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白究差点跌破下巴“谁”
宋吟把气喘匀,看见唐白究震惊过头的表情,眉毛蹙了下,嘴唇抿了抿,也发现有些叫顺口了。
但他怕直接说黎郑恩,唐白究又不知道是谁,挑着拣着,能让他不用多花心思解释的称呼就这一个,迫不得已只能这么叫。
一片寂静中,唐白究掩下狂风暴雨般的心情,因为太过惊讶,腰不酸腿也不疼了,忙问“就是你那个啊,他为什么要来”
宋吟刚从被窝里出来,既困又冷,眼睛微微眯起,含着惺忪的声音轻缓道“他说要出差,去的地方恰好路过我这里,顺便见见我。”
唐白究想不通“他怎么知道你在这,你和他说过吗”
宋吟诡异地顿了顿,半晌后“没有,我只说了我要出去几天,他知道我的位置,是因为两部手机开着实时定位。”
唐白究“”
想起那条短信,宋吟只觉一阵头疼,那人说自己离这里只剩下两公里远,哪怕他现在让他回去,恐怕也会我行我素地要来。
而且他不知道题外的nc可不可以进入场地,必须要下去一趟。
宋吟拢了拢身上衣服,走下楼梯。
唐白究想了下,咬紧牙关也跟了上去。
恐怖片里都说落单必死,他不放心宋吟,况且他的肚子蠢蠢欲动,随时有可能要冲去厕所。
城堡里无人行走,到处都黑得仿若有牛鬼蛇神,小心翼翼走到一楼,才有几盏老式的煤油灯,堪堪照亮周围地板的纹路。
两人刚走到大厅中间,门口就传来嘎吱声,有人进来了。
那人的身高极为打眼,一进来屋顶似乎都矮了几寸,他看见宋吟后,在原地停了一秒,随即转身关门,关门时他两条胳膊肌肉牵扯,露出后面的一道背沟。
唐白究无言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感到深深自卑。
宋吟从小抱着药罐子长大,能长这么大已经很不错了,不会再对别人的身材生出羡慕,他盯着黎郑恩,在想别的事。
不过没等他想出一二三,男人转眼到了他面前,掏出手机。
当着宋吟的面,敲下两个字他是
可能是气氛使然,那短短两字有捉奸一样的效果。
宋吟一时愣住。唐白究最先反应过来,边在心里奇怪男人不说话只打字的举动,边应道“我是宋吟的朋友,唐白究。”
男人点了点头。
是太冷酷,不想说话,还是喉咙出了问题
唐白究对着那记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冲旁边的宋吟疯狂使眼色,连头发丝都写着救救我。
宋吟仰头道“你不是说你要出差吗现在人也看到了,你什么时候走”
男人倒是有问必答,别人问,他在手机上回复不急,在这住一天再走。
宋吟皱起眉,心里的困惑在此刻达到顶峰。
他临走前说过他要去朋友家做客,但这人既不好奇如今这个时代怎么还会有城堡,看上去也没有想问的样子。
不过他现在不想探究,深吸一口气“我朋友都没见过你,你在不方便玩,还是早点去办事比较好。”
这话赶客意思很强,连唐白究都能听出来。
他左看看绷着脸的宋吟,右看看一声不吭的男人,硬着头皮打圆场“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要不这样,先睡一晚,明天再说。宋吟,房里的床还挺大的,你们今晚凑活一起睡吧。”
宋吟登时抬起眼“不。”
话说出去他发现答得有点快,口干舌燥看过去,果然对上男人有些沉默的视线,男人望了他一会儿,打字道为什么不
“”
男人脸色没有波澜,敛着眼皮在手机上敲字我来之前洗过澡,身上不臭,头发也洗过。
“”
见宋吟目光僵住,他低头,再打和你一样,用的牛奶味沐浴露。
“”
男人表情淡淡,像是完全没有领会到自己打出了什么惊世骇语,还在打字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好闻,我可以再洗一遍。
“”
看到宋吟还是无动于衷,他复又垂下头,沉默地打道“还是我做错了什么”,前半段还没打完,手腕便被擒住
“别打了,”宋吟声线微颤道,“一起睡。”
宋吟胸口微微起伏。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不依不饶的人,紧抿的唇压出血色,脑袋也低下去了一点,只有男人能看到他乱颤的睫毛,像是很丢脸,很羞耻。
如果没人还好,偏偏唐白究还在旁边。
黎郑恩来之前是不是摔坏了脑子,用的哪种沐浴露有什么必要说
男人低着头,手腕上软软的,握住他的人似是一秒待不下去,匆匆和唐白究说了声,拉着他上楼进了房。
关上房门的一刻,宋吟松开了手。
他没有去看黎郑恩。
人已经带进来了,赶走来不及,让人出去也不像话,就先这样吧。
但他也有点烦。
为什么偏偏是他领了这个人设,搞得现在还要拖家带口。
宋吟垂眼看了下手,指腹在刚刚扶楼梯的时候蹭了点灰。他走到桌边,又在盆里打了点热水,伸进去洗了洗,洗完用毛巾擦干净。
做完这些,他眼皮动了动,又开始发困。
结果刚转过身,连床的影子都没看着,他便看到身后有人,宋吟惊了一跳,后退半步,胳膊肘就那么怼上桌沿,麻痛来得猝不及防,他颤栗地唔了声。
宋吟捂住胳膊,抬起头看向前面。
这人怎么静悄悄在他后面站着啊
是木头吗,话也不说。
接收到宋吟的视线,男人顿了下,抿唇,宽大的手掌伸向前,似乎是想检查一下宋吟的手臂。
宋吟不着痕迹避开,拒绝道“不用。”
系统说黎郑恩绅士又体贴入微,他看未必,在给人找不痛快这方面,倒是一等一的厉害。
他掀起袖子,皱着眉剥出一段红彤彤的关节,男人就杵在旁边一动不动,身躯钢筋铁骨似的,刚才是什么姿势,现在一点没变,闷头看着他。
宋吟缓过那阵痛,轻瞥了眼旁边想来看他撞得怎么样的男人,不想计较太多,直直往床边走。
他刚坐下,看到紧跟他走到床边的男人,微愣了瞬。
宋吟抬高脑袋,一声不响看着男人。
男人顿了顿,以为他有话要说,也看着他。
可宋吟什么也没说,就盯着他看。
许久后,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轻轻向下压了压。
大厅里,墙壁上的老式挂钟时针稳稳指向四点。
城堡外围种植了许多植物,在此时忽地响起一声异动,一道黑影攀着墙壁急速向上爬,四肢如蛇,灵巧又迅捷,不多时,便出现在一口小窗户旁边。
黑影伸出苍白的手,扒住窗沿,以一种蛮力打开了那扇紧紧闭合的窗户,月光打在他脸上,照出微有些发油的脸庞。
赫然是傍晚接待众人的管家。
他阴笑着,眼珠胡乱转,在窗户边上弓腰探头张望了许久,悄无声息踏了进去。踏的时候胸腔抖动,不难看出他此刻极其兴奋。
屋内床上有一坨突起,兀自颤来颤去。
是沈诺。
沈诺睡不着,他强迫自己入睡好几次,到头来都失败了。
谁能睡着呢
今天他被喷的那一身血,虽然没人提,但都知道是胖子的。那个胖子很健谈,在极乐城和他聊过两句,为人不错。
可就那么死了轻飘飘的。
沈诺后悔得想呕血,他不该在网上买东西,不该拿快递,千不该万不该,如今就像有把闸刀悬在他身上,不知道哪一天胖子的结局就轮到他。
活生生的人,一下子就没了影。
这地方太古怪了他要怎么出去,他还能出去吗,他明天能不能安然无事
沈诺从来没有哪一天对未来这么恐惧过,他忍不住抱住头,抠住头皮,用刺痛麻木神经,而他就是在这会儿听到了那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夜里的冷风吹进来,沈诺立马意识到有东西进来了,他几乎是屁滚尿流地坐起来,紧紧贴住墙角,满目惊恐地望着那个突然出现在房里的管家。
管家一脸笑容,但沈诺笑不出来“你”
他什么都没做,怎么会招来管家
极乐城的老玩家说过,道具题会考虑公平性,nc无法肆无忌惮攻击玩家,通常是玩家触及到了死亡规则,才会引来灾祸。
可他分明一整个晚上都安分守己啊。
“别怕,”闻见屋内逐渐弥漫的腥臊,管家弯起唇角,轻松道“我只是来看一眼,以往总有客人忘记关窗,第二天便受寒感冒了,公主不愿意看到这种事,特意让我来检查一下。”
简直胡扯。
沈诺怎么会相信这么拙劣蹩脚的说辞,他依旧全身绷紧。
可管家就好像真像他所说的,仔仔细细看了眼窗户,下一秒就爬出去,替沈诺关严实了。
扒着墙壁,管家回味着沈诺脸上遮掩不住的恐惧,心情大好。他哼着小调,向左边爬去,如法炮制地打开了窗户。
踏进屋里后,管家照常看向床铺,根据惯例,他这次又会看到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四肢发抖、见到他会吓得四处乱窜的可怜虫。
每当看见这些反应,他就难抑激动。
管家言笑晏晏地降低视线,然后,便看到了四平八稳睡在床上的宋吟。
脸色红润,胳膊腿好端端放在被窝里取着暖,因为进入了深度睡眠,根本没听到有人进来。
管家“”
死寂。
从未有过的死寂。
管家足足安静了两分钟。
听着均匀的呼吸声,管家怒从心起,脸色一点一点变铁青,刚被沈诺取悦的好心情瞬间跌倒谷底。
没关系,以前也不是没遇到强制入睡让自己别想太多的人,这时他只要故意制造出一些动静,把人吓醒,依旧能看到那些正常的反应。
管家勉强缓和神色,他准备故意撞翻桌上的煤油灯,这样一来,床上的人睡得再沉也会被惊醒,这么想着,他抬脚朝桌子那边走去。
屋里太黑,四处都糊了团黑墨一样,管家一心要拿到那盏煤油灯,越走越快,越走越急,一脚就踩到了地上那具硬如铁的身体上。
管家只觉前脚掌绊到硬物,下一秒就听到可耻的倒地声,与此同时,有人睁开眼。
管家“”
被压住腿幽幽转醒的“黎郑恩”“”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又是让人呼吸不过来的死寂。
过了会儿,“黎郑恩”坐了起来。
男人不苟言笑,生着副让人想要退避三舍的长相,他坐起来时头发往后捋着,尽管眉眼是松弛的,也能从身上看出别吵,别惹,别烦这几个大字。
他看着管家,似乎在思索是谁。
思索过后,眉头稍拧,重新躺回地板的薄毯上。
管家脸色红了白,白了绿,厉声道“你是谁”
被人忽视,被人绊倒,诸此种种的狼狈让他愤怒至极,虚与委蛇褪下,换上震怒“除了招来的人,其他人不许进城堡,你是私闯进来的吧马上跟我去见公主”
说着他就要去捉男人的手。
男人的后背仿佛长了眼,在他的手即将碰过来的时候,一把摁住他的手腕,向一旁甩开时,还伴随着咯嘣一声他的蜡像手断掉的声音。
管家惊骇万分,比刚才更长时间地愣了许久。
食物链的关系在各种地方都存在,他捡起自己的蜡像手,飞快地从原路返回。他虽是蜡像所制,但身体可不是一般人能弄断的。
这个人他惹不起。
不过他也没有放弃在内心攻击“黎郑恩”。
离开前他挽尊似的想道。
再厉害又怎么样,说到底,还不是只能睡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