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内的烈火比任何类似于愤怒、痛苦、不甘的情绪都来得更加猛烈。
自从将人气视作维持生命的最重要因素开始,加茂伊吹已经很少感到如此畅快。
如果将加茂伊吹的人生分为明暗两条线索,他投入精力最多的暗线是想方设法提高人气、尽力拥抱自由,展现给读者的明线则是复仇、然后活出逆天改命的精彩人生。
羂索此人就像是那条真正属于加茂伊吹的明线之路的终点,他过早地出现在加茂伊吹还没能完全做好准备的时间点中,反倒点出了一个一直被加茂伊吹忽略的事实。
当他耗尽心力只为使读者眼中的每个行为都显得合理之时,他已经忘了,作为作品中当之无愧的人气第四、漫画界的现象级黑马角色,他或许也有任性一些的资格。
于是,加茂伊吹站定脚步,他以一种坦然的、轻松的、直截了当的语气询问“羂索,割断我右腿的人是不是你”
“即便是堂堂伊吹少爷,说话也要讲证据尽管若是你认定,你完全可以凭一人之言判我以极刑”男人起身,微笑着如此回答,甚至有余裕朝太宰治与中原中也两人挥手。
“但你我都知道,审判者另有其人,我已经活了几百年,当然也不会死在今天。”
尽管这是个叫人恼怒的说法,但加茂伊吹不得不承认,羂索说得没错。
加茂伊吹当然可以即刻出手杀死羂索,但在真正处决对方之前,他必须考虑对方在主线中的重要程度与人气排名,才能尽可能规避世界因剧情变动过大而走向崩坏的结局。
若是一步走错,即便加茂伊吹亲手砍下了羂索的头颅,最终也反倒可能害了自己,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
他定定地看了羂索一眼,没像对方预想中的那样显出压力极大的模样,而是轻快地笑笑,说道“你怕什么,我说要杀你,又不会真的杀你,今天验罪,来日执行,都是一样的。”
“既然你知道上方的事情”
加茂伊吹含蓄地试探着羂索那股自信的来源,尚且无法确定对方口中的“审判者”是否指人气,便放话“再来多少个十年,我都等得起。”
“你管那叫上方吗”男人笑道,“不过是群自以为是的蝼蚁,而你的存在,正是我敲响反攻战鼓的第一锤。”
加茂伊吹心中一跳。
他直觉羂索真的知道神明世界的存在,但一贯的谨慎与小心使他又将“上方”一词代入当今腐朽不堪的咒术界高层、尤其是总监部,倒也没觉得对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笑够了,羂索问“关于我为什么独独朝你下手,你没有哪怕一句话想问吗”
“你看起来很想说说害人的心路历程,但至少现在,我不感兴趣。”加茂伊吹平静到不自觉流露出种不屑一顾的情绪,他说,“如果你真的有在持续关注我的成长,就该明白”
“我坚信自己无辜,就不会一味反思自己。”
加茂伊吹因平日里温和有礼的性格而显得清秀俊朗的脸上,此时挂着张扬又肆意的笑容,表现出强烈的反叛精神,与寻常的形象堪称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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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茂伊吹用一句总结断绝了对方想要议和的全部可能“羂索,该死的人从来都是你。”
羂索额头上的缝合痕实在太过显眼,加茂伊吹将很多零散的线索串联到了一起。
比如说,加茂伊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羂索。
早在于意大利施展因幡白门之时,加茂伊吹就与两面宿傩一同见到了一位带有相同缝合痕迹的女人,想必那就是羂索当时所附身的宿主。
两面宿傩显然知道加茂伊吹与羂索之间的恩怨。
于是在前者的实力还远不足以战胜仇敌之前,为了能更好地利用因幡白门的力量,诅咒之王甚至好心提醒少年关门,这才避免又一场血腥事件发生。
再比如说,加茂伊吹应当并非从迪亚波罗口中才第一次听说了羂索的存在。
数年前,他为加茂宪纪取名被驳之后,曾前往藏书库寻找与加茂宪伦有关的资料,不切实际地希望至少能从幼弟的姓名中找到一点家人的爱意与期待。
但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加茂拓真以家族污点的名字为庶子命名是出于正当理由。
在加茂家为数不多提及到加茂宪伦的纸质卷宗中,加茂伊吹拼凑出一条信息
这个一心研究咒灵与人类融合的邪恶咒术师原本只是个普通青年,但自打有一日于任务中伤及大脑后,行为举止就开始显得离经叛道,甚至创造出了咒胎九相图这种邪物。
虽说资料对加茂宪伦的外貌描写很少,可在加茂伊吹的不懈努力中,他还是找到了那次重伤带给加茂宪伦的负面影响。
例如额头上那条使他直接破相的缝合痕迹。
加茂伊吹八岁时的推论果然没错。
百年前便存活于世的强大咒灵、加茂族内实力强劲却别有用心的旁支如果说符合少量线索只是巧合,那加茂伊吹在今日想通一切后就能够完全确定在他腿上刻下咒文的家伙就是羂索
青年双臂朝前平举,掌心重合时拍出“啪”的一声脆响,他的中指指尖正对羂索的眉心位置,毫不遮掩心中杀意。
或许羂索也看出来这不过是虚张声势,男人不闪不避,嘴角含笑,说道“你果然擅长做戏,如果这对你有所帮助,我倒是乐意配合。”
加茂伊吹不自觉心下一沉。
若是将羂索看作漫画世界中的最高战力,他的实力就该能与身为主角的五条悟掰手腕,那加茂伊吹打不过他,更别说此时虚弱无比的加茂伊吹。
即便刚才说话时便悄无声息地取消了体内反转术式的运转,但在咒文的折磨下,加茂伊吹还是觉得脱力,仿佛连抬起手臂都很困难,做出攻击动作也的确有表演成分在内。
最重要的是
,他终于得以确认羂索真的知道读者与人气的存在。
不过,剧情发展到当下这种地步,加茂伊吹也不可能就此收手,否则只会引起读者饱满的期待情绪的反弹。
也正是因为读者必然将两人的对峙看作重头戏之一,就算他只能再发动最后一次穿血,实际上的胜者也会是力竭昏迷的他。
但羂索要真因此掉以轻心,就一定会被他反咬一口,丢失一大块血肉。
“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这么多句,你也差不多该清醒一下了。”
加茂伊吹咧嘴一笑,根本没在乎对方的嘲讽,“我从来不需要你的配合,在我们之间,命运永远都会眷顾于我。”
一根血柱从指缝间爆射而出,甚至有尖锐的破空声在瞬间朝远飞走,一看便知威力极强,大概能穿透数面水泥砌的墙壁再正中最后方的钢铁靶心这样一击气势骇人的穿血直朝羂索袭去。
在血液形成的锐利尖端距离面容只有一拳远的时候,羂索难以抑制地大笑起来,他不过是轻巧地朝旁边闪去一步,再随手捞过只离他最近的咒灵挡下这惊天攻势,便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加茂伊吹的全部敌意。
“我说了,加茂伊吹,你恳求我稍作配合的话,我还有可能看在你是我后辈的份上帮你一次。”他笑到面容难看地扭曲起来,俨然是在嘲讽加茂伊吹的不自量力。
“你的反击和在人鞋底翻滚的草籽没什么区别,为了避免那些家伙替你感到尴尬,我建议你下次在出招前仔细权衡利弊,以免丑态毕露。”
羂索不是会轻易将话说得这般难听的性格。
但加茂伊吹筋疲力尽、在释放过最后一击穿血后便身体瘫软地跪倒在地的模样,显然刺激到了他敏感的神经,使他心中某块坚定的信仰轰然坍塌,让他眼中甚至流露出无尽的失望。
“我不懂你为何会得到她的看中,”羂索如此说道,“果然,我还是高估”
他的话音瞬间卡在了喉咙之中。
男人急急地喘息一次,难以置信地低头朝胸口看去,几条血线竟自他背部穿过,贯穿了他的身体,同时丝丝缕缕朝衣领深处扎去,马上就要缠住他的心脏。
血线每次移动时,其上生出的倒钩都会进一步割破他的血肉,但出人意料的是,羂索竟然没有在这个过程中体会到丝毫痛感。
他终于想起,这些血线是加茂伊吹在刚刚踏出迷宫时为了清除周边咒灵所放出的、使用反转咒力操纵的赤血操术。
在外放的反转术式的作用下,羂索被血线划出伤口,同时得到治疗,加茂伊吹的血便在这个过程中融入了他的,使他既没感受到疼痛,却又已经受到了致命伤。
反转咒力将本该由咒术师亲自操纵的血液变成了会自发寻找敌人的猎犬,加茂伊吹愿意与他多聊几句的目的从来不是拖延时间恢复力气,好发动最后一次穿血。
打从接受对话请求的一开始,加茂伊吹就是在等待血线悄无声息地飞奔回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