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
老郝头瞬间敛住的有些纷乱的情绪,把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沉声说道。
门开了,戴国庆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
“郝科,您还没歇着吧”
“哦,没,老戴啊,请进。”
老郝语气淡淡的,面无表情,隐约有股子疏离感,戴国庆却笑得见眉不见眼,满脸讨好
“嘿,郝科,这么晚,打扰了”
要知道,保卫处原本就是轧钢厂一等一的实权部门,手里有硬家伙,目前的情势下,权利更是大的惊人。
眼下,蒋东方除了保卫处处长外,还兼任了一个副主任的职权,呃,就不细说了,懂得都懂吧。
郝山河呢,他是保卫处的老资格,能力履历也都没得说,前一阵身体大好,蒋东方有意提拔他当副处长,但是被他婉拒了。
“人老了,没心气了,身体也不中用,机会就让留给够资格的年轻人吧。”
这是老郝头的原话,蒋东方倒也没有继续坚持,不过副处长的位置从此就一直悬空了。
郝山河都不行,那特么谁比他还够资格所有蠢蠢欲动的全都暂时偃旗息鼓了。
老郝头平时低调,不显山也不露水,甚至都很少离开办公室,不过即便如此,也没人敢轻视他。
反正八面玲珑的戴国庆是肯定不敢,巴结还来不及呢。
见戴国庆满脸堆笑,尤其是他手里还揣着的铝饭盒,郝山河略微有点诧异,下意识的挑了挑眉,不过语气依然纹丝不动
“没事,老戴,过来坐,天冷,烤烤火。”
“嗳嗳”
老郝头指了指办公桌跟前的小铁炉子,戴国庆连忙迈着碎步凑了过来,还不忘客气的跟王洋打招呼着
“王洋科长也在啊,这么冷的天,您还亲自值夜班,真是辛苦了。”
王洋久在上位,如今也养成了一丝气度,沉稳的颔首,不咸不淡的随口问道
“老戴,听说今晚你们装卸队那边加班卸货,活都干完了”
戴国庆连忙点头“嗳,嗳,都完事了。”
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王洋转向老郝头
“郝叔,正好也快到巡夜的时间了,你有事先忙,我先回去了。”
戴国庆手里的饭盒,王洋自然也留意到了,下意识的认为他是想求老郝头办事,这才随口找个借口躲出去。
老郝轻笑着摆了摆手“呵,没事,老戴也不是外人,你就在这消停呆着吧。”
其实王洋心里确实有点好奇,听老郝头这么说,饶有深意的扭头看向戴国庆
“老戴,我在方便吗”
“呃,方便,嗨,领导,您误会了,郝科两袖清风,刚正不阿,我哪敢送礼这是我刚在食堂里打的饭,还没来得及吃呢。”
戴国庆也是个有眼色的,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被误会了,连忙把饭盒打开以证清白,顺便还拍了个马屁。
行贿受贿,在眼下可不是小事。
但凡粘上,哪怕只是空穴来风都得扒层皮,一旦核实,丢工作都是小事,整不好都得要命。
看见饭盒里还冒着热气的饭菜,还是豆腐炖虾皮这样难得的好菜,老郝头顿时更诧异了,连眉头都挑了起来。
要知道,这个老戴,平时可是出了名的爱占便宜。
以往遇见这种“硬菜”,他不仅自己要在食堂里吃的五饱六饱,末了还得多打一份带回家。
这是典型的薅工厂羊毛的行为,不过戴国庆的资格够老,家里人口又多,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好在他平时人缘混得不错,大家伙索性也就睁着眼闭着眼了。
老郝头此刻似乎已经意识已经到了什么,轻轻把郝小黑放在桌上,直起腰杆,正了脸色,眼中也露出隐晦的精光。
“老戴,你这是发现什么情况”
一听这话,戴国庆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局促不安搓了搓手,表情略显紧张。
他此刻的这种行为叫举报,民间俗称摊官司,可大可小,整不好就会惹上一身骚。
老郝瞥了他一眼,他那点小心思瞬间了然,给他递支烟,自己也点上,语气温和的勉励道
“没事,老戴,你不用紧张,畅所欲言,真有事算你立功,没事就当个玩笑。”
定心丸落肚,戴国庆顿时就有了底气,打开了话匣子
“郝科,我确实是遇见了点情况,但是我脑子不灵,叫不准,思来想去的,还是先过来给您念道念叨。”
戴国庆还在铺垫,努力撇清责任,郝山河轻笑,语气不疾不徐
“呵,行,老戴,咱们就当是闲唠嗑,你说说看,到底遇见了什么情况”
老戴用力的嘬了一口烟,这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郝科,是这样的,刚干到站的,那列从辽省开来的火车,调度科科长周旺亲自过来接站了,车上”
老戴把自己
刚才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他心里倒是挺有数的,没有添油加醋,基本还原了实情。
“郝科,大概过程就是这样,这两个人看着有点,嗯我也说不上来,怎么说呢就是感觉不正常。”
老郝头静静的听他说完,略作沉思,缓缓的呼出烟气
“老戴,这两个人的长相,你看清楚了吗”
戴国庆连忙摇头“天黑,离得又远,没看清。”
老郝头又问“老黄呢”
老黄是火车驾驶员,也是轧钢厂的员工,钢坯货厢就是他开着火车头拖回来的。
不用质疑,这在当下的国营大厂里,根本算不上什么稀罕事,东北那边多的是厂子,还有自己的铁路呢。
不过一听这话,戴国庆倒是来了精神头,不屑的嗤道
“嗨别提这孙子了,火车刚进站他就蹿了,人家不是刚续弦吗还是师大的高材生。
今天才22岁,那脸蛋,那腰条,啧啧,老黄这辈子能特么拱上这颗好白菜,也算是祖坟冒青。”
“行了,老戴,情况我了解了,你先回去吧。”
戴国庆的语气又羡又嫉,老郝懒得听他扯老婆舌,搓了搓下巴打断他,撑着桌子长身而起。
“好,好,那二位领导先忙,我就告辞了。”
戴国庆懂事的闭上嘴巴转身离开,老郝头掐灭烟头
“走王洋,咱们一起去招待所看看。”
王洋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行。”
才刚要出门,老郝突然停下,又缓缓的坐了回去。
掏出钥匙打开抽匣,掏出一把保养的油光锃亮的花牌撸子,揣在棉大衣的口袋里,还特意带了一个备弹夹。
“郝叔,您这是”
王洋看得眼皮直跳,心脏瞬间就悬了起来,老郝头一边往外走,一边随口回道
“走吧,有备无患嘛,好久都没领枪了,这会枪房小董他们应该都睡下了,懒着麻烦人家。”
老郝头之前病入膏肓,都要准备后事了,配枪自然上交了,病愈后,就一直都没领。
“我这德行了,土都埋到嗓子眼了,如果还需要我亲自动刀动枪,那就真是出大事了。”
这是老郝头当时的原话,王洋记得格外清楚。
2楼走廊里,王洋试探着问道
“郝叔,估计就是两个耐不住吃苦,逃回四九城的公子哥,要不您老歇着,我带同志们过去看看得了。”
老郝头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沉声回道
“现在9点零5,他们才刚刚完成巡防换岗,就别折腾他们了,也不远,咱们溜达过去看看,反正也是在厂区里,翻不出什么浪花的。”
王洋想想也有道理,也就不再纠结了。
说实话,郝山河其实也没多想,毕竟眼下这个特殊的情势下,外面的那些牛鬼蛇神,确实没胆子硬闯四九城。
跟王洋他们的判断相似,他也以为就是偷摸溜回四九城的公子哥,这样的情况,在当下不算少见。
毕竟目前的华夏,比起繁华,能跟四九城一较高下的城市真不多,估计也就只有魔都了,除此之外,物资相对也更丰沛,起码能吃饱。
至于只带上王洋,是因为谁处理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谁知道这二位爷到底啥跟脚啊
万一真的捅破了天呢
再说了,如果处理得当,没准还能帮王洋结个善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的事,谁知道。
轧钢厂招待所,就在南区,离厂办办公楼不远,黑漆漆的路上,王洋突然凑到郝山河声前,压低声音问道
“郝叔,你说头现在在哪啊”
晚上冷的邪乎,西北风吹得跟鬼嚎似的,老郝头怕冷,缩头缩脑,衣领立起,手也揣进了衣袖里。
本来是不想搭理王洋的,不过老郝头转念想想,还是没好气的闷声回道
“我特么哪知道反正除了华夏,在哪都有可能。”
废话,但也是实情,王洋叹息,语气惆怅“唉,也不知道头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切”
老郝头嗤笑,语气戏谑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那猢狲一身本事通天彻地,不仅手狠心也够黑,到哪也吃不了亏,还用你操心”
王洋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傲娇表情
“也是头可是煞神,天下无敌的存在”
入夜,奎亚那,自贸区医院,亮了几个小时的急诊室灯,终于熄了。
连续工作了24小时的德国外科医生德瓦尔,满脸疲惫的从手术室里走出来,走廊外面,所有人都在。
瀚文一马当先,急吼吼的蹿到他面前,焦躁的问道
“德瓦尔医生,她怎么样了”
摘掉被汗水打湿的口罩,德瓦尔颓然的摇了摇头。
一看他这个反应,瀚文顿时如遭雷亟,眼睛猛然
瞪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已经苏醒过来的杜铁,还有杜兰,杜难,杜哈妮几乎同时红了眼,目眦皆裂。
“没事了,她已经度过危险期了。”
德瓦尔的声音晚了半拍才响起,刚刚坐到地上的瀚文弹簧式的蹦了起来,又惊又喜。
“啥她没事了,艹那你摇鸡毛头啊”
瀚文拳头攥得嘎嘣响,急切间都飙出母语了,德瓦尔不懂中文,纳闷的看着他
“怎么你也不舒服吗不过我需要休息一会才能帮你检查了。”
“行了,你就别在这现眼了。”
苏离一把推开瀚文,走到前面,沉声问道
“德瓦尔医生,她醒了吗”
德瓦尔点头
“是的,她的意识已经清醒了,不过现在麻药劲还没过,你们最好别打扰她休息。”
“好的,谢谢你医生,我明白了,你们几个,在外面等着。”
话音刚落,苏离就推门走进病房,德瓦尔目瞪口呆,忍不住骂了一句脏的。
病床上,郭芙缠得像个木乃伊似的,身上还插满各种管子,听见动静,眼睛艰难的眯起一条缝,吃力的张了张嘴
“师,师傅”
她根本就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不过苏离懂唇语,明白她的意思。
“伤亡很大,鲲鹏军团折了一半,瀚文他们人人带伤,凤凰酒店彻底毁了,自贸区和圣治敦也损失严重。”
一听这话,郭芙的眼中露出哀伤,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苏离的声音却冷静的可怕,甚至有点冷漠
“郭芙,现在可不是抹眼泪的时候,我要用钱,抚恤,征兵,重建。”
奎亚那这边的钱,杜蔚国都委托给郭芙了,无论是公账还是私账,都是她管着。
现在,奎亚那这边的公账上,一共还有3500多万美金,之前,为了扩军,杜蔚国又把自己的一个私人账户也交给郭芙了,上边有5000万美金。
郭芙经过昨晚的血火考验之后,明显成熟了,很快就敛住了情绪,无声的说道
“知道了,师傅,我说,你记。”
孩子终于长大了,苏离的眼中露出一抹欣慰的神色,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
说完账号跟密码之后,郭芙又虚弱的补了一句
“师傅,咱们的工厂和赌场都可以先停了,务必不能亏待兄弟们”
“好,你好好歇着吧。”
“师傅”
苏离应了一声刚要起身离开,郭芙突然间急切的叫了一声,或许是因为过于激动,勉强发出了一丝声音。
“放心吧,他肯定没事,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苏离人情练达,明白她的意思,温声安慰道,但是郭芙却不依不饶,仍旧直直的盯着他。
暗暗的叹息一声,苏离无奈的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解释道
“昨晚看似艰险,其实对方根本没下死手,真想干掉你,只需要一枚导弹,或者几颗火箭弹就足以。
之所以搞出这么大的声势,无非就是想逼迫卫斯理回援现身罢了,所以,他肯定没事。”
一听这话,郭芙的眼中顿时露出释然的神色,随即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确切的说,应该是晕厥了。
唉,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苏离感慨的自语了一句,又哀又怜的看了郭芙一眼,果断的转身离开了病房。
走出病房,瀚文等人顿时一窝蜂似的涌了上来,急吼吼的问道
“苏总,郭芙怎么样了”
苏离白了他一眼
“刚才德瓦尔医生不是都说了,她已经度过危险了,现在睡着了,瀚文,我马上联系曼妮,你坐卫斯理的专机,带着杜铁,马上去趟巴黎。”
“里斯本不是苏里南吗”
瀚文眼珠子瞪溜圆,一脸的不可思议,苏离撇了撇嘴,没好气的斥道
“你长长脑子行不行我们要抚恤,重建自贸区,圣治敦,还要征兵,这些都是要用真金白银的。
城里那间国家奎亚那国家银行里钱不够,得先去里斯本取钱,然后才能去苏里南。”
瀚文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苏总,咱们现在正在跟共济会开战呢,欧洲可是他们的大本营,这个节骨眼上,我去里斯本合适吗”
一听这话,苏离的嘴角微微扬起
“怎么怕了瀚文,之前你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单挑共济会的老巢来着吗”
瀚文被怼了大红脸,臊眉耷眼的
“呃苏总,您就别臊我了,到底怎么个意思您明示。”
苏离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掏出烟盒,扯出一根,瀚文连忙狗腿的帮他点上,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问道
“苏总,您给我透透信,是不是头现在就在里斯本”
“哈”
苏离被他神奇的脑回路气笑了,差点没被烟呛到
“在个屁你特么倒是挺能想象,你这次去里斯本,就是单纯的取钱”
瀚文被他彻底搞糊涂了,眉头拧得紧紧的,其他几个小的也是一脸懵比的看着他。
“你们想想看,咱们自贸区才刚刚开张没多久,就被人接二连三的打上门来,损失惨重,以后这买卖还咋干谁还敢来”
呼出一口烟气,苏离语气幽幽的
“现在外面有无数双眼睛,正虎视眈眈盯着咱们这块大肥肉呢,他们都在等着看咱们的下一步反应。
瀚文这次坐卫斯理的专机去共济会的地盘取钱。
一来是为了后续的抚恤跟重建,二来也是对外释放出一个信号,咱们自贸区没倒。”
顿了一下,苏离把烟头碾灭,语气铿锵,杀气腾腾
“咱们煞神众也没怂,不服来战”
一听这话,瀚文跟几个小的顿时被激的血脉喷张,煞气冲天本章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