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初遇

    支今歌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勉强恢复意识后，他迷迷糊糊地听见了医生护士交谈的声音，鼻尖似乎还能嗅闻到消毒水的气味。

    这是，医院。

    支今歌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黎宏宇那人没有光顾着摇自己，还记得打120把人送医院抢救一下。

    支今歌想睁开眼睛看看，但眼皮有千斤重，四肢没有知觉，无法行动。

    不过当他想要仔细思考的时候，脑子里一片混乱。

    医生护士的话，他明明都听见了，但没办法理解，他只能肯定一件事，自己这是死里逃生了。

    即使生活有各种不如意，支今歌也没想过要去死。况且打出轨渣男，结果自己情绪激动，摔死自己这种理由，讲出去也太社死了。

    支今歌完全不想要这样的死因。

    医生护士的声音逐渐飘远，支今歌耳边的声音渐渐消失，安静的环境让他的意识再次陷入混沌。

    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支今歌明显感觉到腰腹处一阵抽痛，他下意识地呻吟呢喃。

    好疼

    摔得时候有撞到腰腹吗

    支今歌一时想不起来，但疼痛做不了假。

    总不能是黎宏宇趁自己昏迷，报了私仇吧

    只是打了他一拳，就算是打在脸上，但有这么狠的报复吗

    想到黎宏宇，支今歌忍不住心中委屈难受，周围黑黢黢，在这样无人倾诉的夜晚，负面情绪堆叠起来。支今歌忍不住蜷缩身体，把自己缩成一团后，然而动作间腹部的疼痛蔓延开来，无法抑制的抽痛，让他瞬间落下生理性的眼泪。

    真的好疼

    他和黎宏宇是前后脚进的公司。

    他们在同个部门工作，只不过一个是备受瞩目的精英aha，招聘进公司都是总经办特批。

    另一个是主管觉得支今歌任劳任怨还老实乖巧，作为beta不会有ao的发热发情期问题，可以全年无休365天到岗，是非常好用的螺丝钉，拖了三个月才通过实习期的普通beta。

    最初相识，是两人在部门聚餐结束后，恰巧坐同一辆车，行程最后只剩他们两个。

    黎宏宇让司机先送支今歌，到了支今歌家附近，又跟着一起下车。

    “我家也在附近。”黎宏宇主动和支今歌说话。

    后来事情很俗套，他们上下班会巧遇，工作有接触，逐渐熟悉起来。在一个下雪的情人节，支今歌收到黎宏宇的巧克力，他们就自然地在一起了。

    不过他们在公司依然保持着点头之交的距离。

    这样的恋爱有些憋屈，但偶然视线相汇，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就能让支今歌满足。

    作为一个beta，支今歌早早就认清现实，许多东西注定不属于beta，他一向都是努力又克制的活着。

    黎宏宇是他注定平静无波的生活里的意外存在。

    是支今歌视作解脱的惊喜。

    然而打破美好畅想的人，也正是黎宏宇。

    支今歌无法想象，黎宏宇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那个oga订婚，接着在公司公开关系。又是以什么样的态度，把他辛苦做出的报告，争取许久的职位，轻飘飘地送给其他人。

    支今歌紧闭双眼，胡乱地擦着眼睛，不正确的蜷缩似乎将他身上的伤口撕裂了。

    “结婚也不代表什么，我还是喜欢你”

    黎宏宇的话像是还在耳边。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喜欢的是这样一个卑劣的人

    他把出轨说得轻飘飘。

    不管是对订婚的oga，还是对支今歌都没想过付出一丝尊重。

    哪怕真心被践踏，被背叛，都不如知道自己曾经喜欢的人，竟然是自己最讨厌的一类人来得打击更大。

    支今歌后悔自己当时只打了一拳。

    黎宏宇傲慢狂妄、自私虚伪，没有忠诚，无非就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把beta当做人来看待。

    自诩高人一等的aha，大概就没觉得自己在出轨。

    更不会觉得他让自己明知他已经订婚，依然保持关系，是多么无耻的行为吧。

    和aha谈道德，确实是自己强求了。

    但为什么是黎宏宇

    为什么总是自己真心对待的人，会重复伤害自己的事

    他原本以为黎宏宇心里还是有自己一席之地的，可现在看来，全都是自作多情。

    寂静无人的夜晚会放大了情绪，支今歌一时激动，完全无法控制眼泪。他想把这些日子以来，这么多年来的压抑、痛苦、憋闷统统释放出来。

    起初支今歌还只是克制小声啜泣，后来则完全不在意形象，放声哭了起来。

    彻底失去形象管理，支今歌也顾不上往日作为夸赞beta，且保持多年的内敛有度，直接有些哭得收不住。

    等发泄完，支今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然而睡梦中支今歌还在时不时啜泣。

    病房里原本因为腿伤睡不着，躺在支今歌隔壁，只拉了一道帘子隔开的床位上，季博勋睁着一双眼睛，看看天花板，又艰难地歪过脑袋看那边的帘子。

    快一晚上了，怎么还在哭都不累吗

    季博勋的生长环境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他实在是不明白，究竟遇到什么事能哭成这样

    当然，听一晚上，他也不是一无所获。

    季博勋从隔壁床呢喃里听见了一个人名。

    季博勋猜想，大概是失恋了。

    应该是个情绪多变难以理解的oga吧谈恋爱的oga好难理解。

    不过没有闻到信息素。

    现在的信息素阻隔贴这么好用了吗

    希望新技术能快些推广，以后出门就不用担心闻到乱七八糟的oga信息素味道了。

    向来暴脾气，又随心所欲的季博勋，头一次被人吵了一整晚也没发脾气。

    甚至还在靠胡思乱想来打发被吵得睡不着的时间。

    不过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太久，眼看天色将明，季博勋终于酝酿出点睡意，感觉周公正在召唤他去下棋，耳边的啜泣声又响了起来。

    听架势，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季博勋想抬手按按额头，结果牵扯到手臂上的伤口。

    忍耐一夜的脾气上来，季博勋暴躁打断隔壁“别哭了不就是失恋，回头我帮你把场子找回来”

    季博勋信心满满地说完，旁边正酝酿情绪的支今歌情绪戛然而止，他像是被卡住的磁带，突然没了声响。接着用哭得又肿又涩的眼睛打量病房。他很快就注意到两张床中间的帘子，以及发出声音的地方。

    支今歌

    自己旁边怎么还有人

    嗯

    自己的经济状况好像也睡不了单人病房，有病房睡就不错了。

    所以有人是正常的。

    但是自己昨天哭了很久，被人听见了

    好丢脸

    支今歌社死到半晌没回神，脑子里不断循环播放有人听见自己哭了一整晚，直接忘了怎么呼吸。

    他忍不住拼命回忆，自己昨晚有没有其他更丢人的事。

    发觉旁边突然没动静，季博勋担心询问“你怎么回事晕过去了”

    支今歌想回答，但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他尴尬到就连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几乎喘不过气。

    支今歌努力平复心情，闭上眼睛，劝自己睡过去，醒来就是新世界，新房间。

    然而病房里安静了一阵，季博勋又出声了，问“你还好吧要不要帮你按呼叫铃”

    人闭上眼睛听觉会变得灵敏。

    支今歌想装死，但隔壁床窸窸窣窣的声音，毫无疑问是在够呼叫铃。

    无法忽视。

    必须阻止对方喊更多的人进来。

    两害相权取其轻，支今歌声音略带嘶哑，弱弱出声“我没事，别按”

    听见支今歌的话，季博勋停下继续在床上拧巴，去够呼叫铃的动作，心里也忍不住暗暗松了口气。

    屋内安静了一阵，还是季博勋先开口，他问支今歌是不是失恋了。

    支今歌又是半晌没说话，就在季博勋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听见一声小小的嗯。

    寂静的病房里，突然听到这声音，就像是敲在季博勋心口，让他没缘由的吞了吞口水，心说oga就是会撩人，声音还怪好听的。

    再说话，季博勋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忍不住关心“怎么回事”

    说完又顿了顿，补充“没别的意思，就是听你哭了一晚上，有点好奇是什么事。”

    隔着帘子，支今歌看不到季博勋的表情，光听声音里的压抑，也能想象到对方有多无语。

    好好睡在病房休养，结果听人哭一晚上，能忍到现在才出声喝止，肯定是个脾气性子不错的。

    想到反正两人也不认识，支今歌捡着重要的说了。

    省去黎宏宇的名字，只说自己交往四年的aha男友，背着自己和一个oga订婚，被发现后还想继续和自己保持关系。

    “啧，你这眼光”季博勋听完顺嘴说完觉得不对，连忙给自己找补“你是不是没接触过aha的圈子要是没了解过，确实容易被骗aha就没有不乱来的，你这是太单纯了”

    季博勋说着，觉得好像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又说“当然了，aha里也有好的，像我这样的好人可不多见。”

    为了印证自己是个好人，季博勋向支今歌保证道“回头出院了，我帮你打回去。你才打了一拳，哪够解气，听声音都知道你柔柔弱弱的，肯定打不疼”

    支今歌没忍住，破涕为笑，原本抑郁难过的情绪一扫而空。

    感觉自己似乎哄好了对方，季博勋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天知道他刚刚为什么那么紧张小心。

    明明面对其他oga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