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楼今天的客人比以往还要多。
因为老鸨放出了重磅消息,说醉花楼里新来一个极品,是他们楼里有史以来最优质的。
老鸨还说,之前可以不来,但今天不来可是会后悔一辈子。
所以醉花楼今天能客满,少不了老鸨放出大话的原因,大家都想看看新人到底是有多极品,能让阅人无数的老鸨也给出这样的评价。
老鸨站在大楼门口扇扇子,她看着楼里伸长脖子往三楼看的众人,故意喊“你们呀别等了,新人今天要接第一个客人,恐怕接完才会下来露面。”
不说还好,一说众人的兴致高了一倍。
以前来的新人都要露好几天面才能接到第一个客人,而今天这个,居然不用在大楼表演才艺就能接到,看来老鸨没有骗他们,这次的新人是个抢手货。
看着客厅里一张张望眼欲穿的脸,老鸨用扇子掩住红唇咯咯笑了两声,她也朝三楼看了一眼,心里推算了一下时间,贵客现在应该已经进了新人的房间里。
老鸨推算的不错,如果客人没有被迷倒在三楼楼梯的话,这个时辰确实已经到房里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贵客刚踏上三楼的地板,一个黑影闪到他身后捂住了他的鼻子,他手脚扑腾两下便软倒在地。
老鸨为了客人不被打扰,把二楼到三楼的地段都设成了禁地,不允许任何人进,可怜的贵客花了钱,连新人的一面都没见着,躺在冰凉地板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应相思坐在桌边,脸色微微阴沉地看着远处的床榻。
他穿着一身艳红色的衣袍,长长的袖子垂落在了地上,眼睛的颜色偏褐色,一张阴柔的脸也是偏西域那边的长相,一点细细的花钿点在眉间。
看样子老鸨将他精心打扮过。
不仅如此,连整间房间都放满了最金贵的配置,可以看出来老鸨有多重视他,就等着他今年给醉花楼创下新高峰。
皇城的官员大多没有在百姓面前露过面,应相思也是一样,他在城外没有牵挂,基本没有出过城,所以没有百姓认识他。
于胶怜把他塞到醉花楼后,老鸨笑嘻嘻就签了卖身契。
没人能想到这个被签到醉花楼的新人会是当今皇上身边的右相。
就连应相思自己也没想到他会来这里。
于胶怜啊于胶怜,你到底还要做出什么荒唐事
应相思没有骨头一样靠在椅子上,眼皮懒懒垂着,他抬手拿起一杯茶,刚要抬到唇边,前面的木制大门被打开,一道黑影训练有素闪进来,扑通单膝跪地“右相,属下已经把人迷倒了,大概一炷香时间内都醒不过来,右相放心。”
应相思喉咙里发出一声嗯,他饮了两口茶,意味不明笑了两声“我给你的东西我当然放心,只不过我没想到,这东西竟要用在这种事上。”
他盯着杯里轻轻晃动的茶水,轻喃“今天是第一次,以后还不知道
会有多少次。”
难怪说有恩难还,他欠了先皇的恩,所以要替人照顾一辈子的巨婴。
于胶怜一时兴起让他干什么,他必须要顺从。
应相思想到自己最初听到于胶怜命令时的傻样,懒洋洋又笑了一声,笑自己蠢,跪在地上的黑影肩膀微颤,愤慨道“右相您对于胶怜那么好,他竟然把你扔到这里来,真是个孽障”
他是应相思手底下的人,遵从的主子只有应相思一个,他不怕皇帝,也敢直接叫皇帝的名讳。
这一年皇帝对应相思都做了哪些事,他一件件都看在眼里,他为应相思感到不值。
“我对他好”应相思昨夜还在处理政务,今天就被撵到了醉花楼,缺觉的情况下让他的声音低低的,“不,我对的是先皇好,我在还恩,只不过对象正好是于胶怜。”
属下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咬了咬牙“先皇生了个孽”
还没说完,窗户传来一声石子撞击木板的声音,脆生生的。
属下的骂声被打断,他惊异回过头去看窗户那边,正好看到第二颗小石子砸到窗户上,属下愣了愣,赶忙睁着眼去看应相思“右相,楼下有人”
应相思眼里的懒散逐渐消失,换上了寒意,他没有回答属下的话,起身来到窗户旁边,将自己的身形掩在墙后低眸向下看过去。
醉花楼附近靠着一条很窄的小巷子,以前经常会有人偷偷跑来巷子里偷看楼上的小倌,后来老鸨发现了,就叫人在巷口堵了一面草垛,这之后就没有人再跑来这巷子里偷看了,因为他们进不来,也爬不了那么高。
然而此刻,下面的小巷子正站着一个青年,似乎是硬从草垛上面爬上来的,一缕发丝黏在了唇角,头发顶上还夹着两根稻草,衣摆边上也满是攀爬的时候蹭上的泥土。
青年没管身上有多狼狈,他手里拿着好几颗石子,见窗户一直不开,正要再拿出一颗砸。
应相思在他要砸之前,忽然抬手将窗户打开。
安清看到楼上的男人,连忙刹住了手里的动作,将那颗石子扔到一边的地上。
应相思懒洋洋看着楼下身份不明的青年,这青年明显是有备而来,并且知道他在楼上的这间房,所以特意来砸的。
可应相思并不认识那张面孔,但他也不出声,也没其他情绪,就看着楼底下,看青年要做什么。
青年将掌心里所有石子丢弃后,从裤腰中掏出一个两根手指那么大的瓶子,他打开盖子往里面看了看,重新盖上,又从旁边草垛上揪出一根草,把一张纸条连同瓶子一起捆起来。
下一刻,他手腕一用力,将那瓶子正正好扔到了应相思的这间窗户中。
应相思慢悠悠地闪身躲避,站稳之后,他垂眸看了一眼楼下的青年。
安清被他那一眼略含杀意的眼神看软了腰,但他咬咬舌头镇定下来,没事,等应相思看到那张纸条,就能明白自己是来帮助他的人了。
那捆着纸条的瓶子并没有
被应相思亲手打开,屋内的属下担心是陷阱,不用应相思吩咐就快步走上去捡起来,他三两下拆开了杂草查看上面的东西“右相,是一张纸条。”
应相思懒声道“念。”
属下说了声是,紧接着把那张纸条展开,一个字一个字念“应丞相,我叫安清,我知道丞相是被强行送进来的,志不在醉花楼,但不得不待在这里,我对丞相的遭遇深表同情,虽然能做的不多,但还是能帮丞相一二。瓶子里的东西是迷药,丞相可以将它撒在客人的杯子里。”
属下念完,匆匆将纸条卷起来,打开瓶子一看,果不其然看到白色的粉末,他惊异道“右相,这个人是怎么知道”
应相思一双桃花眼半眯,姿态还是倦懒的,他若有所思看了眼纸条,又偏头看了看楼下还在仰头张望的安清,眼中的情绪很模糊。
就在这时,大门又闪进一个黑影,和屋内的下属是一样的紧身黑衣,身姿干练,他行进匆匆地跨步上前,手刚拱起来就忍不住开口说话“丞相,又有人来三楼了。”
应相思懒散回头,眼里露出了少有的狠厉,他拂了一下袖子,准备再叫人迷晕,然而属下紧跟着就补了一句“是皇上。”
应相思所有的神情都顿住了。
就在他愣神的这一刻,楼下的人已经上到了三楼。
两个属下耳力极好,能听到常人所听不见的声音,他们耳朵动了动,听见地板有轻盈的脚步由远及近,并且已经来到了门前,两人转瞬就藏到了屋内的屏风后。
门被推开了。
应相思转头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于胶怜急急忙忙一脸湿汗的跑进来,他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又忽然醒悟般把脚缩了回去猛地关上门。
应相思“”
下一秒,门被敲了敲。
应相思抬手掐了掐鼻根,于胶怜突然讲起了什么礼节
宋吟连走带跑地赶到醉花楼,早就渴到嗓子冒烟,想赶紧找杯水喝,他听到门内传来一声进,刻不容缓地重新推门进屋。一进屋哪也不看,小跑着过去“右相,给我一杯水喝,我好渴。”
在桌上找了两秒,他又突然转身跑去窗边“你这屋怎么这么冷啊,天这么冷,你还开着窗”
应相思看着主人一般走进来要水、要完水又跑去把窗户关上了的于胶怜,从被送进醉花楼里第一次皱起了眉,他沙哑咳嗽一声,叫了声陛下。
他从来看不懂于胶怜脑子里在想什么,现在更是。
宋吟关上窗户走回来,拿过应相思递给他的杯子,仰头喝了好几口茶水。
喝完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转过头,一双黑圆眼像是御花园里被养得极好的野猫,他抿了抿唇角看着眼前第一次见的应相思,看了两秒“右相,你跟我回去。”
应相思手一顿,琥珀般含情的眸子静静看着宋吟,良久后他才挑眉“陛下今天刚送臣过来。”
宋吟听到他这句话,仿佛被提醒了什么,他低下一弯
白嫩的下巴,从怀里拿出一张按着手印的纸。
那是他刚从老鸨那里要来的卖身契。
他摊开卖身契看了两眼,不忍直视般抿了下唇,下一秒他动了动手,咔嚓把卖身契撕成碎纸片。
应相思“”
宋吟将那些碎纸放到桌上,再也没看一眼,他偏头煞有其事地问应相思“右相,你有没有想过当初我为什么送你来醉花楼”
应相思思绪还有点没回来,但他听到那句问话,心中立即便接上了,还能有为什么,你想让我这么做,你想让你的狗抛头露面。
应相思心里翻起恶臭的脏水,几乎要把他淹没,嘴上说的却是“臣不知道。”
宋吟摸着杯子,立刻接道“因为我做了一个梦。”
应相思神情微滞,他看着于胶怜摆出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像陷入了什么回想,嘀咕“我梦到严月廿二那天右相会被人追杀,梦里右相被刺客追到了宫外,被刀子捅了心脏,右相没了力气,寒天夜里死在了宫外。”
严月廿二,就是今天。
“那个梦很真实,我太害怕了,醒来之后问了司天监,他算出右相必须要躲到醉花楼才能躲过这一次灾难,并且要瞒着右相不能被右相知道,所以才”
于胶怜心有余悸回过头“现在是子时,已经过了严月廿二了,我来带右相回宫。”
应相思微眯起的眼里,是于胶怜嘟嘟囔囔跟他解释的认真神情,因为梦到他被杀,所以送他青楼化解灾难,听起来未免太可笑,但仔细想想,倒也很符合于胶怜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
宋吟说完就怕应相思多问,催了一句右相快走,自己先朝门口那边迈步,转眼已经到了门外,他看到地上昏迷不醒的贵客,很自然绕了过去。
应相思看着他背影,看了片刻,转到屏风后把手里瓶子交给属下,声音低沉“送回去,再调查清楚身份。”
属下肃然道“是。”
宋吟是坐马车来的,回去也是搭的同一辆,他一脸得救般上了车,摸到汤婆子时肩膀却猛一哆嗦。昨天他就抱着这个汤婆子出门的,现在早已过了保温时间,不暖了,摸上去还冻手。
大冷天待在外面的每一秒都非常煎熬,宋吟落了水的病根还没好,还很畏寒,离了汤婆子几乎不能活,所以一路上他也没和应相思说话,大多时间都在频频掀开帘子看离皇城还有多远。
倒是应相思一路看宋吟好几回,眉眼微戾。
于胶怜今天转了性,竟然允许他和自己坐同一辆车。
以前于胶怜是不准他们三条狗和自己共用同一个东西的,于胶怜觉得那是对自己的侮辱,能避免就会避免。
他说父皇将他们捡回来已经是他们最大的恩宠,不要再奢望更多不该想的。
所以应相思和其他二人,一直摆正着自己的身份,刚才应相思从青楼出来,见只有一辆马车,下意识要走开另想办法回去,于胶怜却一脸莫名其妙拦住他,问他去
哪儿,说时间不早了,让他上车。
应相思从上车起就一直牢牢注视着于胶怜,在过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微微启唇“陛下,你”
然而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了于胶怜的惊讶声中“那是沈右相,沈右相也刚刚回宫。”
马车已经开回了皇宫门外,那里站着两个侍卫,正按规矩办事检查进来人员的令牌,而此时正往外拿令牌的男人,分明就是沈少聿。
应相思也朝外看去,皇宫门外光线昏暗,在那样的环境中沈少聿的身形依旧很出挑,他和其他两相关系也就点头之交,见到沈少聿情绪并没多大波动。
但他身边的人撩开帘子就跳了下去,从马车车头跑到皇宫门口,一边叫着沈右相,一边小跑上去凑到沈少聿身边的位置。
城外的两个侍卫朝皇上鞠了躬,眼神中止不住的讶异。
皇城里小皇上不喜欢三个丞相的事不是秘密,连最底下的卑贱奴才都知道,小皇上每天嘴里都会叫唤着三个称呼,“沈小狗”、“应小狗”、“陆小狗”。
这代表着三个丞相在小皇上眼中并不是人,是牲畜。
现在皇上居然叫了沈右相
宋吟在两道惊讶的视线中挨近沈少聿,感受到男人身上超常的热量之后,总算是活过来了一些。
宋吟其实对目前手握的皇朝并没有归属感,每个人他都很陌生,相对而言陪自己出去过几次的沈少聿会更熟悉一点,最重要的是沈少聿身边暖和,是个人形汤婆子,他很喜欢走在沈少聿的旁边。
应相思从马车上下来,第一眼就看见于胶怜无比放松舒适的神情,第二眼他看到沈少聿在皇上凑到身边后,衣下身子僵硬,手指曲了曲,似乎是想挪开一点的,但最后到底是没有动。
他在后面看了片刻,嘴唇不受控分开“臣竟不知什么时候陛下同沈右相的关系这样要好,一下车就跑过去,臣还以为陛下要抱住右相呢。”
沈少聿别过头去,脖子上的黑痣微妙动了动。
宋吟闻言一脸莫名其妙“我没有要抱,不过抱右相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我不仅可以抱沈丞相,还可以抱你。”
应相思脸上饶有兴致的笑意顿住,然后消失,他黑瞳幽幽,看了会宋吟,低下头道“天冷,陛下该回寝殿了。”
天确实冷,宋吟想快些回去让人准备新的汤婆子,于是他应了应相思的话,抓紧时间回了养心殿。
于胶怜的贴身大太监早就暖心地烧了煤炭,将养心殿暖得热烘烘的,被子里也塞上了汤婆子,宋吟一回到寝殿就脱下外袍往被窝里钻。
宋吟攥上被窝里的汤婆子,还没抱到身上,指尖忽然一抽,他想起了牢房里的乔既白。
他出去找应相思的时候说了晚点再去看他,但现在好像有些太晚了,乔既白应该睡了,就算没睡,估计也不想在深夜里看见绑架自己的人的嘴脸。
所以还是明天再去吧。
宋吟把刚伸出去的脚又放回被窝里,他在被窝里闷
了一会,将身子暖出了热度,鼓起勇气坐起来想宽衣解带。
手指往下伸,刚碰到腰,就摸见一根长条,宋吟把那只随身携带的细瘦油灯拿出来,放到眼前看了看,这是杨继晁堂弟给他的那一根。
他用指腹摸了摸油灯壁,忽然想起杨继晁堂弟跟他说的话。
这灯平时点不亮,如果点亮了,说明他哥的魂就在附近。
宋吟从床上爬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火折子,刷的擦亮把火苗凑近油灯,他举着一根灯,脸颊微微泛出了一点汗,眼也不眨。
但火苗在灯芯上烧了好几分钟,油灯迟迟没有亮,宋吟换了好几个角度,油灯都死寂得没有动静,他放弃了,把油灯和火折子放回到桌上。
杨继晁没有骗他堂弟,这油灯确实平时点不亮。
现在也没亮,说明杨继晁不在他附近。
那还是没亮比较好,不然宋吟无法想象一个鬼魂飘在空中看他更衣解带,而且杨继晁今年已经四十多正值壮年,看他,说不过去。
要是被外人知道,一辈子经营的好名声都要败坏了。
宋吟呼了口气,刚要拿东西擦去手掌沾上的蜡,门外冷不丁有人叫了他一声陛下,宋吟吓了一跳,毕竟刚才在做跟孤魂野鬼沾边的事,心里还有些发毛。
他朝门外看去,问那隐绰的人影“什么人”
“陛下,是奴才,”于胶怜贴身大太监的声音响起,尖细刺耳,还掐着调调,“奴才是来汇报陛下,兰濯池此时正在宫殿门外。”
宋吟脸色一变,舌尖都被他咬了一下,他哼哼着抬起手捂住嘴巴“他来干什么”
大太监照实转述“说是落了东西在柴房,想进宫收拾收拾拿走,不知道陛下批不批准”
宋吟立即就说“不准”
深更半夜的,那兰濯池是个刚丧夫的人,名义上还是沈少聿的寡嫂,身份就很敏感,而且那个人总耍流氓,宋吟并不想见。
他斩钉截铁下了逐客令,门外的太监没为兰濯池说上一二,嗻了声转身要去传话,但宋吟掐了掐手指,看了看外面的黑天,想兰濯池这么晚不顾宵禁都要进宫,恐怕真是落了很重要的东西。
宋吟咬唇,改了口“算了,反正也只是拿东西,你让他快些拿完,不要在宫里逗留。”
太监应声“嗻。”
宋吟打水洗漱,解了衣服又重新躺下。
他其实不用担心,兰濯池住的柴房离他有一段路,而且不顺道,兰濯池就算要去拿也跑不到他这里来,他何必要为不会发生的事分神。
想着宋吟就要合上眼,他将被子盖过肩膀,两只手都伸进去埋着,脚边放着一个汤婆子,正要在这适合入睡的环境中睡过去,门外忽然响起兰濯池的声音“陛下。”
宋吟“”
宋吟浑身笼罩着一层缺觉的暴躁,他揉了下眼角想装睡着了没有听见,外面的兰濯池不紧不慢开口“太监和我说,他传告了陛下,陛
下一开始说的不准进,后面才改变了主意,就在一刻钟前发生的事。”
宋吟装不下去了,他翻身而起,走过去开门你去柴房拿东西,为什么要跑到朕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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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濯池站在门口不进不退,手里拿着一套崭新干净的衣袍,很眼熟,是宋吟白天穿在身上的那一套,后来去了义庄才换下的,兰濯池伸手“来还陛下衣服。”
宋吟双手接过明显洗过散发着清香的衣服,愣了下,垂眼说“你其实不用专门跑这一趟的,朕衣服多得很,缺一件也不算什么,但你既然来了,朕把你给的衣服也还给你。”
宋吟回屋拿出那件刚换下来的衣袍,走到门口正要还给兰濯池,男人突然顺着他的手指按住了他的胳膊,欲要将他推进门内。
宋吟没想到他一个寡夫在天子脚下都敢乱来,呼吸一下颤了,连忙要喊人“你干嘛,别抓着朕,朕要叫人了,赶紧松”
“叫吧,”兰濯池声调低柔,竟然鼓吹宋吟叫人,“陛下不如看看那些太监,你大晚上穿件里衣就出来,晃一下屁股就把他们全勾上了,你叫吧,他们巴不得冲上来给你后面的洞止止痒。”
宋吟被他抓着胳膊,往他后面看过去,看到一个个低头的太监奴才正往过瞟,他挣扎的动作变得微弱,迷茫地看向兰濯池。
兰濯池笑了声,他状态不比那些阉人好多少,狰狞粗壮的丑陋撑出了尖,是完全不符合寡嫂身份的东西,他跻身进殿关上了门“陛下别急着赶我,我体恤陛下,大半夜从义庄过来,就是为了给陛下上药。”
宋吟往下一看,看到兰濯池手中的金疮药,铝装壳子散发着冰冷的光。
“皇宫里什么都有,少不了一个金疮药,但义庄里的这药比陛下那些更管用,”兰濯池靠近于胶怜,压制住喷发的,马上要泄的玩意,“陛下在义庄擦过第一回,隔两个时辰就要擦第二回。”
兰濯池常年在义庄里和棺材打交道,沈少聿他哥还在世时,有很多东西都要兰濯池去搬。他压制一个细皮嫩肉的小皇帝,简直手到擒来。
宋吟不知怎么就趴到了床上,他回头去看拧开了金疮药盖子的兰濯池。
这寡嫂连体格都比他大一个号。
宋吟扒着自己的裤脚,卷曲睫毛眨了眨“朕自己来,兰濯池,朕看你是右相的嫂子,所以对你百般容忍,但这不代表你能得寸进尺,对朕胡来。”
兰濯池手指一顿,他往盖子里碾了一层薄薄的膏体,语气不明“陛下当初在义庄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我这几天回去翻来覆去想,为什么陛下态度转变这么快,如果不是在耍弄我,那么陛下应该是有了其他心选。”
有力指尖在膏体上碾出了一个洞,兰濯池表情慢慢寒下来“是那个御医”
宋吟微骇,兰濯池竟然看出于胶怜对御医感兴趣了。
兰濯池看出床上人明显的表情怔愣,他忍住某种情绪,面无表情劝告似的“看来是。不过陛下,你当他是好人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表
里不一,说不定他和我一样”
他转过目光,看向墙角一个用来洗脸的铜盆,嗓音低沉“想从后面抱着你的腿,通你的洞到肚皮,直到你把那个盆喷满为止才算一夜过去。”
宋吟一只胳膊撑着床,他都数不清是第几回听兰濯池和他说这些黄话了,每一次都听得手抖。
他蜷住抖动的手指,还没来得及让兰濯池把金疮药拿给他让他自己来,就在这个时候,宋吟忽然一抬眼皮,低声问“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进出皇宫是一件很复杂的事,臣子们都需要有令牌才能进,普通人想进到天子的个人居所是不可能的,除非受到传唤,这才有资格。
安清现在还只是个没被认回的流浪儿,他不能光明正大进这地方,只能寻了个侍卫换班的松懈时间偷溜进来,他身姿灵敏,两只手扒着墙壁借力往上一抬,人就到了养心殿上面。
蹲下的时候身形不是很稳,将几块瓦片踩出了声响。
他压了压帽檐,隐匿在了黑夜之中,目光望向了远处。
今天不知道谁来了,把应相思带走了,搞得他白费功夫,一点恩情没捞到,恐怕还引起了应相思的怀疑。
每当想起这件事,安清心里都隐隐吐血,但他还有别的事要做,没空在一件事上耗神太久。
今晚会发生一个重大剧情,人蛇族发现曾经救过族人的御医忽然不见了,本来每晚会定时将一些药放在林子固定位置的,今晚却迟迟没有。
人蛇族派出了族里的一个年轻人蛇,让他去宫中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安清现在就要等人蛇找过来,然后引他去牢里,让人蛇发现是于胶怜把御医绑起来了。
过了丑时一刻。
皇城万籁俱静,大太监把一切事情弄好妥当之后,在院子里打了一盆水准备用杨柳条漱牙,他弓着腰背探到盆前,双手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洒。
热水洒在脸上,一个个浸湿毛孔,大太监舒爽地放松了身体,一天的疲惫在热水中消去一半。
今晚的天儿暗得很早,也比往常冷,大太监在院中随便搓了两把脸,准备倒水回屋,他把水盆端起来,半眯的眼中忽然发现院中多出了一个人,站在大树的后面,气息安静。
大太监吓得水洒了一半,他看见自己衣摆上沾了大片水,怒火腾腾烧起,大声喊“那边那个,你在那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月色朦朦胧胧披在树影上方,大太监厉声吼了大半天,没有得到那个人一点回音。
大太监粗喘了一下气,把水盆放下,准备走到树后把这吓人的孽障揪出来,但他越是走,背上的鸡皮和寒毛越是扑簌簌往外冒。
他发现那个人
竟然没有腿。
一尺八往上,脸型刀削一样锋利,眼睛是竖瞳,看人的感觉像是盯着一具尸体,腰间两边的肌肉夸张深凹,肌理连着一条巨型的蛇尾,上粗下窄的尾巴缀满鳞片。
不是人。
是人蛇怪
大太监腿间一软,裤子间被濡湿了一块,淅淅沥沥渗出了尿液,他脸色全白,看着树后那一动不动看着人的怪物,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大太监平常捞的油水不少,身上肉多,倒下去发出了巨大的闷响。
树后的人蛇只看了他一眼,便鬼魅一般游动着消失在了院子里。
人蛇在宫中游走了数十个宫殿都没有看到御医的影子,最后他在一间比别院都要大都要豪华的寝殿前停了下来,还是藏在了树后。
他不在寝殿前门,而是在寝殿的右侧,人蛇看到一扇窗户打开着,里面的皇帝被压在床上面红耳赤。
那个人是于胶怜。
人蛇以前见过一次于胶怜。
就在于胶怜看上御医,并屡次骚扰御医之后,御医照常去林子里时无意诉了一次苦,那天他偷偷跑来了皇宫见了一次于胶怜。
人蛇没有美丑观念,他分辨不出好看不好看,只记得那时候他见到于胶怜满脸的欲望和饥渴,仿佛只要来个合他胃口的人,他全部都来者不拒,看得他恶心。
可屋内的于胶怜明明还是那张脸,脸上却完全没了饥渴的需求。
一小团趴在床上,像团搓出来的巨大糯米。
不知怎么,人蛇感觉心脏突然重重跳了一下。
他木讷地看着屋内的糯米长出了手和脚,嘴里一动一动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心跳持续不停地飞速变快,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感觉心脏跳得身体很难受。
他病了。
要找御医看病。
人蛇得出了一个结论,接着他游动起尾巴,准备离开皇宫,而在转身之际,角落里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屋内的宋吟第一时间听到了屋檐上的动静,当时兰濯池又开始胡言乱语的,他没听太清,但能确定是从屋顶上传下来的。
现在已经是丑时,有可能是皇宫里的野猫或者什么小鸟飞到了上面,但宋吟不放心,他想出去看一看,真是野猫也能安心下来。
他推开一只膝盖压着床边的兰濯池,下床朝门外那边走,走到一半想起兰濯池恐吓他的那些话,他又匆匆跑回到屋里拿起了狐裘,披到外面裹得一点脖子都没露才敢走到门口。
兰濯池在后面重新拧好盖子,用手帕一点一点擦去指腹上的软膏,余光看到于胶怜这畏畏缩缩跑去穿衣服的动作,心情莫名变好,罢了,他不计较小皇帝这些天耍弄他。
宋吟推开了门,屋外黑漆漆的,一眼望去连个鬼影都没有。
兰濯池把金疮药扔到桌上,走到宋吟身边“陛下听到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宋吟说“屋顶上,我出去看看”
他刚抬出一只脚,却又马上收回来,视线下移,看向门口地上摆着的一个长长的瓶子。
瓶子里插着一个小心翼翼挖出来的粉花,长长一条放在瓶子里,瓶口还沾着一些泥土。
晚上吹风,吹得那小花朵左右摇了摇。
宋吟晚上回宫的时候明明是没有的,现在却突然出现了一朵花。
就像是谁送给他的礼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