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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揪揪小猫
    听着熟悉的声线,顾休与面无表情地想着

    好不容易送外头去了,还这么阴魂不散。

    云晚汀迟疑片晌,还是将手机拿起来,回道“尘光哥哥。”

    盛尘光“嗯”了声,关切道“心脏有没有不舒服,去楼下散步的时候有人陪你吗”

    云晚汀正要回答,掌心却骤然一空。

    顾休与对手机撂下句“汀汀要睡了”,便毫不留情地挂断。

    云晚汀“”

    他见怪不怪,尽管并不明白顾休与何以如此看不惯盛尘光。

    顾休与和盛尘光的梁子,约莫可以追溯至十三年前。

    顾家和盛家的两位老爷子年轻时是战友,太平后便做了邻居,又合伙做生意,渐渐便越发情同手足。

    两家平时常常走动,逢年过节也是两大家子人聚在一块吃饭的。

    云晚汀进了顾家,自然要介绍给盛家人认识。

    彼时小晚汀才刚好转,还是很怕人,站在顾休与身侧,捏着他的袖口不说话。

    不过盛家人都很宽厚亲切,会笑着和他说话,夸他可爱。

    叫完了长辈,盛家老爷子将自己的孙子和云晚汀的手放在一块,笑道“幺幺,这是你尘光哥哥。”

    其实盛尘光不过才比云晚汀大了几个月,只是小晚汀很乖,说是哥哥就怯怯点了下脑袋。

    才点了头,一边脸颊突然贴上来一点湿热的触感。

    两家人先是一愣,而后纷纷笑起来,只当盛尘光喜欢小猫。

    反正是两个五岁的小孩子,亲个脸颊也不会不合适。

    除了顾休与。

    盛老爷子还在感慨自己孙子整天独来独往也不和人玩、还是头一回这么热情。

    顾休与已不动声色地将小晚汀往自己身后护了护。

    只是他一直都是那张不苟言笑的冷脸,两家也没察觉他情绪有所变化。

    顾休与将吸管凑近云晚汀唇边道“喝点牛奶。”

    云晚汀慢吞吞喝着。

    他知道顾休与很不喜欢盛尘光。

    如果只是态度冷淡便罢了,反正顾休与本就不是个热络人。

    可盛尘光高考完那天来找他,两人去溪边钓鱼。

    中途云晚汀累了,就靠在盛尘光肩头睡过去。

    睡意朦胧间,他身子动了动。

    云晚汀缓缓张开眼,便察觉自己窝在某个人怀里,对方姿势熟稔,估计是顾休与。

    男人声线冰冷且饱含愠怒,应当是朝着盛尘光说“没有下次。”

    云晚汀看不见,茫然道“顾叔叔怎么了”

    顾休与不答,抱着他往公寓走,大步流星的,显然极为不悦。

    云晚汀见过他待自己温和、沉稳、又有耐心的一面,也见过他待旁人冷漠又惜字如金的一面。

    可顾休与头一遭这么勃然大怒,云晚汀无法不印象深刻。

    从那之后他每每提及盛尘光,顾休与都很是排斥。

    只是云晚汀虽有个聪明小脑瓜,人际关系上却迟钝、迷糊又直白。

    顾休与不喜欢他提盛尘光,他想提还是会提。

    顾休与忽地开口,打断了他的沉思“想不想谈恋爱”

    云晚汀始料未及,一滞才问道“谈恋爱”

    顾休与顺势道“学校里有同学喜欢你,很正常,但这个年纪,尤其是男生,都太浮躁,根本不会照顾人那些对你献殷勤的,你别理。”

    云晚汀略作思忖,问道“那大学呢,好像大学有很多人都会谈恋爱的。”

    顾休与又否决道“大学也不行,没工作没收入,生活都没保障,怎么对你好”

    云晚汀对此持怀疑态度,踟蹰道“是这样吗”

    顾休与进而道“你要是对谁有朦胧的好感最好连好感也不要有,但如果真有,那也不是喜欢。”

    他说得如此笃定,没留任何余地,云晚汀又困惑道“那怎么样才算喜欢”

    顾休与难得缄默了下,才缓缓道“想和对方朝夕相处一辈子,或许可以算喜欢。”

    简直是零分回答。

    因为云晚汀立即更加困惑地“啊”了声,反驳道“顾叔叔你说得不对,这种喜欢和我问的那种喜欢不一样。”

    顾休与“”

    云晚汀无意识地掰起手指头道“这种喜欢多简单呀,顾家和盛家的人我都很喜欢,也可以朝夕相处一辈子,还有海心,她很有趣,聊天的时候永远都有话题说”

    他很快发觉十个手指根本不够用。

    徒留最后一根小尾指伸着,很是不知所措。

    顾休与“这只是必要条件,不是充分条件。”

    云晚汀似懂非懂,又听顾休与道“文字描述没有意义,你现在还小,长大就明白了。”

    云晚汀不服气道“我已经十八岁了,还木鹅有长大吗那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

    他又好奇道“顾叔叔,那你是什么时候明白的”

    “”

    顾休与没回答,见他牛奶喝得越来越慢,会意道“喝饱了”

    云晚汀“嗯”了声,顾休与便拧开奶瓶盖子,将剩下的小半瓶牛奶喝尽,带他一同去洗漱。

    月色入户,卧室内除了云晚汀的小床之外,还有另一张简易行军床。

    云晚汀白日夜里都离不得人,顾休与不可能住另一间。

    可小猫咪领地意识很强,和人同床就难以入睡。

    跟小皇帝似的,龙床只能自己睡。

    顾休与只得在旁边支一张行军床。

    起初甚至连行军床也没有,顾休与一直打地铺。

    是云晚汀过意不去,他才随意凑了张床。

    零点刚过,顾休与无需闹钟,自己靠生物钟便醒了过来。

    云晚汀夜里很容易低烧,他隔两个小时就得留意一下。

    换旁人压根撑不住,也就顾休与体格非凡,才能长期采取这种自杀式睡眠方式。

    他伸手探了探云晚汀的前额,眉头瞬时拧起。

    温度不太正常。

    拿额温枪试了下,377c。

    天蓝色退热贴接触到额头,云晚汀被冰凉湿软的触感激得一缩。

    顾休与忙沉声道“有点发烧,得贴。”

    在困意与疾病的双重夹击下,云晚汀的反应速度比往常更缓慢许多,半晌方有些懊恼地小声道“又发烧了。”

    他迷迷糊糊的,忽而道“顾叔叔,我是不是你的拖油瓶”

    顾休与“”

    他无可奈何道“怎么又这么说”

    某年顾老爷子生日宴上,有亲戚家的小孩口无遮拦,大声和小晚汀说“我爸爸说你是二表叔的拖油瓶,他带着你,以后和他结婚的简直是做后妈,没人愿意的”

    顾家人怎么可能爱听这话,当下沉了脸,直接将父子二人请了出去,此后也没再见过。

    彼时小晚汀还没听说过这词儿,散席后便问顾休与“顾叔叔,什么是拖油瓶”

    顾休与并未解释,只道“他瞎说的,你不用理。”

    小晚汀却追问道“顾叔叔,你带着我,真的就娶不到婶婶了吗”

    他发间的藕粉色小蝴蝶结有些歪了,顾休与蹲着给他整理,语气沉静道“娶不娶得到,都不是因为你,别胡思乱想。”

    小晚汀放下心来,随即如同小大人一般轻叹口气,惆怅道“要是想娶婶婶却娶不到,那多扣咧哦。”

    顾休与“扣咧”

    小晚汀“啊”了声,从吴越话缓缓切换回来“哦可怜。”

    云晚汀这会儿就好似一只缓冲时间超长的小机器人,许久才回答道“刚刚尘光哥哥说,我现在长大啦,再和你一起住的话”

    顾休与一听他提起盛尘光的名字便冷了脸,当即道“别听盛尘光胡扯,他哪有资格管我们的事。”

    他面沉如水,云晚汀却丝毫不害怕,大脑又开始以超慢速度加载处理他刚才说的话。

    呆乎乎的,一脸“超负荷jg”的模样。

    顾休与又不禁攒出丝笑意,将他头顶那几根柔软呆毛拨来拨去,道“生病了就好好休息,不要想东想西的,何况你离长大还早。”

    云晚汀整个人都陷在厚实绵软的被子里。

    他天生瞳孔直径偏大,此刻圆溜溜地睁着,委实像只皮毛蓬松光滑的漂亮小猫。

    床头灯盏光晕投在他侧颊,那双雾霭迷濛的墨蓝色瞳仁竟显得波光粼粼,仿若月映静海一般。

    再向下,是脖颈处一点细微的凸起。

    云晚汀的喉结十分不明显,隐藏在剔透的皮肉之下。

    因肌肤过于纤薄,那块并不锐利的软骨竟撑出一小片绯红色。

    衬得皮肤好似被从内部碾着、满满当当欺负了似的。

    几秒钟后,顾休与迅速别开了脸。

    云晚汀自然是不晓得的。

    室内静了须臾,顾休与耳畔听见小少年慢吞吞道“不要弄乱我的头发。”

    距离自己掌心离开云晚汀头顶已有半分钟了,顾休与“”

    小迷糊。

    翌日一早,顾休与按时轻声唤道“汀汀,起床上学了。”

    云晚汀听见了,脑袋在枕头上缓慢蹭来蹭去,才慢悠悠挤出声“哦”。

    顾休与拿额温枪一测,体温倒是下去了。

    就是这个声音

    他没再催促,眼看着云晚汀在床上耍赖似地打了三分钟的滚,终于自己慢慢坐起来。

    云晚汀闷闷道“顾叔叔,我鼻子好难受。”

    他鼻音十分浓重,每个音都带着瓮瓮的混响似的。

    顾休与眉心深锁道“今天先别去学校了。”

    云晚汀不做声了,双手在床头摸来摸去,想摸到床头柜。

    又犯倔了。

    顾休与无可奈何地将他扶正了,伸手拉开床头柜抽屉,取出一盒通气鼻贴。

    可爱的印花款,一只只摘云朵的小猫胖乎乎的。

    虽说贴上之后呼吸也没能完全通畅,但聊胜于无。

    云晚汀勉强吸了吸鼻子道“其实也还好。”

    顾休与盯着他双眼。

    少年眼眶因呼吸不畅而时不时溢出一两滴浮泪,看起来委委屈屈,跟只被孤立的小流浪猫似的。

    抽了干净的棉柔巾给他擦擦眼泪,顾休与领着他站到墙角的体重秤上。

    为了监测身体状况,云晚汀每天早晨都得称一称,稍微掉点秤便需要加餐。

    今天比昨天轻了02kg。

    分明在正常波动范围之内,男人却登时一眯眼道“昨天没好好吃饭”

    云晚汀分辩道“我比在家的时候吃得还多的。”

    去年他住院那段时间瘦得人心惊胆战,根本不需要上秤就知道情形有多不容乐观。

    出院后好不容易养得长了点斤两顾休与略一思忖,道“明天如果比今天还低,就不准去学校。”

    云晚汀“”

    他愤愤将睡衣的大兜帽扣起来,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道“顾叔叔,你不讲道理。”

    顾休与揪住帽子上的毛绒耳朵,把他的大帽子揭下来。

    果不其然,云晚汀头顶那撮呆毛又开始对抗地心引力,神气地翘立着。

    顾休与从置物架上随手取出根小皮筋,三两下把那撮呆毛对折扎了起来。

    云晚汀“”

    他只能感受到头皮动了动,却不晓得顾休与做了什么。

    少年顶着个弧形小揪揪,问顾休与“顾叔叔,你刚刚做什么”

    顾休与没告诉他,也不给他解开,反倒领着人往卫生间走。

    他道“我爸早起熬了山药红枣粥,说让李伯送过来,估计快到了,我们先洗漱。”

    云晚汀“啊”了下道“这么早,顾爷爷不困吗”

    “老年人觉少,”顾休与成功将话题引开,道,“何况他晚上九点就睡了,你隔了这么久又回学校,他和我妈担心得很。”

    一直到进入学校,云晚汀都不晓得自己头顶上多了个圆溜溜的小揪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