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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可怕的对手。
及川这么想,也这么说了,虽然说的话带着一贯对牛岛若利的偏见和敌视,不过他确实在承认这个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他采取的战术其实不算难懂,大部分灵感来自于岩泉的他们共同好友的比赛录像。毕竟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支撑着团队走向胜利的不是个体的能力差异,而是老生常谈的一个词。
配合。
这是一个可怕的词。
不管是以弱胜强的主流剧本,还是由此决裂的幕间戏剧,都离不开这个词在背后的煽风点火。白鸟泽的强悍名声在全国都有回音,但人们也不得不承认,白鸟泽或许是这些队伍中配合最不协调的一支。
只是以往他们的目光都落在那一个个强大的选手本身上,少有败绩更是这个弱点最好的防护。因此直到现在,才有人隐约意识到,那层膜静悄悄地隔开这群少年,让他们在这场比赛中第一次得分后没有大声庆祝,而是对视着,陷入了有些凝滞的沉默。
他们都知道彼此的无言是因为什么。
牛岛在站稳后,心中的波澜也再次恢复平静,几乎没人能从他毫无波动的脸上看出什么。而天童为首的几个队员感受到气氛不妙,刻意的清清嗓子,两句白烂话暂时打破此刻的古怪气氛。
得分方轮换站位,牛岛和逢坂擦肩而过。
“抱歉。”
“没事,得分就好。”
场上气氛重新被炒热,只是火药味多少烧到了自家队伍里。身为主将的逢坂点点头,似乎并不在意牛岛抢了自己的球权。只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再怎么控制,牛岛若利那双平静却不乏冷酷的双眼仍然挥之不去。
明明不是真心道歉的吧,若利。
投在对手身上的目光没多久就拐回了己方。线内的队友们神经也因再次拉开的分数而有些紧绷,九重能听到被牛岛正面突破的松川在众人要求下被逼迫着说了几个笑话缓解气氛,结果被前辈和同期不约而同的嘲笑笑话很像是中年社畜大叔喜欢的笑话,确实挺冷。
他搓了下手心的汗珠,没有回答及川的感慨,反而另起话头。
“我倒是能理解牛若。”他波澜不惊,“白鸟泽早在你被牛若打的满地找头的国中时期不就已经确定好了牛岛在队伍中的核心地位不过,那段时间他上面还是有即将毕业的二年级前辈压着,所以一直以来显得相安无事。”
“和去年的主将相比,今年白鸟泽的一年级主将确实压不住小牛若”及川艰难道,“还有,什么叫满地找头说的也太过分了吧”
岩泉锐评“很形象。”
及川“别忘了满地找头的还有你一个。”
“不管从王牌的角度、选手的角度,还是队伍的角度,得到的结果确实让人连追究的想法也消失了。”九重充耳不闻地继续,“牛岛若利可
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犹豫不决的人。”
及川“”可、可恶,感觉被刺中了
他郁闷地回到位置上准备。
“白鸟泽白鸟泽加油牛岛牛岛再来一球”
白鸟泽趁此机会换上关键发球员,乘胜追击的想法毫不掩饰。
所以,即使牛岛若利发现队伍的氛围逐渐危险,察觉自己会成为被针对的重心,属于王牌的骄傲也不会让他开口示弱。
牛岛若利天生就不是那类会去理解别人的角色,这么一想,白鸟泽或许还缺一个能完美读取,完美执行牛岛意图的一传不过这就不是他们现在要考虑的了。
如此思绪只在九重鹰的脑海中浅浅停留便又被抹去,但在将来自对面的失真扣球声重新捕捉的瞬间,有谁在他耳畔低语你看着他,是不是也在看同样境地的自己在确信自己一定能得分的情况下,你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吗
关键发球员的远距离跳发扰乱青城阵型,来自岩泉的及时提醒从半场传来。青城镇定的化解了一次强袭,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回击。
“我来”
九重鹰挥臂要球,微微鼓着双颊,感受力气在奔跑时大肆奔涌。那道来自他自己的声音被奔跑的脚步盖过,和汗水一同砸在地面。他没有回答,只是更加专注。目光犹如实质地扑向天童。
天童在被选为被突破的目标前还在暗自琢磨赛场上的暗潮涌动。他并不在意队伍中人心的摇摆,只是苦恼的发现白鸟泽确实缺少一个能最大程度发挥若利价值的一传。没有说英太君不好的意思啦,他想。只是我的我行我素相比,看起来截然相反的若利实则和他是一类自我的类型他们不会去适应别人,只会有别人来适应他们的份。
天童在场边鹫匠的大喝中回神,九重已经来到网前,正冷酷地盯视着他。随后他的目光轻飘飘的抬起来,越过天童,飞往他身后的场地。
呜哇要命卡在九重挥臂的前几秒,天童猛地蹿了起来,细长的双臂并不像有气无力的树杈分散在空中,而是网般堪堪遮住九重极具压迫的瞳孔中央。
“嘭”
九重鹰只做了些许调整便将球强硬的塞进网的空隙,手指撞击球面,仿佛青稞被风拍打在地上。重重一球轰到仓促迎战的关键发球员面前,也轰垮了他后缩的臂膀又不是往年没站到决赛的赛场上,但唯独这次感觉到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连心脏也猛烈的收缩着。更何况关键发球员的接球水平只能说中等,只差毫厘,对接球角度的误算就让球飞出场外。
“天童你走什么神还有你上场姿势就不知道怎么摆了吗”
鹫匠在场边气急败坏地跳脚。
天童评估一下教练表情难看程度,果断认错“我错了。”
关键发球员失落的下场。
双方的比分始终咬地很紧。
白鸟泽虽然领先青城一两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白鸟泽的优势建立在牛岛轮转到
前排时的强悍上。除此之外,白鸟泽还给人一种勉强没有被青城追上的吃力感。
相较于白鸟泽,青城的发挥就更加稳健。不管是从拦网的准确率也好,进攻的下球率也好,都能看出他们的心态放的很开。得分主力还是以九重宫野等人为主,自由人古江下场轮换之后,地面防守则被岩泉和香取保护。
1617,濑见传给天童,近体快得分。
1717,青城的强攻被近堂和牧野的联合防守接起,大平吊球,但被松川和九重守住。双人拦网得分。
1817,松川单人拦网得分。
1819,牛岛强攻得分。
1820,牛岛大力跳发得分。
牛岛若利的身姿被记录在镜头的中央。不出所料,这场比赛过后他的名字将反复被想要称霸全国的高中生们提起,成为他们不得不正视的劲敌。
在此之前场边默不作声,仿佛一双双眼睛的镜头纷纷挪转方向,对准了另一位和他不逞多让的选手。
牛岛的发球局会终止在他他们手上吗
面对牛岛的发难,青城完美的交出答卷及时上场的自由人在比赛的最后阶段依旧选择主动摔在地上,刚刚被水滋润过的嗓子破音的喊出队友的名字;及川干脆没有再走动古江就是为了调整球的路线,保证及川能接到才会不顾手肘一次擦伤。一传手的手臂非常沉,但不知道为什么努努力还能再挤出点传球的力气
他动了动嘴皮子,说不出话了。但队友像是听到他没有声音的呼唤,短促有力的应声伴随着卖力地蹬地,借风而起。
“呼”
“嘭”
破空声、击打声。
紧密相接,不分彼此。
天童直面着这一幕,他眼中的九重鹰每一根发丝都写满居高临下。事实如此。他甚至没掩饰自己想要的扣球路线,天童只能去拦,必须去拦,哪怕他发觉自己起跳会把后场牧野前辈的视线挡住,哪怕他清楚自己整个儿就跟一块扔进水里的石头似的往下坠。
可他就是想拦。天童其实挺讨厌过度劳累,也讨厌受伤不过他更讨厌输。
他得去拦。为什么不试试呢
滚烫的空气拍在脸颊,然后是瘦长的手指。手臂因用力绷出青筋,又酸又涨。这种难受的憋屈感点燃他心里的火苗。火苗寸寸高升,拦网节节败退。
难以驯服的扣球。
天童漫无目的地想,就好像九重把自己当成个球篮去暴扣。
球斜飞出去,砸在白鸟泽的应援横幅上,在干脆的笔锋上留下扎眼的痕迹。
只是一分而已,和平常的一分,之前的一分本质上说没什么不同但鹫匠教练猛地站起后才想到暂停已经用完了。他看向青城,青叶城西的暂停也早早用完,那个教练将短短二十秒暂停时间用来给选手恢复状态。
暂停、轮换。青叶城西就靠这断断续续的时间去享受狼狈。然后在狼狈结束
后重新驱赶着白鸟泽。
驱赶。没错,不是追赶,而是驱赶。
他站起来又坐下的身影同样被入畑教练发觉。这位和蔼的教练早就抛弃了成年人的矜持,双手圈在嘴边,大喊着选手的名字,脸是和这群年轻人相似的红。
很快,鹫匠教练的嗓音也开始嘶哑起来。
比赛还在继续,没有停顿,笔直的通向结局。
他们都想握住这个结局。
逢坂使劲把落进眼睛里的汗水眨掉,只剩烦躁留在眼中。他吸气、呼气,拼命让自己冷却下来。他清楚情绪激动解决不了任何事,曾经有无数位前辈护在他的身前,他也早就成为护在后辈面前的前辈。牛岛会是他们的矛,刺穿所有夺冠路上的强敌。他无可奈何,愤懑失落,却也如此坚信。
近堂很懊恼。作为前辈,他的拦网没有天童迅速、精确;作为副攻,他不如九重那样极具威胁。他要做的更好,他能做的更好吗近堂不知道谁能给自己答案,却从对面的黑卷毛眼里看见慎重。
牧野吞咽着口水,试图滋润发紧剧痛的咽喉。还没有结束,球不能落地,他不能倒下。
大平疲惫的扫视着队友,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让整个赛场像是个蒸炉。进攻、防守,作为体力还算有余裕的人,他需要做的多一点,再多一点。
天童的手指燃烧着,连同手掌和手臂,到处都是他和扣球的攻手硬碰硬的证明。他的耳朵甚至迟缓的回荡着每一次拦网时的炸响,但没有球落地的悲鸣。他在笑,轻而飘,但的确在笑。
濑见的脑子发昏,双手只知道机械性的传球。再多传两个,再传球给队友,给牛岛。不知不觉间,主动权已经不在他手上了,但他一点也不再去想诸如此类的事。只要比赛还没结束,就还有机会。
牛岛,你还能继续。对吧
牛岛调整着呼吸,身体里的火山还在喷发。他的皮肤泛着水光,眼神却比白炽灯更亮。他对敌人的冲锋不会停止,正如他不会放弃追逐自己的极限。他沉默着,却也用每一次起跳、每一次挥臂、每一次扣球疯狂地吼叫。
再来。再来
不够。远远不够
一分、两分、二分。
宫野迟钝地想,为什么自己好像还能继续那是一种感知不到时间流逝,也感觉不到身体疲累的奇妙体会。只有看着九重从身边窜出去他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慢的惊人。于是他拼命让自己的眼睛去捕捉那个身影,连同其他人的一起,悬着的心就突然落回实处。他再次奔跑起来。
古江忽视掉再次摔倒的痛楚,他在不久前的轮换里拒绝了教练换人的提议,草草在双肘上贴了胶布就重新投身这片对高个子不友好的地狱。摔倒、爬起,再摔、再起。把球交给及川。他必须做到,这是他仍站立在此的意义。
香取死死记住他要做的事。联结、配合,和最重要的一点相信他的后辈们。他不排斥这样的安排
,正如他按照一传手所期望的那样补全青城薄弱的空隙。
松川盯着近堂,如饥似渴地吸取他看到的一切。他没有像九重、牛岛那样的天赋,毅力也比不上岩泉、古江,更别提犟起来十个九重岩泉也拉不回来的及川。他一直在思考,直到现在还在继续。
岩泉活动着硬邦邦的关节,“咔咔。”前辈们都要到极限了,及川那家伙更是不对,他好像每一次都是这样拼尽全力然后狠狠地输给牛岛,无数次散场都是同样恨不得就地躺下的岩泉把两个人吃力的拖回去。不过这一次不是他一个人,阿鹰能搭把手,谢天谢地。
及川安静极了,和他以往的作风不同。他的命令也变成简短的二两个字,奇迹般的被队友理解。大家都想赢,没有强弱之分,没有先后之别。及川越是抗争着紧绷的肌肉发出的哀嚎,剧烈的心跳飞速蹦跳,越是精神激昂。c小调第五交响曲被他指挥着,轻重缓急,恍若命运之神终于肯在此刻敲响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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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球。”
在局末,九重鹰踩过后场的白线,站上发球区。
他平静,甚至有些刻薄地想,这就是最后了。
他享受过压倒的胜利,也经历过难言的落败;他作为天才被众人所仰望,也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承受天分捎带的痛苦;他强大却也不强大,他在这一刻跳出舞台,审视捏着排球的少年。在以后无数个瞬间他都会如今日一般审视着自己,拷问着自己
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只会用行动去践行这个答案。
“咻。”
球被抛向高空,承载着一整个场馆的目光,经由镜头的转播散发着朦胧而美丽的光晕。
他身躯蕴含的可怕力量遽然爆发,坠落的球被整只手掌包圆,轧过球体细密的纹路,用恨不得将其磨平的劲把球劈向前方,硬生生在赛场中间开了条道
“轰”
自由人和主攻手不约而同的追赶着球,头碰头,手碰手,一同摔了个仰面。他们的接球声闷地让人牙酸,濑见追赶了两步,绝望的发现球直接飞回青城半场,只好退回来大吼着防守。
及川彻没有说话,只是背着右手在身后下达指令,于是青城的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地板被隆隆的脚步压地尖叫,活像另类的协奏。岩泉从左侧助跑、宫野交叉掩护、松川在中场直接起跳、香取从及川背后闪出最后是九重。他甚至现在还保持着和最开始相差无几的冲刺速度,势要把对手吞吃入腹
天童的直觉失了灵,近堂的注意力徘徊在前场,大平和牧野做好后场的防守准备他们所有人都没想过后退
谁会是谁来扣球
牛岛目光如炬,停在九重身上然后蓦地刺向前场的香取身侧。
有只手虚弱,又拼尽全力的把球推向球网另一端的地面。
“砰。”
牛岛扑向排球。
毫厘之差。
犹如天堑。
声浪驱散黏腻的空气,场馆沸腾着,咆哮着,灯光颤抖着投向大汗淋漓的少年们。
“及川及川及川彻”
“青叶城西噢噢噢噢”
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此刻因相同的理由欢呼雀跃,大喊着选手们的名字。
“时隔半年,青叶城西终于一雪前耻击败白鸟泽,拿到了通往全国的门票”
“双方的每一局比赛都打的极为精彩大比分3:1,第四局2826,由青叶城西的一传手出其不意的一次进攻拿下最后一分结束了比赛同时也结束了白鸟泽长达数年的卫冕之路让我们恭喜青叶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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