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五班下午体育课。

    上个周被开学典礼占用了，所以这周才是正式的第一节课。

    姜禾她们三人是最后一拨出教室的，彼时已经打了预备铃，过道安安静静，正是如此才把后面响起的几道刺耳声音衬地清晰可闻。

    默默听了一会儿，那几个人貌似再说学生会，说丹思柔。

    “会长又怎么样。”吴葵嗤笑一声，对刚才小弟们对于丹思柔的忌惮充满不屑“她再厉害不也只是一个oga，就算再低等的aha跟他面对面都可以随随便便让她腿软无力，也不过就是仗着在学校有些权势罢了，真到了外面谁把她放在眼里。”

    听了吴葵的话，矮个子男aha打消顾虑，跟着附和道“是这样的，不过话说到这，我倒是很想品尝一下丹思柔的信息素呢。”

    “去你的，”另一个aha说道“要尝也轮到你尝啊。”

    “想一下都不可以嘛，你敢说你们从没意淫过”

    “要尝也轮不到你尝，吴姐和邝姐都没下手，你乱叫什么。”

    吴葵对她们表现出来的尊重感到很中意，寸头下的一张帅气脸孔流露不可一世的笑容。

    他们的声音不算太大，但那刻薄的声音依旧清晰的传到姜禾一行人的耳朵里，话里话外无不彰显着对于oga的轻视。

    吴葵嘴角勾起的笑容被姜禾尽收眼底，她略低下头，一双修长的手合拢又松开，松开又合拢，面容淡漠的一如往常让人猜不出她的情绪。

    她未说话，周以的声音却打破了被吴葵搅乱的宁静“一群变态，他们怎么可以在背后这么议论会长。”

    姜禾被周以的愤怒触动，抬起头，偏头看了看她，只见她气得身子夸张的颤抖着。

    徐怡然拍了拍她的肩，也附和道“确实挺过分的，他们那些人就那样。”

    周以怒目斜视着，嘴巴撅的老长“真想揍他们一顿”

    徐怡然苦笑着提醒道“虽然但是，他们快要过来了。”

    “过来又怎样”周以扭头看了眼，果然，那三个人浩浩荡荡地穿过走廊，一路威风尽显，她哼了一声，不屑地别过头。

    吴葵远远地见到宿舍的两个熟人，于是便收敛那些在小弟们面前释放的张扬无羁，转为热情的笑容“嗨，小周以。”

    周以把脖子扭的幅度更大，头别的更开，丝毫没有搭理人的意思。

    吴葵自然不会在意她的态度，对她客气，只不过是因为是表面关系还过的去的舍友加上是姜禾的朋友罢了。

    于是直直略过她，望向三人里身处最边上的姜禾时，神色庄重了不少，“姜禾。”

    姜禾倒是没有周以这么大的反应，收到吴葵客气的眼神，淡淡地“嗯”了一声。

    待三个人走远了之后，周以才回正身子，一想到自家老大刚才竟然没有与自己统一阵线，气就不打一处来“老大”

    “嗯”姜禾侧眸看她。

    周以“你理她做什么啊”

    姜禾“理谁”

    周以更气了“吴葵啊”

    姜禾却莫名其妙地笑了一笑，有些不理解她的夸张“你有这么生气么”

    周以双手交叉抱胸，哼哼道“当然。”

    “看出来了，你好爱她。”姜禾淡淡地流露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转向楼梯，声音幽幽地传向身后“走吧。”

    周以似乎将那些对吴葵的不满转移了一部分到姜禾身上，不为什么，因为老大的态度，这令她很不爽。为什么老大跟她不能感同身受，难道老大其实内心里十分赞同吴葵他们的话

    最后还是徐怡然拉着她走的。

    两个人在背后小声议论着姜禾。

    “怡然，你说老大她不会是和吴葵想法一样吧”

    徐怡然眯了眯眼，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想法”

    周以“就是他们刚刚议论会长的话。”

    “不会的，你多想了啦。”徐怡然迁就着她，笑道“别人不了解她你还不了解吗，她这人不就这样，对什么事都漠不上心的，或许她不赞同，只是不会表现在脸上而已。”

    怡然这样一解释周以心里畅快多了，这会儿气散了不少，已经能够冷静分析问题了，于是便更加理解姜禾，也暗暗责怪自己竟然暗暗怀疑老大。

    不过这样的愧疚也没有维持太久，她像一条鱼，只有三秒钟的记忆，很快就有一些新鲜事物了吸引她的注意力。

    不多时上课铃声响了，体育老师把众人集合完，吩咐每人跑两圈，之后便可以自由活动。

    五班的同学对于运动还是很有热情的，跑完步都没急着回教室，大家纷纷在操场上找老师领器材，打乒乓的打乒乓，打羽毛球的打羽毛球，还有校篮球队的利用这个时间集训，再过不久将与隔壁学校的篮球队进行比赛。

    周以和徐怡然喜欢打羽毛球，于是她们三人便去领羽毛球器材。

    正走着，却又巧合的碰上刚才在走廊上遇到的那三个人。

    与其说凑巧，也可以理解为是吴葵故意制造的这次邂逅，她手里提着几杯奶茶，小弟们手上也提着几杯，看样子是从校外刚回来。

    “姜禾。”吴葵热情地笑着，扬了扬手上的奶茶“喝不喝奶茶”

    她手上有三杯，一人一杯各自分发了出去。

    吴葵虽然和徐怡然没有过半点交集，却也悉心地为她准备了一份，这也是她在等级没有邝汶琪高的情况下能够成为诸多小弟的大姐头的原因。

    第一杯奶茶递给姜禾，姜禾盯着拇指上有一处纹身的手，默了一会儿，而后才接过来，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变幻。

    第二杯奶茶递给周以，周以虽然贵人忘事，但也不至于忘的这么快，她没忘记吴葵刚才给她制造的不愉快，犹豫着没有接过来。

    其实吴葵刚才就留意到了她的态度不太对劲，只是没有必要放在心上。眼下这样好心递东西对方不接的情况不得不让人正视，吴葵也不恼火，万般客气的说道“小周以”

    这样面对面的接触，周以底气不够，习惯性地看了自家老大一眼，见她手上也端着奶茶，于是便心安理得起来，“干嘛。”

    “叫你喝奶茶啊干嘛，我记得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味道吗”吴葵笑道“你说要减肥，我特地叫人给你做的低卡糖的。”

    周以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伪装出来的坚硬底盘开始摇摇欲坠。

    “还有电玩城上架了一款春日悠心，那个在国外老火了，现在只有那里的才能订座，我叫我叔叔帮你留一张票怎么样”

    吴葵似乎拿捏准了周以的心，一步步循循善诱，直到说起春日悠心，这款3d沉浸式乙a游戏，让周以彻底沉沦。

    不知不觉把奶茶接了过来，周以笑眯眯的，“谢谢。”

    吴葵似乎特别热衷于这种攻心的行为，尤其在成功之后，她眼底露出一抹得意，也没有了哄着这个大宝宝的耐心，道“好了不和你们说了，要去打篮球了。”

    人一走，“啪嗒”一声，吸管戳开奶茶盖，周以美滋滋的喝了一大口，在这灼日不减的九月，冰凉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去，格外消暑，格外惬意。

    而后肩膀就被不明物体戳了戳，周以悠悠转过脸，正是自家老大的手。

    然后便见那双高冷的面孔掀了掀眼帘，盯着她手中的奶茶，幽幽问道“你不是要帮你女神出气吗”

    “嘿嘿”周以尴尬的笑了笑，“吴葵她人其实挺好的，我猜她也不是有意的。”

    姜禾这回没说话了，徐怡然则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啊，真是的，我说什么来着，叫你不要把话说太满。”

    周以低着头，由着她们数落自己。

    这一件事告一段落之后，三人一同去找羽毛球的器材。

    徐怡然手里也端着一杯被吸管戳开的奶茶，杯中液体已经饮去一半。她一不是oga没有被冒犯，二不是丹思柔的朋友，最多只是对吴葵的话感到反感，但也并不至于上纲上线。

    只有姜禾，她始终没有动过这杯奶茶。

    五班领到两副羽毛球器材，这会儿四个拍子都有人用了，想打球只能排队。

    “班长，你怎么没和你男朋友一起呀”周以端着隐约只够喝一口的奶茶，笑着问林沫沫。

    林沫沫与她男朋友丁浩同她们三人一样是同一所初中同一个班升上来的，林沫沫为人淳朴热情，曾经因为帮助姜禾而意外卷入校外混混的纷争，姜禾一直以来都很感激她，至少在对别人高冷着少言寡语的形象下，对林沫沫，总是会露出一丝亲近的笑容。

    “安老师找他有一点事。”林沫沫笑道“你们要不要打，正好我和青青可以休息一下。”

    “好呀好呀”周以兴奋道。

    于是林沫沫将拍子递给她，叶青也退下场，她们有三个人，她手里头的拍子不知道给谁“你们，谁先打呀”

    “怡然吧。”姜禾说“我看着你们玩。”

    周以和徐怡然对此没有一点意见。

    实在不是排斥她，正是因为她太厉害了，作为她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被虐的不要不要的，久而久之，她们都不想和姜禾玩任何竞技项目。

    姜禾便真的站在一旁看着她们玩，偶尔也会接住林沫沫抛过来的话题。

    不一会儿，林沫沫和叶青两人一块儿去学校便利店买热狗了，独剩姜禾一个人。周以两人虽然怕被虐，但也更怕自家老大感到寂寞，便大声问她“老大，你要不要玩啊”

    姜禾摇了摇头。

    她也没有寂寞太久。

    远处邝汶琪和吴葵穿着球衣并排向这边走过来，姜禾眯了眯眼，看样子她们是来找她的。

    “姜禾。”邝汶琪是那种很中性的女中音，头发不长不短刚好能够扎起来，耳垂上挂着亮眼夺目的耳钉，仔细看，五官条件很是优越，再加上她a的等级，能获得这么多oga的喜欢也是有原因的。甚至是副会长林诗，一个感知不到信息素地beta，就算她是女生也倾心于她。

    “王玢的腿受伤去了医务室，现在女篮队还缺一个人，你能不能帮我们补一会儿位置，下周就要比赛了。”

    姜禾淡淡地扫视她们一眼。

    手里的奶茶已经化了冰被镀上她的体温，她张了张唇，本打算拒绝的，却刚好对上吴葵那两只狐狸眼，盯了她一会儿，于是改口道“好啊。”

    “要换衣服吗”

    “不用。”

    那杯跟了她一路的奶茶被她放置在篮球架下，她左右手指穿插舒活舒活筋骨，便开始了这场友谊赛。

    她顶的王玢的位置，同邝汶琪吴葵她们是一个组的。

    得益于她爷爷对她的栽培，各项活动她什么都会一些，都请过专业的教练做过辅导，自己身为顶级aha又有这方面的天赋，篮球也是她擅长的项目之一。比起场上这些半路出家的女aha，就算一年半载没碰过篮球，她的实力也在平均水平以上。

    而之前那个王玢实际上是这支队伍的短板，空有身高没有技术。因为她，就算邝汶琪如何神勇发挥也无济于事，比分方面始终落后于另一组。姜禾上场以后，频频投篮助攻得分，不一会儿比分便打平了。

    这一回合，姜禾持球二三人拦着逼到死角，正找不到突破口，吴葵只身突破对方的防守，暗暗提醒道“姜禾，球给我”

    姜禾掀眸看了她一眼，运了一会儿球，就在吴葵全神贯注以为她要把球运过来时，哗啦一下，姜禾连挣都不带挣扎一下，直接让出了球权。

    吴葵懵然地杵在原地，敌方顺势拿下一分，比分也随之被反超。

    她一个大写的问好递给姜禾，对方却理都没理一下，专心投入到比赛中。

    吴葵深吸一口气，暗自给对方找补，刚才那个位置确实不太好传球，她也渐渐消退不满继续打球。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还有更窒息的事情在后面等着她。

    接下来的近十分钟里，她把球运给姜禾，姜禾立马给对面送掉。后来她也学乖了，隐隐觉得姜禾似乎不大待见她，便把球牢牢地控在自己手里，能传出去就传，传不出去宁愿远投都不传给姜禾。

    这一回合，邝汶琪传球的时候，姜禾和吴葵分别在两侧，都有机会突破，她正陷入为难之际，吴葵深知不能让姜禾拿到球便上赶着往邝汶琪要，可她的速度哪里有姜禾快，姜禾抢先一步摸到球，此时她已经出于惯性靠了过来，姜禾宁愿把球权让给她也坚决不避开，毫不留情地与她碰撞在一块儿。

    结果就是，

    球，吴葵如愿以偿地拿到了。

    可是人却被姜禾厚实的力道撞倒在地。

    背部结结实实地抵在坚硬的地板上，吴葵眼泪都快疼出来了。姜禾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阳光下，那双深棕色的瞳孔如把人带入冰窖。

    周围的人都傻了眼，忙上前把她扶起来。

    吴葵一起身，把球朝姜禾砸过去，“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哗啦一下，球从姜禾视线外弹跳而过。

    吴葵也只敢这样了，纵使此刻多么上头，也不敢真的把球砸在她身上。

    姜禾偏头看了一眼跳到乒乓球那边的篮球，一句话也没说，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篮球场上的几个aha回过神来，忙劝住吴葵“冷静点。”

    “你哪里得罪她了吗”邝汶琪问道。

    姜禾在场上的表现大家看在眼里，打了一二十多分钟的球，她一直都在针对吴葵。

    吴葵气急败坏“我怎么知道，跟他妈脑子有大病一样。”

    姜禾回到看台，细致地把衣服上的褶皱抚平，然后抽出一张纸擦拭着额角的汗。

    周以她们还在乐此不疲的打羽毛球，临近下课，陆陆续续的有人离开操场，紧接着又有下一个上体育课的班级进来。

    终于响起了下课铃，传到操场，声音不算轰头。

    她正准备要走，这时吴葵远远地朝她走过来，对方已经不见当时的戾气，随着距离紧接，她脸上讨好的笑容越来越明显。

    “姜禾。”不知道这短短一会儿吴葵又什么时候去了趟便利店，她扬起手里的矿泉水瓶递给姜禾，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笑得一脸灿烂“给。”

    她笑的时候一定是抱着求和的姿态，却不想做到这个地步依旧得不到回应，在刺眼的阳光下变得越来越僵硬。

    姜禾看着她那只僵立在空中的手，大拇指上气派的纹身被刚才那一下撞地擦破了皮，相当狼狈。

    她最终还是将矿泉水接了过来，但没喝。

    吴葵松了口气，只要她接了就好，不至于面子挂不住。

    “我能问问，我是哪里冒犯到你了”吴葵讨好地笑着“你貌似对我有很大的意见。”

    “姜禾，我这人很好说话，如果有哪里对不住你，你说出来，我能改就改。”

    言尽如此，她没有夸张到卑躬屈膝，但字里行间又无不刻着卑微。

    姜禾懒散地抬了一下眼帘，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正当吴葵以为又是热脸贴上冷屁股时，姜禾张了张唇，眸中尽是寒光“你和那几个男的说话注意一点，不要什么垃圾都往外面倒。”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随手微微一扬，那瓶矿泉水便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咚”的一下落入垃圾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