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啊”
“因为我天生恶心同性恋行不行”
“我一看到两个女人亲亲我我就浑身难受,一想到她们抱在一起接吻做爱就恶心得恨不得她们去死。”
“沈见清,你真以为她爱你啊,爱你怎么会轻易离开你,跑到离你这么远的地方来”
“你不敢见她是怕她还在恨你对吧”
“她就是恨你。”
沈见清的身体单薄僵直,像一棵即将被狂风摧毁的枯树。
她站在门口死死盯着喻卉,耳边是她阴郁的声音,眼里看到的是她狰狞的面孔被无形空间扭曲拉扯,恐怖得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往前走了一步。
过堂风涌来,鼓起她的衣服。
仝河说“沈老师,您不舒服”
沈见清像被罩在玻璃中,耳边的声音模糊不清,她紧攥着车钥匙,听见自己说“没有。”
仝河担忧“您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不会是因为看见我了吧。”喻卉忽然出声,“我不打招呼就提前两天过来,给各位老师添麻烦了。实在是仰慕各位老师太久,按捺不住,还请理解啊。”
玩笑的口吻,脸上笑意从容,看着当真是一位年纪轻轻就评上正高,现在还打败了仝河的新项目负责人。
有一秒,沈见清想呕吐。
周学礼说“沈老师前段时间受了点伤,身体状态不好而已。”
这话是对喻卉说的。
话落,周学礼往旁边挪了点,让出位置给沈见清“沈老师,过来这儿坐。”
沈见清闻声,忽然清醒,她站了两秒,在喻卉找不出一丝瑕疵的笑容里走进来坐下。
之后半小时一动不动地盯看着她,双眼黑得像深不见底的洞。
结束,周学礼几人聊着上楼。
沈见清没有招呼,独自停在楼梯拐角。
不久,女人高傲的高跟鞋声在走廊里出现。
“不愧是老同学,心有灵犀,我一猜你就在这儿等我。”喻卉一开口,玩味语气和办公室里谦逊的态度截然不同。
沈见清一双眼黑而沉,脸上没有表情“你想干什么”
“我”喻卉两手环胸,斜斜地往墙边一靠,笑了“该找你讨的东西都已经讨得差不多了,我还能干什么沈见清,大家老同学一场,感情不在仁义在,现在你又不计前嫌帮我做项目,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哪儿还会做什么。”
“不做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沈见清声音极低,竭力克制着,“你去年还在南方工作,怎么今天就摇身一变成了〇七一的人”
“这个啊,”喻卉贴着夸张美甲的食指一下下点着大臂,“你不知道〇七一的内部竞聘下属任何一个科研院所都可以参加不知道我前单位正好是〇七一下属的研究院”
“哦,我好像是
没有和你说过。”喻卉站直身体,
,
朝她伸出右手,说“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刚从装备院竞聘上来的喻卉。沈老师,接下来的时间,请多多指教。”
沈见清盯着她,冷冷地吐出一句“凭你,也配。”
喻卉眼里闪过一股狠劲儿,很快被掩饰过去,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收回手说“就凭我。别忘了,你们这个项目能不能验收通过,怎么过,全都由我说了算。”
“喻卉”
“这就急了”喻卉从容不迫地捋了捋头发,像是老友重逢一样闲聊着说,“她也在这个项目上吧,唔”
喻卉猝不及防地被沈见清甩在墙上,脖子里卡着她的小臂,疼到脸色发白。
“你疯了”
“你不是知道”
沈见清下了狠手。
“我早就说过,你再敢动她一下,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那就来啊看我的命值钱,还是她的值钱”
喻卉双眼赤红,周身瞬间被阴狠的气息包裹。
沈见清看着,毫无预兆的,想起秦越她信手拈来的荤话,自信到有些嚣张的说话方式;她又和从前一样擅长拿捏她了;她好不容易才真真正正回来她身边的
沈见清卡着喻卉脖子的手克制不住发抖。
喻卉趁机挣脱,扶着墙剧烈咳嗽。
楼下有人在朝上张望。
喻卉捂着脖子,压低声说“沈见清,我也说过,我就是要让你一无所有,爱而不得,只要你痛苦,我就开心,我开心了,别说让她顺利读研,就是读博留校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我要是不高兴了”
喻卉话留半句,冷笑一声,甩着手大步离开。
沈见清浑身颤栗,然后猝不及防的,一双眼混乱到不可视物,她伸手想要扶墙,却什么都没有碰到,撑不住弯腰的时候,头开始发晕,呼吸困难。
她狼狈地跌坐在墙根,再怎么张大口都好像吸不进去氧气,全身发抖。
沈见清蜷缩着身体呻吟,濒死感和失控感铺天盖地地涌过来。
极端痛苦中,残存的一星意识逼她自救。
她想起了哪一次见面后徐苏瑜的叮嘱。
“沈见清,你的焦虑只对秦越敏感,暂时还用不到我。”
“她就是你最好的药。”
“想她了,你就去见一见她,不要克制。”
“但如果有一天,你见不到她,又没办法靠自己缓解,一定马上打电话给我。”
沈见清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找徐苏瑜的电话。
她的脸色很白,目光涣散看不清屏幕,越想冷静越好像无解。
终于,“咚”得一声,手机掉在地上。
沈见清浑身冰冷,整个人虚脱无力。
她晃了晃,缠着猫项圈的手腕磕在墙上,铭牌叮铃作响,像是她的“猫”在说话。
“沈
老师,我爱你。”
她的心忽然安静下来。
“我还想和你白头到老。”
沈见清拾起手机,动作艰涩地通过语音指令拨通徐苏瑜的电话,说“你能不能来绥州一趟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徐苏瑜一个字也没有多问“最晚九点。”
一年前
南方的深秋温婉斑斓,和江坪的萧条截然不同。
秦越却无心欣赏。
她因为档案问题在南大研招办折腾一整天,仍然没有找到解决办法。
考研报名确认的截止日期马上就到了,错过,她又要再等一年。
她能等,可明年的周学礼不一定还会卖周斯面子,收她入门。
秦越在南大校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去找地方吃饭。
过来快一年了,她还是吃不惯这里的饭。
不是不好吃,单纯是有些习惯印在骨骼里,改变不了,比如喜欢一种味道,比如爱一个人
“你好,我们是南大传媒专业大一的学生,正在做一个有关遗憾的街头采访,能耽误你几分钟吗”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儿忽然走过来问。
秦越回神,打破从不让自己饿肚子的坚持,放下还没有动过的筷子说“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就两三分钟”
“抱歉。”
“你的分享可能会让很多人不再经历相同的遗憾”
“”
秦越的步子顿住。
良久,她转身过来说“如果你的生命里有一个人像天上星,给你引过路,也是人间客,收留过你心,你不意外地爱上了她,往后最好也只是爱她,不要试图主动拥有她。”
女孩儿愣了愣,问“为什么”
秦越说“因为当你发现再也走不近她那秒会比死还难受。”
语毕,秦越转身离开。
女孩儿呆愣地看着她背影做不出反应,还是旁边刚刚准备好设备的同学喊了一声,她才想起刚那段没录上,可秦越已经叫不回来了。
她这些话就没能成为任何一个人的警示。
但像锋利的刀刃一样,在看到这一幕的沈见清心上反复切割。
她踉跄着跟在秦越后面,看她越走越慢,最后像是支撑不住一样,弯腰撑住膝盖,哽咽着说“沈老师,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阿越”
沈见清从久远的梦里惊醒。
已经守了她将近一天一夜的徐苏瑜立刻走过来说“感觉怎么样”
沈见清浑身冷汗,不答反问“现在几点”
徐苏瑜“马上五点。”
沈见清嘴唇一颤,慌忙去拿手机。
徐苏瑜按住她说“现在是第一天下午五点,秦越昨天落地打的电话你接了,表现得很正常,她什么都没有发现。”
是吗她一点都想不起来。
徐苏瑜也不想说。
都快被窒息感折磨晕厥了还想接她的电话。
这种从执念里生出来的温情能有多美好
徐苏瑜把已经换了好几次的热水递给沈见清,
说“昨天怎么回事”
沈见清刚刚碰到杯子的指尖像是被烫到似的往回蜷了一下,
才接住“你说的机会的敞口,我好像等不到了。”
“威胁提前来了”
“就在眼皮底下。”
徐苏瑜眉头微蹙,片刻,她说“沈见清,两个人的事,一个人担着很累,另一个人看似受到了保护,其实茫然又疲惫。”
沈见清知道。
在医院那晚秦越亲口说过。
陈薇说“稀里糊涂的不是爱”,关向晨的坦白给她们之间带来的巨大转变,也都在提醒她这一点。
可是
徐苏瑜说“你不敢拿她去赌是怕输,谁都怕输,这是人之常情,我理解,尤其你还失去过一次,谨慎点没什么错,可你是不是也该回头看她一眼看她是愿意被你圈在虚无不安的天堂,还是想跟你一起下趟真切踏实地狱。沈见清,我们不说如果,只谈你对她的了解。”
沈见清捧着水杯,嗓音干涩难听“她会跟我一起。”
“那你有什么理由不和她说”
“”
“能和你同甘共苦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你凭一己之力为她创造一个世界。她的开心快乐本身就来源于你,你都被困住了,她还怎么自由”
“”
徐苏瑜的话震耳欲聋。
沈见清看着她,嗡然一片的脑子里回闪着秦越和她说过的话“沈老师,我开不开心依赖于最终被你赋予的身份和离你的远近,不是在这个过程里你为我做了多少。”
她如果继续隐瞒,把秦越排除在外,是不是在拉开和她的距离,回收刚刚给她女友的身份
可不隐瞒,差点连考试报名都通不过的她怎么顺利完后面的学业
五年沉默,两年流浪,她七年的努力全部都会付诸东流
“苏瑜”
“她日夜兼程往宽敞的路上奔走,是想要和我有对等的关系,爱我爱得光鲜灿烂,她会是被聚光灯笼着的人,而我答应来年春天去找她,同样是希望她有一天能摸到真正的太阳,在它下面大放异彩。”
“那么用力活着的女孩子,不该永远被困在焊有钢筋的窗户里。”
徐苏瑜无言。
沈见清的话已经超出心理矛盾的范畴了,是她纯粹的感情立场,她给不出太理智的意见。
沉默蔓延,时间慢走。
沈见清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徐苏瑜看了眼,拿过来给她“秦越。”
沈见清一愣,按下接听“喂。”
秦越说“下午的试考完了。”
“
怎么样”
“不出意外的话,满分。”
沈见清绷直许久的嘴角因为秦越一句话高高扬起。
下一秒,嘴唇紧咬。
“沈老师,一天不见,我想你了。”秦越站在人来人往的楼道里说。
她的声音有天然优势,缓缓的,淡淡的,尾音只需要稍加修饰,就会有扑面而来的柔情缱绻之感,像是一种安抚,能让沈见清的纠结矛盾霎时之间尘埃落定,也是她宣泄爱意独有的克制与缠绵,每一个字都让沈见清无比心动,就更加无法想象她将被迫置身于风险的灰色画面。
沈见清紧握着手机,尝试了好几次才能声音平稳地说“秦师傅的嘴越来越甜了。”
秦越说“还有更甜的,想不想听”
沈见清“用问”
秦越像是笑了一声,再开口,嗓音更柔“我在昨天的梦里看见你了。”
沈见清问“我在干什么”
能言善道的秦越罕见地停顿了一秒,说“不太好意思说。”
沈见清笑了起来,数日未修剪的指甲紧紧抠在手心“那我就更要听了,赶紧说。”
秦越“主角要换成我。”
“嗯”
“我在梦里问你,沈老师,我能不能嫁给你。”
“嫁”这个字好像有它天生的魔力,只是想到,秦越平稳的心跳和气息就受到了影响,出口之后,耳背的温度也似乎在无声攀升。她偏头看了眼玻璃窗中的自己表情还算淡定,但一双嘴角明显朝向天空她顺着那个方向说“我是晚上做的梦。”
昨晚,她躺在宿舍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舍友和已经工作的男朋友在电话里讨论婚期。
她很轻地翻了个身,被舍友充满期待和羞涩的描述牵引着,坠入美梦。
她是晚上做的梦。
白日做梦才是妄想。
那么
“沈老师,你要不要考虑考虑”秦越问。
她原本没打算这么早说。
电话开头,沈见清那声竭力掩饰,但还是带了一丝压抑感的“喂”让她决定如此草率。
她其实不知道那一声代表什么,或者是还在患得患失,或者仅仅只是和她一样,想一个人想得不由自主。
但她知道,用富有安全感的甜言蜜语讨她欢心一定不会有错。
沈见清心跳快得像是要炸了。
她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一把火在烧,耳边有一面锣在敲,瞬间就晕头转向。
“阿越”
“嗯。”
沈见清却张口忘言。
这个话题太突兀,太具有冲击力了,她才像是在做梦的那个人,脑子乱得跟锅粥一样,怎么搅都搅不明白。
秦越耐心地等着。
沈见清对面,徐苏瑜拿了笔,在纸上写下两行工整的字,放到沈见清面前。
她想嫁你,是交给你百分
百的人生,你如果想要娶她,不该回赠她完整的自己
这不也是一种关于爱情的对等关系
沈见清一字一句读完,猛地抬头看向徐苏瑜。
徐苏瑜静静地和她对视着。
良久,沈见清垂下眼皮,轻声说“真愿意嫁我”
秦越的声音淡却清晰“用梦寐以求更准确。”
“可我神经兮兮的,”我身边的人疯疯癫癫的,“你不怕被我拖累”
“为什么要怕”秦越走出教学楼,抬头看着漫画一样的夕阳,说“我想让我的人生完全融入你,也想要你给我你的全部,那样,我才会真正觉得我是你的。”
沈见清骨骼颤动,脑中嗡然一片。
她找不出任何能够反驳秦越的话了。
她理智在剧烈摇摆,秦越在继续加码“沈老师,我说一句话,你不许哭。”
沈见清的喉头已经开始梗塞“什么话”
秦越“有一天晚上我发烧了,很难受,控制不住自己去微信上找你,去通讯里找你,想让你摸一摸我的额头,给我盖一床被子,最后却只在房东留下的药箱里找到一盒过期的退烧药。我没有吃,硬生生熬了一晚。早上醒来,我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忽然发现一个事实我真的失去你了那一秒,我比死还难受。”
“阿越”
“说了不许哭。”
沈见清根本控制不住,她被内疚和恐慌紧紧包裹着,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秦越和陌生人说这句话时的画面。
她恨不得立刻出现在秦越面前,拥抱着她。
可是蓦地,画面一转,变成喻卉狰狞的面孔,沈见清浑身发冷。
秦越听到一声清晰的吸气,握紧手机,字句认真地说“沈老师,一个人经历了两年比死还难受的事,你觉得她除了怕你,还会怕什么”
沈见清醍醐灌顶,颤着唇,数度后,一切凉意退下去,她微微泛青的唇角晕开笑容“秦师傅,我上辈子一定拯救过世界。”
“我还以为你会说拯救过银河。”
“呵,可能真是。”
“那么这位小姐,你愿意让你用拯救银河赢来的女人嫁给你吗”
“嗯”沈见清拖着声,半晌,说“下次见面,我当面告诉她。”
秦越侧脸映着晚霞,耳尖红得像是要被它烧起来“接下来几天,我可能要茶饭不思,坐立难安。”
电话挂断,沈见清轻车熟路地给自己定了一张去南方的机票,掀开被子说“苏瑜,我去找她商量我们的终身大事。”
徐苏瑜问“其他的呢不怕输了”
沈见清的思绪无比顺畅,她说“怕,但是从31岁开始,她就是我的护身符了。”
护着我接受了教师的身份,护着我爱上了一个女人,现在也会护着我顺利迎娶她做我的新娘。
徐苏瑜笑了,起身站在床边说“我会在这边留几天,有情况随时通知你。”
沈见清一愣,说“那我是不是该告诉你,她是谁”
徐苏瑜不语。
沈见清说“喻卉,还记不记得这个名字”
徐苏瑜立刻明白,沉声道“是她欠你的,现在为什么要反过来针对你”
沈见清冷笑“人渣就是人渣,不需要理由。”
徐苏瑜舒展的眉心拧起。
她当心理医生十年有余,还真没遇见过坏得没有理由的案例。
“沈见清。”徐苏瑜忽然出声。
已经匆匆走到门口的沈见清回头“怎么了”
徐苏瑜说“去见喜欢的人,记得带上一束玫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