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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

    尚勒猝然退离,后背撞上了墙壁,没看眼前的人“你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世酉许久没说话。

    他抬眼看去,看到一双带着几分愠怒的眼眸。

    “我,有女朋友”

    尚勒缓缓道“就那个长得挺漂亮的长发女生。”

    世酉双手拽着尚勒衣领,把他拉近身边“在你之前,我没追过别人。”

    尚勒愣愣地看着他,就听他继续道“也没想过去追别人。”

    他发丝是湿漉漉的,眼睛也是潮湿的“尚勒,我只想要你。”

    “”

    尚勒抓住他的手腕“你不是直男吗”

    世酉的额头抵上他的额头,犹如盯上心怡猎物的黑色王蛇,吐着蛇信子缠绕而上“我是。”

    他吻在尚勒下巴上,很轻,不像吻,更像是克制的、轻轻的触碰,一路向上到他的耳根,声音和唇碰撞着他的耳“不过他妈的被你掰弯了,在还没来得及直的时候。”

    尚勒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是他的初恋

    尚勒伸手掐住他的下巴,不让他继续吻,声音很缓慢“世、酉,你大变态。”

    世酉看着他微红的脸,勾起唇角“变态要追你,开心吗”

    尚勒猛地松开他,转身出了浴室。

    门被砰地关上,世酉听到外面抓狂的脚步声,看着镜子里呼吸急促的人,他垂下眼睫,缓缓擦拭头发,半晌,神经病似的笑了起来。

    再出卫生间时,寝室里空无一人。

    把人吓跑了啊。

    世酉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唇边叼了根烟,想到那人不喜欢尼古丁,没有点燃。

    尚勒可能有喜欢的人,但不论是什么东西,只要他想要,哪怕不择手段,他也要得到。

    施舍是留给弱者的。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联系人的名字在屏幕跳跃,世酉一顿,犹如被拉入了另一个世界,脸色突然古怪起来。

    接通时他声音很低“我知道了明天”

    对面又说了什么,世酉呼出一口气“嗯。”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有雨,他打着伞出了门,晚上没留在空荡的寝室,住在了公寓。

    夜很黑,粘稠了房间里的空气。

    世酉侧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沉默盯着虚空,漆黑发丝落在枕上,身体是一个蜷缩的弧度。

    透过隐约的光亮,那双眼中红血丝弥漫,像一只临死前的蝴蝶被无形的蛛网缠绕,挣扎又死寂。

    阿乐缩在他怀里,世酉的指腹轻轻穿过它柔软温暖的毛发,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直到回过神,眼睛开始转动逡巡,他隐隐看到窗帘外的光亮,日出了。

    直到天亮,他都没有睡着。

    早早起来,世酉喂了阿乐,陪着它玩了会儿,出门前,在门口的穿衣镜前整理了很久白衬衫的领口、袖口的褶皱、系进长裤的衣摆,让每一个地方都是完美的。

    司机来接人了,目的地在郊外。

    灰白的墙壁,院墙高高的,黑色车子驶进时,铁门被恭敬打开。这里有点像高档小区,绿化漂亮,一栋栋不高的楼层错落有致。

    世酉远远看到旁边一栋楼的窗户上趴着一些人,盯着进来的车子,身上穿着浅色的病号服。

    有人带着他,一路走向一个病房,很大的病房,布置得温馨,不像医院,反而像是一个家,除了那扇巨大违和的玻璃窗。

    主治医生是一个中年女人,穿着白大褂,低声道“世少,病人这段时间稳定了许多,能近距离接触了。”

    世酉隔着玻璃窗,看向里面。

    女人坐在木桌边,桌面花枝零落,摆着一个花瓶,她挑拣了一支花,投了进去,细长的手指和漂亮的花枝互相映衬,画面美极。

    世酉看着面容恬静的女人,吐了一口气,医生打开门,他走了进去,慢慢坐在女人对面,眼睛一直盯着她。

    还是很熟悉的,他想。

    没有忘记。

    女人插着花,不在意外界任何事,只细心把周围剪下来的残枝清理干净,一举一动透着金钱堆彻的优雅。

    看得出来也是个洁癖,受不了凌乱的东西。

    世酉一直沉默着等到女人结束,她抬头看向眼前的人,停顿几秒“阿酉”

    世酉捏紧了指尖“嗯。”

    上次来看她是什么时候大概是一年前他记性很好,但关于这些人的记忆,他不太能记得牢,总觉得很久远。

    “你来了呀,我给你倒杯花茶,我自己做的,很香。”

    顾杉月面容温柔,拉着他聊了会天,就在世酉慢慢放松的时候,她问了“你爸爸”

    窗外雷声炸响,是比上次的雷阵雨还要猛烈的惊云,她期期艾艾的声音,却比那雷电还让世酉惧怕,他猛地变了脸色。

    顾杉月没有看他,自顾自地“你爸爸怎么没来”

    静默。

    “你爸爸怎么没来啊”声音大了起来。

    世酉想起身走了,他感觉太阳穴又开始跳,似乎危险的刀尖在逐渐逼近。

    顾杉月猛地靠近他,双手捧住他的脸,甲面上的红色丹蔻比艳红的血还要灼人,按在他的眼前,让世酉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眼皮颤抖起来。

    她尖叫道“你都来了,他还是没有来吗”

    世酉面色惨白,去拽她的手腕,明明打架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却奈何不了一个柔弱女人的力气。

    看着他和她颇为相似的面孔,对方突然发起疯来“你怎么这么没用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为什么他不来看我们你不是他儿子吗”

    “真丑陋,你知道吗,像你这么没用的东西,就该死了烂了”

    尖利的指甲掐上他的脖子,一如小时候那样,世酉只感觉这是无数重叠梦境中的一幕,加重的窒息感中,他一把甩开面前的人。

    顾杉月尖叫着摔在地上,发丝散乱,似乎慢慢回过了神,怔愣地看着地板,喘着气儿,却不动了。

    女疯子,世酉想。

    几个护工冲进来控制住了她,给她绑上束缚带,慌张道“世少,病人情绪很不稳定,您先离开吧”

    雷声过后,雨开始下了,倾盆出一片烟波浩渺,淹没了世界。尚勒上午的训练刚结束,就匆匆回了寝室。

    昨天下午他直接去了球场发泄,晚上回来时,寝室空无一人,那人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松了口气的。

    尚勒没再想,拿了干衣服,进了卫生间洗澡。

    世酉携着一身湿气和冷风回了寝室。

    面前的世界一片血色,他面色惨白地在书桌抽屉里翻找片刻,找出药瓶,数也没数的地往掌心倒了一把,灌进了嘴里。

    没有拿水,就那么僵硬地在口中咀嚼、吞咽,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中,让人作呕。

    世酉倒在椅背上,头疼得眼睛发红。

    还不够,还不够

    他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来,含在唇上,去找打火机,火苗窜出,点燃的前一秒,想到什么,又收回手指,骨感的手腕在微微颤抖。

    尚勒从浴室出来就看见椅上的人。

    水珠从他黑色的发丝滚落,打湿了桌下一小片地板,他的脸是惨白的,衬得唇越发猩红。

    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尚勒顿了顿,靠近他“你怎么了”

    世酉顿了好一会儿才侧头,反应迟缓得可怕,似乎才发现他的存在“尚勒”

    尚勒看到他紧紧抓着打火机的手指,金属边角在他手上磕出一个极深的凹印,洇染出些微血迹。

    他眉头紧蹙起来,抓住对方的手,一根一根将他指节掰开,掏出打火机,又问了一遍“世酉,你怎么了”

    对方却犹如一只陷入泥沼挣扎不休的兽类,甩开他的手“别管我,像上一次那样就很好。”

    尚勒没后退“什么上一次”

    世酉拿着烟和打火机着去了阳台,雨雾中,向来懒散却挺拔的身影似乎被什么打弯。

    尚勒不期然想到一个场景,一年前的时候,他似乎也见到过这样的世酉。

    那天跟隔壁c大有一场球赛,对方球品极差,屡次挑衅,犯了好几次规。尚勒心情极差,回来的时候,寝室一股浓郁的烟味,他打开门时咳嗽了好几声。

    他看到桌前的人,面前扔了好几个烟盒,烟灰落了满桌,桌角一个空的药瓶。

    世酉没注意尚勒,他再度抓起一根烟 ,点燃,将烟蒂吻在唇间,尼古丁麻痹了他的神经,头疼似乎好受了一点。

    尚勒本就像个炸药,此时终于被这星星烟火点燃了“你上次明明答应不会在寝室抽烟的我真他妈是傻逼,还觉得你人不错。”

    “屡教不改”跟今天对面的球队一样。

    世酉头痛得厉害,恍惚中,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只觉得像极了世永元,他厌恶道“你闭嘴,滚出去”

    尚勒摔门而出,两人从此关系恶化起来。

    尚勒早忘了和世酉的不愉快,他向来不记仇,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看着窗外的人,他最终还是打开玻璃门,把人拽了进来。

    手中的烟头掉落,星火被雨水熄灭,世酉本来还在挣扎,却突然顿住了。

    “”

    尚勒紧紧抱住了他“对不起。”

    世酉听着耳边低沉的声音,明明很轻,却似乎隔绝了雨幕,在他耳边回响。

    “你当时生病了,对吗”尚勒一只手按在他的后颈,轻轻摩挲,安慰似的,声音有点闷。

    他再一次道歉“对不起,我还对你发脾气了,你能原谅我吗”

    他说他生病了,用那样温柔的语调,道着歉。

    他不觉得他是疯子。

    没有人对世酉说过这样的话,不稳定的狂躁情绪像一个定时炸弹,从小到大,别人都觉得他该是犯错的那个。

    他有一个疯子母亲,所以他也会像一个疯子一样,不讲道理,肆意妄为。

    眼前的人明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愧疚道着歉。

    静默半晌,尚勒感到一双手环住了他,抓住了他后背的衣服,力气极大,像是想牢牢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似的。

    侧颈的温凉让他愣在了当场。

    尚勒后知后觉的想,世酉从来没有哭过的,也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哭的。

    所有人都觉得,眼泪和这个人没有关系,他只会在犯病的时候,让其他人流下眼泪。

    他没有动,就这么静静地任人抱着,在这瞬间成了一个高大的依靠,两人的心脏贴在一起,心跳重叠。

    脖颈间的呼吸渐缓,尚勒感觉世酉的身体开始下滑,好像睡着了。

    这人眼里尽是红血丝,眼下青黑一片,也不知道受到了怎样的煎熬。

    尚勒搂着人的腰,微微发力,把人放在了自己床上。想起身的时候,衣领却被人紧紧拽住,他垂眼,看到一截用力到泛白的指骨。

    “”

    看着世酉眼角的泪痕,他终究是没忍住,一只手扶在他毛茸茸的后脑勺上,拇指携去那点湿意,睡梦中的人蹭了蹭他的手指,把脸埋在他的掌心,柔软鼻息穿过他的指缝。

    似乎全身上下都是一种信号。

    他被驯化了。

    孤独的狼匹曾经独自舔舐伤口,躲避着猎人和风暴,此时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温暖洞穴,那里有看着冰冷却温暖的月光。

    尚勒只能缓缓躺在他身边,叹了口气。

    “真拿你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