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事情只有唯一一种解决方法。”
加茂伊吹再次按开手中小型机器的播放键,总监部阐述如何因敷衍塞责而导致特级咒灵多年未被抓捕归案、许多平民与咒术师被害的始末便倾泻出来。
“我从来没有打商量的意思,否决公开录音的提议以后,接下来的发展绝对会使你们感到更加难以承受。”加茂伊吹不急不躁地说道,“那就不叫解决方法了,不是吗”
各位高层的副手不得不在紧急时刻临时顶替了上司的职位,原本无比期待的升职在此时与死神的召唤无异,比起该如何令加茂伊吹伏法,所有人心中都更在乎如何避免争端。
与外界想象中不同的是,在加茂伊吹通过一场屠杀发布了狂妄的宣战布告之后,总监部根本没有非要维护高层尊严的心思。
这些甚至还不如死去的大人物更会装腔作势的副手与守卫们绝对更在乎自己的安危,若是能放弃职责,他们完全可以恭敬地请加茂伊吹离开,必要时还可以派专车送行。
可他们也知道,只要他们还背负着总监部的名号一天,就一天还要承担支持高层的另一方势力的怒火,若是不能使此事得以善终,恐怕自己不过是死期早晚的区别。
更何况,加茂伊吹根本不想默不作声地离开。
他从对话中轻松地读出了外界的形势,心道平日里任真人随意行事、纵容其常常待在自己身边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这位重要角色的察言观色能力发挥了重要作用,可以说是完美执行了加茂伊吹希望他所完成的所有任务。
开弓没有回头箭,加茂伊吹要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甚至在必要时刻将会不惜使平民一同参与到对自己的讨伐之中,正是非要实现不破不立的目的所做出的选择。
前期铺垫越是声势浩大,后续转折就越显得震耳欲聋,这是一次豁出名声与未来的豪赌,是交出九十九分答卷都要被算作不及格的挑战。
也是加茂伊吹对本宫寿生亡魂的告慰。
盛夏的京都高专,加茂伊吹独自一人悄悄坐在教室外的墙壁之下,一杯茶水与一套纸笔便是他获取知识所需要用到的全部工具。
他在廊下提前学习了同龄人尚未触及的知识,从而得以勉强在面对高人气角色时占据上风因为听课时过于专注,他在冥冥的提醒下才迟钝地发觉全校师生倾倒过来的善意。
本宫寿生或许不是第一个为加茂伊吹推开窗子的学生,却一定是加茂伊吹印象中最为深刻的那人。
同学以为是他推窗的动静太大才会惊扰少年,在加茂伊吹无法看见教室内部情况的短暂时刻对他进行了一番讨伐,等两人再次对上视线之时,他脸上仍有没来得及收回的无奈苦笑。
在那之前,他局促地对加茂伊吹说道“方便的话,要不要进来听课”这句话开启了加茂伊吹与高专师生坦然交往的新篇章,在前者的生命中具有不一般的意义。
“本宫寿
生。”
总监部一方迟迟无法给出明确的答复,加茂伊吹的思绪便又漫无目的地飘去远方,他不自觉地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恍然意识到自己至今还尚未见过副官的尸体。
本宫寿生在行动前一定没料到自己竟会命丧当场,于是他与伏黑甚尔一样,迎来了突兀又寂静的死亡。他们的生命像是一条蜿蜒向前的河流,命运的的巨山骤然压下,水波向前的步伐便匆匆停止。
加茂伊吹好歹在五条悟的转述下听到了伏黑甚尔的遗言,但本宫寿生在面对死亡时又是何模样,他完全无法了解。
调查队的成员无疑都是贪生怕死又毫无担当的废物,在十殿首领甚至杀死高层为部下复仇的前提下,加茂伊吹不可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恐怕本宫寿生会变为最宏大悲剧中的主角,毫无真实性可言。
但仔细想来,在面对保全性命与复仇成功的抉择之时,以本宫寿生的性格而言,他真的会思考过多无用之事吗
如果选择保全性命,他将会丧失祓除咒灵的最好时机,同时再次放虎归山,不仅无法为家人报仇雪恨,还会使更多平民陷入危险之中,更令自己沦为与调查队同样的懦夫。
但如果选择果断复仇,他不能指望同伴上前与自己共同承担厄运,没有强大的攻击型术式,就没有百分百成功的把握,最坏的情况下,他与咒灵一同陷入重伤状态,说不定要比对方先死。
而且,他明明已经答应加茂伊吹要将后半生的忠诚尽数奉献,若只是借着十殿的力量实现了复仇的目标却来不及回报,似乎无论如何都要背上忘恩负义的嫌疑。
这是寻常人心中会产生的最基本的纠结,但加茂伊吹相信本宫寿生不会。
本宫寿生是生在普通家庭、又接受过高专教育的咒术师,他同时拥有社会中最基本的道德感、正义感与咒术师的责任担当,当看清面前的两条道路分别通向何方以后,他就已经毫不犹豫地迈开脚步选择继续前进了。
正是因为明白因咒灵的迫害而失去家人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本宫寿生才更不会放目标就这样离开。
十殿、加茂伊吹、甚至是他自己的性命的位置都要在排序中被后延几位,他是当之无愧的勇士,加茂伊吹会为他感到骄傲。
或许你会在亲眼注视着咒灵逐渐死亡的时候,才突然想到我吧。
加茂伊吹如此想到,不免更为本宫寿生的逝去感到痛心。
“我不想继续拖延下去,别忘了将本宫寿生的尸体送来,我离开时会将他带走。”
加茂伊吹的发言果然在陷入沉默中的总监部中引起一阵骚动,他们朝坐在房间另一侧的青年投来惊慌的目光,许久后才有人鼓起勇气说道“加茂大人,请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吧。”
加茂伊吹面上浮现出些许不耐的神情,他催促道“如果你们拿不准主意,就让五条家和禅院家来和我谈,由御三家共同商议出的结果应当也能令大多数人满意。”
任谁都能读出他的
话外音就算有谁不满,但毕竟是御三家的共同意愿,甚至总监部都是在御三家的簇拥与支持下建立起的权威,必然没人敢再站出来反对。
但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方法。
众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五条家的五条悟大人和禅院家的禅院直毘人大人都已先后抵达,现在就在会客厅内等待,随时可以与您见面。”有人暗示性地说道,递出了松口的台阶。
人们纷纷附和起来“我们的权限的确无法同各位家主相比,该怎样处置今天的事情,也的确该由那两位大人参与讨论才对。”
加茂伊吹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平日里光鲜亮丽的总监部成员满头大汗地寻找着推诿的借口,将录音设备重新塞进衬衫口袋,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本身就像是众人讨论的开关,刚才用一句话激起了小小的骚乱,此时又用一个动作令房间里再次鸦雀无声。
“带我去见他们。”加茂伊吹自然地发号施令,他已经熟练掌握了借权势自由行事的方法,再也不像原先那般束手束脚,“我们三个单独谈话,其他人不用在场。”
总监部自然不敢对他的命令提出异议。
这应当算不上总监部的屈服,只是人都有怕死的本能,在疑心加茂伊吹随时可能暴起杀死所有违抗他意志的存在的情况下,没谁愿意触他的霉头。
会客室的大门被拉开,加茂伊吹先与坐在左侧沙发上的五条悟对上视线,然后才将目光定在了右侧的禅院直毘人身上。
他知道,五条悟凭感情行事的几率很大,不必花费太多精力在说服六眼术师一事上。今日他要辩倒的真正对手是心思深不可测的禅院直毘人,两人平日里的接触不算太多,这更增加了谈话的难度。
“你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禅院直毘人率先开口,他朗声大笑着抬起下巴示意加茂伊吹可以坐在门口正对面空置的沙发上“请吧虽说你现在是咒术界的罪人,却也仍是加茂家的家主,应当坐在主位。”
男人的语气中看似是玩笑意味更重,仿佛对加茂伊吹并无太大敌意,仔细品味却能察觉到其中的防备与警惕,同时三言两语就递出了对加茂伊吹此时情绪与想法的试探。
“我的确不以罪人身份自居,至于具体原因,还要直毘人先生与悟共同评判才行。”加茂伊吹笑着,他心安理得地坐在三角形正上方的顶点位置,“请听听这个。”
没有过多寒暄,加茂伊吹将录音设备毫无防备地放在面前的桌面上,第三次按下了播放键。
一场似乎在预料之中,又完全超出想象的人为事故逐渐在五条悟和禅院直毘人脑海中铺开。
录音结束,加茂伊吹说道“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我提议将总监部的权力把控在御三家的支配范围之内,二位意下如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