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绫在十二月宗行事放纵、喜好奢华,她的屋子总被装点的流光溢彩、极尽奢昂。
她才来五天,就有五天去找了望华君。
涂蕊七这几日都接了任务在外面,望华君紧紧皱眉,却未说什么。
王绫装作不知道望华君的心之所属,反正她天天都要来,来了望华君不说话也没事,她就自己在房间门里坐着喝茶看话本。
婚约可是双方十几年前就答应约定的,她至少要让外界知道她与剑尊的关系。
剑尊可是一个好招牌。
看来剑尊与他的未婚妻感情甚笃大部分弟子都这么猜测着。
琉璃岛将要增添一大助力,就算不是,那剑尊可能也会看在这层关系上帮助一二这是观望琉璃岛生意状态的人的揣测。
剑尊望华君,惊才艳艳的人物,在十几年前的攻破魔界的大战中也惊艳四座,奠定了胜局,也许不是决定性原因,可到底是让胜利提前来到修仙界身边,威望很高。
宗主令之欢没有管这些事,她也管不了。
她的修为已经停滞很久,整日处理宗门之事,没有更多的时间门去修炼,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她天赋有限。
一个修士到达元婴期就已经是世间门罕见,令之欢就是卡在元婴后期,迟迟不能踏入大乘期。
现在的还活着的金丹期修士,都能用稀少来形容,元婴期就更别说了,如数家珍,大乘期修仙界只有剑尊处于大乘期修为,那还是大乘初期,刚刚踏入的程度,更别说顶层的渡劫期。
飞升感觉从未见过。
而练气期和筑基期就多如牛毛了,七层境界,人数对比如此强烈。
而十几年前的魔界大战更是让差距扩大,那些金丹融合元婴之类的修士,有一部分都死在魔界了。
令之欢行走在寝殿,她的容貌从婆婆的模样逐渐变为四十左右的女人,那是她入筑基后期的年纪,也是身体真实的年纪。
她的相貌英气逼人,眼部之上竟是一对剑眉,飞入鬓角,步伐逐渐变得快且大,气势凌人,似是人间门将军,天生就该纵马疆场。
令之欢站在书案前执笔写字,书案上摆放着成山的卷宗文书,宗主操劳大大小小的宗门事务,用笔下注写明处理办法,再用宗主印烙下火红印记。
等看到有关于剑尊的事,令之欢会凝眉微顿,然后将其放在另一边,决定稍后再去与剑尊商议。
但是很快,那一边她无法单独决定的书文越叠越多。
有些需要与长老们商量,有些则是剑尊。
直到日落西沉,白鹤在殿外鸣叫提醒她时间门。
令之欢才停下笔,按了按鼻梁。
她疲惫地看了眼堆积的无法决定的书文,再抬头望向上一任宗主的画像。
画像上的女人立在一处建筑顶,一手执剑,剑上滴血,寒风猛烈,吹得她一身衣物猎猎鼓动,青丝飞扬,她面带蔑笑,杀意几乎要突破画卷,直冲命门。
令之欢忽然想起知珞,那个有着琉璃心的孩子。
知珞看着就不是个喜欢管事的人,令之欢也没想着让她去管事,只是期盼着她修炼得快些、还要再快一点。
快些成长起来,快些成为能与剑尊匹敌的人物。
世间门平稳需要大能。
被称为剑修第一的剑尊也需要牵制,令之欢无法相信他真的能一如既往地永远无心无情无欲。
令之欢看着画卷,叹了口气“我现在四处受人掣肘,说是宗主,但比起你那会儿的威严,已经大不如前。”
“涂蕊七是个好苗子,我还在衡量,但她是个狠不下心的善良正义的孩子,只怕坐到我这里很快就会被架空,成为奴仆一样的傀儡。”
“修仙者可以不追求恶、也可以不追求善,这是你领悟的道。”
令之欢凝望画卷,就仿佛回到孩童时期,凝望着那个女人的背影,沉默中,白鹤再次叫了几声,她这才走出寝殿,去往宗门其他地方,继续履行宗主职责。
修仙界虽然发展的时间门很长,动辄几百年上千年,可是却因为走的道路不同,堪称是不自量力地揣测天道,所以进度缓慢。
起初,修仙不叫修仙,仅仅是有人为了强身健体,打猎活着,摸索出来的办法。
然后,人们发现了灵力,灵力选择世人,人群被泾渭分明地区别开来。
那时没有宗门,没有所谓的剑修、佛修、药修、阵修。
没有规矩,没有王法。
修仙者摸索着前路,还没有找到正确的修炼道路,根本没有练气筑基的概念。
有力量的人并不代表有智慧。
有天赋的人并不代表品性佳。
所以总有修士妄图做皇帝、破除旧习俗法、随心所欲。
哪儿那么多专心追求道的人
修仙的必要条件也不是善良正义,这导致世间门乱了无数年,许多普通人流离失所,皇族被杀,可是皇权从未消失,谁都想当王。
那时候凡人修仙者不分彼此,差距也没有现在的大,于是只分阵营,反反复复混乱了许久,人越来越少、修仙者更是如此。
修仙者以前都是凡人,凡人是修仙界的根基,根基被毁,自然就会穷途末路。
直到几个天赋绝佳、心思也在处理混乱上的修仙者平定叛乱,将修仙界与凡界彻底分开,修仙者被牵离凡人境地。
修仙界的发展才步入正轨。
过了一日,知珞是在落石林见到宗主的。
她刚练完剑,周石瑾一柱香之前还在院子里坐着,偶尔提醒她、教导她剑法,可是忽然就消失不见,没了身影,随后宗主令之欢就走了进来。
令之欢一派精神矍铄的老婆婆模样,她朝知珞笑道“知珞,才几日不见,修为又长进不少。”
知珞不知道师父跑哪里去了,只得她来迎客,闻言行了一见面礼,叫了声宗主,然后诚实回答“确实。”
“”令之欢梗了一下,而后笑意更加的深,“真诚直率,的确不必墨守陈规。”
她不等知珞说话,就继续道“我有一个任务,想要交于你。”
知珞“什么”
“浮云谷向来与十二月宗的关系最好,药修武力稍弱,所以一般都是寻找我们来帮助他们,”令之欢说道,“近日浮云谷附近出现妖魔,需要去铲除。我左思右想,这一辈最厉害的就是你,你甚至也快超过你的前辈们,所以想要交给你去,可否愿意”
知珞完全没有敬畏宗主的意思,闻言困惑道“这算是任务还是拜托”
令之欢大笑几声“哈哈哈当然是任务,奖励赏金一样不少。”
知珞“好。”
令之欢“这是能面见浮云谷谷主的令牌,你去了就能直接去见谷主,让谷主交代你任务吧。”
那是一块小小的黑色令牌。
知珞接过。
令之欢笑道“对了,如果你想要带着你那个燕风遥,也可以。只是他不能见谷主,跟着你做任务就行。”
知珞没有一丝一毫被长辈调侃的羞赧,直视令之欢的眼睛,道“那仆人能带进去吗。”
她见过很多主人议事,仆人就站在旁边的场景。
“谁”
“燕风遥。我能带一个仆人见谷主吗”
什么
令之欢几乎是怀疑自己耳朵。
燕风遥也是她期待的好苗子,期待他能够成为一代大能,他与知珞两人前途无量,令之欢挺关注他们现在她发觉自己可能关注少了。
这她期待的一个天才是另一个天才的奴仆,这消息着实令人震惊,她半天才诧异地出声问。
“因为他是你的仆人,你才和他整日在一起”
知珞理所应当地回答“嗯。”
“我还以为”令之欢面色奇怪,顿了下,迟疑道,“他是因为心悦于你,才跟着你。”
知珞想了想,觉得这结论着实没有道理“应该没有仆人会喜欢上指使他的主人。”
成为忠诚仆人是一回事,喜欢上主人又是另外一回事,知珞无法理解。
要说主人喜欢上仆人倒情有可原,因为掌控着对方,反过来就很奇怪,特别是燕风遥这种心有傲气的反派。
令之欢喃喃“也是是这样”
她告诉知珞不能带仆人去见谷主后就返身回去了,只是走出落石林时还觉得轻飘飘的没有实感。
也许对于宗门来说,是一件好事起码不必担心燕风遥这个她摸不准心性的孩子做出坏事
他看着也没有不情愿、对知珞有怨恨的样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甘之如饴。
令之欢舒了口气。
燕风遥表面上是少年有礼、有一颗善心,可她也看得出来他心中藏着戾气。
如此,也算是好吧。
知珞不知道令之欢的纠结心思,她收好令牌就准备继续练剑,走到小溪边,却发现她那师父躺在树上。
周石瑾说道“你把宗主吓到了,不过也好,你就是压着那人一头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知珞不高兴“你刚刚躲什么该你去迎接。”
“不开心啊,”周石瑾笑了笑,“你那是什么表情像是要蹬着地撞过来了。”
她又躺下,望向树叶遮挡的天空,衣摆黑发垂下,有些蜿蜒在树干上,慵懒又潇洒。
半晌,知珞都在练剑了,周石瑾才像聊天一样说道“谁让你师父我以前是和剑尊并排的天才呢我与望华君曾经并称双剑哦,我觉得那群人实在没眼光,怎么着我也是压他一头,怎么能并称”
“宗主寄托厚望,结果我被暗算,筋脉受损,沦落至今,望华君成为剑尊,没了对手,宗门也隐隐成为他的一言堂,如果不是他不理宗门事务,你那宗主早就要与他斗一番。”
她凝视透光树叶,微微出神。
知珞听完,哦了一声,提剑继续练习。
那古井无波的一声哦硬生生把周石瑾拉回来,她瞬间门坐起来,说道“徒弟,我是不是教过你要安慰在意的人”
知珞收势,想了下“没事,你还活着。”
“”即使是相处许久,知晓这徒弟性格的周石瑾,也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发觉她是在说她在暗算中活下来,值得庆幸。
她笑了几声“真是懵懂微憨行吧,我收到安慰了。”
周石瑾再提点了几句知珞的剑法就喝酒去了。
夜晚降临,月明星稀。
令之欢累了一天,忽然想起知珞的事。
知珞没有那么多心眼,可是想必她身边那心思敏锐的孩子能察觉出来,以前她还会担忧一下他会不会嫉妒,现在知道他们的关系后就诡异地放下心来。
燕风遥如果是自愿与知珞那样相处,那么令之欢还会担心一下,可是他们都是强制的主仆了,那冷漠的少年还是心甘情愿的样子,就足以说明他的心思。
黑夜,燕风遥去往落石林,知珞就直接通知他记得明天要去浮云谷。
燕风遥应了一声。
知珞缩进被窝里看书,燕风遥就在她房间门里收拾她出行所需的东西。
燕风遥边叠她的衣服边询问“任务是直接去浮云谷外围处理妖魔”
知珞趴在床上,翻一页书,注意力没在他身上,随口回答“不是,宗主让我要先去见谷主。”
“”少年收拾衣物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动作,他的眼睫垂下一刻。
心思更加细腻的燕风遥几乎是瞬间门就猜到宗主的用意。
浮云谷与十二月宗素来交好,宗主与谷主自然也是,所以令之欢才放心地让谷主见知珞,想必是看上知珞的天赋,让谷主去探查她的筋脉身体,看看有没有需要调理的地方或者是不是修炼正确,有没有亏损。
毕竟药修才是专攻此道。
他是与她同水平同辈的人,听见此消息可能会嫉妒,可是燕风遥没有。
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忿妒忌,反而还下意识回忆谷主的消息,揣测谷主的品质性格,猜测与知珞见面交流会不会出问题。
“能带仆人进去吗”他忽然问道。
与知珞一模一样的问题,他是因为不信任谷主。以前不也有人取修士剑骨的事吗
而知珞也是因为习惯性想要拉一个可以当肉盾的仆人,安全感足一些而已。
知珞可惜道“不能。”
燕风遥“这样那注意安全,时刻警惕。”
知珞嗯了一声。
燕风遥收拾好行李,来到知珞床前“收拾好了。”
知珞没有看他,“嗯嗯。”
燕风遥沉默一会儿,再道“吃食也准备好了,今日我刚好去了宁安县做任务,添置了很多桂花糕和其他的食物。”
知珞再应了几声。
安静片刻,她发现燕风遥还没有走,不似往常,做完就叮嘱几句离开。
“”
知珞坐起来,与他对视几息。
“”却是他先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你想要干什么”知珞疑惑地问。
“”燕风遥抿紧唇,半晌才盯着地面,说道,“淮川。”
知珞歪了歪头“”
“淮川那样的、奖励,是需要做什么。”他说完面色镇定下来,也低头看着知珞、看着她单纯不知情爱的面容,少年的声音彻底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她没有靠近,他便能镇定地向前一步。
燕风遥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知珞似乎在思索。
燕风遥的目光定定描摹她思考的眉眼,慢慢出声“是为你做好了一件让你非常满意的事”
“唔”知珞没发现他说的不对,于是直接照搬,“对,是让我非常满意。”
她想明白了,好奇道“你想要那你买的什么”
燕风遥说了一长串,还有许多她没有吃过的新奇玩意儿。
知珞伸手,少年停顿了下,单膝蹲在她床边。
知珞坐在床上,他刚好比她矮一点,少年微抬头,仰着面,整个人像是坐在她床下乖乖仰头的犬,脸上是褪去伪装的冷面,唇角却是紧绷。
知珞也没什么表情,杏眼却显得少女十分无害,他极其贴心地主动靠近她手心,她就顺势碰了碰少年的耳朵,再摸了摸他的脑袋。
少年的额发有一缕长长了不少,知珞仔细看了看,像是在玩游戏似的,把那缕发往后捋,然后再捻着往他耳朵后面放。
她放在他耳朵后面时,燕风遥状似不经意顺着她的力道偏了偏头,脸碰到她的手腕。
少年的脸也是软的,温热的,碰到她冰凉的手腕内侧,显得愈发软热。
知珞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你为什么一直这么热。”
燕风遥任由她动作,一双黑眸只看着她“体质如此。”
知珞赞同“也是,我就很冷。”
没有人注意少年面上的微红,也没有人注意他直勾勾凝视的黑色眼眸。
她的手被他的皮肤捂热。
知珞渐渐变成玩,玩他的额发,戳他的脸,好奇地观察他脖颈内的血液流动,还有隔着皮肉触按到骨头的奇妙感觉,知珞的视线始终跟着手走,完全遗忘这是应该让他开心的奖励,只顾着按照自己的兴趣探索了。
燕风遥则安安静静地、沉默地注视着她。
烛光照出暖色,夜色朦胧,清风悄然从窗户缝隙钻入。
谁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她给予的奖励,还是他为了讨好她而的玩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