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着天, 配合林琅和罗佳佳的脚步, 四人慢慢走回到二区卫生所。
五点后就算是卫生所规定的下班时间了,林琅也不介意一起到卫生所前院来等闻昭非下班。
但前院看诊区的氛围,却没有他们回来前所以为的正常。
外庭三三俩俩聚着说话的病人和家属们,不时探头探脑地往关起门来的外科会诊室看去, 只看他们说话的表情, 也不像外科室遇到什么紧急情况的病人。
方一涛侧身和罗佳佳林琅说道“佳佳,你和林同志回后院吧, 我和西华去看看情况。”
不管是什么事情,方一涛和闻昭非一样, 都不会希望自己媳妇卷进来。
他们回来的脚程偏慢,场办上看热闹的人不少, 不排除招聘结果传回卫生所, 钱国庆又继续作妖。
林琅和罗佳佳对视一眼,罗佳佳道“我们去后厅门外等你们。”
方一涛沉吟片刻便点了点头,卫生所里现在五点后就不往里面放病人了, 外庭滞留的病人家属中大部分手里都提着药, 显然是看完病取药完, 留下看热闹的。
他们大概忙不来久,就能一起下班。
林琅和罗佳佳往后院去了, 方一涛和范西华先往气氛最为严肃的外科会诊室来, 闻昭非不在里面, 里头只有所长和钱国庆二人在, 听声音像是钱国庆在和楚建森求情什么
护士谢宛彤从隔壁的内科会诊室出来带病人, 看到他们二人,耸肩无奈道“闻医生在我们这儿帮忙看病了,你们回来了也来一起忙吧。”
最近农场上感冒的人也比较多, 内科室的接诊量比外科室还要多不少,闻昭非和杨靖的私交比较好,经常会互相帮忙。
或有来找闻昭非看外科病的,也能到内科室来给闻昭非看,倒省得她两边科室跑了。
方一涛和范西华当然不介意一起帮忙,大家能早点儿下班休息,点点头又问道“你还没说里面怎么了所长怎么不喊钱医生去办公室啊。”
这不是又给钱国庆机会,把事情搞得人尽皆知嘛。
谢宛彤挑了挑眉梢,“所长来外科室给钱医生发审查通知的,最多到月底或下月初,市医院那边就会来人。钱医生不服,磨着所长要把审查通知撤销。”
“所长也没进去太久,你们回来前半小时吧。”
半个小时前就到卫生所下班时间了,闻昭非索性就把办公室让他们,他来内科室这边继续接诊,如此不会耽误他稍后下班休息。
方一涛和范西华满足好奇心了,也不再耽误,他们帮忙谢宛彤一起引导病人看诊、测体温、拿药等。
范西华请假俩小时去看场办广场热闹了,是无法请假地闻昭非帮他拿着药房的钥匙,他回来了,这药房自然是他自己管了。
顺便范西华和放一条也告知了众人招聘考核的结果,目露惊讶的只有谢宛彤了,闻昭非和杨靖都是了然毫不意外的神色。
谢宛彤听了结果,还是没忍住同方一涛问了钱雅莫和吕菲外甥的考核成绩,再又问了罗佳佳和林琅的具体成绩。
闻昭非忽然抬眸看向谢宛彤,“如果你质疑考核的公平性,可以向场办那边提交证据。”
楚建森已经将考核的所有事情都委托出去了,这种情况下,谢宛彤还要怀疑就必须要有证据说话。
“我我哪里会啊,”谢宛彤莫名心虚,她方才是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楚建森是不是给林琅、罗佳佳透题了,但怀疑归怀疑,她可没想过举报。
闻昭非不再看谢宛彤,他继续接诊完最后的一个病人,再问向方一涛,“我爱人和罗同志还在后厅吗”
“应该是,林同志肯定想尽快和你分享好消息的,”方一涛猜测林琅和罗佳佳应该不会走。
她们俩肯定也不会无聊,罗佳佳能叭叭和林琅说一天,难得林琅也挺喜欢听罗佳佳说话。
闻昭非不再多耽搁,也不回还关着门的外科室换衣服了,他去水房洗了脸洗了手就往后厅走来。
林琅和罗佳佳再后厅门外廊道坐着说话,老远就能听到罗佳佳爽朗的笑声,再走几步,就能看到和被罗佳佳逗乐捂嘴笑的林琅。
“哈哈哈,姐姐从来没有这么牛气的一天”
罗佳佳可不敢认为她有本事考最高分,林琅给她开挂的笔记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她再问道“那笔记本我抄完一份再还给你,行吗”
她还没本事把笔记全背下来,就算背下来了,也不排除过段时间就忘了,这笔记还是需要经常看经常背。
“当然行,你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还”林琅笑吟吟地点头,又往后厅大门方向看去,闻昭非朝她们走来了。
“三哥”林琅立刻转向闻昭非小跑过去,再被闻昭非带到了怀里摸了摸额头和手腕。
“累着了没有西华带你的梨子吃了吗”
闻昭非观察着林琅的神情,眼底有歉意和遗憾,他无法像方一涛那样调休出一天来陪林琅去考试,也无像范西华那样请假两小时去场办陪林琅第一时间获知消息。
“梨子很好吃,我不累的,我和罗姐姐都考得不错,范同志和你说了吗”林琅眉眼弯弯地看人,穿白大褂的闻昭非还是这么赏心悦目。
如果不是已经提前知道外科室被占据了,她都想问闻昭非是不是想奖励她,才穿这么好看来见她。
“嗯,不用说我也知道你能考好,”闻昭非对考核结果没有任何意外的情绪,比起关注林琅的考试成绩,他确实更关心林琅的身体和情绪。
罗佳佳落后几步跟过来,对穿着白大褂的闻昭非比平时更本能地敬畏,她也不试图参与进话题,往后厅里观望片刻,就看到一同过来的方一涛和范西华。
罗佳佳直接问方一涛,“外科室怎么回事啊,我们回来也半小时了,还没出来呢。”
方一涛表情无奈地点头,“市医院发了审查通告,钱医生还磨着所长呢。”
平时坐班接诊不见钱国庆多有耐心,现在却能拉着楚建森翻来覆去地自我检讨和求情,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都能被他拉出来说。
楚建森似乎有所预料,带着公务进的外科会诊室,他坐在闻昭非位置上,一边处理事情,一边听钱国庆说。
方一涛和范西华过来前,特意路过外科室门外听了一耳朵,钱国庆那个声情并茂着,显然他也意识到自己这次得罪狠楚建森了。
范西华笑了笑道“钱医生大概还不知道他女儿考多差,还有得闹呢,今晚的后院可要热闹了。走走走,咱们都早点儿吃饭,把院门锁了。”
热闹可以听可以看,但烧到自己院子里来就不必要了。
“我们回西侧院了,回见,”闻昭非牵住林琅的手,和范西华三人点点头,林琅和他们摆手道别。
互相道别后,他们分成两边各回各院。
一进入西侧院,闻昭非就将林琅抱起来走,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酸味儿,“不是说考完就回来吗佩佩不必纵着罗佳佳。”
简老骑三轮车来送林琅去农场小学考试的,走前林琅也说会提前交卷回家,最后却是被罗佳佳拐走玩了一下午。
闻昭非从下午来看病的顾相君那里拿到林琅买的水果等东西,工作间隙抽空送回西侧院,却发现里面没有人,他大抵就猜到了。
四点多时,范西华耐不住想去看热闹,他答应帮他看药房,让范西华顺便给林琅带一颗梨子去。
“我知道啦,就今儿这一次,我们玩得也挺开心的,”林琅确实是看罗佳佳焦虑又紧张,可怜巴巴的模样才应了她,但今儿下午也算玩得不错。
林琅忍不住偷笑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见闻昭非对她身边的女性朋友有意见。但明明上次顾丽珍带她出去玩,闻昭非还让她们好好玩来着。
闻昭非看一眼林琅的模样也不多说了,他将人抱进书房里,他再到厨房去将浴房的土暖烧起来,方便林琅一会儿洗头洗澡。
在这之前,闻昭非先给自己从头到脚洗一遍,近来农场感冒伤寒多发,他需要多注意不要把病菌带回家来。
“你慢慢洗,我现在去煮饭,”闻昭非来书房喊练字中的林琅,在林琅进到浴室前,他剥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喂给林琅。
林琅下意识叼住了奶糖,却没有立刻送进嘴里,而是眨巴眨巴眼睛看人,闻昭非忘记先咬一半再给她了。
闻昭非原是不打算吃家里存货不多的奶糖,但在林琅看来时,又没受住蛊惑,低头,他在林琅已经咬住的奶糖上咬了四分之一过来。
林琅把剩下的奶糖吃到嘴里,再转身进到浴室里,双颊后知后觉地热起来,这样吃奶糖比平时分着吃奶糖要暧昧太多了。
如果不是闻昭非走得太快,她方才都想把闻昭非拽进浴房来继续亲亲。
洗头加泡澡一通忙碌后,林琅也将进浴室前的冲动和旖思忘光了。
“饿着了吧,可以吃了,”闻昭非来浴室门口接林琅,一件外穿风衣将林琅裹起来,他将人抱到厨房里。
林琅确实感觉自己饿得能吃三个大肉包子,晚饭没有肉包子,有林琅喜欢的西红柿炒蛋,西红柿也是顾相君一起给林琅送来的。
林琅吃了一碗半的西红柿鸡蛋拌饭才满足了,“我最近好能吃。”
林琅发现自己近来饭量见涨,经常一碗饭不够吃,还要再加点儿。以前她但凡多吃几口菜,一碗米饭就吃不下了。
闻昭非笑了笑道“天气冷了,吃得多消耗也多,还有师母给你喝这么久的药膳,总是要有点儿效果的。”
林琅闻言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没什么赘肉,暂时还不用担心胃口太好把自己吃成球的问题,但她来农场三个月肯定是胖了,且都胖在该胖的位置。
林琅继续留厨房里陪闻昭非一起收拾,也聊聊前院之前没继续说的事情。
“钱医生那个样子,会影响你正常工作吗”林琅替换去想想自己有这么个需要经常同室而处的同事也挺闹心的。
闻昭非扬唇笑了笑,“不会。”
他不会,但他以为钱国庆会,大抵很早前开始钱国庆就很介意他的存在,这次算是钱国庆长久“难受压抑”后的集中爆发。
“我重新整理了钱国庆来卫生所任职后的诊断记录,感觉问题很大。是我建议所长和市医院申请调查钱国庆的行医资质。”
闻昭非说着拿来干净抹布擦干手,再走来将林琅端过盘子的手也擦干,他们往堂屋方向走去,他继续说明,“是你提醒我的。”
“你说钱国庆是什么样的人,才用什么的目光看身边的人。”
闻昭非就在值夜班的空闲时间,将钱国庆来卫生所五年的诊断记录都翻出来一一察看,然后就发现了问题。
这个问题只看一两星期、一两个月是发现不了,只有综合钱国庆来卫生所的这五年看,才能明确且清晰地感觉到。
钱国庆不仅不符合大众对副主任医师的认知,也不符合外科医生行业对一个副主任医师的资质鉴定认知。
楚建森是因为手有旧伤,无法进行精细手术,才被下调来的农场卫生所主事。钱国庆才38岁,正是医生最好的年华,却主动下调来几乎不存在晋升空间的农场卫生所。
稍微接触下来,也能知道钱国庆并没有什么贡献情怀,这实在不符合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风。
综合考虑后,闻昭非就带着资料去找所长楚建森。
显然楚建森在看过之后,也认同了闻昭非的判断,也不再拖延迟疑,在招聘考核进行的今天也把审查通知弄到手了。
楚建森在外科室里听钱国庆的诸多“求情”,其实也在进一步确认。毕竟轻易怀疑一个医生的行医资格,是个挺严重的事情。
但同样严重的事情,在钱国庆那里却能随便嚷嚷出来。
林琅朝闻昭非弯了弯眼睛,“我能提醒到,是你聪明又细心。我们就等结果吧。”
看钱国庆反应这么大,就挺像闻昭非怀疑的那般。但最后真相是什么,还得看专业人士的审查结果。
林琅满足了好奇心,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他们回书房里继续练字和看书,9点左右关灯入睡。
西侧院和钱国庆一家子住的后院东耳房隔着老远的距离,到入睡前,林琅和闻昭非都没听到什么动静,也不想去看什么热闹,甚至没想过他们就直接睡了。
翌日七点半,林琅穿着长棉服,又裹了两圈的围巾,才和闻昭非一起到前院来。
今儿算是林琅罗佳佳以及另一个新同事要来入职的日子。
楚建森那里可能有资料要他们填,林琅没什么工作要做也跟过来了。
这也是林琅第一次和闻昭非一起上班,这感觉和自己单独去就很不一样。
“这么高兴”闻昭非没忍住揉揉林琅的头发,又帮林琅将围巾尾巴藏到外套里。
林琅乐呵呵地点点头,“嗯,我们居然能一起上班诶我也要有自己的工资本啦”
林琅两辈子都是第一次拥有这样的东西,很新鲜也很高兴。
话题中止,林琅和中庭隔门走出来的罗佳佳方一涛打招呼,“罗姐姐早,方同志早,你们”
罗佳佳和方一涛都顶着两个十分明显的黑眼圈,招手回应也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你昨晚还没睡好觉呢”林琅奇怪罗佳佳昨夜不用背笔记了,怎么精神头还没有要考试的昨儿看着好呢。
罗佳佳面色讪讪地道“咳,这不是光顾着听热闹了嘛。我和你说啊,莫大姐和钱国庆互相大打出手,闹到两点多才消停。我们肚子饿了睡不着,又爬起来煮宵夜”
如此一来可不就睡不了多久,就要爬起来了。
“这也太晚了”林琅看罗佳佳的说话神态,感觉他们这八卦听得也挺乐在其中的,当然现在的困和累也是都是真的。
罗佳佳走来想挽住林琅的手,又在瞄到闻昭非时,默默留在方一涛身侧,幽幽叹气道“主要是没人劝架啊,所长和冯大娘、杨叔都早早睡了,西侧院那边不太受打扰吧。”
反正是无论钱国庆和他媳妇怎么吵,或升级到互殴,都没人来劝架说和。
隔门那边,一样起晚了的范西华啃着个馒头,小跑着赶上来,也加入到话题里来。
范西华朝林琅摇头道,“嫂子放心,莫大姐和张大牛潘丹凤那情况可不一样,她和钱国庆打架真说不好谁更疼。”
从身板上看俩夫妻相差不多,再就是他们家里还有一个没去镇高中上学的钱雅莫在。情况真严重了,钱雅莫肯定会去敲所长家的门。
再就是钱国庆还有工作在身,农场的新规颁布没多久,他们不会顶风作案的。互殴是夸张说法,真实情况还是动嘴摔东西为主。
他们说着话就进到前院后厅里,范西华往药房去,闻昭非和方一涛往外科室去。
罗佳佳终于能挽住林琅的手,她们一起到所长办公室外等着。
“项同志,原来真的是你,陈爷爷和项菲姐姐都还好吗”林琅认出在办公室门外等着的另一新同事项宜,还真就是新下乡不久、被安排到陈会宁教授院子里的男知青。
“林同志,他们都挺好的,”项宜侧身过来对林琅点了点头,又再对罗佳佳颔首问好,“罗同志早上好。”
罗佳佳笑道“你好你好,说起来你可比我强,那数学试卷我可考不了88分。”
那数学卷子对罗佳佳来说,能考二十分就不错了,且那也不是她光靠死记硬背就能在几天内有所提升的。
综合成绩来说,她还真不如眼前这个男知青。
“我找寇医生借了些书,才侥幸靠了第二我才是真的不如林同志,”项宜以一种全新、略带欣赏的目光看林琅。
林琅看起来年龄就很小,陈老给林琅上课时,他下意识以为林琅和他龙凤胎妹妹项菲一样对理科头疼,需要人额外给她辅导。
事实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前后桌同场考试,林琅不到二十分钟就交卷离开,贴出来的试卷上,林琅的解题思路比标准答案还要精巧和简练。
项宜还第一次在同龄人里,看到对数字如此有天赋又肯努力的女性。
林琅朝项宜礼貌地笑了笑,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深聊。
罗佳佳瞄多两眼他,也转移了兴趣。
项宜的样貌在新一批男知青群体里算出挑,但到有闻昭非一枝独秀,范西华和方一涛都算英俊的卫生所来,就沦为普通出众了。
楚建森从后厅过来了,他脸上也有困色,但精神头还算不错,“都来了呀,你们俩稍等,林同志先和我进来。”
林琅跟着楚建森先进到办公室里,随后楚建森给林琅办了入职,但属于林琅的工资本还得一周左右才能送到她的手里。
卫生所隶属于市医院,临时工的工资本也要从那边统一发下,但之后付工资是从楚建森这里走账,付现金为主。
林琅所做的财务工作还不包含所里的薪资走账目,她想当然了,闻昭非被罗佳佳方一涛一打岔,也没来得及告诉林琅这一信息。
“原本能给你申请成八月入职,现在这一搞你放心,我心里记着。有转正机会,一定首先考虑你。”
楚建森算是学聪明了,有些麻烦就不能省,该按程序走的就必须按程序来,他原本承诺给林琅的八月工资是没了,但不表示林琅就真给卫生所白干了。
林琅点点头,又问道“我转正后能加多少工资”
“转正后每个月三十八块钱,按工作年限还能继续提工资。昭非的工资里有十块钱就是转正后按年限增加的。”
楚建森笑着回答了林琅的问题,不怪他这么喜欢和器重闻昭非,人家娶的媳妇都和他一样直率又能干。
林琅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那我就回了。您要喊罗同志还是项同志先进来”
楚建森表情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林琅已经提前完成了本月的绝大部分工作,根本没必要到他隔壁的财务室去上班。
“你喊他们俩一起进来吧,”楚建森和林琅聊她八月工资给不了的事情,才单独喊她进来,罗佳佳和项宜都是正常入职,没有这样的需要。
林琅再一点头,走去开了门,帮忙和罗佳佳项宜带了话。
等他们进到办公室里了,林琅也往外走去。
林琅绕去前庭,在外科室的窗外和闻昭非摆摆手,得到闻昭非一个戴着口罩的弯眸笑后,她从后厅外的角门回西侧院。
外科会诊室里来看病的病人和家属,忍不住一再盯着闻昭非已经没什么笑意的眉眼看。
闻昭非对上视线,语气清淡地询问,“有什么事吗”
“您笑起来还挺好哈,您别介意我胡言乱语,”被问话的病人心跳如雷,本能地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闻昭非长得好几乎是农场上人尽皆知的事情,但闻昭非个子高,气质偏冷,日常带着口罩看人时,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但不久前一样是带着口罩,一样是那所日常给人很大压迫感的桃花眼,却温柔如一汪春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模样。
闻昭非没去和他计较,对方一涛点点头,方一涛领着人去帘子后打针,再把人带去取药等。
方一涛再回来外科会诊室,身后跟了一个助手项宜。
罗佳佳去药房给范西华带几天,之后再和项宜轮换到护理岗位来进行必要培训。
值得一提的是,楚建森将闻昭非住过两年的西角房,分配给项宜值夜班时休息用。
西侧院那边虽然还有整套的空房,但只修了屋顶,无论谁入住都需要同闻昭非那样适当翻修。
另一方面就是项宜还只是卫生所的临时工,享受不了闻昭非有的补贴待遇,以及项宜本人刚到农场,手头能动用的资金也有限。
这一天之后,林琅就开始她每周日来一次前院财务室的工作频率,其他时间她都按自己的节奏来。
林琅一般隔两天随简老去一次场办机械仓库维修、保养机器,或是到简老陈老家里进行集中上课。
中午来得及林琅会回卫生所吃饭,来不及她就在简老家或赵家吃饭。
在闻昭非几次欲言又止的眼神后,林琅尽量拐着简老来他们家里一起煮饭吃饭再继续上课和做活。
9月29日,中秋节国庆卫生所连休两天的前一天,所长楚建森提前给卫生所众人发了九月工资和中秋节礼。
农忙进入尾声的这个中秋节礼不比春节节礼差,一袋30斤的本地米粮,两斤有肥有瘦的猪肉,和两张全国通用的布票。
或有需要,卫生所职工还能将布票寄给老家的亲人朋友当节礼用。
临时工待遇比正式职工稍差一点儿,20斤米粮,1斤猪肉和一张布票,但对林琅三人,他们才工作不到一个月就能收到这样的节礼,已经非常满意了。
闻昭非已经连续两周多没有过休息日,29号这天和国庆后的那天都是所里补给他的休息日,所以算起来闻昭非是连休四天。
29号上午7点,闻昭非第一个到所长家里,将他和林琅的节礼搬回西侧院,再步行到简老家,骑着三轮车到明水镇大采购。
其中就有他两周前来明水镇和国营饭店大厨私人预订的两只宰割好的成羊,其中半只留给自己,半只给赵家和简老家。
剩下的一整只割掉肉不多的羊头等部分,也还有40斤,足够作为节礼分给卫生所同事和陈老等日常对林琅、对赵家多有照顾的邻居们。
闻昭非分完一圈回到卫生所已经快12点了,他和林琅又继续略过东耳房,在卫生所里送完一圈。
“冷吗”闻昭非摘掉隔绝油腻的医用手套,抬手压了压林琅的帽子,再看一眼阴沉沉的天空,“今明两天应该就会下雪了。”
闻昭非体感温度绝对是到零下了,原本他想自己出来送,林琅坚持一起,一圈走下来,林琅被冻红了鼻子。
林琅目露惊喜地看来,“真的呀那就没白冷了这大中午的,忽然就更冷了。”
从天越来越冷之后,林琅就在期待下雪,终于在闻昭非口中得到确认。也许今天也许明天,她就能亲眼看到她人生里的第一场雪了。
闻昭非转过身再蹲下来,“我背你回去,下雪了,家里也能看。”
“好,”林琅趴到闻昭非背上被背起来走,她缩着脑袋,将脸藏到闻昭非颈侧,那些吹得她透心凉的冷风就这样失去了大部分威力。
闻昭非背着林琅从更近的前院西角房角门回西侧院,路遇回西角房煮饭吃饭的项宜,也只一点头算打过招呼,且没有提醒林琅。
稍显没有礼貌,但礼貌也没有林琅的身体重要。
一直到他们回到西角房,林琅都没发现他们路上遇到过外人。
闻昭非将林琅背回烧着土暖的书房里,他回到厨房将连通主卧的炕床火炕也烧起来,如此林琅也不用局限在书房的小空间里走动了。
煮好午饭,在同样暖和的厨房里吃完,闻昭非继续烧了两个小时主卧火炕,在顺便将家里的肉食都处理好。
三点多,闻昭非回书房来,将连通主卧的隔门和帘子打开,两边同样是温暖如春。
“你来躺一会儿,都忙好久了,”林琅走来拉住闻昭非的手往主卧走去。
闻昭非原本就忙了两周多没休息过了,今儿难得休息,还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跑了一趟明水镇,回来到现在还没好好休息过。
“我不累,”闻昭非应着,顺从地被林琅拉到炕上,他躺下来,却也不放林琅走,“你不陪我吗”
林琅往书房那边瞄一眼,又很快改变了主意,“我陪。”没看完的书没有陪伴闻昭非躺一会儿重要。
“谢谢佩佩,”闻昭非将林琅带进自己怀里拥紧。
林琅仔细感受一下炕床,“好暖和,晚上咱们是不是不用盖那么厚的被子啦。”
十斤被子暖和是暖和,但也沉重得很,翻个身都稍显困难,也怕把被窝里的温度透出去。
现在房间里暖和,炕床还自带热度,似乎就没必要再盖厚棉被了。
“嗯,睡前可以换褥子,但棉被也要备用着,天继续冷之后,炕床的温度持续不到早上。”
农场最冷的时候是要到零下四五十度,火苗都感觉没什么威力,何况是炕床。天再冷些,他就有必要半夜起来续一次火炕再睡。
闻昭非拥着林琅没多久,就发现陪他躺躺的林琅先睡着了,他亲了亲林琅的额头,又看了人许久,听到点儿动静,他轻手轻脚地起来。
西侧门外,简帛来送给林琅和闻昭非的节礼。
“给你和佩佩的。我不进去了,不用喊佩佩出来送,”简老将东西递给闻昭非就要走。
闻昭非急忙拉住简老的胳膊,笑道,“佩佩睡午觉还没起来,您放心,她适应得不错,一直在等下雪呢。明儿您和我们一起过节吧。”
简帛沉吟片刻道“行,那我就把三轮车骑回去,明儿下午和老赵他们一起过来,你们就别跑来跑去了。”
简帛还是担心林琅受不了这一天内骤降二三十度的气候,让林琅和闻昭非来他家或赵家过节,这路上万一冻着,他们都要心疼,还不如已经在农场带好几年的他们过来。
明天下雪的话,骑三轮车肯定比自行车稳当,闻昭非和林琅也不用有什么不放心的。
闻昭非接受了简老的好意,“好,我来搬。”
闻昭非去将三轮车推出来,再将简老骑来的自行车搬到货箱里固定好。再送简老到门外。
等三轮车完全看不见了,闻昭非才提着东西回来。
傍晚四点后,卫生所前院提前下班,杨靖、范西华和罗佳佳也陆续过来送节礼,都是吃食那些。
已经睡够的林琅听到动静去洗了脸过来一起招待。
现在天黑得越来越早了,范西华和罗佳佳不多耽搁,闲聊两句就提出走了。
闻昭非阻止林琅跟出来送,“我去,顺便去关门。”
自留地已经没菜了,杨靖和冯海倩也不会在傍晚煮饭前过来摘菜什么的,可以早点儿在天黑前就将门都关了。
林琅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后,也第一时间回温暖的主卧,再到书房将她之前看一半的书继续看完。
再抬头时,天边红霞乍现又快速黯淡,微微黯的天空飘起了疑似雪花的雨点儿。
林琅抛开书本,蹦蹦跳跳地跑进厨房来,“三哥,下雪啦”
林琅拉着闻昭非一道去厨房外的檐道看,天空飘着冰雨,落到手上时,还能看到尚未完全融化的雪花轮廓。
“好漂亮比我在图片里看到的还好看”林琅激动得小脸嫣红,一会儿看手心,一会儿又看天空,再眨眼又眨眼。
一朵还未融化的冰花被风带进檐道,落在林琅浓密细长的睫毛上,又快速融化为小水珠。
闻昭非陪林琅看还不能完全算雪的雪,目光却总在林琅脸上身上流连。
林琅为小冰花激动的模样可爱极了,他眼前的世界也只剩下林琅和还在飘着的小小冰花们。
“嗯”林琅努力眨掉遮挡视线的小水珠,再抬眸,闻昭非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又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这么冷的户外,林琅却感觉自己被闻昭非的唇烫了一下。
闻昭非拉开棉衣外套将没戴手套的林琅拉进自己怀里,再抬起林琅的脸,继续轻柔又细密地吻起来。
林琅已经忘了要看雪了,她闭上眼睛,身体的重量都攀附在闻昭非身上,努力地仰着头,努力地回应闻昭非。
在林琅终于被放过努力呼吸时,闻昭非矮身将林琅抱回厨房的矮凳坐着,他继续拥着林琅,等人完全缓过来,才起身继续煮晚饭。
“简爷爷来过家里了,明天他和老师师母会来家里一起吃饭过节。明早起来,我再把客卧收拾出来。”
赵信衡和寇君君可能会留下过夜,简老的性格是肯定要回自己家的。
“太好啦,”林琅高兴地点点头,她坐的这个位置又温暖又能看雪,还不耽误她和闻昭非聊天说话。
可惜的是,天空很快就暗下来,或许又变大的雪花她也看不到了。
“明儿起来还能看了,”闻昭非走去将厨房的门关起来,这样到饭桌吃饭也不会被冷风吹到。
林琅立刻就不再遗憾了,点点头,笑吟吟地道“雪花真的好漂亮。”
“可以看,但你要玩雪还得过一段时间,行吗”闻昭非一样担心第一次见雪、第一次来如此极端气候地区的林琅适应不了。
“嗯,我听话的,”林琅虽然有些迫不及待,但也知道应该听专业人士的话,何况这个专业人士还是她的丈夫。
吃过比平时丰盛很多的晚饭,林琅和闻昭非先后去温暖的浴房里洗漱,再回书房来继续看书写字。
“怎么了”闻昭非感觉林琅偷看他好几次了,难不成还惦记着扒窗户看雪吗
林琅偏了偏耳朵,“这是雪花打在窗户屋顶上的声音吗”
“主要还是风的声音,雪应该也挺大的,来,”闻昭非拉起林琅的手,又给她裹上衣服,他们从隔门进主卧,再到堂屋来。
堂屋前门的灯打开后,等看到灯光照到低空中已然变大的簌簌雪花,真的像鹅毛一样,满天满地都是。
林琅饶有兴趣的看了一会儿,就看回闻昭非,主动道“我明儿再看,我们去睡觉吧。”
闻昭非点点头,他们顺道去厨房续了火炕,再洗了手回主卧来。
林琅脱掉棉服外套里面就是睡觉穿的睡衣,她先躺好,闻昭非也去换了睡衣躺到炕床外侧。
闻昭非躺好后将林琅带进怀里,吻了吻眉心,“晚安。”
等了许久,闻昭非却没有等到林琅没睡着时一定会回他的晚安吻,他忍不住问道“佩佩在想什么”
林琅还是沉默了会儿才开口,“之前是太忙太累和不凑巧了,今天也是吗我可能过些天又要来月经了。”
林琅还是没忍住提醒一下闻昭非,他们互相亲亲蹭蹭差点儿走火好几次了,但最后总是不了了之,今儿好像挺合适的,但似乎闻昭非还是没想法。
也不对,之前在厨房外的吻,林琅就感觉闻昭非很想“吃”了她。
“明天师母他们来家里过节”闻昭非怎么可能会不想,他是考虑到林琅对着寇君君他们格外害羞,才克制住自己的行为。
“哦,那就再说”
林琅勇气也就到此为止了,她蹭蹭闻昭非,在他唇上回亲一下,“三哥晚安。”
林琅还未离开,闻昭非就续上了这个吻,他忽然觉得再多一天半天都等不了了,寇君君赵信衡来家里也是明天下午的事情,并不影响林琅休息。
何况在寇君君和赵信衡的认知里,他和林琅早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似乎是他太将这个事情看得郑重其事,反而错过了更多。
又温柔又热烈的一个深吻后,闻昭非抚开林琅的头发,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可以吗”
“可、可以,”林琅尾音带颤地应了。
前半夜盖的褥子就这样盖过他们的头顶,将他们的天地缩小到仅剩的两个个体,做他们能做的所有亲密的事情。,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