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老摘了眼镜, 又撩开略长的头发, 朝林琅面色郑重地道“你是林兄的孙女儿,也喊我们叫爷爷,这是你常泉常爷爷。”
庄老给林琅和常泉互相介绍一下,上来车后, 他就拉着林琅做题了, 还没机会让车厢里的人互相介绍。
“庄爷爷好,常爷爷好, 他是我丈夫闻昭非,”林琅拉过闻昭非的手臂, 也给庄老常老介绍了一样被冷落许久的闻昭非。
“庄爷爷好,常爷爷好, ”闻昭非跟着问了好, 在庄老和林琅一个出题一个算题时,他和常泉一样选择保持安静。
庄一建和常泉能到软卧来,本身就说明他们的身份不一般。闻昭非心中也早有猜测, 但这样又遇到姥爷的旧同事和朋友们, 也是没想到的。
闻昭非很快在两道略带审视的目光里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他是林尧青发妻温如归定给林琅的娃娃亲,本身是副主任级别的外科医生, 还将到医科大读研究生当助教。
闻昭非继续提了京城家里已经退休的爷爷闻鹤城, 庄一建和常泉才收起那种“好白菜被猪拱了”的微妙眼神。
随后四天五夜的行程里, 庄一建和常泉或想到什么有趣的题目或议题, 就喊林琅和闻昭非来一起讨论, 这一讨论就是半天一天。
在上车前,两方人都以为会枯燥的火车旅程,在结束时, 还莫名多了些意犹未尽、相见恨晚的感觉。
庄一建被聘到京大主持数学院,林琅的志愿已经报了且还不是数学,他根本无法抢人,另外就是林琅和陈会宁学完了大学数学的大部分课程,再读数学专业确实有些浪费时间。
但将来林琅或有继续深造的想法,数学方向肯定会被考虑,到时候他肯定要来抢人的。
庄一建和常泉都将自己在京大的教师宿舍地址和老宅地址留给林琅,让林琅有空一定上门。她在京城或遇到什么麻烦,也只管来找他们。
庄老和常老有学校派来的专车专人来接,他们一同从火车下来,又一起出了站,在俩老邀请林琅和闻昭非一起上车送一段时,他们听到赵信衡的声音。
“昭非,佩佩”赵信衡一直在往年轻人群里看,差点看漏混在老人中年人群里的林琅和闻昭非。
“老师”林琅拉下一点儿围巾,朝快步走来的赵信衡招手。
赵信衡身侧还有一个高个中年男人,他们走来立刻就接过闻昭非手里的大半行李。
林琅和俩老原就没提什么东西,俩老的东西有两个接车人员提着。
赵信衡认出人,又摘下帽子,躬了躬身,“庄老,常老,你们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我送你们,我们开车来了。”
“是小赵你啊,不用你,我们有人接着了,”庄老认出赵信衡,笑了笑,他和老常还在劝林琅和闻昭非一起坐接他们的专车送一段呢。
一番叙旧后,林琅几人还是先送庄老常老上车走了,再带着行李返回到赵信衡停车的地方,在火车站外的一个巷子外。
“这是学校安排给你们简爷爷的专车,庞胜,你们简爷爷的司机,叫庞叔。”赵信衡说明了一下车的来历和一同来接车的高个中年男人身份。
庞胜明面上是司机,其实是个退役转业军人,来保护和照顾简老生活起居的。
林琅和闻昭非一起喊了人,再自我介绍一下。
庞胜看起来似乎不会笑的脸咧开一点儿笑容,点点头道“听简老说过两位同志好多次了,简老今早要参加一个会议,不然肯定要亲自来接。”
简帛要参加的会议很重要且无法缺席,他让庞胜开了车去找,肯定安排出时间去火车站接人的赵信衡,他们一起过来。
赵信衡笑着道“你们师母昨晚值夜班还在睡,等她睡醒就来老宅找你们了。你们爷爷原也想来,给我劝回去了。”
火车站这样的地方太挤了,闻鹤城的年岁在那儿,万一被挤着或滑倒摔一跤,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儿了。
闻鹤城心中着急,也算听人劝,最终还是放弃今早和赵信衡一起来接车,但这会儿肯定早早醒来在家门口附近等着了。
“这段时间辛苦您和师母了,”闻昭非对赵信衡道谢,又觉得谢谢二字不足以说明他的感激之情,赵信衡和寇君君回来的这半年肯定没少去老宅看闻鹤城。
他们对闻鹤城的孝心、为闻鹤城做的事情,远远超出闻家几个亲儿女们。
“说什么俩家话,知道你们回来,可让我们高兴了好几日。还有佩佩,哈哈,可是让我和你们爷爷们骄傲坏了,哈哈哈”
赵信衡说着就哈哈乐起来了,林琅的名字连续上了两次国家日报,第一次自然是林琅取得满分状元被清大机械院第一批录取的消息。
再就是四天前,国家日报转载了黑省日报关于林琅的采访内容,林琅分享了诸多读书实用技巧和她个人对读书报国等的想法,很实用也很振奋人心。
赵信衡和林琅的爷爷们几乎对两篇报道内容倒背如流了,每次谈起都能哈哈大乐上许久。
林琅笑着点点头,忽然觉得认真准备高考的近两个月很是值得。
他们说着话就上到车里,庞胜坐驾驶位置开车,赵信衡做副驾驶,林琅和闻昭非坐到后座,他们不算太多的行李堆到了后备箱里。
林琅对这俩少见的黑皮汽车很感兴趣,在停车让路人时,她询问道“庞叔,您知道这车多少钱吗”
“全新的要20万左右,这车目前其实算国家所有。”
庞胜回答了林琅,20万对现在京城的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是一个天文数字,这车算国家所有,简老拥有它的使用权。
“哦,”林琅表情立刻乖觉起来,但不是遗憾自己买不起,而是不敢对它动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比如拆了它什么的。
能看林琅想法闻昭非浅笑着揉揉林琅的头发,又想了想道“你可以问问简老,他应该有办法。”
林琅想拆车不是什么破坏欲,而是研究欲。
林琅和简老在农场和临近农场林场拆开过十来辆拖拉机了。她能拆也能组装,或许还能有什么特别的改进。
林琅双眸重新亮起来,朝闻昭非点点头,又甜甜一笑。
赵信衡回头问道“对了,你们竟然和庄老常老一趟火车我和简老都不知道他们这趟火车回来。”
更巧的是,庄老常老似乎还认出林琅和闻昭非来,都出站了还在热聊中。
闻昭非解释道“樊副团帮我和佩佩买到软卧的票,我们和庄爷爷常爷爷一个车厢,他们先认出佩佩是满分状元,互相说明情况才知道他们也认识姥爷和爷爷们。”
普通车厢遇到也难有这四五天恍若研讨会一般的相处环境,林琅和闻昭非都有真才实学在身,庄老常老惜才爱才,自然是相见恨晚了。
林琅和闻昭非也顺便同赵信衡问问庄老和常老的事情,他们比赵信衡和简老更早一批被下放,简老不愿明哲保身,频繁为了这些老朋友说话奔走才给搞下去。
庄老常老被下放的地方和他们农场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相隔着五六个小时的火车路程,他们彼此都受到管控和限制,这些年在一个省份也无法联系上。
赵信衡回来这半年已经见了不少老前辈和同事们,还有些人是回来了,身体和心理却无法再胜任工作,但总归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他们说说话,车开入老胡同巷子,在二进小院前停下。
听到动静地杨婶扶着闻鹤城出来,林琅和闻昭非第一时间开了车门下来。
“爷爷”林琅走来扶住闻鹤城的一边手,眼眶微微发红,“我和三哥回来了。”
“爷爷,我们回来了,”闻昭非面露愧色,扶住杨婶让出的闻鹤城另一边手臂,再将克制不住流泪的闻鹤城抱住拍了拍背。
林琅也跟着一起抱住老爷子,“我们不会再走了,您别哭,我们真的回来了。”
“好,好,爷爷没哭”闻鹤城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失态,明明应该高兴,应该开怀大笑,却忍不住流泪。
赵信衡和庞胜没参与进安抚老爷子情绪,他们现将林琅和闻昭非带回的行李搬进老宅里。
这边闻昭非和林琅也大略安抚好了,嘴硬不承认自己哭了的老爷子。
庞胜走来和林琅闻昭非说明,“我去接简老,你们有需要用车用人,只管往大院打电话。”
简帛待林琅如亲爷孙,他被安排来照顾简帛,自然也要适当拂照简帛的孙女儿林琅,能帮的忙他都会帮。
林琅点点头,“今天真是辛苦您了。您帮我告诉简爷爷,等我和三哥安顿好了就去看他。”
“好,我一定带到,”庞胜认真应了,再看去闻鹤城微微点头,最后看向从堂屋里出来的赵信衡,“赵校长要我顺路送您回去吗”
赵信衡想了想道,“好啊,麻烦你了。”
赵信衡看向林琅闻昭非,“你们坐几天火车了,先休息,我和你们师母下午再过来。”林琅和闻昭非都回来了,他们要叙旧也不急在一时。
“老师,我和君君下午再来,”赵信衡又走来和闻鹤城说明。
闻鹤城点点头,“别带什么东西了,家里都有,辛苦你了。”
赵信衡笑着摇摇头,也不再废话,他上到副驾驶,已经坐主驾驶位的庞胜立刻将车启动。
这条胡同巷子的各家门口都出来人观望,再耽搁下去,可能要被堵住路了。
林琅和闻昭非也不在门口杵着被围观,他们扶着老爷子进到堂屋里,杨婶对左右邻居说明几声,也将门带上。
林琅闻昭非是回来了,但暂时还没空招待这些看热闹居多的街坊们。
“早饭是不是还没吃,杨婶快去热一热早点端上来,”闻鹤城从喜极而泣的情绪里脱离出来,就担心林琅闻昭非是不是给冷着饿着了。
“我马上去,”杨婶笑着点点头,再看向闻昭非,“厨房里有热水,昭非带佩佩去洗漱一下吧。”
“好,”闻昭非点点头,他们继续将老爷子扶到堂屋的椅子坐着,他走去从堂屋柜子里翻出药,再端来热水给老爷子。
闻鹤城瞟一眼相当扫兴的闻昭非,又在林琅担忧的目光下,将药和水都喝了,“我身体好着呢,你们快去洗漱来吃饭,有我们佩佩爱吃的小笼包。”
“好,”林琅拍拍老爷子胸口给他顺顺气,再走向闻昭非,给牵住手一起往他们的房间走去。
老爷子前年五月去一趟农场卫生所待到九月中秋后才回京,次年一开春,他就将家里浴室和几个卧室改造了一番,都通上类似的土暖。
此外,老宅最大的改动其实是将闻昭非的房间和隔壁客卧打通,再单独修了一个室内卫生间给他们单独用。
今儿知道林琅和闻昭非要回来,家里早早就把浴室和卧室连通的火炕烧起来了。
京城的冬天比不了农场的极寒但也经常到零下,很多时候比在农场还容易将人冻感冒了。
杨婶担心林琅和闻昭非用不明白,又从厨房那边过来简单说明,“老爷子陆陆续续修了挺久,去年10月才完全修好。”
闻老爷子其他孙子外孙来家里看他,都没让他们住过或用过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东西。
闻鹤城也早就放弃什么公不公平的想法,林琅和闻昭非就是他余生最大的慰藉和寄托,就是偏爱了也碍不着别人什么事儿。
闻昭非将洗漱用品拿出来,就去厨房打热水过来,新浴室里足够暖和,厨房的热水也挺多,他和林琅也不用强忍着五六天没洗澡的难受了。
俩人一起在卫生间洗了头洗了澡,再换上干净温暖的新衣服。
闻昭非抱着林琅回到卧室里,将人放到床上,他继续给林琅擦头发,林琅则是拿着面脂和身体乳在涂。
林琅给自己涂完了,再挖了点儿到手心抹匀,转身过来看闻昭非。
闻昭非自觉蹲下身,把脸凑过来给林琅涂涂抹抹。
他到底和林琅有六岁的年龄差,还有不少人明里暗里惦记他的宝贝疙瘩,闻昭非也不想自己这还算有优势、林琅挺喜欢的脸,给冷风吹糙了去。
所以每次林琅要顺便给闻昭非涂,他都配合了,顺便还从寇君君那里要到了配方,打算改一改给自己做一两罐无味儿版的。
“昭非,佩佩,你们打开衣柜看看,”杨婶又来敲了敲门,之前就顾着给林琅闻昭非说明房间改造的情况,忘记和他们说老爷子给林琅闻昭非都买了新衣服,早早让她洗好熨好挂衣柜里了。
“好,”闻昭非应声后再来开门,杨婶已经走远只一点头就继续回厨房去了。
闻昭非关上门,再走去将衣柜打开,里面挂着两套款式差不多的羽绒服,小很多的红色那套明显是给林琅的,大很多的黑色那套自然是给闻昭非的。
“应该是爷爷托人从友谊商店买的,”衣服上的商标等都被拆掉了,但闻昭非对供销社里的衣服款式还算清楚,这两套羽绒服明显是外国货。
林琅对友谊商店没什么概念,她更在乎这衣服是老爷子专门给她和闻昭非买的,笑吟吟地提议道“我们就穿这两套衣服去见爷爷吧。”
闻昭非不再纠结点点头,他将衣服取出来给林琅和自己穿上,再穿上袜子和棉鞋等,他们从卧室里出来。
堂屋里,老爷子远远瞧见走来的林琅和闻昭非,又喊杨婶把热好的饭菜端来,一通忙碌,他们四人坐到堂屋的饭桌前。
“这衣服穿着暖和吗”闻鹤城笑吟吟地询问,其实心中稍有遗憾,他早两年就试图给林琅闻昭非买两套外国货的羽绒服御寒,但到今年11月底才买到。
那个时候几乎就能确定林琅和闻昭非能回京城来了,冬天寄东西又尤其慢,他就没再让杨婶往农场寄,洗好熨好就挂衣柜里等他们回来穿。
“谢谢爷爷,很暖和,”林琅笑吟吟地点点头,她刚洗完澡原就不冷,这羽绒够不够保暖还不知,但肯定比棉服轻便很多。
林琅决定晚点儿找寇君君问问友谊商店,她也想给爷爷们买这样的轻便又温暖的羽绒服穿,如果不好买的话,就自己收点儿鸭绒鹅绒做,应该不难。
林琅将目光看去做饭做衣服十项全能的闻昭非,这个不难是因为有闻昭非才不难,他们自己做的衣服可能也比买的更能表达心意。
闻昭非对上林琅的目光,弯眸回她一笑,再夹一颗小笼包送到林琅嘴边,“尝尝。”
林琅一口叼住,再点点头,“好好吃谢谢杨婶,谢谢爷爷。”
“现在买肉买菜容易很多,佩佩多吃点儿,”闻鹤城也拿公筷给林琅夹了两个,再看去闻昭非,也给闻昭非夹一个。
“佩佩要去上学了,你是什么决定”
闻鹤城还没收到闻昭非给他说明情况的信件,但大抵知道闻昭非有自己的安排,已经不需他怎么操心了。
“我接了贺院长的邀请,到京医大读研究生兼职助教,”闻昭非回了话也夹起小笼包吃,一共三屉,还有煮好的水饺、鸡蛋和豆浆等,相当丰盛。
闻鹤城点点头,“京医大的新校址就在清大旁边,倒还算方便有时间就去将你们奶奶那栋楼清出来,那边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回去住了。”
现在到开学前,林琅和闻昭非肯定随他住这里,但之后开始上学了,还是阮琇玉的嫁妆楼更方便。
闻昭非点点头,再问道“简爷爷他们都回学校去了,您有什么打算”
他不用问都知道各筹备中的各大高校肯定也来找过老爷子,但到目前为止,老爷子似乎没有要再继续工作的想法。
闻昭非当然不是想闻鹤城这把岁数了再辛苦工作,但对于闻鹤城这类学者而言,无所事事、郁郁不得志反而更容易消耗精神,还不如回学校去。
闻鹤城主要还是过不去自己心中的坎儿,他的大部分同事们都吃苦多年才守得云开见月明,只有他在京城过着还算不错的退休生活
闻昭非轻轻摇头,“爷爷您不用考虑别人,您就想想自己,您还想回校园里吗现在几乎每个学校都很缺老师,今年一批,很快肯定会再高考。”
这个时代有太多的苦难和不得已了,闻鹤城怎么可能例外,闻昭非的奶奶,闻鹤城的发妻,她的离去差点儿带走了闻鹤城半条命。
闻鹤城没被卷入太多,是当时闻家已然出了人命,闻鹤城的身体状况心理状况极差,外界但凡再多做点儿什么都要被人诟病和不齿。
等闻鹤城养好身体,他的同事朋友们不是同他一样退休,就是被下放到偏远地方去了,只有极个别如韩老那样的还坚持工作。
林琅附和着点头,“是的,肯定还会再高考的。大学对于整个国家和民族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现在就是百废待兴的前置阶段,也是最重要的阶段。
闻鹤城看看闻昭非,又看看林琅,点点头,“我会再考虑。”
闻昭非和林琅对视一眼,没有就此事儿再多说。
“姥爷姥姥留给佩佩的三套房子,其中两套都在京城,明儿我找朋友问问情况。您放心,有需要我会和您说的。”
闻昭非继续说他回来之后要做几件大事儿,首要就是帮林琅筹划怎么拿回房子,再就是在开学前将嫁妆别墅楼整理出来,最后就是将可能存在的举报信原件弄到手。
前年老爷子来农场时,闻昭非林琅和赵信衡他们都默契地没和他说起在红石场获得的信息。
闻昭非早就不把闻明轩当父亲看,闻鹤城表现得再决绝,闻明轩也是他和阮琇玉的幼子,他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好,你先走动试试,”闻鹤城和闻昭非说完,再看向林琅肯定地点头,“佩佩放心,一定能拿回来。”
不说他,就是林琅的干爷爷简帛都不会看着不相干的人,继续鸠占鹊巢在林家祖宅里待下去。
“嗯,”林琅点点头,吃下十来个小笼包又喝了一碗豆浆,一颗鸡蛋,就再也吃不下了。
林琅也没走,继续陪老爷子说话,再看闻昭非将饭桌上的剩余食物吃光。
“我和佩佩回去躺躺收拾收拾,您回屋躺会儿吧。”
闻昭非说着扶起闻鹤城的手往他的卧室走去,闻鹤城昨儿必然是没休息好。这会儿看他们吃了早饭,聊了这么久,应该能安心去躺会儿了。
闻鹤城没拒绝,他要多陪林琅闻昭非些时光,要回学校教书育人都得继续保养好身体。
闻昭非很快回来,堂屋里林琅和杨婶说着话。
林琅询问一些老爷子在家里的事情,到冬天不怎么出门外,精神头还不错,尤其是收到电报又看到林琅上报的消息后。
闻昭非坐到林琅身侧听她们继续说话,杨婶说完老爷子的情况,又说起林琅和闻昭非可能回想知道的其他闻家人的事情。
“向海前天来老宅说,在南边的向青和想婼也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向青和想婼都考到了师大。暂时还没听说向北向东他们被录取的消息”
可以说这次考高,闻家孙辈除闻昭非和长孙闻向海都去参加考高了,闻向青和闻想婼分别在闻家孙辈排序老二和老四,同样响应政策下乡了。
只是不是东北农场那样条件恶劣的地方,高考的机会到来,他们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回城机会。
闻向青比闻昭非大一岁,但闻昭非是16岁破格录取到医专里,闻向青和比闻昭非小两岁的闻想婼念完高中就没大学可读了。
林琅也不是三年半前初来京城时对闻家人员全然陌生,她依旧没怎么见过闻昭非的同辈兄弟姐妹们,但也知道名字指代的是谁。
闻鹤城和阮琇玉一共孕有三子两女,闻向海和闻想婼是闻家长子闻景轩的儿女,闻向青和序七的闻想姝是次子闻宇轩的儿女,幺子闻明轩除了和前妻任颜生下的闻昭非外,还有双胞胎儿子闻向北闻向东和女儿闻想楠。
林琅见过的小姑闻明玉和大姑闻明音都只有一个儿子。
闻家算上两个外孙的孙辈有10人,只有三人下了乡,其他人都找到工作或找到关系留在京城里发展了。
现在下乡的三人都各自抓住机会,回来或即将回来了,留在京城里发展的孙辈们反而没能在这次高考中崭露头角。
到现在一月中下旬了,京城各个高校的录取通知书都发出去了,还没消息大抵就是没考上的意思,留在京城里的孙辈们大抵也不可能报外地的学校。
闻昭非对交情泛泛的堂哥堂弟们并不怎么关心,但在听到向东向北名字时,还是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虽说祸不及子女,但他必然不可能和聂雪闻明轩,以及他们的孩子达成什么和解。
“向海想婼他们人均每个月来老宅一次,这个周末想婼可能会过来。对了,今年中秋,想楠和机械厂副厂长家的公子订婚了,正式婚礼定在下个月的大年初六。”
杨婶感觉老爷子应该不会在信件里,告知闻昭非关于他再婚父亲家庭那边的消息,又提了一嘴。
闻昭非以前在农场知道不知道都没什么差别,回来京城却免不了和那边接触,她作为心里偏向闻昭非这边的半个家里人,肯定要给闻昭非和林琅说一说的。
闻昭非指尖一下一下点在座椅的副手上,嘴角带起少许讽刺味道的笑,他再问道“副厂长季靳亦”
杨婶愣了一下才点头,“如果没有两个季厂长的话,应该就是。”
闻昭非没有再继续就此发表意见,他的手被林琅握住,他心中微微发沉的情绪立刻中止了。
“瞧我,还拉着你们说话,快去休息吧,”杨婶看闻昭非和林琅关系挺好的模样心中也高兴,也不着急现在就给闻昭非林琅说完了。
闻昭非点头,拉起林琅,“好,您有事就来喊我们。”
“这几天张罗累着了吧,您也去休息会儿,”林琅和杨婶交代好,再随闻昭非回房。
进到房间,闻昭非就伸手帮林琅脱掉羽绒外套挂到房间新添置的衣架上,再脱了自己的衣服,他走来拥住林琅。
“困了没有我们睡一觉。老师师母一般要下午三四点后过来。”
今儿肯定能见面了,林琅这会儿倒没那么心急了,点点头,“有一点儿困,你陪我一起睡吗”
“当然,”闻昭非吻了吻林琅的额头,抱着她一起躺到天然软很多的西式大床上,他们很快就调整都彼此都适应的睡姿。
林琅闭眼又睁开眼睛,略带好奇地问道“你的名字是奶奶取的,还是妈妈取的”
闻家孙辈名字都是向字辈和想字辈,只有闻昭非的名字完全不搭嘎。
“是妈妈,”闻昭非不太习惯说这两个字,但他的名字的确是任颜取的,昭非,取自天日昭昭和是非清白,然而她到死都没有等来她想要的清白,或纠正错误的机会。
“嗯,很好听,”林琅点点头,又笑吟吟地往闻昭非嘴角下巴亲两下,昭非怎么喊都比向北向东好听好多了。
闻昭非回亲林琅几下,他低声询问道“佩佩认为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林琅不假思索地道“昭是太阳,非是鸟儿的翅膀,意思在阳光下自由飞翔的鸟儿。”
非,像鸟儿张开翅膀的样子。“相背”“错误”“不是”等都是由此引申开的意思。
闻昭非愣了愣,他从来没有过自己的名字还能有如此美好的解读。
“佩佩喊一下我的名字,”闻昭非的语气里带出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乞求味道,他很想很想听林琅喊一声他的名字。
林琅眨眨眼睛,伸手抱住闻昭非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喊道“昭非。”三年多了,她早被哄着喊过好多次,已经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昭非,昭非”林琅被吻住,她的声音和气息被心境有明显起伏的闻昭非吞没,但很快又转换成几乎要溺死人的温柔。
林琅继续被蛊惑着一次又一次地主动喊闻昭非的名字,终于在声音里带出不可抑的颤色后,被温柔地带回怀里沉沉睡着。
闻昭非简单给林琅和自己清理后,就回来拥着林琅继续入睡。
到下午两点许,杨婶来敲门,闻昭非才换好衣服过来开门,“您和爷爷吃了吗”
杨婶笑着点点头,“吃了,我又热了饭菜,要不要喊佩佩起来吃一些”
杨婶和老爷子一起算着时间,林琅和闻昭非回房也有三四个小时了,应该算睡够了,可以喊起来吃点儿东西,走动走动,继续睡下去反而会影响晚上睡觉。
“好,我喊醒佩佩就过来。”
闻昭非点点头,看杨婶走了,他将门带上,回床铺将林琅抱坐起来,“我们起来吃点东西,佩佩,佩佩”
小五分钟后,林琅睁开眼睛,思绪少许混沌和迷茫,她和闻昭非怎么还在接吻中难道她其实没睡着
林琅思考着,已经回应起闻昭非的吻。
闻昭非贴脸蹭蹭林琅将人按回怀里,再气息不稳地说明,“已经下午两点了,喊不醒你”
主要是他不舍得太大声喊林琅,稍有迟疑,就尝试将人吻醒。
“哦,”林琅低应一声,又立刻闭嘴,她刚睡醒的声音依旧怪怪的。
闻昭非不敢再抱着人在床上耳鬓厮磨,拿衣服给林琅披上,就将抱到卫生间去洗漱。
林琅刚睡醒没什么力气,闻昭非就帮林琅擦脸洗手,再抹好面脂,才继续将人抱往堂屋。
快到堂屋时,林琅踢了踢脚,突然反应过来,她和闻昭非已经不是卫生所的西侧院里,他们回京城的家里来了,老宅里有闻老爷子还有杨婶在呢。
“这里也是家,无妨,”闻昭非没放林琅下来,他不想在京城家里也要和林琅避什么嫌。
老爷子到农场待了好几个月,早就清楚他这么照顾的林琅,日常只会嫌他做的不够,家里杨婶大概很快也会看习惯。
林琅对上闻昭非坚定的目光,鸵鸟地缩了缩脑袋,没再试图下来自己走。
随后闻昭非抱林琅到饭桌前坐好,老爷子和眼神也没就闻昭非抱林琅过来说些什么,他们只担心林琅闻昭非睡久了,饿坏肚子。
吃完这个晚午饭,林琅抛开那点儿不好意思,她和闻昭非陪老爷子一起去书房写字。
三点不到,赵信衡骑着自行车载着寇君君来了,依旧提了些东西,有不少是寇君君给林琅准备的一些保养用品。
“师母,”林琅小跑过去抱住寇君君蹭蹭,“师母,我好想你。”
“师母也想你,”寇君君早把林琅当亲女儿对待了,回来这小半年相当牵挂她,当时还犹豫过要不要再等些时候,将来随林琅闻昭非一起回。
是闻昭非察觉她的犹豫,来劝说了她,她才往京城这边的医院发了调岗申请电报。
“来,师母给你瞧瞧,”寇君君看了林琅的面色,又拉着林琅去堂屋里把脉,再一番询问林琅的月经等情况,才真正安心下来。
闻昭非和赵信衡也不来打扰林琅和寇君君说话,他们还在书房里陪老爷子,又聊起数个高校来给老爷子发来邀请的事情。
赵信衡看闻鹤城似乎有所松动的模样,他继续劝说一番,闻鹤城再次表示他会考虑,话里的意思大抵就是会好好挑选其中一个邀请给予回复了。
“我和你师母打算在家里安个电话,你们要不要一起弄,总是方便些,”赵信衡一想寇君君和林琅方才的模样,少了电话真不行。
赵家老宅要安电话了,闻昭非林琅这边也必须安装才行。
“好,您什么时候去办,喊上我一起,”闻昭非也觉得有电话方便,不仅是老宅,他奶奶阮琇玉的嫁妆别墅楼里也有必要通上电话。
那边原本是有的,但停了二十来年也早不能用了。
他们说着话,寇君君和林琅也从堂屋过来参与进话题。
在4点后,闻昭非和赵信衡一起到厨房给杨婶帮忙,他们在五点前吃上晚饭。
“这杯庆祝我们佩佩高考成功,满分及第”赵信衡举起酒杯,他特意去友谊商店买来的葡萄酒,带来这里庆祝用的。
“谢谢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林琅端起她的葡萄酒杯和赵信衡碰了一下,再和寇君君等人碰一圈,最后是她身侧的闻昭非。
大家浅抿一口后,寇君君接着道“再庆祝昭非和佩佩回家来。”
“好,该喝该喝,”闻鹤城应声后,他先举着酒杯和寇君君碰一下去,再和林琅闻昭非去碰一圈。
今儿难得高兴,闻老爷子也被允许喝一小杯,葡萄酒不是需要大口大口喝的酒,作为佐餐使用,也适合女性食用,赵信衡才特意去挑了它。
林琅也举着酒杯起身,“庆祝我们所有人团团圆圆”
“好”赵信衡寇君君一同过来碰一下,脸上都是乐出来的笑容。林琅和闻昭非回来了,他们心底空缺的那部分终于圆上了大半。
边喝酒边吃饭边聊天,这顿以叙旧和庆祝为主的晚饭吃了快两个小时才结束。
寇君君邀了林琅这个周末的休息日到她家里,在八点时和赵信衡骑车走了。每人一小杯葡萄酒,到要走的这会儿,赵信衡连微醺的感觉都没了,倒不用担心骑不了车。
此外,他和寇君君住的地方离这里大概是半个小时的自行车车程。
林琅和闻昭非到门口送了他们才返回,闻鹤城到现在终于有了真实、尘埃落定的感觉,自己杵着拐杖去洗漱准备睡觉了。
闻鹤城又回来堂屋,“我去睡了,你们不用太小心,打扰不到我,”他估计白天睡过的林琅闻昭非还难这么快去睡。
林琅笑吟吟地走来,拉住闻老爷子的手摇了摇,很是自然地撒娇,“爷爷晚安,今晚一定做个好梦哦。”
“好,”老爷子很受用林琅的撒娇,脸上笑出褶子,再自己杵着拐杖,虎虎生风地走了。
闻昭非看老爷子的背影也不跟上去送了,有林琅在家里,老爷子很难有坏心情,今晚必然能睡个安稳觉了。
老爷子的身影不见了,林琅蹦蹦跳地到了闻昭非怀里,声音婉转地喊人,“三哥,昭非,昭非哥哥”
闻昭非被喊得心神摇曳,又低下头来仔细看林琅的脸色和眼神,这才发现林琅似乎是醉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