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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达工业发球。
脚步沉重。
主将心知沮丧的潮水正在拖拽着队伍的脚踝,他的目光短暂的落在把他们拖入如此境地的对手他知道自己没时间再犹豫下去了。
助跑、摆臂、蹬地、起跳、甩打
这一刻他感到手腕因为大幅度弯曲而几乎拧断的疼痛,而青城的自由人古江迅速开始行动,最后两步却已经赶不上移动对正球的方向,只好左脚掌猛地蹬地,右脚向右跨步。飞速而来的排球被他伸出的两臂截住,但还未等他调整姿势卸力,就又一次飞了出去。
一传不到位,古江顾不上懊恼,大喊,“抱歉补救”
排球直挺挺的飞向网边,差一点就要无攻过网。
伊达工后排主将大吼,“打回去”
4号副攻在听到怒吼的第一时间就蓄力起跳,这个探头球是个得分的好机会排球越来越近,电光石火之际一只从下升起的手掌挡在排球和4号副攻之间,网前的九重鹰单脚起跳,手指用力将排球推至高空,“彻”
“单手跳传”
拦网反应极快,副攻几乎是刚刚站稳就重新和另外一人一同起跳,手臂向上延伸,手掌下压,硬生生造出了一道防线。及川在判断出球的位置后就从后面开始助跑,一边咬牙一边实时修正自己的姿势和角度来配合传球的位置。而他即使蓄力高高跳起,看到面前的高墙也忍不住咂舌,更何况铁壁的背后还有垫步补位的自由人。
手臂猛地挥出,又在拦网愤怒的目光中轻柔触球。
吊球得分。
影山飞雄猛地站了起来,他的反常并不突兀,因为他身边的几个球迷也同样一脸震惊的站了起来。
一个蓄着胡子的大叔试图表达自己内心的不平静,“我没看错吧”他扭头一连问了好几个人,“刚刚是副攻手给二传手传球,单手跳传,然后二传手得分”
这样惊世骇俗的打法出现在高中排球界令人大吃一惊,毕竟大多副攻手老老实实的钻研拦网和快攻都已经累的够呛,二传手精进技术和赛场调攻也能废掉一半的脑细胞。近几年来虽然各种打法五花八门,风格特别的选手也层出不穷,但就算在这些人里这一幕也着实罕见。
胡子大叔还在语无伦次的和周围的人讨论,影山飞雄盯着场内,却莫名觉得刚刚的那球有些古怪,远远望去,及川前辈的表情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走神间听了几句,却发现旁边说的全篇都是废话。直到同样被迫听着胡子大叔长篇大论的另一位精神矍铄的硬朗老人突然出声,打断了他,“是二传手在配合12号。”
如湖灌顶。
单手传球是排球技术中的一种,往往在球高冲网时使用。起跳至最高点后,单手利用手指、手腕的力量将球传出,具有较强的应变性。但刚刚的那球怎么说都带着张狂的傲慢,只顾着将球托起就撒手不管,剩下全都交给攻手。这种乱七八糟的方式和那过于随意的起跳姿势让场边的入畑教练都忍不住扶了下额,心说让九重继续打副攻的这个决定帮他省了好几瓶胃药,“太乱来了吧。”
场上的及川彻同样也在抱怨同一件事。
“虽然尝试不同的进攻手段是很好,但那个球打起来真的超不顺手诶”他愤愤不平,“挥臂的时候差点就触网了还有你难道忘记我的打点了吗是”
“但你还是打中了。”九重鹰一句话堵死了剩下所有的后续,他抬眼就看到及川彻难得的哑口无言,慢悠悠的追加了剩下的半句话,欣赏着他变来变去的脸色,“所以我才不是二传。”
“接下来也拜托你了,及川先生。”
“12号不适合做二传。”
这是影山飞雄听到的第二句话,来自被缠的烦不胜烦的,有一双锐利双眼的老者。此时场上战况胶着,及川正调动左路攻手,却在拦网被骗走后骤不及防的打了个后排进攻,拦网几乎被他耍的团团转也难为他能在满脑子都是及川果断流畅的调攻中分出一只耳朵给旁边的老者。
12号、副攻、发球很厉害啊,是九重哥来着。
于是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
老者还在继续:“青城的二传手出乎意料的是个很踏实的选手啊。沉淀自己、配合队友、引导出队伍的全部实力对战局变化的敏锐嗅觉以及攻线分配也不错。”
刚刚的胡子大叔附和:“还有发球也很厉害啊,攻击性也很强还是个帅哥”
“12号就不同了。”老者嫌弃的瞪了一眼胡子大叔,“他的风格很浓烈,打出的每一次进攻都很强硬,放在副攻手这个位置上是一枚好棋;但如果放在二传手的位置上,时间短还好,”说话间,场上的12号选手补位二传,青城主将得分,“但时间一长,反而不利。”
九重鹰的二传成功率确实变高了,他有意识的让自己尖锐冷硬的攻击性展露出来,最直观的感受或许就是他身处重要的二传位置时,每一个传球的主观意识都很强,必须要攻手反过来去配合他的传球。
按理说,这种风格也会在他成为攻手的时候出现,如果极端一点,还会使他脱离已经成型的队伍,成为独狼但是乌养一系料想的情况并没有出现。除了偶尔使用二传技术时的不自然,其余情况下12号都能顺畅的融入到青城的队伍里。
关键在于二传手吗
乌养一系的目光若有所思的放在了正和身旁的队友号击掌,轻快笑着的二传手身上。
“嘶阿嚏恶寒”
“你不会感冒了吧。”九重鹰怀疑的看着及川,“比如晚上熬夜研究对手的比赛视频之类的”
及川彻闻言,不满的大声回答,“才没有我身体健康着呢你偶尔也盼我一点好啊”
九重鹰:“真的吗,我不信。”
岩泉一:“笨蛋原来也会感冒”
前后连续的二连击将及川彻脸上的笑迅速打垮,“肯定是牛若在说我坏话那家伙可是超级讨厌的就像是根本不懂厨艺的厨师做出的鹅肝”
“你脑子真的没事吗。”
“说的我都可怜起牛若了。”
“我才是你们的队友诶小岩和阿鹰不许向着牛若说话”
白鸟泽
他们今天的比赛刚刚结束,天童觉懒散的套上外套,扭头发现牛岛若利皱着眉,定住不动了。
天童觉:“若利君,怎么啦难道还对刚刚到比赛依依不舍”
牛岛若利:“不只是刚刚感觉到了强烈的敌意。”
天童觉:“”
天童觉:“若利君果然很有意思呢能来白鸟泽真是太好了”
牛岛若利:“多谢。白鸟泽确实是一所很好的学校。”
路过的濑见英太:“天童不是那个意思算了。”
他叹了口气,随口道:“说起来,那边的比赛结果还没出来吗”
几人一齐往外面走,大平狮音回答了他:“那边的比赛好像还没结束,明天的对手应该是伊达工或者青城。”
“不过听老师的意思明天和我们打比赛的应该是青城。”
青叶城西率先到达局点。
两边都心知这一分的关键,两边学校的拉拉队也鼓足了劲在大声加油。
“怎么可能让你们这么轻松啊”
8号主攻表情狰狞的猛地前扑救球,大吼的声音甚至将伊达工业学校拉拉队的声音都盖下去一瞬。他狼狈的摔倒在地上,与此同时,排球却远离了他,直到高高跳跃到球网附近
“拜托了前辈”
声音已经带了一丝哭腔。
我在干什么啊
这句话和后辈眼角的泪水一同出现,伊达工的三年级二传僵硬的双腿终于跑动起来。他本以为自己浑身上下已经被捆满了石块,可他分明跑的那么快那么快那么快踌躇不前的悲观情绪一扫而空,重燃的火几乎将神经末梢烧的发出噼里啪啦的杂音
我们训练了这么久。他想,饱含怒气,凭什么会输给你们
不止他一个这么想。
伊达工业重整旗鼓的速度极快,球还没到达二传的掌心,气氛就已然改变,这种改变在他们的对手眼里无比显眼。
九重鹰笑了起来。他的瞳孔清晰的倒映出生机勃勃的每一张脸。他感受着令人焦躁的火破掉恐惧的坚冰,一路沿着球场烧到球网上,又沿着球网烧到了自己的指尖
来吧。
来吧
伊达工业的机会球,二传的视线飞快的掠过网前,三人拦网,但他坚信此时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他们的王牌会回应他们的期待。
球被送到王牌手中。
三步助跑,蹬地,展臂滚瓜烂熟的动作,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积攒。
这是三年级的最后一年了。
这样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想法并没有转移注意力,反而帮助他积攒出了更加强大的力量他死死瞪着面前的拦网,从左到右,最后停留在面前露出一个令人发毛的狂笑的九重身上
“嘭”
“漂亮”场边的胡子大叔此时一拍大腿,差点从蹦到前面的座位上,顶着周围人无语的目光又故作镇定的坐了回去,啧啧称赞,“这个直线球打的太果断了。我还以为青城这球就能结束比赛呢。”
21:24
伊达工的3号主攻发球,大力跳发,球直直冲着宫野过来。来势汹汹,球速极快,宫野一传半到位。
九重面前的伊达工4号照旧死盯着他,及川瞥过网前,调整方向,将球传给距离较远的岩泉。后者瞄准单人拦网的空隙打了个高球,却被早有准备的自由人接住,主将和二传手配合打了个短平快。
22:24
第二球,3号瞄准了及川从后排上前时的瞬间,青城救球不及,伊达工成功再得一分。
23:24
九重鹰没有看比分牌,而是在间隙侧脸询问,“西条前辈,你还撑得住吗”
“撑不住了。”西条出乎意料的坦诚,垂下了眼睫,微微喘息。他在前半局承担了大部分来自对面强攻的针对,再加上他的体力本来就是弱项,此时已经是汗流浃背,“抱歉。”
西条轮换自由人古江下场,应该不会再换上来了。
荒生走过来,抱歉的摸了摸后脑勺,“抱歉啊,西条他体力确实比大家都要弱去年ih和春高的时候,他基本上每天只上一半场的比赛总之他的空位我会帮忙补上的。”
古江一传,岩泉交叉掩护,最后及川选择将球传给宫野。三人拦网,宫野被封死,球反弹回青城界内,伊达工业再得一分。
“24:24局末同分。”
“连追了三分啊,能赢下这局也说不定”
但第四球却发球出界3号的体力也濒临极限,或者说,场上所有人此时都或多或少的流露出疲态。
“只要再追一分就好。”二传手喃喃道,无意识的看向对面的发球区。坚冰重新冻结了火焰,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像是猛地从噩梦中清醒或者说,噩梦卷土重来。
九重鹰站上了发球位。
浑身灼热,九重鹰凝视着手掌中的排球,随后在裁判的哨音刚刚落下就一反常态的开始助跑
排球被他高高抛起,在到达最高点的时候和天花板上悬挂着的白炽灯重叠,几乎融为一体,成了一个新的太阳。渴望、追逐、困惑、试探
和此时的期待。
那颗太阳在他掌心升起,又在他掌心击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