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酉的目光早已失了焦距,并没有听清他的话,过了将近一分钟,突然声音很低地喊他“尚勒。”
尚勒回过神,微微起身,不知心虚还是怎么,替他整理好不知何时被掀起的衣服下摆“嗯”
面前男生双手向后扶着桌面,困了似的,闭了眼睛“我饿了。”
尚勒“”
第几次了平常怎么没看出来世酉是个吃货。
没等他回答,世酉突然砰地从桌上跳下来,看着凌乱的桌面,打翻的笔筒和蹭成一团的桌布,没什么表情地皱紧了眉。
尚勒眼睁睁看着他开始一言不发地收拾桌子,动作很认真,甚至每根笔的摆放朝向都要一致。整理完之后,似乎想随便找个地方休息,看了一眼尚勒凌乱的床,浅灰色的床品看起来柔软又干净,很舒适的样子。
他走过去,躺在上面不动了。
“”
“世酉”尚勒坐在床边摇这个古怪的睡美人。
世酉睁开眼,又蹭地坐起来,一言不发的往卫生间里走,尚勒跟着他,看见他站定在淋浴器下,单手往上拽身上的黑t,刚露出一截红痕未消的劲瘦腰肢,就被尚勒阻止“你要干什么”
世酉终于有了点反应,眨眼看他“洗澡。”
下一秒他又似乎想解裤子,豪放的行为和脸上微妙的乖顺很违和,尚勒一顿,退身把门关上,隔着门说话“你一个人可以吗”
里面的人没回答,只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似乎打翻了什么东西。
尚勒又把门打开,淋浴器已经被打开了,水流喷洒,但一点雾气都没有,下面的人穿着衣服,水珠从紧闭的睫毛滚落,浑身湿辘辘的,柔软的布料贴着他身上的漂亮肌理。
世酉在用冷水洗澡,温度的刺激下,有点肉眼难查的发颤。
这人铁定在发闻所未闻的酒疯,尚勒本来不太想管,但又想到上次世酉发烧时脆弱的模样,终究是走进浴室,把淋浴器调成热水,用交代小孩似的口吻道“脱了衣服洗澡,你乖一点。”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又把开关掰了回去,尚勒感受到洒在自己手臂上的凉水,额头浮现青筋“世酉,你又会发烧的”
刚说完,世酉却突然埋首在他脖颈上,呼吸在凉水的衬托下微微发烫。
“”
浴室很狭窄,两个高大的男生站在里面,空间骤然小了起来,尚勒鼻尖下就是他的发丝。他忍不住走神想,好奇怪,世酉明明是一个男生,却像女孩子一样,身上总是有种冷香。
世酉猫一样胡乱蹭了蹭,眼睫抵在他肌肤上时会微微闭眼,触感很痒,尚勒听到他的低喃,喑哑的声音很浅“好舒服”
他这行径很像有皮肤饥渴症的变态。
尚勒忍着把他拉开的冲动,关了淋浴器开关,恶狠狠地把人架着往出走“等酒醒了,你就等着后悔吧。”
世酉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不知是不是洗了澡满意了,乖乖“哦”了一声。然后尚勒又眼睁睁看着人想往他床上倒,在水珠沾湿床单之前,尚勒一把拉住了他“你换件衣服。”
场面沉寂了几秒,世酉打了个喷嚏。
他只得去翻世酉的衣柜,像上一次发烧时照顾他一样,在里面随手找了睡衣,对方慢吞吞地接过,往身上套衣服。
尚勒松了一口气,也换了自己湿了的上衣,转头发现世酉已经换好了裤子,正在尝试把脑袋往上衣袖口里塞,塞得很认真,摇摇晃晃差点跌倒。
尚勒“”
尚勒迅速拿出手机开始拍照,由衷感叹“哇,真可爱。”世恶魔难得的傻逼时刻,不记录下来简直抱憾终生。
等到世酉穿好衣服,尚勒关了手机,再抬眼,就发现对方呼吸均匀,已经在他的床上睡着了。
晨光熹微,浅蓝色窗帘透着霭霭光亮,房间内的一切陷在柔和的光晕中。
世酉刚睁眼就发现视角不对劲,床侧墙壁上贴着几张篮球明星的海报,被单不是往常的白,他陷在柔软的被子里,周围的气息熟悉中透着陌生,属于另外一个人,充满侵略感地浸泡透了他的四肢肺腑。
大脑空白片刻,世酉猛然坐起,种种画面在脑内闪过,他直接僵住了身体。
“”
“该死”手指抓着漆黑发丝,咬牙切齿的,也不知道在骂自己还是骂谁。
这声音不算响亮,但尚勒还是被他惊醒了,眼睫一颤,半睁着狭长的眼“嗯” 刚才是不是有人骂我
捋了把银色短寸,他神色不愉,起身从上铺探出了头,就看到下面满脸通红的世酉,连后脖颈都被这红洇染。
尚勒“”
他不太清醒地打了个哈欠“你还没有醒酒”
世酉猛地抬头,俯视角度下他眉眼压得紧,像一匹桀骜凶狠的狼。
被那双凌清狼眼盯着,尚勒曲肘撑在上床边的扶手上,剑眉微挑“昨晚你非要睡我床上,拦都拦不住,我这么宽宏大量,只能容忍你这个小朋友的无理取闹了。”
世酉“”
他的脸色被尚勒欣赏了好一会儿,半晌开口“你”
话音未落,肚子突然咕噜响了一下,声音着实有些大,最起码尚勒听得一清二楚。
“”
舌尖使劲顶了顶颊侧,尚勒告诉自己,不能笑、不能笑,现在可是狂躁buff下的世酉。
想起对方从昨天晚上就说饿了,尚勒一手撑住扶手,长腿一伸,直接从上床跳了下来,没看世酉,进了卫生间洗漱“我待会儿要去买早饭,要不要给你带一份”
世酉盯着他的背影没说话。
等到尚勒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人了,阳台的栏杆上靠着个瘦削的人影,似乎在抽烟。
背后传来关门声,世酉转了转中指上的环戒,看着旁边晾衣架上挂着的几件衣服,黑色短袖经过一晚上已经干了,被一阵风吹得微微晃动,上面的o是他常穿的品牌。
很丢脸。
世酉现在还能感觉到脸上的热度,他难以想象昨天晚上那个白痴一样的人是他,还有昨天晚上的吻,那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无端烦躁。
眸色越来越深,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几下,世酉收敛了内心阴暗的想法,进了寝室,是尚勒发来的消息。
尚勒想吃什么
世酉顿了顿,不知怎么想的,敛着眼睫,转了几千块钱过去随便。
尚勒
世酉饭钱。
尚勒
尚勒你家一顿早餐能吃几千上万啊
世酉。
这个句号好生高冷。
餐厅人来人往,尚勒站在一个窗口前,看着世酉的社交号头像,一片比黑洞似乎还黑的黑色,框在小框里,他的昵称直接就是三个大字别烦我。
很不近人情的样子,连上一条朋友圈都是好几个月前发的,只有一张幼崽金毛犬的照片,漆黑的圆眼看着镜头,尾巴摇出了残影。
两人大一刚开学时交换了联系方式,那时还比较生疏,加了之后也没发消息,聊天框一直空着,之后关系变差,就更没聊过什么了。
想到世酉刚刚那羞耻到爆表的精彩表情,尚勒点餐时唇角都是弯的。回寝室的时候,世酉正面无表情靠在桌边,长腿斜斜支着,不知跟谁打着电话,气压很低。
他的鬓角带着水珠,发丝微湿,似乎刚洗完脸,尚勒把早餐放在对方面前,比了个口型“吃饭吧,世大少。”
世酉挂了电话后,没理会他的戏谑,脸上恢复了平常的散漫倨傲,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晚的事“为什么不收款”
尚勒咬了一口包子,收拾着待会儿训练要用的东西“给的太多了,一顿早餐而已,不用给钱。”
怕世酉觉得被落下面子 ,他又补充了句“好歹做了一年多室友。”
世酉顿了顿,侧头看他。
世酉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但都如同吸血的水蛭一般,想从他这儿得到些什么,可能是物质上的东西,也可能是飘渺的虚荣心。
他觉得很正常,这些人哪天摆出一副毫无所求的模样追捧他,才是出了大问题,只能说明贪心更大,想要的更多,比如昨天那个女生。
尚勒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毕竟,从来没有人在听说过世酉的身份和传言下,还敢给他一拳的。
想到这儿,世酉倒是突然扯起了嘴角,尚勒单肩挎着运动包,边出门边回头看他,发现他又神经病似的在笑。
尚勒“”
这人喝了酒真的变笨了。
夏季热风吹乱马路上行人的发丝,吹不散他们头上的汗意,黑色宾利穿过车流,在y大公寓门口停下,有出去吃午饭的学生注意到价值不菲豪车,跟朋友嘀嘀咕咕地感叹。
世酉上了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饭点了。
世永元坐在餐桌主位上,看着左手边落座的俊美男生“今天有很多你爱吃的菜,多吃点。晚上也别回学校了,就住在家里吧。”上次刚刚赶了世酉走,此时这话,是一种服软。
世酉不相信世永元今天打电话叫他回来就只是吃个饭,不过还是浅扯起嘴角,应了他的话。
他并不想回这个家,这里空有豪华精致的布置,内里却空空荡荡的,住在里面,只让人感觉心都是虚无的。
佣人摆好碗碟,有人端好饭菜往楼上走去。餐桌上的菜刚摆上,环形楼梯上就款款下来一个女人,穿着做工精致的改良旗袍,连扫过小腿的衣摆起伏都很有风韵。
肖碧珊一身贵妇人的打扮,耳边柔润的珍珠耳坠晃荡,坐在了世永元右手边,温声细语道“小酉回来了”
世酉撩起眼皮看她,又无聊似的垂下眼睛。
肖碧珊没得到他的回应,脸上黯然,世永元此时倒是好脾气,没多说什么,一时之间,楠木餐桌上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
午餐差不多快结束时,世永元才表明了目的“泽阳好歹是我们世家的孩子,是你弟弟,他再过一个月就要成年,成年礼那天,总得给他一个身份。”
世酉沉默吃着饭,想到这位私生子应该在二楼养病,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是吗”
世永元好歹培养了世酉将近五年,世酉平常表现的听话,成绩优秀,加上当年顾氏的原因,也不会随便就更换继承人“你当然还是世家的继承人,泽阳我会给他一些股份。”
肖碧珊用手帕擦了擦唇角,秀美的眼睛看着世永元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世酉沉默了一会儿,做出了让步“把他们从这里送走。”
世永元沉吟片刻,想到公司附近还有一处房产,正要答应,一道柔柔的声音出现“小酉不要生气,我知道你对阿姨和泽阳很抵触,我也不奢求什么,只希望能陪在永元身边,就足够了。”
“永元平常工作那么忙,总归是有照顾不到自己的时候,身边有个人陪着总归没那么寂寞,你也心疼心疼你爸爸。”
世永元喜爱她的柔情蜜意,为她的话而感到心里熨帖,脸上稍有松动。
世酉抬头看了一眼两人,终于对肖碧珊开了口“你陪在我父亲身边很多年了吧”喑哑清冷的声音像平静的冰山。
肖碧珊拿捏不准他的意思,只微微一笑“我爱了他这么多年,即使如此我也知足了。”
世酉“哦”了一声,眼底露出一丝讽笑“你可真够善良,他有老婆,哪用得着你陪着”
法律上,世永元跟顾杉月现在可没离婚。
肖碧珊脸色一白,世永元看他一眼“小酉,我知道你对我有怨言,但当年本跟我结婚的是你肖阿姨,而不是你妈。”
他心里一直有愧,对这个深爱着他的女人。
世酉本来还想再忍,闻言终于没忍住,冷笑道“呵,是你要为了利益答应顾家的联姻,没人逼你。”
一针见血。
世永元眉眼一立,为他的忤逆愤怒“我怎么知道顾家大小姐是一个疯子”
说到一半,他住了口,倒回了椅背“世酉,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失望。”
世酉已经不清楚世永元对他说过多少次类似的话,每次都把错推在他身上,似乎只要他身上发生什么不好的事,都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
比如高中那件轰动全校的事件。
世酉猝然站起身,椅子发出的声响刺耳,他顿了一下,缓缓低下头“父亲,是我急躁了,我去楼上反省。”
男生身体绷得很紧,垂着头,脊骨却挺拔。
世永元看他软化,脾气才降了下来,满意道“知道错就好”
到底是自己儿子,也顾及到情人和私生子这种事上不了台面,他缓和了表情“你肖阿姨和泽阳,这两天会搬出去的。”
世酉应了一声,转身上了楼,脚步声远去,周围的佣人低着头,不敢围观这场闹剧。
房间的窗帘隔光很好,正午的阳光却照不进一丝一毫,室内一片昏暗,犹如一只噬人的怪兽。世酉关了门,脸色惨白地靠在门板上,脑子里都是一些以前的事情,这让他的太阳穴开始刺痛起来,眼前干净整洁的房间恍惚中出现了丝丝缕缕的殷红血水。
越是忍耐,呼吸就越颤抖起来,在被这红色完全侵蚀的前一刻,手机提示音突然在静谧的室内响起。
尚勒图片
尚勒爷的传家宝,给你欣赏一下
看着这个人的名字,世酉的头疼无端压下去一些,点进去,就看到了正在穿睡衣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