能第一时间将阮琇玉带出来。

    从闻昭非的角度,很容易就将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

    林琅虽然立场倾向闻昭非,但对待这个事情没什么滤镜,她看到的,推理出来的才更符合现实情况。

    林琅愈发心疼地摸摸闻昭非的脸颊,换成商量的语气道“我们都别着急下定论,老师和师母也快回来了,让他们帮忙分析分析,好吗”

    “好,”闻昭非轻轻点头,他感觉有一只手将他从持续下坠的深渊里拽住了,这只手是林琅朝他伸来的手。

    赵家小院的堂屋里,四人似乎都忘了煮晚饭这件事儿,寇君君和赵信衡一遍又一遍地看闻昭非带回来的举报信。

    他们也认可闻昭非的判断,如此详尽符实、言之有物的举报信,不可能是外人写的,再佐以聂雪和曹美英的交际圈等信息,基本可以确定这信和聂雪脱不了干系。

    有些事情在以前没必要和闻昭非说,此时却不需再有顾忌。

    “昭非先别急着自责,这事儿和你没多大干系,”寇君君的语气很是确定,她又看一眼林琅才继续说明。

    “你们俩都知道的,你们的娃娃亲原是你们各自的父母。昭非的祖母,玉姨一直坚持娃娃亲的约定,要求闻明轩至少等到25岁,因此拒绝过聂家的议亲。”

    寇君君轻轻叹气,“玉姨放话出来,若闻明轩25岁后林家依旧没有音讯,才会给他从京城里合适的人家议亲。”

    “任小姐祖籍海城,来京城读书却遭亲表妹算计,闻明轩算是英雄救美。但该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玉姨知道后就不再提起娃娃亲,很快就张罗了任小姐和闻明轩的婚事。”

    之后的事情闻昭非也有听说,任颜婚后郁郁寡欢,消瘦得厉害,生下闻昭非没多久就病逝了。

    “任小姐去世三个多月时,闻明轩带着聂雪回老宅,但玉姨知道后极力反对,首先就是任小姐去世时间太短,再就是你太小了。于情于理,闻明轩都不适合这么快再婚。”

    最后结果自然就是阮琇玉的反对没用,聂雪使了“手段”让闻明轩必须娶她,也因此阮琇玉对聂雪的观感非常不好,更不放心将不足半岁的闻昭非交给她照顾。

    “玉姨不喜欢聂雪,聂雪婚后也不往她跟前凑。这是她们之间谁都难以调和的矛盾。”,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