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别碍事。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黑泽阵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变得沉重起来。
再次睁眼时,他已经站在一处无人的小巷,身上还套着自己的校服,之前感受到的头痛和各种不适没有任何残留。
自己这是被那位琴酒从身体里赶出来了黑泽阵心情很复杂,除了惊吓还夹杂着一点被骂的憋闷。在今天之前,他完全不知道对方是可以感知到自己存在的。
现在黑泽阵完全不知道那位琴酒会不会来找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他第一次在梦里使用自己的身体,感觉还挺新奇。
摸了摸衣兜,手机和学生证居然都在身上,甚至还有些零钱和随手放的糖。黑泽阵又下意识掐了一下手背,淡淡的红印和痛感都真实得不像在做梦。
手机完全没有信号,只能看看时间和打开备忘录,连摄像头都不能使用。他抬头看向明亮的巷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大步走了出去。
微凉的风裹挟着烘焙店的甜香气扑面而来,来往的行人穿着暖色的大衣围巾,远处的东京塔也安静地伫立着。一切看上去和他所在的现实世界没有什么区别,这里就像是东京最普通的一个商业广场。
一直站在原地太奇怪了,黑泽阵顺着人群进了某间咖啡店,点了杯拿铁之后便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商业大厦外墙的巨大电子屏上映着某款奢侈品的当季新品,黑泽阵抬头看了片刻,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又随手从桌边的架子上拿了一本时尚杂志慢慢翻看。
刚刚那个牌子他是认识的,但是今年的秋季新款可不是这样。行人们的衣着打扮和手上的电子设备,明明都和自己身上的差不多,但是杂志上的年份却表示现在所处的时空是在过去。记忆里前几年流行的穿搭和娱乐信息,与广告上的宣传也不相符。
与其说是梦里的未来世界,错乱的时间和谜团让黑泽阵觉得这里更像是一个异世界。
手里的热饮逐渐失去温度,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黑泽阵才起身走出店门。身上的钱似乎不够住旅店,要去网吧之类的地方过夜吗之前才嘲笑过赤井秀一的流浪生涯,没想到那么快就轮到自己露宿街头了。
穿过广场之后会经过一个公园,黑泽阵干脆就找了一处长椅坐下,打算看看那位琴酒会不会找过来。虽然已经在咖啡店这种有监控的地方等了一下午了,但是黑泽阵现在也更好的方法了。总不能让他去东京湾蹲点,指望着琴酒会亲自去码头把人沉水泥吧
时间慢慢走向十点,夜跑的遛狗的人所剩无几,只剩远处的自动贩卖机散发着微弱的灯光。黑泽阵不打算睡觉,只是闭目养神,这也不让他捕捉到背后恼人的声响。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群不良勒索要赶回公司加班的社畜罢了。
那位被劫持的倒霉男人还在虚张声势,可能是觉得自己作为社会人还被高中生勒索很没面子,明明怕得声音都抖了,还不肯交出钱包,也没有大声呼救。
黑泽阵本来是不想管的,他站起来打算换个位置,以免被卷进去。谁知道就在侧身离开的一瞬间,他看见其中一名学生手里正攥着一把锋利的尖刀,对方脸上充满恨意和期待的扭曲表情,根本不是拿刀具恐吓一下。
他和男人有仇,他要杀死那个男人。
黑泽阵瞳孔一缩,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立刻翻身跨过长椅,冲向那人,直接用力扣住了对方手腕“你要干什么”
“放开我不要多管闲事”
黑泽阵不顾他的挣扎叫嚷,强硬地扭过他的手臂。在疼痛之下,对方只能不甘心地松了手,那柄刀也摔落在地,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下。
“嘶,嘶”被威胁的男人软了腿,无力地蹬在地面上,试图退开一点距离。他惊恐的视线从刀具挪到牢牢禁锢着不良的黑泽阵身上,爆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救命,杀人啦”
黑泽阵目光扫过其他迷茫又惊恐的不良少年们,他们早就远远退开了,现在一听男人的尖叫,纷纷四散逃开,转眼间就只剩下黑泽阵和他手里的少年。
“可以放开我了吧”黑发少年闷闷地出声,“已经没有机会了。”
那个男人已经警惕地站了起来,正拿着手帕不断擦汗,注意到这边的对话急忙大喊“不行,他差点就杀了我啊,你不能放开他。”
说着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黑泽阵,注意到那一身制服后,突然趾高气昂起来“现在的年轻人你就是这帮混混的老大吧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轻易放过你,现在你们俩就给我跪下道歉”
黑泽阵翻了个白眼,完全无视这个人的话。他放松些手上的力气,轻声询问已经不再挣扎的少年“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害死了我的姐姐。”少年同样轻声回答,“就算今晚你拦下我,我也会要他付出代价的。”
黑泽阵皱了皱眉,他也不会问为什么不报警这种话来戳人伤疤,但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已经有其他人被刚刚的动静引来了。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路灯恰到好处地为赶来的警官先生打上舞台主角似的聚光灯,他冷静从容拿出警察证,一双狭长上挑的湛蓝猫眼注视着黑泽阵几人,“我是诸伏高明,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率先做完笔录出来,那位不良少年的母亲正和一名警察低声交流着,面上是掩盖不了的憔悴担忧。注意到黑泽阵时,她忧郁地停止交谈,上前对他鞠了一躬“谢谢你阻止他犯下大错,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黑泽阵有些无措地摆摆手,他并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只能干巴巴地回一句“不用谢。”
幸好那位大吵大闹的男人打断了后续的对话,黑泽阵刚松了口气,一抬头又看见诸伏高明站在他面前“已经很晚了,我送黑泽君回家吧”
“不用了,我”回家他倒是想回去,但是黑泽阵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去。
“黑泽君难道是在离家出走吗”诸伏高明认真地问道。
黑泽阵卡了壳,但是再说下去的话,可能就要被对方发现查无此人这件事了。
于是他只能咬牙,试着模仿记忆里赤井秀一提到离家出走时,那副淡然又不屑的表情“对,我是不会回去的。”
“这样啊,那么黑泽君愿意来我家留宿吗”诸伏高明语气诚恳,“作为警察,不能放任未成年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外面。”
不等黑泽阵拒绝,诸伏高明顿了顿,语气带上了试探“而且,我对黑泽君一见如故,不知道黑泽君有没有这种感觉”
他不会是见过琴酒吧黑泽阵面上不懂声色,只能顺着话题说下去“诸伏警官也很像我的一位同学。”诸伏景光的哥哥在异世界也是警察啊,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随口说道“尤其是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殊不知在诸伏高明听见这句话后,心跳都不受控地加快了半拍。
诸伏高明原本是被调来东京参与联合搜查的,但是刚到东京还没两天,他就又接到上级的命令让他立刻回去长野。
诸伏高明是聪明人,几句晦涩的解释让他他立刻联想到辞去警察工作,又几年没有音讯的弟弟,看来那个景光卧底的组织最近在东京有所动静。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接到命令的诸伏高明还是打算放弃案件,趁着夜色第一时间离开东京,谁知道还没开到郊区,他就听见公园传来的尖叫
那位银发少年看见他的反应很古怪,而且关注他眼睛的时间格外长,这个意外发生的时机和黑泽阵的出现都让诸伏高明心不由地沉了沉。
虽然受害者坚持黑泽阵是不良少年们的领头,但有监控和另一人的口供都能证明黑泽阵是无辜的路人,于是诸伏高明在小警员欲哭无泪的目光下还是顺利带走了黑泽阵。不管是敌是友,这种时刻让一个说不出来历,又认识景光的人待在警局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诸伏高明捏紧了方向盘,他想起对方那双在暗处也显得澄清平静的绿眸,还是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没有放下警惕,但直觉告诉他,这个少年不会是景光的敌人。
黑泽阵还不知道景光的哥哥对他抱有多么沉重又忧虑的信任。一直到进了对方的公寓,诸伏高明都没多问他什么,让他准备了半天的解释没有派上用场。
他坐在客房的床边思考,虽然他对诸伏高明了解不多,但对方看起来就不是那种傻白甜的警察,把他带回家绝对不是突发善心。自己关注对方眼睛的事情肯定一早就被发现了,那么也很容易推出“黑泽阵认识诸伏景光”这件事,但诸伏高明回避这个话题的态度也很明显。
不愿意被知道自己和诸伏景光的关系,或者说淡化诸伏景光的存在,难道是诸伏景光死了吗黑泽阵摩挲关机的手机,很快推翻这个想法。如果诸伏景光死亡的话,那对方表现出来的情绪也不对
黑泽阵惆怅地叹了口气,现在知道的信息也太少了,根本猜不出什么。自己的出现对他来说又实在很可疑,露出的破绽也很多。
一开始就下意识说出和诸伏景光是同学,但现在的诸伏景光不可能还是高中生。毕竟同龄的自己看起来已经在组织摸爬滚打多年了,那位杀手比小时候在梦里看见的模样已经成熟多了,也狠厉多了。
黑泽阵仰躺在床铺上,放缓了呼吸。
现在不是琴酒来不来找他的问题,他应该主动了。不然,他很可能会害死收留自己的诸伏高明和不知道在哪里的诸伏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