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孩被不靠谱的大人们打击完,时间还没到十点,伏黑惠有气无力地趴在餐桌边等早饭,等待时点开常用的社交账号,发现聊天室只有三两个人在线。
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在线的头像在此时跳动起来。
阿道夫不秃头「好久不见,海胆君最近的上线时间还真是难以捉摸。」
阿道夫不秃头「今天不用上课吗」
从惠十岁开始,这位偶然在网路上认识的秃头君就一直担任着贴心哥哥的角色,他在某些技术上是毫无疑问的天才,对神秘学尤其感兴趣,在德语方面也辅导了伏黑哥很多,只是不知道谁家技术大拿会这么悠闲,几乎全天都泡在网上。
海胆「周日。不用上课,社团活动请假了。」
海胆「是有点情况,正在处理中。」
阿道夫不秃头「海胆君可真是冷淡呀,看上去比以前可靠了很多呢」
海胆「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
阿道夫不秃头「哦是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海胆「」
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连咒术界总监部都大闹过一场,伏黑惠还不至于为了即将到来的御柱塔之行紧张,他只是心里有点茫然。
简短地掐头去尾打码简述后,海胆作出如下结论「我不觉得我的选择有错,哪怕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海胆「但是,如果因为我的一意孤行牵扯到我身边的人」
黑发少年的手一松,聊天消息只发出半截,他也没再接着打字,只是发着呆看向已经发出去的半截消息。
一个黑影在他面前晃了晃,是虎杖悠仁夹起的厚蛋烧,金黄暄软,qq弹弹,散发着浓郁的蛋奶香气大概是为了提醒他专心吃早饭,不要一直盯着终端。
因为喜好问题,摆在他们面前的餐点风格各不相同,起码惠面前没有这份厚蛋烧。
伏黑惠顺着筷子看过去。
粉发少年挑着眉梢,提了提举起的筷子“赶紧吃吧,否则烛台切大厨先生会伤心的”
黑发少年微微低头,虎杖悠仁本以为那是在迟疑,没想到伏黑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走了那枚在自己眼前晃个不停的厚蛋烧,若无其事地咀嚼起来。
唔不是光坊先生常见的做法,还加了一点口感丰富的调味酱汁,倒有点像景光哥很久之前给他们带的便当是光坊先生和景光哥交流过厨艺了吗
粉发少年看着用来当饵,现在当真变得空荡荡的筷子,腮帮子都快鼓起来了,惠几乎能隐约看到他脑袋上的无形耳朵耷拉下来“呜哇伏黑真的太狡猾了”
海胆头少年终于轻微地勾了勾嘴角“不是你放到我面前的吗”
终端那头,银发青年仰躺在hireich号的真皮沙发上
,光线昏暗的大厅里,一时间只有莹亮的屏幕光影。
他眺望窗外没有任何遮蔽物的万里晴空,想到中尉昨天电话联系不成便疯狂弹窗时说的内容,不由伸了个懒腰,长叹一声。
阿道夫不秃头「既然如此,依从你的本心去选择吧。这种事情,没人能代替你做决断。」
阿道夫不秃头「这几天终于快回到地面上了,我们过几天就能面基啦」
交网友如同大浪淘沙,能持续多年不断联系的家伙,和惠的关系都算得上不错。和打火机草薙出云都见面不知多少次了,和其他网友见面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伏黑哥没打算拒绝,只是有些疑惑。
从才认识开始,对方就表现出了对当今社会的陌生,也没有一些基础的生活常识,措辞偶尔相当怪异。
比如分不清工作日和休息日,比如这里的“回到地面上”。
伏黑惠此前一直觉得这是秃头君有些幽默的说法,但秃头君时至今日言谈中依旧维持着最开始的设定,他不由有些不确定起来。
在天上生活了起码三年的人哈哈,总不至于是宇航员吧
几天后,御柱塔内部,几道深浅不一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内回荡。
五条悟在前,三日月宗近在后,被两位监护人代表被夹在中间的被监护人伏黑惠若有所思地回头,看向身后的一片沉寂。
有被注视的感觉。
三日月宗近施施然跟在他身后,单手抚在本体上。太刀空出来的一只手轻轻搭在惠肩头,掌心温暖而沉稳,那双映着新月的眸子里带了点笑意“还真是个有趣的地方呢,主公大人。”
御柱塔位于七釜户,从景观电梯一路上行,可以从几乎是正中央的地方远眺大半个东京。已有预约的几人一路畅通,但见到黄金之王的这段路依旧很长。
给他们带路的黄金氏族“非时院”穿着一袭黑色改良狩衣,头戴兔子面具,一直保持着缄默。
五条悟倚在电梯壁上,懒洋洋地调笑“惠,看到兔子会觉得亲切吗”
伏黑惠一时间有些无语“不至于。”
脱兔们娇憨可爱,只是有点顽皮刀剑男士们不不不,只有阿鲁金你这么觉得,可被黄金之王留在大本营担任护卫的“非时院”无一不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哪怕头戴兔子面具、后腰系着毛茸茸的绒球,也没什么“可爱”的感觉,大概只是黄金之王的恶趣味罢了。
他们站在御柱塔顶楼,几人高的大门绘制着精巧繁复的图纹是能起到抑制作用的咒纹。
伏黑惠只是好奇地扫了一眼,视线便挪不开了,这对现阶段的他来说有些超纲,却是咒术界那些忌库书库里看不到的实操案例。
随着那道大门缓缓打开,扑面而来的风便将几人的发梢和衣袂吹得逆风扬起。属于黄金之王的领域悄然蔓延开来,一直接触到站在门外的三人。
五条悟纹丝未动,他对这种类似下马威的试探并不感冒,
只是挑衅似的打了个哈欠,领域在他周围形成一道圆形的真空,哪怕是王权者的领域也无法对他造成影响,但他依旧可以“看”到领域中的景象。
最强咒术师隔着绷带不起眼地和黄金之王对视一眼,显然已经达成了什么共识,视线又飘到老人身后被领域覆盖住的一片空旷。
三日月宗近也戒备起来,他并未挡在审神者身前,只是停留在审神者斜后方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显然也识破了其中关隘。
而伏黑惠对领域带来的压力适应良好。
可以预见的,黄金之王的领域比前无色之王的领域坚实太多,不愧是继承了大觉之名的国常路当家,能威胁到石板并将石板之力压制在东京及周边地区的存在。
国常路大觉没打算用这种方式为难他们,用出领域不过是试探,而伏黑哥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王权者的领域。
他只是略微失神地在群星间伸手虚虚抓了一下。
高低远近的群星,交错的星轨,以深黑底色为幕布呈现出闪烁的点点星芒。
他低低道“很漂亮”
黄金之王,能力为“命运”,可以激发他人的天赋,能力属性多少能从其领域中窥见一些端倪。
直到黑发少年回过神,白发老人才用叙旧的语气温和道“初次见面,在下国常路大觉。”
白发白髯的老人向前迈了一步,萦绕在「石板之间」入口处的领域便猝然消散。他带了点笑意,和蔼地打量着如负雪翠竹般戒备地挺直脊梁的少年,笑意愈深“伏黑君,比起父亲,你更像你的母亲。”
黄金之王忽视了明显是话事人的最强咒术师,和明显是保护者和陪伴者的平安老刀,直勾勾看向这次对话的主角。
类似五条悟和夏油杰偶尔会发出的赞叹那样,国常路大觉也发出了如此感叹除了外貌,伏黑惠各种意义上都不像伏黑甚尔这真是太好了。
不久前国常路确实见过伏黑甚尔,但他早就在更早的资料中见过那个男人。
“欸”十三四岁的孩子简短地发出了一声疑惑,看起来一头雾水。
五条悟低低笑了两声,显然对此事略知一二“十几年前,夏实女士还在世时,曾经收到过非时院的邀请,只是她那时拒绝了。”
国常路大觉颔首,对此并无介怀之意“不过,我本人依旧高度赞赏她的能力。”
黄金氏族“非时院”,成员无一不是表世界各行各业的佼佼者,收到过非时院邀请的夏实女士显然也一样,曾是业内闪耀的新星。
如果谈话从无色之死开始,本就不善言辞的黑发少年说不定会让这场谈话陷入僵局。
可从惠此前几乎没在伏黑甚尔口中提到的夏实女士开始这个话题,一切就顺利得多。伏黑惠脑海里母亲的隐约剪影,也变得更加生动立体了一点点。
国常路大觉轻抚胡须“如果需要,你可以去找一名叫妃英理的律师。她和夏实女士私交甚笃,当时也拒绝了非时院的
邀约。”
闻言,伏黑惠忍俊不禁“果然如此,难怪妃律师比社工们热情许多她上门时曾不止一次提过,可以找熟人给我们免费法律援助。”
至于哪部分那当然是怎么把伏黑甚尔踢出伏黑家、还有遗弃儿童之类的罪名。
铺垫告一段落,接下来的便是正事。
和王权者的沟通竟然没有咒术界总监部横生枝节,才正式进入咒术界半年的海胆头少年都不习惯起来。
伏黑哥坦言“我确实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我没有被石板牵着鼻子走的打算。”
归根究底,作为世界意识具象化存在的石板不是那么容易利用的存在,石板现世至今半个多世纪,能压制石板的王权者也就只有黄金之王一位。
石板给予了王权者太多的便利,却也如达摩克利之剑字面上的意义那样,时刻威胁着同样受其牵制的王权者。
最早的两位王权者才是那个例外,其他王权者的更替频繁到令人咋舌,伏黑惠对此并非毫无了解,他还不打算盲目步上其他王权者的后尘,成为又一个短命鬼。
伏黑惠会是连接咒术界和王权者的桥梁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国常路大觉背着手,走到安置着石板本体的大坑前,慨然长叹“或许你们不相信我等一直在研究去石板化的可能。”
威兹曼在天上待了半个多世纪,终于采纳他的建议回到地面,黄金氏族内进行已久的研究很快就能飞速展开。
现在的他们迫切地需要盟友。
海胆头少年讶然“王权者体系依赖石板而生,如果摒弃德累斯顿石板”
一旦石板失去作用,王权者及其氏族们、还有权外者们是否还有如今的异能现存的超能力体系会因此名存实亡,失去制衡的咒术界将会一家独大,这无疑是某些人不希望看到的。
更进一步的,战后由黄金之王撑起的、隐隐依赖石板为生的这个社会,又会产生怎样的变化
他们在石板旁大声密谋,显然黄金之王没指望瞒住石板他们的计划。
但这某种程度上也能证明黄金之王的决意。
白发老人哼笑“石板给人类带来了很多,但也已经太多了。”
他或许还能在与石板的抗争中继续挣扎几年可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
国常路并非有着“不变”能力、时间永远被停在成王时刻的威兹曼,也无意去追求长生不老。
人皆有终时,还有几年他就百岁,却迟迟没等到石板相中的、可以与之抗衡的下一任黄金之王或是别的王权者,毕竟作为德累斯顿石板不是什么蠢货。
更别提还有一个对石板虎视眈眈,想要“释放”石板力量的绿之王正在暗地里蓄力。
五条悟随便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他悠然地叹了口气,鉴于此时的寂静环境,这可以称得上是浮夸“一个人撑起的世界,就会是这样的局面。”
黄金之王自嘲地笑了笑“这算
是最强咒术师经验之谈吗”
“那倒没有,作为支撑着日本从战败发展到如今的实质之王,即使是我也不能否认您的能力和魄力。”
五条悟的确有着绝对的武力,哪怕是国常路大觉也无法否认这一点,但他并非毫无短板比如智斗,比如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不是看不明白,或者说,正是因为看得太明白,才会让他觉得很烦。
不过五条悟与曾经国常路大觉面临的局面不同,他从没觉得仅仅依靠自己一人就能改变沉疴已逾千年的咒术界,所以这些年来他才会积极培养同伴与后辈。
最强咒术师拉长了嗓音“明明还有一位与会者,您不打算做个介绍吗”
那是从最开始就静静双手抄兜站立在石板大坑旁的身影,银白色长发,黑色长风衣,隐约露出层层叠叠的白色领巾,白色西装裤,还有脚下白色的皮鞋,浑身的色素缺失到有些寡淡。
听到终于有人注意到自己,一直在注视着石板的对方半转过身,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那当然是因为中尉可以全权代表我的立场啦。”
“ichbadofkeizann,derknigvonsiber”
我是阿道夫k威兹曼,白银之王。
“erstestreffen,hao”
初次见面,大家好
明明从背影上看是苍白到有些忧郁的文艺青年配置,这形象却在对方转过身开口的一瞬间破功了。
阿道夫k威兹曼转了小半圈,就轻飘飘地“飘”到黑发少年面前是字面意义上的“飘”,他身边还围绕着莹莹的银白色光晕。
银发青年神色自然地伸直手臂招呼,又切换回流利的日语“哟,小海胆同学,初次见面,你好啊”
伏黑惠
好自来熟的家伙。
等等。
想起什么的伏黑哥终于将凑近自己的家伙和某位网友对上号,他勉强撑起笑容,猛地后退一大步。
有一种窒息,叫网友在监护人面前叫破你的网名。
哪怕这网名听上去相当正常,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伏黑哥友善地假笑回敬“秃头先生,你好。”
光线明亮的忏悔室内,贝尔摩德不置可否地听完对面男人的辩白“嗯哼所以,这就是全部前情了”
作为组织二代,继承到朗姆代号的胁田兼则总想着插足组织更深的事务。如果能力足够倒也罢了,boss给朗姆组织二把手的位置,本就给予了朗姆一定的权柄。
然而朗姆心比天高,能力却不够。十几年前羽田浩司案便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回来,如今又被人摆了一道。
当然,真相到底是什么,到底是朗姆拉拢苏格兰不成便恼羞成怒栽赃,还是琴酒抢了朗姆的业务所以只能拿琴酒手下的打手撒气,还是朗姆被反
水的警视厅线人蒙蔽对自己人下手贝尔摩德懒得去刨根究底。
一位是boss手下直属的得力干将琴酒,一位是本该作为朗姆心腹出场却狠狠背刺一刀的波本,反正这就是一向不对付的琴酒和波本最后联合提交给boss的行动报告,算是他们之间难得的共识。
她只是慢而有节奏感地敲击着桌面,精致的美甲在桌面划拉出刺耳的响声“你要知道,苏格兰,组织可不是那么容易脱离的。”
坐在她对面的凤眼青年拢了拢身上的神父装,低垂着眼,笑得一脸悲悯贝尔摩德不得不承认,她看着这幅表情都快吐了。
作为行动人员,还是个水平在组织排名前列的狙击手,明明这家伙手上没少沾人命,如今却假模假样地坐在教会的忏悔室里,疏导真正愚昧无辜的羔羊们。
神父体贴地倒了一杯热茶,甚至绅士又体贴地用手背测了下杯壁水温,才推到贝尔摩德面前,他无辜地眨了眨眼“别这么说,盘星教不也有组织的一部分投资吗我可没彻底离开组织的势力。”
“我只是迫切需要离开朗姆涉足的范围而我的前老板在这里混得还行,仅此而已。”
昔日一直寡言的狙击手难得显露出自己对情报的搜集能力,贝尔摩德托着下巴,意味深长地拉长声音“哦”了一声。
她会站在这里,当然是因为如今组织掌握着四成势力的盘星教被划归在腐烂的金苹果名下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而苏格兰的前老板内田惠,正是组织没能掌控的那部分盘星教成员之一。她已经观察新入职的“坂本景明”几天,发现苏格兰应对信众们意外地得心应手。
各种教会势力在日本盘根错节,无疑是拉拢人心洗钱吸收资金之类举动的合法途径。组织在日本扶持的教会不止一家,拥有诅咒师背景的盘星教却是其中最难纳入掌控的。
对有意在异能侧打开市场的组织来说,也是最有价值的。
“既然如此,苏格兰,你的新任务就是协助我拿下盘星教这是来自boss的委任。”
“当然,朗姆也会获得那么一点点惩罚”她耸了耸肩,随意比划了一下,“一点点。”
“你知道的,毕竟你们的地位并不对等。”
呵呵,才怪,被朗姆拉去作证的见证者之一波本苍白地为朗姆辩解,反倒成了给朗姆定罪的佐证,公然背刺朗姆的波本这次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从朗姆手下撕走了将近四分之一的势力。
四分之一看似很少,对组织这种规模的庞然大物来说,已经相当惊人。
而苏格兰为组织清除了一个对组织不忠的线人,如果他多日后被判定确实可信,也展现出自己的能力为了扩大组织在盘星教的影响力,让这家伙站稳脚跟,朗姆的势力少不得还要分给他一部分。
金发大明星风情万种地倚着桌沿,袖珍的女士手枪威胁性地指着神父心口的位置。
一旦对方拒绝,她便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被组织怀疑过的人,哪怕程序上被认定清白,也会依旧度过一段怀疑期,但天高皇帝远的盘星教无疑会让这段怀疑期好过得多,苏格兰显然选了一个相对聪明的选项。
黑发青年耸了耸肩,也没说应了还是没应“那么我该怎么做”
十几分钟后,贝尔摩德提着包,轻轻巧巧地起身,摆手离去时还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苏格兰,我看好你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