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
伏黑惠陡然从床上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时间已至凌晨,不,或者说他从影子空间掉落平安时代的时间点,就是这个时候。
凌晨两点。
与冰系咒术师对阵时的亲历刺骨寒冷还依旧刺激着少年的触觉,在熟悉的环境里,惠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直到这时,黑发少年才发现自己现在已回到那间位于神奈川县藤泽市的公寓中。
白色纱帘在窗外昏黄路灯的映照下微微拂动着,带着紫藤花香的暖风柔缓地吹进他房间里,这种似曾相识的香味让海胆头少年不禁有些恍惚。
他回来了。
伏黑惠在平安时代待了不过短短几日,抵达时正是晚秋深冬的时节,挂了霜的柿子还缀在禅院家的树枝上。
仿佛自中走出的平安时代在他的记忆中自带一层带着冷光的古典滤镜,但身处的现实时节却在初夏。
是运动少年们开始挥洒汗水的季节。
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午夜时分的梦。
可晴明公赠与后就放进影子空间里的那枚御守,如今正被伏黑惠紧紧攥在自己手中。
森绿色外皮的御守布料精致,以金线绣出端正的桔梗印安倍晴明的标志性咒印,大概是他御使的某位擅长针线的式神缝制的。
黑发少年轻轻挑开御守顶端固定用的绳结,意外发现御守上绘制的咒文可以抵御特级咒灵一击。
那里面装着的,赫然是一叠比御守本体大出许多的笔记几乎全是有关阴阳术和咒术的笔记,出自安倍晴明和某几个眼熟姓氏的咒术师之手。
也有禅院家那些向自己开放的典籍的复制品幸好晴明将复制完就将那些书册送了回去,似乎还夹着他那些歪歪扭扭的粗糙笔记做回礼,否则那些痛失传家之宝的禅院们可能得跨过千年来追杀自己。
还有加茂保宪送给他的、那份来自芦屋贞纲的简易领域。
除此之外,还有曾经随着惠一同出现的一把有着斑斑刻痕的木质短刀,此前一直由晴明代为保管。
他本以为年幼时鳞泷师父送自己的木刀已经遗失了,没想到竟是随着当初的自己一同流落到平安时代,还被安倍晴明收拾起来。
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文稿,伏黑惠心中的感动不曾作假,但他也仿佛看到了一位正在不停劝学的班主任,正跨过千年时光催自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当然了,这一趟最直观的收获自然是
他试探着虚虚握起右手,将折起的食指轻轻搭在中指关节上。
少年人的指节清癯有力,还带有一层薄薄的剑茧。
窗外的昏黄路灯照进卧室,在墙面上隐约印出一只随风拂动的蛇头形状。
大蛇从影子中探出头,一点点地挪进这间不过二三十平方的房间,温驯地将脑袋搁在他床边。
按照大蛇的体型,待在这样的房间里实在太委屈了这样的想法,在惠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被一声高呼惊醒的津美纪走到他房门前轻轻叩响,声音里带着困惑和担忧:“惠没关系吧”
一把抱住滑溜溜大蛇的黑发少年闷闷出声,光听声音却听不出什么异常:“我没事你去睡吧,津美纪。”
海胆头少年身上还穿着那件石绿色狩衣,衣角上沾了了点点产屋敷月彦肉块的腥臭血迹,他索性把衣服连着床单被套一同丢进脏衣篓。
等打理好一切,伏黑惠才有些疲倦地向后一仰,呈大字摊在自己那张单人床上。
明明是住了六七年的熟悉环境,今夜他却觉得有些难以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支棱着一头蓬松海胆刺的黑发少年睡眼惺忪地走向洗漱台。
不管夜生活有多么丰富,本职是中二学生的伏黑哥今天依旧要去上学。
不需要睡眠的大蛇初入新环境,委委屈屈地钻过过低的门框,一小点一小点挪动着跟在自家主人身后。
一大早就起床准备便当的伏黑津美纪刚刚走出房门,她还没来得及喊弟弟起床,笑脸就有些绷不住了。
少女冷静地后退一步,向经过这位挪动了几十秒依旧还在慢吞吞从惠的房间里向外拖身体的不速之客轻轻颔首。
通人性的白色巨蛇不解地歪歪头,也试探着向看上去并不厌恶自己只是惊讶更多的黑发少女友好地点了点头。
唔,黑大哥和白大哥待机时就是这么教它和人类沟通的
当然了,黑大哥白大哥还有告诉它一些饲育人类主人的心得毕竟它们的主人看上去实在是太瘦小了,完全不如刚蜕皮的蛇酱健壮。
不愧是黑大哥白大哥实在是太贴心了
津美纪有些恍惚地站在正闭着眼刷牙的弟弟身后,声音幽幽:“惠,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了告诉我”
直到将牙膏吐干净,伏黑惠才勉强睁开眼睛,他疑惑地反问:“有什么是”
海胆头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终于睁开眼的他刚一回头,就看到了几乎挡住清晨阳光的白色巨蛇。
阳光照射下的大蛇鳞片呈现出粼粼珠光,它正咕蛹咕蛹着往阳台爬,直到大半只身子钻进那方寸大小的阳台上,才略显局促地窝在阳台上晒太阳。
这是一只热衷于晒太阳的蛇。
终于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的伏黑惠张了张嘴,求生欲突然上线。
他心虚地摸着鼻子:“我错了这是我之前跟你说的话正在努力调伏的第一只式神,大蛇。”
幸好在决定调伏大蛇作为第一个式神之前他就问过津美纪怕不怕蛇,不然的话咳咳。
对主人和姐姐之间的暗潮汹涌一无所知的大蛇从影子空间储物区域里掏出自己那份柿子,客客气气地用尾巴卷到已经摆上早餐的餐桌上。
它用自己那只比餐桌还大的脑袋拱了拱柿子。
惠垂着头翻译:“那是大蛇给你吃的。”
他一本正经地转述着:“连黑大哥白大哥他都没有给过噗,这是什么称呼”
见白蛇s版将脑袋搭在椅子上眼巴巴看着自己,津美纪迟疑着将手放上去,抚摸它的脑袋。
她不忘随口调侃上一句:“那伏黑哥又是什么称呼”
海胆头少年一瞬间偃旗息鼓,腮帮子鼓鼓地嚼着金枪鱼三明治,眼神还在乱飘。
可恶啊津美纪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个外号的
对上还是个宝宝的大蛇,黑发少女的眉眼间越发温和。
凉凉的,滑滑的,温顺的,懒洋洋的。
“嗯感觉是个文静又秀气的乖孩子呢”
她捧住大蛇很有分量的脑袋,轻柔道:“那我们不要跟惠学哦”
明明昨晚去过什么有血腥味的地方,夜里还在瞒着自己当她看不到那件此前家里压根没出现的狩衣,也闻不到那股不知是什么血总之幸好不是人血的腥臭味道吗
大蛇无辜地眨眨眼,倚在津美纪腿边,继续嚼自己从影子空间里拿出来的涩柿子。
这天傍晚,在高专道场内守株待兔的五条悟收获了一个大惊喜。
“什么什么惠,你说什么”
白发青年装模作样地掏了掏耳朵,示意黑发少年再来一遍。
他没喝酒也喝不得酒,最强更不存在在高专内部被幻觉系咒术师偷袭中招的可能谁来告诉他,对面那个被监护人轻描淡写地说出口的“我昨晚通过十影法去了一趟平安时代并且想起了往事”究竟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没错。”
原本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好麻烦五条先生但对方到底是自己监护人老师,有把握自己术式进度的必要性,所以惠还是如实相告了。
“然后,我看到了八岐大蛇被封印,调伏了大蛇,还没看到两面宿傩被封印现场就回来了。”
海胆头少年的描述到此戛然而止,明明是在周刊上被称赞不已的新锐作者,他口头转述时的用词却乏味到令人发指。
让本就好奇心大发的五条悟面露幽怨:“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发生什么了”
简直就像是突然遭遇卡章、玩游戏被卡关卡在半途中,为什么才刚刚说出个开头这孩子就戛然而止了
最强咒术师不觉得这孩子会欺骗自己或是被他人骗过去既然已经是如此坦荡的姿态,伏黑惠大概已经对自己的遭遇接受并找出事实依据做作证。
大概是出于某种保护机制,伏黑惠总是习惯性地考虑周全再做打算。
事实上,黑发少年身上确实出现了某种奇妙的变化。
监护人先生嘟嘟囔囔地说:“还有啊你挂着的那枚御守,那力量阴阳师啊。”
这个时代的阴阳术已经衰落,就算是自恃有着阴阳师正统的加茂,如今也是彻头彻尾的咒术师家族。
那御守上的力量繁复精细,看起来可不是随手就能绘成的。
不得不说,伏黑惠给了最强咒术师一个bigsurrise。
简直就像是开盲盒一样前一天晚上,伏黑惠还在为无法联系上那个管吃不管干活的式神大蛇而发愁。
这才短短一天不到的功夫,碰的一下,大蛇就被开出来了
高专的道场自然非常空旷,再次被召唤出来的大蛇不情不愿地向外钻出,在黑发少年身后盘成一张半人高的蛇饼。
“哦是在害怕我吗看起来比小黑小白胆子要小啊”
五条悟蹲下身,破有兴致地戳戳看上去清爽精致的银白色鳞片。
被拉踩一番的大蛇委屈地顾涌两下,敢怒不敢言地贴近少年的裤腿,完全看不出与传说中那位“八岐大蛇”有什么关联。
黑发少年有些无奈地将大蛇挡在自己身后,他顺着鳞片安抚大蛇:“五条老师就别捉弄它了。”
最强咒术师可以对天发誓他绝对从那只成精一样的大胖蛇眼中看出了一丝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