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汀脑中猝然流光一闪,险些一头栽顾休与身上。
不过一弹指,却仿佛有多年间无数片段光速掠过,根本来不及捕捉。
这感受太奇特了,就是怎么和脸红心跳小鹿乱撞丝毫沾不上边
难道这也有个体差异性吗
他试图重现方才的情景,因而又亲过去。
这次没有一触即分,小啄木鸟执着地将两瓣弹软的薄唇贴在顾休与唇上。
可他等了十几秒钟,始终神志清醒,方才那么多片段都一去不返。
云晚汀一时感到挫败。
可他转念一想会不会只有第一次才有那种神奇的效果
不然换个人试一下。
或许等盛尘光放假回来,可以再次尝试。
他打定了主意,便要从顾休与身上起开,回到自己的床上去。
才直起一点角度,怎么分开时顾休与仿佛朝上追了追他的唇
云晚汀一刹恍惚,尚未细想,后颈便猛地覆上一只热烫的大掌,死死箍住了他。
“幺幺,”男人语速格外慢,声线低哑,似是怕惊破一场美梦,“你在干什么”
云晚汀下床这一会儿,脖颈原本便有些受凉。
顾休与的掌心又仿佛比以往更热,这一箍简直有灼烧感。
小猫惊圆了眼,难以置信道“顾叔叔,你不是睡着了吗”
“早醒了,”顾休与微微支起身,两人距离瞬间缩得更短,他仗着云晚汀看不见,始终盯着小猫微张的香甜唇瓣,低声道,“你一下床,我就醒了。”
云晚汀迟疑得太久。
等待一枚迟迟不落的吻,比酷刑还使人煎熬。
距离愈来愈近,少年气息里带着湿润的清香拂过每寸皮肤,顾休与内里的骨骼都躁动地战栗起来。
不能直接起身一把拖人过去,还得艰难维持呼吸频率与轻重,不能惊动小猫灵敏至极的耳朵。
就那么羽毛尖梢一样轻盈的一下,委实是饮鸩止渴。
可第二回云晚汀当真贴着不放了,又觉得不如不吻,简直每一秒都要血管爆沸而死。
云晚汀抗议道“怎么可以使诈。”
顾休与强忍冲动道“回答我幺幺,为什么和我接吻”
小猫才不会告诉他呢。
男人掌心的茧随着呼吸轻微摩擦着后颈,云晚汀颈背那一片越发酥麻,加之长时间弯腰,他身子几乎要打颤。
云晚汀不自在道“顾叔叔你不要抓我脖子好痒,我站不住了。”
顾休与束手无策,将人抱回床上,双臂撑在他身体左右,牢牢注视着他道“回答我。”
然而云晚汀一沾床便“蹭蹭蹭”拽过被子藏进去,动作灵巧迅捷得跟眼睛好使似的。
小猫藏在窝里,嗓音轻软“晚安顾叔叔,我明天还要上课呢。”
顾休与“云晚汀。”
云晚汀不满道“你不要这么凶。”
他还委屈上了“我有一点点烦恼,你是不会明白的。”
顾休与咬牙道“你这么小能有什么烦恼”
我当然烦恼,我已经尝到了爱情的苦涩小猫暗暗腹诽。
他抬脚踢了踢顾休与的腿道“去睡觉嘛。”
顾休与闭了闭眼,粗喘几声。
他拿过床头手环给云晚汀戴上,从而能在自己手机上监测云晚汀的心率与体温,然后换下睡衣,沉声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你乖乖在家睡觉。”
云晚汀讶然道“凌晨两点出门吗”
“嗯,”顾休与都走到卧室门边了,又克制不住回头问,“到底为什么亲我”
云晚汀不料他如此锲而不舍,吃惊地小小“啊”了声,道“再见,顾叔叔,我会想你的。”
顾休与太阳穴跳得简直炸开。
严子舜推开“浊醪”包厢门的时候,准备了十万字檄文来声讨顾休与。
他劈头道“大哥这都几点了,我不调静音是怕有急事,不是给您老人家留着叫我出来一醉解千愁的”
他将酒杯“嗒”一下往桌上一磕,道“我改名叫张怀民成不成啊”
顾休与不回答他的抱怨,只闷头喝酒。
严子舜愤怒过了才察觉包厢里的灯光格外幽暗,顾休与在这自己灌自己,还真颇有几分凄凉。
而且“浊醪”在宣门的酒吧里头只能算凑合,顾休与专挑自己家楼下,可真省事,白瞎他开车过来的油费。
“怎么了这是。”严子舜嘟囔道,顺手调亮了灯光,倾身瞧了眼。
梅蒂卡尔搭配龙舌兰,还算正常,他还以为顾休与这种铁人要直接灌生命之水呢。
“小宝贝又折磨你了”严子舜随意点了杯金汤力,待服务生出去后问道。
顾休与默了默,没头没脑道“他长大了。”
严子舜嗟叹道“庸人自扰啊。”
他语重心长“幺幺呢,是你捧手心里养大的,现在人家要情窦初开,你舍不得,觉得一个个都配不上咱们宝贝也正常,这要搁我身上我也横挑鼻子竖挑眼。”
“要不你再仔细想想。”
“说不定就是老丈人心态,别耽误人家早恋啊,等他毕业可就过了早恋的阶段了。”
顾休与“”
他语气复杂道“幺幺刚才亲过我。”
严子舜“”
严子舜“”
他一口闷了自己的酒,一拳朝顾休与狠狠挥过去
顾休与不闪不避,生受了这一拳,颧骨处立刻红得发紫。
严子舜心道还开导个屁
他冷笑道“你心理变丨态吧顾休与,幺幺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你怎么招他的,还是、还是你强迫他的”
停顿两秒又难以置信道“等会,他成年没有”
说着又要抡拳头揍,顾休与冷冷道“我还没到那种程度。”
严子舜深深吸气,收回手道“你实话实说,烦恼里是不是含有一丝喜悦的成分”
顾休与又灌了一大口道“你话真多。”
严子舜哂笑“老不要脸的”
顾休与又瞥了眼手机屏幕。
严子舜早察觉他视线时不时便落在手机上,抿酒后不解道“看什么呢等幺幺电话”
顾休与眼神一凝,蓦地起身。
严子舜一惊,道“怎么了”
顾休与足下生风向外走,道“你慢慢喝,幺幺发烧了,我回去看看。”
严子舜忙道“那赶紧回去吧,要帮忙打我电话。”
顾休与回身睇他一眼,道“不用,你在学校也不要靠他太近。”
严子舜“滚啊。”
大老远过来屁股还没坐热就匆匆散了,严二少草草自斟自饮一番,半夜找代驾。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合着顾休与就近找酒吧,是为了随时回去照顾小祖宗啊。
云晚汀正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意识朦胧间一只粗粝的大掌覆住他额头。
顾休与身上原本带着初秋夜里的凉意,进门后还特地等着回暖了再去碰他额头。
可饶是如此,发热的小猫体温仍比他高一些,被冷得发出一声细颤的哼吟。
顾休与揉揉眉心。
实在是被他那个突如其来的吻搅乱了心神。
小猫不披件衣服在床边站那么一会,他那个孱弱体质说着凉就要着凉,自己居然忽略了。
贴上退热贴,顾休与看着手机上的387c,从抽屉里拿出退烧药。
云晚汀有吞咽困难,白色的圆形药片不能直接喂,得掰成两半。
顾休与扶起他,靠在自己怀里。
云晚汀舌尖搁进来半片退烧药,紧跟着是送服的温水。
他喉舌驯顺地做出吞咽的动作,可仍抑制不住地干呕了一声。
臂弯里的单薄脊背随之颤抖一下,顾休与胳臂紧了紧,盯着他瞬间更苍白的面色,动了动嘴唇。
服用另一半药片又要重复方才的步骤。
云晚汀咽完时,似乎被水呛了下,揪住顾休与衣襟剧烈咳嗽起来。
他咳得止不住,听着简直要撕心裂肺。
哪怕已经紧闭着眼,生理性眼泪仍是溢出来,洒了顾休与满襟满袖。
他这身子骨原本就如同夏秋之交时枝头的最后一朵花,去年一场重病后越发摇摇欲坠,一缕瑟瑟的西风便能吹得飘零四散。
顾休与忙不迭翻出甘草片给他含着,一面抚背一面艰难道“深呼吸,宝宝,深呼吸。”
惊颤的脊背缓缓安静下来,云晚汀倚着顾休与宽厚的肩背,轻喘着道“胸口好痛。”
咳成那样当然会痛,五脏六腑都要震出血。
还不如鼻塞呢。
暗室内他一双乌黑泛蓝的瞳仁闪着盈盈泪光,原本便雪肤红唇,色彩对比因咳嗽而愈发艳丽,近乎妖异。
如果没有唇齿间清苦回甘的甘草片味,简直就是以生魂为食的艳鬼。
顾休与隔着睡衣给他轻抚前心后背,平复他异常的呼吸频率。
然而春秋款睡衣偏薄,热度异常的体温透过轻软的衣料一路烧到掌心。
仅仅顺了两下,顾休与便仿佛被烈焰灼伤似地,迅速而僵硬地收回手。
云晚汀默默拉高了被子,破天荒生出丝窘迫。
顾休与别过头去清了清嗓子道“我去冲个澡,你乖乖睡觉。”
云晚汀却叫住他道“顾叔叔。”
病中虚弱,加一之身体的异常感受,他那副空谷清溪一样的好嗓子打了几个飘,简直像羽毛上长出小钩子。
方才东风催桃枝,惊动了一双趴伏的阳春花。
云晚汀居然有些庆幸自己看不见,不必面对顾休与的神态。
小猫一双骨肉匀停的手将被子揪起两个小锥,指尖不住地揉搓被面。
他目光没有焦距,却含着浮泪,在灯下粼粼生光。
柔软唇瓣紧闭,但唇肉饱满,倒像是微微噘着。
哪哪都写着欲言又止与局促。
他一向天真又直白,还是头一回在顾休与面前显露这样的情态。
顾休与一顿,低声道“怎么了”
云晚汀不答,顾休与只得猜测道“胸口难受”
云晚汀摇摇头道“不是。”
仿佛真有难言之隐,小猫说完眼圈一红,又抬手捂眼睛。
顾休与忙拉下他手,道“别揉。”
他端详云晚汀神情,附耳过去道“你小声点,偷偷跟我说,行吗”
好似某种隐秘的仪式,明明整个家就他们两个人。
小猫踟蹰须臾,终于揪住他衣袖,齿关挤出几个细如蚊蚋的字。
顾休与猛地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