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这封信,宋吟已经好几天没想起来兰濯池了。
自从那天在玉州分别之后,兰濯池摆出那副态度,很难不让宋吟以为兰濯池以后会和自己老死不相往来,这辈子不会再见面,想起来都晦气的程度。
他没想到兰濯池会因此长病不起。
宋吟对信中所说的话保留一半的怀疑,总觉得有点夸张,不觉得兰濯池那具躯体会病倒,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有这个可能性,万一兰濯池真的因为假想敌把自己气倒了呢
宋吟心虚手抖地把信沿着折角重新折好,手指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放了好几次才把信塞进怀里,一旁的秦子昭见状忍不住问“陛下,那信里写着什么,怎会由一个流浪汉送过来。”
这几天秦子昭总跟着小皇帝一同出入,已经不再那么害怕小皇帝,有些时候也敢主动出声暖一暖场。
宋吟哪好意思说自己把人气病了,他打马虎眼搪塞过去“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不用在意,我们趁还有太阳去街上看看吧。”
这次出宫宋吟习惯性把陆卿尘也一并带上,他和秦子昭都不会打架,要是遇到打劫的一点还击能力都没有,陆卿尘不一样,他不仅有身手,性格还冷淡,浑身笼罩着能面无表情掐住人喉咙的疯劲,是个人都不敢随便走近他们身边。
街上车水马龙,有驴也有马,走一阵就有小贩高声的吆喝叫卖,酒肆客栈应有尽有,从路人的衣着来看,本朝的经济还算富裕,没太剥削过百姓。
宋吟还是照例戴着一个能遮住半张脸的斗笠,他跟在陆卿尘的身边东张西望,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看,有时候遇到人多怕被冲散,还会上手拉拉陆卿尘的袖子。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刚拉上就会松开。
他们这一趟出来主要是要找卖话本的小贩,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找到有介绍那舞蹈用途的书籍。
秦子昭不像小皇帝,他不敢碰到于胶怜,更不敢碰到散发着冷戾气息的左相,两人的官级大到能压死他,他只能一边紧追紧赶,一边留意路边的商贩。
宋吟也在看,但他的看又和秦子昭不太一样,他既看商贩,也看其他的。
走了一阵,陆卿尘侧眸用余光睨向忽然拉住他的于胶怜,先看袖子上的一只手,再看于胶怜停住的地方,是一家套圈套中了就能拿走的无聊商贩。
陆卿尘听见了于胶怜的声音,于胶怜叫他帮忙套一个用毛线编织成的小猪崽,他眼角轻跳,冷气和讥意从眼中流出,他确认般淡声问“我套”
于胶怜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仰头看他“我想要,但我套不中,左相,你帮忙套一下吧。”
陆卿尘看着于胶怜那张仿佛白圆馒头按一下就能弹回来的脸,眼中挣出一条不明显的血丝,你叫我出来从早到晚陪你浪费时间,又叫我给你套这个套那个,陛下,你当我是什么人。
连秦子昭都感觉到了陆卿尘身上那死人冷气,他抖着袖子里的手,上前一步准备主动向小皇
帝请缨,让他来套。
他在玉州搬货的那段时间,雇主有个小儿子,就爱玩这些套圈游戏,他套过几回,套中率将近一半,而那毛线猪崽在前排的位置,没准真能让他套中。
秦子昭上前走一步,他清清嗓刚要在陆卿尘似乎要吐出嘲讽小皇帝的话之前说自己去套,眼前就飘过一块白色衣袂,左相向老板付了银两,修长手指勾着一个不合气质的套圈,向前丢。
秦子昭明白过来为什么小皇帝问都不问他,就去叫左相套。
左相命中率高,他身高腿长像张画报一般站在那里,垂着眼皮手腕轻微动了动,分明没有认真,手中的套圈就到了地上的毛线猪崽上面。
小贩拿起地上被套中的小玩意儿,乐呵呵交到盯着他看的宋吟手里,撺掇男人再套“准头这么好,不如多套几个再走,说不定我早早就能收摊。”
陆卿尘垂着眸淡淡说不用,他转过身走出人群,余光看见于胶怜拿着不能入目的毛线猪崽往布袋里面放,目光收回没什么情绪地开口“陛下,那是装钱的袋子,什么都往里放”
宋吟往进塞的动作一顿,抬眸嘀咕“可是这是左相套中的,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为什么不能放”
陆卿尘面上出现一晃而过的短暂怔愣,随后眼中温度冷却。
于胶怜管不住自己的腿,现在连嘴也管不住,什么话也说,他套中的东西不是什么其他的东西,那是什么值得一辈子珍藏的物件
宋吟没注意到陆卿尘的神色变化,他把半个手掌那么大的毛线猪崽塞进布袋里后,又和秦子昭一个商贩一个商贩地探查起来。
他预计找到卯时一刻,到那时坐马车回皇宫就差不多是用晚膳的点,有没有收获都要回,反正还有时间,明天后来还能再出来找,不急于一时。
宋吟抱着这个想法找,刚到卯时始就让他找到一个小贩卖的话本。还是陆卿尘看见的,他和秦子昭都没注意到,他看见陆卿尘停在一个竹筐前面,用冷淡目光朝下一扫,他往过看去才发现。
这也是一个讲故事的话本,但封皮上画着一条四不像的人蛇。
秦子昭翻开看了看,翻到某页后他身形狂震,他叫小皇帝来看“陛下,我想写下这个话本的人应当和我一样,之前目睹过人蛇的活动,和别人讲,怕别人不相信,只能写话本记载下这个秘密。”
宋吟看着明显也有些年头的话本,点头认同“这样的话本恐怕还有许多,你发现了什么”
秦子昭吞吞口水“陛下你看,写这个话本的人是个巫师,他懂些邪门歪道,他说人蛇族跳那种舞就是在向上天祈求长生不老,而跳舞只是祈神的一部分,他们还需要准备两样东西”
“一是,”秦子昭头昏脑胀,说话舌头也有些打结,“他们会收集上百个八字过硬的人,将他们的灵魂赶到随身佩戴的物件里面,为什么是上百个,因为他的族人就这么多。”
后面的话不用秦子昭明说,宋吟也能顺着猜出来。八字硬的人
阳气重,而长生不老是逆天行为,他们把那么重的阳气佩戴在身边,就能防御一些灾难。
“二是,”秦子昭嘴唇干得起皮,他用牙齿咬了一下,尝到满口的血,“他们会找到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在他身上扎个洞,放血放到干,接着会放火将他生生烧死。这是他们给上天的礼物,他们在替天行道。”
此时客栈里,安清挥倒了桌上的大片东西。
他气得要命,他做了那么多努力没有一件是成功的,他让沈少聿误会于胶怜要给宁将军下毒,沈少聿不但没起杀心,还去救于胶怜
离他被认回的日子越来越近,安清不想坐以待毙,可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于胶怜的那几个丞相跟疯魔了似的,于胶怜这几天也和原先剧情有出入,竟然跑去军营给将士做饭,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安清咬着手指甲在客栈里来回踱步,他心焦烦躁,努力回想剧情线,吃饭也想睡觉也想,总算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剧情点。
这剧情点是让众臣起病造反的关键。
原剧情没有详细描述,只说陆卿尘不小心进到一处冷宫后,彻底下定要反于胶怜的心。
那间冷宫里到底有什么
安清边想边穿上一套紧身的夜行衣,他上回发现了皇城每天看守松懈的时间,找准时机就遛了进去。他回想着脑中的路线,磕磕绊绊地找,终于找到一间看起来简陋没有人居住的寝殿。
安清偷偷摸摸跑到寝殿的后面,用一根细竹筒捅穿窗户,乌黑的眼睛贴上去,轻手轻脚往里面看。
起先安清什么都没看见,还以为寝殿里没有活人,直到听到一声夹着痰的咳嗽,他才猛然朝地上看去。
入眼是断了腿披头散发的老人,地上布满了一块块焦黄已经干透的痕迹,慢慢地鼻子里涌进一些异味,安清闻到是什么味儿后差点要被那味道生生臭晕。
地上的老人拖着两条空空的裤脚,用手在地上艰难攀爬,他的衣服已经脏得不能看了,不知道有多久没洗过,原本洁白的底色现在只能看出灰色。
他似乎是想往床上爬,但还生着病,爬一步就要重重地喘息,而他的能力也没有好到可以让他避开那些脏污的程度,他要想爬,就只能蹭过地上的东西。
安清仔细辨认那张被头发遮住一半的脸,看到右脸的一块烫伤后,他对上了。
那是远侯王。
早些年陪着先皇一起打天下,是跟着先皇一步步走过来的忠臣和良友,两人好到什么话都能谈,当他知道先皇要让于胶怜上位之时,他第一个极力反对。
他说于胶怜只是在你面前嘴巴甜会来事儿,平日里完全是另外一副嘴脸,对宫人非打则骂,还有龙阳之好,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没有一点作为天子的资质,绝不能让于胶怜当皇帝,如果于胶怜登了基,这天下迟早得易主。
先皇只是嫌远侯王对于胶怜有偏见,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罚远侯王。
不久之后,于胶怜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远
侯王在先皇那里说自己的坏话,他没有表露出什么反应。
于胶怜一直忍,一直忍,忍到先皇断气那日,他直接叫人把远侯王关了起来,敲断了他两条腿,让他生不能死不如地活在冷宫里,每天等着宫女进来端屎端尿送饭。
本作者喻狸提醒您疯子好多啊呜呜无限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而他只是随便找了一个罪名就定了远侯王的罪。
没有人知道远侯王到底去了哪里,没有人能想到这位满心满意为本朝着想、立过无数汗马功劳的开国之臣被这样没有人权地关到了冷宫之中。
安清也有点想不到,傻过之后他咧嘴笑了声,一颗心结结实实地放了下来。
他什么都不用做了,满朝文武将近绝多半的人都向着这位开国元老,如果让他们知道远侯王的下落,于胶怜迟早要下位。
他只要等着就好,只要等陆卿尘发现远侯王的下落,暗中向几个本就有反心的大臣送去消息,众大臣的怒气破了闸口,于胶怜就会玩完。
安清再次想,他只要等着就好。
卯时一刻,宋吟把话本交到了秦子昭手中,他把手指缩进袖子里面,欲言又止地想说些什么,在陆卿尘看过来之后才扭捏说出口“你们先回吧,我还有地方要去。”
秦子昭不过问小皇帝的去处,拿着话本说了声好。
陆卿尘从来不会多问一句,但他看了于胶怜一眼,神色有些不明。
宋吟检查了下怀里的钱袋,确认没丢之后,有些心虚地把两人推上马车“我晚些再回去,就不和你们一道了,秦子昭,你要把话本保管好。”
“好,”秦子昭坐上了马车,被陆卿尘身上的冷气冻得缩起了肩膀,像见不得人的老鼠似的弓了弓背,他努力忽视,“陛下注意安全。”
宋吟连嗯两声“快回吧。”
送走了陆卿尘和秦子昭,宋吟脸上的犹豫还没消,他又拿出怀里的那封信,着重在“模样可怜”、“连病好几日”、“动弹不得”几个字上来回看了许久。
看了有半柱香时间,宋吟收起信一口气跑到了义庄。
如果兰濯池真因为他生病,他也是有一些责任的,他必须要和兰濯池说清楚,让兰濯池别再想乱七八糟的假想敌。
这么想着,宋吟不知不觉就到了义庄。
义庄今天有客人搬着棺材上门,想在义庄里停放几日,一般这些简单的场合都是小徒弟去办,但宋吟不知道,他见兰濯池不在,又有点相信兰濯池是真的病倒了,躺在床上起不来身。
他抿抿唇有些内疚,等到小徒弟和客人商定好价钱和停放时间,他才慢慢走上去问“兰濯池在吗”
小徒弟看到面前那张熟悉的脸,稍微怔了怔神,下一刻就想起了那封信,他呲牙咧嘴地说“我师父在,他每天都在,你等等,我现在就去叫他”
宋吟有点搞不懂小徒弟那副神情是什么意思,但他没有多想,拉住小徒弟准备往前窜的身形“他还病着,就不要让他跑来跑去了,我去他房里和他说几句话就好。”
小徒弟
那两边有些肉的脸颊又是抽了抽,眼皮微抖鼻子微皱做出一个有些古怪的表情,他干笑两声“好,我这就带你去。”
兰濯池这几天一般都在自己屋里待着,自从送出那封信之后更是很少出过门,小徒弟都不用跑去确认就知道他在义庄后面的院子里。
他走到院子门口,把手放到门上,但没有贸然推开,推开之前他故意高声喊“师父,有人来了我推门进来了啊”
院子里面传来一些细微的声音,宋吟有些紧张地跟着小徒弟进了院子,他推开房中的门,总算见到好几天都没见过的兰濯池。
和他想象的有些不同,兰濯池没有额头上盖着毛巾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睡觉,也没有哆哆嗦嗦地去拿床头的杯子结果撒了一身,什么也没有,他正坐在床边垂眸雕着手串。
气色健康身上也有力气。
宋吟又有点不确定了,这哪里像生病了啊。
但也说不好,说不定兰濯池生病就是这样能吃能喝能动的呢
小徒弟把宋吟送到房中之后就识趣地退了出去,还给他们把门合了起来,宋吟站在原地舔了舔唇角,思考措辞该怎么开头和兰濯池解释。
许久之后,宋吟小声叫道“兰濯池”
不叫还好,叫过之后,原本安静雕着手串的兰濯池腾地站起身,眼神也不往他这边看,一个字也没回,冷着张画报般的脸往屋外走。
宋吟被甩在身后愣得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兰濯池这是打算继续跟他冷战
兰濯池一路走到做饭的小房间,将还黏着面粉的木板立起来放到一边。
宋吟小喘着气也跟着进了门,他心里也起了一些火,本来就是兰濯池想多,他主动上门兰濯池还要晾着他,他皱着眉语气不太好地问“兰濯池,你假装听不到我说话吗”
兰濯池看了过来,宋吟顿了顿,又换了一个柔和一点的语气“你理理我啦。”
兰濯池脸上还是没有表情,只抓着木雕的右手稍微紧了紧,他自上而下看着于胶怜,薄唇抿着不打算开口说话。
他刚才把木板立起来,看到碗里还有一些上回于胶怜捏的馒头。于胶怜捏得不怎么圆,旁边又白又圆的那些是小徒弟捏的。
于胶怜身上的肉就像是这些蒸得刚刚好的馒头,更像是刚出锅拿开蒸布的那一阵,按一下就会回弹,让人起着用力搓揉的念头。
不能多看。
兰濯池刚要侧眸,身后的大门又一次被打开,是小徒弟。
小徒弟看两人都在,喘两口气就弯曲手指,指了指门外面“小公子,外面下大雨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能不能停,今晚你留下来吃饭吧,等什么时候雨停了再走。”
小徒弟是冒雨跑过来的,身上还穿着蓑衣,但是裤脚还是没能幸免,全湿了。
冬天下雨不比夏天,天气热的那会下雨还是件好事,淋雨回去还能将降身上的温度,但是冬天就不一样了,出去一趟就得大病一场。
宋吟
的高烧刚刚好,他不想再烧一回,但他不确定兰濯池肯不肯留他,他抬头看了一眼,兰濯池没看他,没说能留还是不能留。
小徒弟上来就拉“饭还热着,先吃了再说,师父你也快来。”
宋吟最后还是留在义庄吃饭了,在义庄吃饭很热闹,兰濯池的几个徒弟会围绕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话就没掉在地上过。他原本觉得兰濯池话很多,吃完这场饭之后又改变了想法。
真正能说的是兰濯池的几个徒弟。
宋吟吃完饭雨还没停,他看着外面的天,感觉有些挫败,他本来来义庄是想和兰濯池说清楚的,现在说也没说清楚,今晚还不一定能不能回皇宫里去。
似乎是听到了宋吟心中的想法,兰濯池的小徒弟放下筷子就说“最近这段时间的雨最短也要下到夜里才停,我看就别折腾着回去了,你今天就留在义庄睡”
小徒弟喝了点花酒,说话含含糊糊,头脑一会管用一会不管用,他大着舌头往后走“我现在就去给你把那间偏房烧上炭火盆。”
小徒弟满心想着要照顾好师父的第二春,这些年来他看着兰濯池一个人形单影只也不打算婚嫁,独自撑着义庄给他们一口饭吃,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一个,他要好好上心。
小徒弟跑着去了偏房,生怕晚了会让师父的第二春不满意。
但没一会,小徒弟又跑了回来,他脸上的酒意散了一点,被冷风吹得两条腿都抖成了十年老寒腿,他对上兰濯池的目光,说“师父,偏房窗户没关,被水淹了。”
那间房的床本来就在窗户旁边,雨吹进来第一个就往床上砸,他刚刚进去看的时候那床被褥都成水滩了,拎起来还往下掉水呢。
宋吟抿唇“那这样的话”
小徒弟又对上兰濯池的目光,他了然地砸了下拳头“今晚师父睡我那间房,这样师父屋里的床就空出来了,我去换床新被褥。”
“不好吧,”宋吟嘴唇微张,被惊得眼睫都抖了抖,他下意识拒绝,“不要了,不用麻烦,我随便找家客栈就能”
小徒弟酒意上头,都没听清宋吟说什么,他扭过身就跑,一口气跑去了兰濯池的房里,他从柜子里抱出来一床新被褥,换下有兰濯池气味的那一床就铺了上去,换完又烧炭火盆。
义庄里宋吟还傻楞楞地坐在椅子上,他已经被要睡兰濯池的床这件事惊飞了神智,都忘了要和兰濯池解释的事。他拿着筷子盯着碗没说话,对面的兰濯池也没说。
不一会小徒弟从房间里走出来,和宋吟说他随时可以去房里睡觉了。
宋吟全程都呆呆的,直到在铜盆里洗完脸脱下外衣坐在床上,他还没有回过神,手指拉着全新的没有味道的被子,缓慢地盖过腿,再盖过身子,缓缓躺到枕头上面。
这都什么事
跑过来一件正事没做,怎么就要睡觉了
宋吟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
过了半柱香时间他泄气地闭上眼睛。
算了,外面的雨下得那么大,他确实走不了,出去找车夫都费劲,先睡一觉,等明天雨停了和兰濯池解释完,他再走。
夜里。
离所有人睡下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义庄里没有一点人声,屋檐下的灯笼被吹得猎猎作响,绑在柱子上的白幡被雨打湿成了一根绳。
一间房里,兰濯池平躺在榻上轻闭着眼,睡在地面褥子上的小徒弟侧着身用腿夹住被子呼呼大睡,睡一会就翻身砸吧砸吧嘴,用手挠挠肚皮,挠完继续睡。
又过一刻钟,兰濯池忽然睁开了眼,他坐起身看了看地上睡相难看的小徒弟,披上衣服往外面走。
整个义庄全是被雨打得噼里啪啦的声音,兰濯池眼里没有丝毫睡意,他绕到义庄后面,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屋里烧着炭火盆,因为关着门窗整间屋子里都有了温度,空气中还有着热乎乎的香味,门一开,被风吹得散去了一些。
兰濯池站在门口目光下垂。
床上鼓起的那一团包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但此时还是受冷地缩了缩。
兰濯池关上门,他垂眸迈动脚步走到床边,走一步眼尾就跳一下,似乎用了好些时间才到了于胶怜的身边。
他在床边站了半柱香。
某一刻忽然抬手,按到隔着布料凸显出来的地方,兰濯池粗暴地揉,眼眶一点一点充血,看着侧趴着的人不舒服地瑟缩“我跟着你到处走随便你使唤,只让你管好自己的屁股,你连这么简单的都做不到,你还要我怎么做,于胶怜,不如你教教我。”
离开玉州以后,他跟在于胶怜身边的每一天日子都没有好处,于胶怜给一点,才算有一点,但于胶怜一点都没给过。
兰濯池手腕抽动,他眼眶通红,手指痉挛着放到被褥上面,连着所有阻隔一起拉开,他埋上去,在于胶怜的瑟缩中快速狰狞扭曲蓄势待发。
他伸手扶起,躺在于胶怜身后把人抱住,嘴里失去理智“就那么发骚,就那么痒,一点也忍不住”
兰濯池脸上痛苦地扭曲,他抖动着埋在于胶怜的脖颈侧,磨了磨,神情中泄露出一丝脆弱。
他失去道德廉耻,弓着脊背在入口蹭“我胡写那么一封信,你想也没想就来,平时又对我像垃圾,你玩我,想让我发疯。”
又蹭,又磨,兰濯池在一声骚货中喷击而出。
兰濯池紧紧闭着眼,良久之后,腥红地睁开,他掐住那块分开。
“陛下,你给我生了个宝宝。”
“我看着他从那里出来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