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早就知晓知珞归来的消息。
清定正在闭关,不然肯定会带着她去看看旧日相识。
只是清音在佛祖面前左右踱步,紧眉凝目,过了许久,久到几个月后,她还没有迈出那一步。
直到知珞的名声越来越盛,传遍修仙界,她才深呼一口气,将自己的衣着整理得干干净净,想了想,穿上一件颜色较为朴素的衣物。
是恩人将她从春楼里救出来,她想要告诉她,当初的春玲值得拯救。
当年涂蕊七应了知珞的要求,给她指了条明路,清音也甚是感激,这几十年也是与涂蕊七交往过几次。
也是涂蕊七第一时间告诉她知珞归来的消息。
清音到了十一月宗。
“知师姐吗”一个弟子说,“她不在宗门,好像去击退妖魔了。”
清音扑了个空,紧张的情绪骤然一散,松了口气,问清楚了位置,她又紧赶慢赶前往山下凡地。
本就不多的百姓已经得到了疏散,空无一人,这里多是山林,清音到达时,却只看得见无数修士挤来挤去,挡在路上。
清音正要就近询问一个阵修打扮的修士,那修士却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惊叫道
“来了来了来了”
众人皆屏气凝神,齐齐抬头,清音也不免跟着看去。
那是一道剑光,映亮她的面庞,还有微微睁大的瞳眸。
她曾经见过剑尊望华君的一剑,只觉震撼,像是弱者看见强者的震颤。
现在却多了几分莫名的情绪。
让人更关注剑气本身,而不是想它的强大。
因为那剑气澄澄明心神,吸引着无数双眼睛,让众人仿佛有了趋光性。
甚至不需要御敌,它仅仅是存在着,就足够震撼人心。
没有过于斑斓的色彩,也没有望华君的冰凉杀意,妖魔被剑风刮成碎片,再在剑光中消弭。
如此残忍的景象,在亮光里却仿佛一只虫子死亡,没有任何人注意。
等光亮散去,才显露出那人的影子。
她站在半空的阵法之上,脚下繁复的阵纹呈现出黄晕,神色淡然,偏向无害的长相,却刚刚斩下令众修士头疼的妖魔。
安安静静。
唯有树林的簌簌声。
清音也愣愣地望着,见识过她的剑气,才惊觉知珞已经成长到何种地步。
她还想跟知珞说话的。
于是愣神间,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在一干呆立的人群中异常显眼。
显眼到那剑修下方,正在等待她的人有了动静。
双臂抱着长枪,抬头盯视知珞的少年瞬间瞥下眸,精准地找到“异动”。
黑夜一般的眼睛扫过清音,燕风遥稍一回想,认出她是当年知珞救过的人。
他的视线很是冰冷,也没有故意隐藏,清音迅速回神,这才看到恩人身边竟然还跟着他。
少年长高了一些,也长成熟了一些,却依然有着意气风发之感,与其他成熟的修士分割开来。
漆黑的瞳,没有半分其他的颜色,眼睛过于黑白分明,更显得黑眸又浓又沉。
清音打了个激灵。
多年不见,这恩人的跟班气势更盛了。
知珞安静看着妖魔消散的地方,在阵法上待了片刻,回过头,一大堆人在仰着脸看着她,少女一低头,大部分人又下意识垂首,没有直视。
知珞对这么多人在这里拥挤的原因没有兴趣,扫了一圈。
她收起剑,抽身离去,燕风遥才转过身跟随她而离开。
有名的人做任何事都会被关注。
特别是斩杀重要又强大的妖魔时,在知珞接下任务的时候,就传遍了一些喜爱八卦围观的人的耳朵里。
话本里两个绝世剑客相约生死之战,众人奔赴瞻仰。
现实里一个有名剑修,自然也会备受关注。
没有找到搭话的机会。
清音想。
下次再去。
她整夜念经,在第一天刚刚亮就奔向十一月宗。
落石林外的阵法不知为何没有拦她,清音正好撞见起床的知珞。
这是一个奇怪的修士。
她分明对力量有追求,却依然按照自己原来的生活,吃饭,睡觉,不像其他有野心的人,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三天用。
她以前刚进入禅定寺时,见过这类人。
他们不急不缓,心态极其稳定,只是按部就班地严格进行自己的计划罢了,最后也是能达到修为很高的地步。
也许是有效的努力吧。清音想。
知珞不认识她,一打开门就看见一个光秃秃的卤蛋头,对方一张清水芙蓉面,双眸盈盈地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又怕说错,迟迟没有言语,纠结不已。
知珞面无表情,心硬如铁“”
知珞“谁。”
清音立刻回答“我是恩人你曾经救过的春楼女子,春玲。”
谁
知珞回忆了半晌才在记忆里挖出一点影子。
“我现在现在叫清音。是禅定寺的一名佛修。”
知珞点了点头。
“所以有什么事。”
“没、没事”清音喃喃,见知珞要掠过她离开,又急忙说,“我只是想亲自与你道谢,而且想告诉你”
她深呼口气,聚眉凝目“我没有辜负你的搭救,我不知道你缺什么,我这里有一株皇仙草,对修行大有益处。”
清音将一个木盒子递给她。
知珞没有接,低眸看一眼,反而说“这是报恩”
清音一愣“对,是报恩。”
“你自己用吧,外物对我而言已经没太大用处。”
她现在只有剑需要用外物提升,自身如果用了什么灵丹妙药,也许有一点作用,但终
归效果不大。
知珞微顿,忽然摸着下巴探究地望着她。
清音正要推几句,又被看得紧张,不由得出声“怎么了”
知珞说道“如果要报恩,那就给我摸摸你的头好了。”
“啊啊”
清音一脸懵地低头,知珞的手很冷,像是柔软的冰在她头上摸了又摸。
知珞满足了好奇心,收回手就欲离开。
清音“你要去哪儿”
“嗯”知珞拆开怀里的任务信,“西州,宗门派的任务。”
她走向石林,身影逐渐缩小。
清音忽的心口一震,垂首摸了摸,却没什么毛病。
让她情不自禁开口“恩人,你不等等那个燕道友吗”
知珞回过头,疑惑道“做任务不需要他,临时的任务,而且他现在过来需要我等。”
主人当然不会配合仆人的时间。
在知珞看来只是一次单人任务罢了,她想了想,给燕风遥送了封信,让他晚上做好饭,她回来的时候吃。
也是
清音没再说话,想找话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看着她离去。
这一天灿阳笼罩,清音还记得她的背影,双丫髻中飘荡的发带,蓝白的衣摆,御剑腾空而起,消失在视野。
略微有点莫名的怅然若失,也不知是何意。
清音在原地待了一会儿,不远处的树上有簌簌响动。
抬头望去,是一抹清亮的白,月牙似的,衣摆在绿叶间晃动,有酒滴落粘湿衣角。
落石林只有两个人。
清音行了一礼“谢谢周仙尊。”
她是指落石林的阵法没有阻拦她一事。
周石瑾并未答话,翻了个身,酒壶挂在了树枝上,似乎是睡着了。
如果不是知珞临时收到了任务,估计也和周石瑾一样在睡觉,落石林的两人皆不需要睡眠,却都习惯睡眠。
清音回到禅定寺,她的师姐清定正赤臂打铁,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
清音看了半天,也没看见她打的是什么,好像在打空气“师姐,你在铸造什么”
“哦,清音啊。这不是你提醒我了吗,”清定擦了擦额头的汗,温和笑道,“我也算是认识知道友,曾经有过几面之缘。她此次险中求胜,我想着,就送她一些东西。”
清音这才看清了那细小的东西。
是一支毛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毛笔在用打铁的方式打,但这就是毛笔没有错。
清定“送人得送别人缺少的东西,我听闻知道友求学心切,爱读书得很,就送她一支笔。”
清音“”
她揣着被知珞拒绝的宝物,黯然退场。
西州。
干燥炎热,街上百姓很少,偶尔有几人也是满头大汗地快速走过,躲着头顶的大太阳。
知珞才落地就碰见一个认识的人。
涂蕊七收回葫芦,讶异道“知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有妖魔,宗门派了任务。”知珞回答,展开信又给她看了一遍。
“原来如此,我是回家一趟。”
说完各自的去向,就应当各自离去做自己的事情,涂蕊七的确如此,转身刚朝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
艳阳下,少女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她。
涂蕊七不自觉对她露出一个笑“知师妹,你不去任务地点吗”
知珞看着涂蕊七莹润温和的眼睛,突然道“你还喜欢那个望华君吗”
涂蕊七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么直白的话“什么”
知珞以为她没有听清,上前几步走近她,立在她面前,重复“你还喜欢那个望华君吗”
“”
她以为这段无望的暗恋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知晓,但凡是能洞察人心的燕风遥或者翊灵柯发现这一点,她都不会稀奇。
偏偏是知珞。
涂蕊七一时间没反应,只略微惊讶地说道“知师妹怎么知道的”
又不能说是从原著里看的,知珞理所当然地说“我自己看出来的。”
没撒谎,真是看出来的,只是看的是书。
“”
涂蕊七一脸不信的狐疑,顿了顿,嘴上却没再说什么,反倒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知珞诚实道,“我只是有点讨厌他,有点好奇他有哪一点值得喜欢。”
这话说出口,放在常人身上应该是嘲讽的阴阳怪气的语气,但知珞很是真诚,她看着涂蕊七的双眼充满了求知欲,仿佛在等待推销的客人。
“这样”涂蕊七没有询问讨厌的原因,她深知师妹秉性,眉头一松,垂眸看着地面,半晌后唇畔轻笑,坦荡剖析当初尚且年少的自己。
“以前的话,师尊是天底下最强的剑修,人人称道。他也的确不理世事,淡泊名利,也是他第一个站出来要收我为徒。”
当初她才失去了奶娘,一个七岁孩童面对修仙门派这等庞然大物,只会被压得喘不过气,不敢提出任何要求,看人脸色。
于是那时候,唯一接近她的大人,就成了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她只能依赖着他,依赖着这棵大树。
如果就这么长大,他们也许会成为父女一样的师徒,但望华君容貌未改,一直是年轻男人的模样,在涂蕊七长成十几岁的青葱少女时,才朦朦胧胧地发觉她与师尊太过亲密。
难道是他不怎么出世,不理人情世故,所以界限感才那般不清吗
亦或者他还是将她当成孩童,觉得贴近也没什么所谓吗
初开情窦是顺理成章的事,她一个人落入陷阱,还担心此番禁忌情会使他困扰。
确实困扰,他曾经拒绝过,在涂蕊七放弃时又再次后悔了似的靠近,却不言语。
在她被拒绝之后,遇见了知师妹之后,她才看清他的种种缺点。
不救她的朋友,这不是他的本分,她理解。
揣测她的友人,看轻她的宗门事务,她无法接受。
“至于现在也没什么喜欢的了。我尊敬师尊,如同尊敬父亲。”涂蕊七笑道。
“不过现在一想,在知师妹到来之前,我一直围绕着宗门事务和师尊,似乎再没有别的东西。也许那时候依赖师尊是注定的吧。”
她的世界太过单调,唯有宗门与师尊,宗门事务如果没了她,其实也能够运转,于是望华君在她的世界里便显得那么特殊。
知珞就是一个口子,把她从单调里拉进真正的修仙界,寻找到自己的位置。
现在倒是很多人挣着抢着要跟涂蕊七组队做任务,毕竟宗门的涂师姐修炼以来,这增强队友的能力那是与日俱增,堪称能够反败为胜的利器。
有时候拯救别人不需要累死累活,一心付出,什么都要帮助她,她又不是不能独立的废物,万事还是要靠自己。
只需要一个口子,甚至一次组队,一句话,真的想要向上走的人,自然会顺着走过去,他们只是缺少这个看见外面世界的机会而已。
知珞在听故事一样认真倾听,仿佛没想到有自己的事,啊了一声。
“那我还帮助你了。”
涂蕊七失笑“是的,谢谢知师妹。”
知珞“不用谢。”
两人分开。
知珞对系统陈述“她不喜欢那个男主了。”
早知道这个结果了,虽然以前也有人拯救过虐文女主,但都是围绕着男女主之间来,或给女主资源,为女主付出努力,或对女主来一次话疗,主打一个奉献。
并且是明确地注视着女主,哪儿有宿主这种,轻飘飘路过的。
咳咳系统清了清嗓子,没关系的宿主,那都不关我们的事。我们首要的是任务,任务完成后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了
知珞疑惑道“我没说这有什么关系。”
她一顿,继续说“还有点高兴。”
为什么
知珞“因为我讨厌男主,涂师姐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和不和他在一起无所谓,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但是如果她不和男主在一起,我会高兴。”
系统沉默了。
不是对宿主的话感到沉默,而是对宿主居然成功分析了自己的心态感到沉默。
系统心情复杂,带着孩子长大了一点的惆怅真好啊。
“”
“那女主不和男主在一起会怎么样”
男主会失去男主资格呗,系统无所谓道,毕竟是女频啊,就算是be,就算是虐文,就算女主大结局是死亡状态,那也是女主视角的。
但是不必担心,既然宿主已经进入世界,那么这部就自成一
个小世界了。女主会有气运环绕,男主就不一定了。大结局之后,所有人的命运更是靠自己,女主会怎么样也是看她自己了。
系统一锤定音反正大结局之后,宿主不必担心有主角配角光环之类的东西节外生枝了。
知珞没再说话,她走到任务地点。
眼前的一座山峰感知到剑修的到来,轰然震动,竟化为一妖魔模样,地动山摇。
在庞然大物面前,一个人的身影过于渺小,如同蜉蝣撼树,她却毫不慌乱,也不飞上去平视。
执起江雪剑,雪亮剑面映出她寒星一般的眸子,灵力疯狂涌入,覆盖了层莹白柔光。
妖魔似乎感受到了威胁,伏地了身子,裂开一张小山丘一般大的口。
“怎么样她回来了吗”
涂竹出声,刻意压低了音量。
李馨瞅了一眼门口“放心吧老爷,应当快了。”
“那就好,那就好。”
涂家内,寂静无声。
涂竹安静片刻,又卑躬屈膝地去向屏风后的人低声询问“仙人,她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屏风内,一道男人的声音缓慢应了一声“嗯。”
涂竹再鞠了一躬,李馨没有进屋,立在门口,神情警惕地瞥了一眼屏风,在涂竹直起身后又立刻收回视线。
那是涂竹花了大价钱,几乎掏空了家底请来的元婴修士。
他不属于任何一个宗门,是散修。
涂竹退出房间,没有管自己的妻子,径直走向客堂。李馨面不改色,最后再看了一眼修士所在的房间,随即脚步轻缓地跟在涂竹身后离去。
他们想要的,是涂蕊七的剑骨。
准确的说是涂竹想要的。
他已经深刻感知到自己的老去,身体在变得虚弱。
这个从小到大就自傲无能的男人无法接受自己竟然做不到永生特别是在涂蕊七的衬托下。
当年在涂家,涂蕊七是不受宠爱的女儿,倍受冷落,她的母亲对父亲依旧有浓重的幻象,教育女儿也时常说只是家主太忙,他还是爱她们的。
在那个女人死后,奶娘也安慰她,家主是爱她的。
唯有涂竹,对这个长姐嗤之以鼻,他不屑于看她一眼,就连欺辱都嫌弃她那屋子太乱太破,脏了他的脚。
她就应该一直待在他脚下,就应该永远过得比他差,最好乞怜他,用尽心思讨好他,而他高高在上,看心情施舍,连踩这只蝼蚁的欲望都没有。
明明就该如此的就该如此生下来就是这样,所有人都这样说
上天肯定是将灵根剑骨给错了人,没事,他会重新取回来。
李馨不着痕迹地看他一眼,端坐在客堂内,低眉顺眼。
这元婴修士本不是他们可以请得动的人。
就算倾尽全家之力,也没有办法。
但不知为何那个散修
竟同意了,涂竹喜出望外,根本不管对方答应的原因,忙不迭将人请入宅里。
静等涂蕊七进来,然后剖开她的骨,把那剑骨嵌入他体内。
凡人界盛行的流言。
剑骨可以转移,经脉可以重塑,灵根可以塑造。
要不然那些人怎么不测试剑骨不大肆宣扬剑骨之人肯定是怕身负剑骨,遭受他人觊觎
涂竹几乎已经看见那剑骨转移到他身上,他恢复年轻的画面,有了皱纹的面庞都激动得颤抖着。
李馨缄默不语,垂下眼睑,坐姿端庄挺直。
忽然,小厮走进来,“老爷,涂小姐到了。”
涂竹立刻站起,那小厮却害怕地将头颅垂到最低。
“还、还有那个知小姐。”
“什么”涂竹讶异,随即厉声道,“谁”
“是、是那个杀害了涂少爷的知珞”
客堂一时之间静默无声,唯有小厮鬓角冒汗,一直举起相叠的手轻微抖动。
李馨小声催促“还不快去迎接。”
“是”小厮像是得到了释令,急忙退下。
李馨扭头走向面色沉沉的男人,柔若无骨地靠过去,轻声细语“没事的老爷。那知珞不是才进入元婴吗我们让那个元婴修士对付她。”
“那涂蕊七呢。”他黑沉沉的眼瞥下,令李馨心口一颤。
她压下浓浓的骇意,挤出一个笑来“我们不是还布置了很多阵法吗后院还有几个筑基期修士等着呢。那可是花了大价钱弄来的,涂蕊七修为没有知珞那么高,自然可以把她压制一段时间。”
她低声“我们准备了几十年,老爷你就放心吧。”
涂竹这才松了松眉头,伸出手拍了拍女人挽着他的手背。
李馨含笑,再次低下睫毛,遮住那双如水的眼睛。
知珞杀完妖魔,想了片刻才跟去涂家的。
她完全没有杀了人家儿子的意识,在她眼底,那只是他要杀她,技不如人,所以才被反杀而已。
知珞也不在乎陌生人的看法,她只是想要去找涂蕊七一起去吃饭。
正午了,也该吃饭了。
涂蕊七才到家门口,就看见知珞。
“知师妹”
知珞问“吃饭吗”
涂蕊七转身面对她。
她原想着知珞杀过涂家的人,要委婉地拒绝,让知珞先回去。
谁知那小厮不知何时进去,又不知何时出来,急匆匆说“老爷让小姐你进去。知小姐如果饿了可以先到房间,吃些零嘴。”
什么
涂蕊七对涂家的人已经失去了更深的了解,他们在她面前会伪装,即便犯过错,在涂蕊七心底,到底是家人,闻言仅仅是诧异。
知珞点了点头,毫不客气地跟着小厮走。
涂蕊七跟着她踏出一步,被另一个小厮恭敬地请
示“老爷还有话给小姐你讲呢。”
这辈分都乱了,不过涂蕊七也不在意。
毕竟涂竹已经老了,而她在修仙界中的确算是年轻的。
左拐右拐,知珞深入庭院,在一处荷花池边忽的停下脚步。
小厮“知小姐”
她看向长廊。
那地方有示威的灵力在溢出。
涂家的人真喜欢打架。
这么想着,知珞抽出剑,小厮立刻溜走。
没有人在意。
两个元婴修士隔着房屋对望,中间的空气凝滞。
“你还真上当了你真是元婴”那人嘲讽道,“比凡人还要蠢笨。”
知珞面不改色“打不打。”
圈套无所谓,最后死了的人才是最蠢笨的。
涂宅立刻爆发出强烈的灵力,周围百姓太多,限制太多,两人不约而同地瞬移到远处空旷的地带。
即便如此,县里的百姓依旧瞧见半空中留下的剑光流云的痕迹。
犹如白日里的皎皎月,甚是美丽。
十一月宗。
燕风遥在清晨正准备出门,便收到知珞的信。
他似乎认识到今天又不能与她待在一起,还未看信,眉尾就可怜地撇下。
信的字迹清晰,不说大家风骨,至少也赏心悦目,只是她写得急,很多笔画连着,需要看一会儿才看出那几个字到底是什么。
燕风遥却读得毫无障碍。
知珞没有说自己去做什么,只说了要求。
“晚上要吃上次做的辣菜,还有烤鸡。”
嗯,她在命令他,在需要他。
燕风遥那股可怜气骤然消散,被她的信顺毛顺得很是喜悦。
她出门本不会告知他,当然,主人出门,自然不需要告诉仆人。
但这次却专门写了信。
她很少写字,分开太久,知珞的字迹他许久都没有看见过,信一展开,却瞬间明了这就是她所写。
又进步了不少,漂亮了不少,想必知珞在秘境里也练习过,当真是刻苦。
燕风遥心下吹了一波,面上倒是毫无波动,黑眸定定凝视,他又把信看了几十遍,才叠好放进衣襟。
除了知珞需要的菜,他还要做什么呢
燕风遥一般都会在知珞的要求里再多做几道新菜,可谓是全自动服务升级器。
他还记得前几日,他多煮了几道菜,知珞先把自己喜欢的吃光,才去碰剩下的新菜。
那些菜有他的灵力笼罩,不会变凉,永远是适宜的温热。
将灵力运用做到这种地步,修仙界也就是他一个人。
没有借助暖玉外物,全凭借灵力,这需要极其细微的控制力,特别是要维持如此之久,当然不简单。
“怎么样”燕风遥语气平常,眼眸却跟着她动。
知珞咀
嚼完吞下,“还不错。”
她每次都会把菜吃光,一点儿都不会浪费。
“那就好。”
他轻轻勾起唇畔,看着面前的饭菜,高马尾垂在身后,少年眉眼在窗透进的光中显得既疏朗,又蕴藏着棱角锐气。
知珞看着他,桌底下的腿才动了一下就碰见燕风遥。
他以为她是不经意的动作,于是只垂了下眼睫,没有动,也没有提醒。
直到知珞再用腿轻轻撞了他几下,他才侧头看去。
她向来想到什么说什么“如果我下次带了外面的食物,你也坐在这里,看着我吃。”
燕风遥应了一声,他如此聪慧,却偏偏还要多此一举地问“为什么”
知珞异常诚实“因为你好看。”
燕风遥一顿,缓慢开口,声音又顺从又带着单纯的疑问“那需要让涂师姐翊灵柯她们一起吗她们也是众人认为的好容颜。”
似乎是的。
知珞这才开始想差别,说“你和她们不一样。”
燕风遥没有说话,表面含笑,如往常一样倾听着,他的血液却在倒流一般,像是犬类听见了什么绝妙的夸奖,实在是兴奋。
兴奋到皮肤表面被刺激一般,产生密密麻麻的奇妙感受。
知珞撑着下巴,再用腿碰他几下。
“知道了吗”
她是问他知不知道下次就算不是他煮饭,也要看着她吃。
“”燕风遥慢了半拍,“我知道了。”
知道了他在获得她更多的注视。
知道了她如此可怜他,如此纯粹,竟愿意给予仆人目光,并且在逐渐增加。
他早就知道这一点,可现在真的听见这话,却仿佛阴暗角落的粘稠动物,一下子被拉到阳光下,浑身上下的奇怪感受,激起一片一片的毛。
但在她面前,倒是装得很正常。
正常地收拾碗筷,用法术瞬间清洗再收起。
正常地看她卷起被子,像个普通人一样闭上眼睛睡觉。
他像以前一样,笑着回答她的话“我会一个时辰后叫你。”
然后在静谧的、充满她气息的房间里,独自心鼓着,几乎要融化成一滩血和碎肉。
所以他才需要活着。
怕过于长久的视线会惊扰到知珞,少年坐在桌边,手中的书却没有翻动一页。
所以他才必须活着。
活着才能看见她,活着才能被她使用。
如果死了,他看不见她了怎么办
如果死了,她过得没有现在舒适了怎么办
燕风遥明了知珞在将目光投向他,她在逐渐地愈发在意他的存在。
所以他更不能死。
他希望她懵懵懂懂间,最先感受到的是愉悦。
而不是朦胧的、生死之别的不舍。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