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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3 章
    在秘密工坊开发程序插件的时候,出于保守,我特地在程序内部设置了一个制御开关。

    考虑到它会通过虚空终端直接刺激佩戴者的脑干部分,对大脑产生损伤在所难免。结合了生论派学者的专业意见,我将设备的输出频率限制在了一个相对合理的区间,且可以通过佩戴者即时反馈的生理数据自动切断连接。

    然而回到教令院后我才发现,我们提交的程序早就被大贤者交给另一批计划参与者重新改写过了。

    不仅第三方保险装置被删除,甚至输出频率也被强行调到了最大值。

    这批很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的插件就这么被教令院的疯子们全面投放到了全须弥城范围的虚空终端里。

    随着大贤者一声令下,花神诞祭计划正式启动。

    莫名其妙变成主工程师的我差点儿两眼一黑,心里有且仅有的想法是

    烦了,毁灭吧,不如雇个杀手把阿扎尔做掉得了。

    全须弥城的民众都被困在了那个曾与大贤者发生过争执的漂亮女孩的梦境里,在无数个花神诞祭中周而复始地循环轮回。

    他们在睡梦中经历了整整一百六十八次花神诞祭,然而对于处在现实世界的我们而言,仅过了短短一天的时间。

    人类处于快速眼动睡眠的时候,大脑会对清醒状态时接受到的信息进行分类加工,并建立索引。

    在此期间,虚空终端持续刺激着本就高度活跃的大脑皮层,榨取更多深埋在人类潜意识中的知识和潜能,将其转换为造神计划的可利用资源。

    滴。

    我面前的检测仪第二十六次亮起了红灯。

    这说明又有一位佩戴者因无法承受高强度的脑力榨取陷入了濒危状态。

    不仅是我,许多参与其中的学者都已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缘。

    大贤者竟然还跑来道貌岸然地鼓舞士气,美名其曰为了崇高的理想和未来,眼前的损失不值一提。

    什么狗屁理想。

    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安妮塔教授,我们的所作所为真的是正确的吗。”从研发阶段就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一位妙论派学者瞪着通红的眼睛质问我,“我们在这座智慧殿堂里拼命苦熬成学者的意义,难道就是为了行这些无理荒谬之事吗”

    我摇头,笃定地答道“当然不正确,认清现实吧,你我不过是在助纣为虐罢了。”

    我知道,他的目的是想从我这里寻求心理安慰。我若是能说出肯定的字眼,他的内心或许会好受一些。

    然而,集中在这座监控室里的人又有谁值得同情呢

    既放不下被高位者应许的权利和名誉,又妄想坚守自己那所谓的学者本心。这本就是种可笑的悖论。

    他崩溃地捂住面颊跪倒在地,嘴里拼命呐喊着“神明啊,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没过半分钟,一群三十人团的佣兵便推门而入,把这名学者强行架走了。

    “神明吗”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为什么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求助于神明呢

    现任小吉祥草神虽然深居简出于净善宫,但不论怎么说,她在名义上始终都是我们须弥真正的神明。

    理应被她所福佑的国家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若是教令院和愚人众当真实现了造神计划,她又该何去何从

    花神诞祭的轮回终止于梦境主体的苏醒,成功获得大贤者信任的我也重获了自由行动的权利。

    从监控室被解放出来后,我只身去往净善宫。见门口没有设置专人把手,我便安心地在这儿徘徊了好一阵。

    教

    令院内有权觐见小吉祥草神的仅有阿扎尔一人。一个早已被世人所遗忘的神明,谁又能想起来主动找她呢。

    “安妮塔教授,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征询吓了一跳,一回头,便看见一个面熟的风纪官站在我身后,似乎就是德利亚贤者出事当天被我拉住问话的家伙。

    我尴尬地笑了笑“随便走动走动,锻炼身体。我颈椎不好,老毛病了。”

    “这样啊。”风纪官点点头,又颇为遗憾似的说一句,“我还以为你也是来觐见小吉祥草神的呢。”

    “不你说什么”我震惊地瞪住他。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你为何如此惊讶”

    说这话时,这位一贯面瘫的风纪官先生忽然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与此同时,嘴里也发出了两声清脆且悦耳的孩童般的笑音。

    我眯起眼“你是谁”

    “我就是你想找的人。”她像是彻底放弃了伪装的意思,顶着风纪官的外表缓缓吐出小女孩的声线,“跟我来吧,安妮塔。”

    我与这位“风纪官”一前一后走出教令院,沿着高低错落的坡道在城内闲逛了半圈,最终在冒险家协会前停下脚步。

    “嗯你是安妮塔教授”

    身边的“风纪官”如梦初醒似的四下环视一圈,散漫的目光缓缓聚焦于我的面孔之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愣愣地问“我怎么会跟你在一起不对,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

    我“别装了。”

    听到这话,他登时紧皱起眉头,脸上也露出极为不悦的神色。见如此,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迷惑应该不是假的,便补充一句“我刚刚在城里散步,路过冒险家协会的时候正好看见你站在这儿发呆,算是偶遇吧。”

    “这样吗。”

    见风纪官终于嘀嘀咕咕着走远了,我长舒口气,抱起双臂看向正在柜台后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看的协会接待员。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把我引到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果然很聪明呢。”她笑了笑,“那你不妨猜猜,我是谁呢”

    “小吉祥草神。”

    经过一番连蒙带猜,我吐出了一个荒谬中不失合理的答案。对方略带诧异的神情倒是从侧面应证了我的猜想。

    我说“其实也不难猜测,既然你能借用别人的身体说话,可能的答案有且仅有两个。一,像其他国家民间故事里记载的那样,鬼上身,或是请仙附体。二,向特定之人的大脑输送情报,但与虚空运行机制不同,你可以完全侵占别人的意识。在此基础上加以联想,很容易得出正确结论。”

    她鼓鼓掌,笑道“很合理的推论,可惜你并没有发现,这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了。”

    见我一脸茫然,她补充一句“我们曾经见过哦,在你的梦里。”

    虽然梦境就像袅袅炊烟,终将于蒸腾的氤氲中消散而去。

    但我将永远不会忘记,在我失意之时,迷茫之时,曾有神明赐予过我一个美妙的梦境。

    梦中有无止境的帕蒂莎兰海,还有那句呢喃似的话语

    想你心中所想,行你所想之事,信你眼前所见。

    这一刻,我忽然异常清晰地认识到

    神明从未遗忘过须弥这片土地。

    是我们在日复一日的麻木中遗忘了她。

    我在冒险家协会的柜台前等待了一刻钟左右,事先与草神定下了会面约定的荧和派蒙才终于姗姗来迟。

    说实话,一神一飞行物两人的组合属实超乎了我的认知范围若旅行者

    荧是人类无误的话,由于这场四方会晤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我不免在言行间显出了几分局促不安。

    直到草神开门见山道出了将我召唤至此的目的“你的情报对于我们今后的计划而言至关重要,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站在我们这一边。”

    那我定然是不会拒绝的。

    愚人众和教令院,造神计划和人偶少年,虚空终端和插件程序,只要是我曾涉身其中的部分,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派蒙的震惊程度丝毫不亚于最初知情时的我“原来你写在字条上的造神竟然是字面意思吗”

    “抱歉,考虑到风险问题,我不能提前在那张便签上写下太多关键信息。”我轻轻叹口气,问,“那么,你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派蒙答得很快“我们打算去禅那园找一个叫提纳里的学者。”

    “提纳里”我惊愕地眨眨眼,“原来你们已经见过他了啊。”

    “你也认识提纳里吗不过也对,感觉你们搞学术的人多多少少都互相认识。”

    言及此处,派蒙与荧对视一眼,再次投向我的目光便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问“话说回来,你认识艾尔海森吗”

    “艾尔海森你们也见过了啊。”刚一说完,我又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艾尔海森早就告诉过我,他从大贤者那儿接到了调查旅行者的任务。从他前往奥摩斯港那天算起,已经过了快小一个月,这三人能碰上面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见荧和派蒙又鬼鬼祟祟地交换了一个不可言说的眼神,我有些纳闷“怎么了”

    派蒙接着问“你和艾尔海森那家伙很熟吗”

    我点头“很熟。”

    派蒙“有多熟”

    我略微思索片刻,认真答道“大概是能睡在同一张床上的那种熟”

    派蒙“”

    小小的飞行物绕着被草神占据意识的协会接待员和旅行者荧飞了两圈,面朝天空沉默了很久,忽然吐出一句“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我不干净了。”

    我“”

    所以她那个小小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正当我天真地以为前路已逐渐明朗之时,突如其来的噩耗却给了我当头一棒。

    小吉祥草神能够利用意识跳转离开净善宫的秘密被愚人众发现了。

    据说是博士多托雷亲自去禅那园把草神的意识捉了回来,之后又对虚空终端进行了加密改造,从根源上断除了她再次出逃的可能性。

    教令院协同愚人众再一次囚禁了自己的神明。真可谓是地狱级别的黑色幽默。

    然而,幽默对于黑色的人是福音,黑色对于幽默的人却是清醒剂。

    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似的,对幽默一词见解独到的大风纪官赛诺在消失了整整两个月之后终于出现在了我眼前。

    我踩着月色星光回到家,一推开门,就被那道盘踞于沙发之上的漆黑人影吓了一跳。

    我手忙脚乱地打开灯,柔和的暖光瞬间映亮赛诺那张严肃的面孔,同时也驱散了我内心深处的恐惧之情。

    大风纪官似乎并不打算给我叙旧的机会,而是开门见山地说“安妮塔,我需要你帮个忙。”

    “什么忙”

    “三天后,我要把一群沙漠镀金旅团的人带进须弥城,在此之前你要想办法打乱城内三十人团的布防计划,以作接应。”

    我犹豫片刻,问“具体人数是”

    赛诺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尔后伸出手指,在我眼前比了两个数。

    我苦笑“大风纪官大人,您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赛诺抱起双臂,眯了眯眼“你这是拒绝的意思”

    “不。”我说,“我只是好奇,你引这么多沙漠佣兵进城的目的是什么。”

    赛诺答的很快“解救小吉祥草神,审判阿扎尔。”

    果然。

    我比了个确认的手势,去厨房给自己和赛诺各倒了一杯水,抬高声量应一句“没问题。”

    赛诺将我递给他的凉白开一饮而尽,略一点头,随即从沙发上起身“那么,三天后见。”

    我早已习惯了赛诺来去如风的做派,便不打算挽留,只端起自己的那杯凉水慢慢喝起来。未曾想走到玄关的赛诺却又折了回来,伸出食指和中指,先是反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

    他说“刚刚你发现房里坐着的是我,好像很失望”

    我被他一句话给噎得不轻,端着杯子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

    我正打算利用自己的伶牙俐齿稍作辩解的时候,赛诺又说“艾尔海森也跟我们在一起,你有话需要我带给他吗”

    我征询般问一句“什么话都能带”

    “嗯。”

    “那你回头帮我跟他说一句。”我摸摸下巴,笑眯眯地道,“我挺想他的。”

    “”

    赛诺板起面孔“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