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苦思冥想,“我好像没得罪她呀,你说会不会是江顺,原来村里大半人都听他的,这一路上大工伯跟我商量了几回事,他有点难受”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何田田撇了撇嘴,“你莫非没看出来,金凤好像对你有点别的意思”
江南突然就笑了,转头看向她,认真道“那我倒是没看出来,我只觉得你好像又吃醋了”
何田田忽的脸一红,转身跺脚,“我吃你个头”
那边,何三还在撒泼耍赖,梗着脖子嗷嗷大喊“谁是村长这儿有人要杀人我要告他,告这个娘们”
江大工几时这么丢人现眼过,赶忙走了过来,“咋啦这是咋啦”
江顺哪里敢让何三说出真相,当即咬牙道“遇上金凤的亲戚了,他非得跟着。”
江大工郑重其事地看了何三一眼,“我说老哥,这大灾荒的,谁家都填不饱肚子,再说了那天不是说你是何田田她爹,咋又成金凤的亲戚了”
江顺赶忙解释“远房的要不我就说呢,哪能让他跟着呢”
可何三却指着金凤道“她都答应了,就是这个后生不让”
江大工转头看向金凤,目光凌厉“你做主了”
金凤刚想开口辩驳,却见何三正瞄着江南一家,怕他说出那件事,她只好点了点头,“我说他也不容易”
江顺一听,赶忙顺着她的话道“算了算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多个劳力也成”
江大工阴着脸,甩下一句话,“你俩要留,那就你俩自己想办法养”
马氏也斜着眼看向金凤道“顺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叫狐子给迷住了,啥事都能干得出来金凤秀娘带着孩子,你把她行李也背上”
她其实单纯就是想欺负一下金凤,却恰好,让秀娘得了便宜。
一番大难之后的重相逢,大寨村的人又踏上了逃荒之路。
这一回,众人更加艰难,走了一趟浮州城,众人几乎散尽钱财,到头来却连粮食都没弄到,只混了几筒水。
前方路漫漫,山遥遥,只怕是剩下的这些人撑不到下一个城了。
因着江南刚才的轻佻,何田田本不想跟他说话,可现在她不得不说了。
“江南”
江南只顾走,不回头。
何田田又叫“江南”
他还是不回头。
何翠翠帮着叫“江六哥”
江南像是聋了。
何田田忽的提高了声音“江六哥”
“哎”江南回头的速度,简直让她震惊。
何田田咬牙切齿,“你慢点我跟你说几句话”
江南抿唇,故意跟走在前面的江大娘道“娘,您慢点走,田田喊我跟她一道走呢”
江五嫂说话直,“别喊啦娘听见了,我们都听见了,半个村子的人都听见了谁不让你俩一块似的”
江四嫂跟着附和“就是就是都听见了知道你们小两口感情好”
常秀娥看了看何田田,一脸担忧,但想着要讨好婆婆,她也跟着打趣“回头得早点给你俩办事”
江南万万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了,这回倒好,他自己弄了个大红脸。
何田田赶上,幸灾乐祸道“该让你瞎胡说”
江南看了看她,想说什么,却没开口。
何田田正了正神色,压低声音道“咱们从那个王狗官那儿弄来不少金银,可是这东西不顶吃不顶喝的,等走到下一个城,还不知道又要饿死多少人呢。”
“是呀”江南四下环视,神情凝重了起来,“我看着好像又少了好些人,这可怎么办呢”
“这样吧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金银是没法还,还了也没用,我拿点别的吧”何田田说着,对江南勾了勾手指。
江南低了下头,凑到她近前。
何田田轻声耳语一阵。
江南瞬间瞪大了眼睛,“真要这样”
“不然怎么办呢”何田田摊手。
江南想了想,点了头。
太阳升高,众人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肚子咕噜噜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回大家都没什么吃的了,江家也不例外,江石重重一叹,骂道“狗造的浮州城还以为里面是个好官,谁知道吃人都不吐骨头”
“快省省力气吧骂有啥用这世道不就是吃人的世道吗”江大娘抿了抿干瘪的嘴唇。
看着前路漫漫,众人眼里的光渐渐熄了,只闻脚步稀疏,死气弥漫在队伍上空。
江大工也是重重一叹,“顺子现在剩多少人了”
江顺闷着头道“还剩一百四十八个了。”
“唉”江大工远远望着漫漫前路,眼里的光也熄了。
好不容易又走了十几里,天都暗下来了。
“歇吧就在这儿歇吧”江大工有气无力地说了句。
唏嘘声一片,哀鸣遍野。
歇是歇了,可是却没什么吃的,有东西吃的,恐怕只有珍娘怀里抱着的婴儿了。
昨夜一场混乱,珍娘是独自抱着孩子出来的,不用问,定是她男人也死在了浮州城。
好在她还有婆家,可现在有没有没什么分别,她照样没吃的。
礼教大防已经顾不得了,怀中小儿啼哭声微弱,珍娘麻木着解开了衣裳。
饿了这么久,本就奶水少,再加上昨夜惊吓,今天劳累加饥饿,小儿嘬了两口,又开始啼哭。
珍娘像是丢了魂,就那么呆呆地坐着,也没去把衣裳系好。
饶是这样,依然没人有心思去看她。
何田田看着饿得都不想说话的江薇何翠翠,再看看面色蜡黄的何静静,给江南使了个眼色。
江南当下会意,点了点头。
“姐去那边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你好好待着。”何田田叮嘱道。
何翠翠乖巧点头,“二姐,你不和江六哥一道去吗”
何田田耳语“我去方便方便”
“哦”何翠翠乖乖点头。
这边靠官道,大寨村歇脚的地方在官道下面,临着一片枯树林,何田田很快就隐没在树林之中。
没有人注意到她,所有人都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比绝望更绝望的,是此时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手举大刀,沉声高喝“把东西都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