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朱敏从里屋出来,刚才在家大概穿的比较露,回屋里套了一件布衫。
跟杜飞和许代茂打了一声招呼,大热天的也没泡茶,而是从冰箱里拿出西瓜,切了几块拿上来。
杜飞也不客气,正跟在李明飞介绍情况,看见西瓜,伸手就拿,跟朱敏道一声“谢谢大姐”先啃了起来。
许代茂却没那么放得开,而且他家现在这情况,他也真没心思吃西瓜。
“嚯这西瓜够甜的啊”杜飞嘴里含混着。
朱敏笑呵呵看着,看他嘴边流出西瓜汁,还给拿了个干净手绢。
要说之前,朱敏对杜飞其实没啥好印象。
但现在,既然朱婷跟杜飞已经定了,她这个大堂姐看妹夫也越看越顺眼了。
更何况杜飞本来长得就好,只要没有成见,真讨厌不起来。
杜飞一边吃西瓜一边说,等吃了两块西瓜,情况也说完了。
李明飞沉吟着,拿着一根烟在手上来回磕打,缓缓道“师大那帮孩子我也听说了,最近的势头可凶得很呐”
许代茂一听,不禁有些着急。
听话听音儿,杜飞也皱了皱眉“难道还有什么内情”
李明飞道“师大这帮人里头,有跟上边能说得上话的,咱们要是硬顶,恐怕是”
杜飞立刻听明白了,要保娄家必须师出有名,笑着道“李哥,这你放心,我啥时候让你为难过”
李明飞一想还真是,从打认识杜飞,甭管什么事情,杜飞还真没干过出格的事儿。
这令他也有些好奇,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杜飞一笑,胸有成竹道“李哥,解放前,娄家这个大资本家剥削的是谁”
李明飞本就是个人精儿,一听这话立刻猜出七八,心领神会的答道“剥削的当然是咱轧钢厂的工人。”
“是呀纺织厂的工人,师大的学生”杜飞顿了顿,看了看一旁的朱敏和许代茂,接着道“所以说,最有资格的,是咱们轧钢厂的工人”
说到这里,李明飞已经彻底明白了杜飞的意思。
许代茂则反应慢了半拍,还在眨巴着眼睛在那思索。
杜飞问道“怎么样李哥,这样没问题吧”
李明飞嘿嘿道“当然没问题小尼姑的脸蛋儿,他师大的摸得,我轧钢厂当然也摸得。”
一旁的朱敏不由得翻个白眼。
她当然知道这句话的出处,只是被李明飞用在这里,怎么觉着都别扭。
这时许代茂才反应过来,脱口道“兄弟,你的意思是先把人抓在咱们手里”
杜飞一笑,也没嫌许代茂反应慢,接茬道“对就是这个意思,只要人在咱们手里,怎么处置还不是咱们自个说了算到时候意思意思,在俱乐部开两回大会,让娄董事做个检讨,最好声泪俱下,再扔点烂菜叶子,弄得狼狈一些,谁能说出什么。”
许代茂一拍大腿,刚想来一句“高实在是高啊”
却蓦的反应过来,这里是李厂长的家,勐又给憋了回去,胀得一脸通红。
李明飞也是连连点头。
有一说一,在此之前,他也没想到这个法子。
好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再从李明飞家出来,许代茂心里已经敞亮多了。
在楼道里就跟杜飞连连道谢。
杜飞却道“茂哥,你先别高兴的太早。”
许代茂一愣,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只是有了法子,最后能不能成,还得具体操作。
连忙道“兄弟,需要怎么做,你就下命令吧我全都听你的。”
杜飞也没废话,刚才只是得到李明飞的允许,却不能指望李明飞具体给帮忙。
到底怎么执行,还得他们自己去。
杜飞道“茂哥,这事儿说白了,就是跟师大那边抢人,要想压住对方,必须人多势众。”
许代茂连连点头。
杜飞接着道“等会儿,我去找蒋东来,我估计保卫科那边拉出二三十人没问题。你在纠察队那边关系怎么样,能搞出多少人”
许代茂慎重思考起来。
他知道杜飞跟蒋东来的关系非常铁,既然说了保卫科那边能出二三十人,应该只多不少。
但是他这边
虽然说平时,许代茂在厂里很吃得开,也认识不少工人纠察队的人。
可关键时候,能不能用得上,他心里却没什么底数。
杜飞也没催促,等两人下楼骑上车子出了大院。
许代茂这才道“兄弟,我想来想去,能保准的也就二十来人,再多了不好说。”
说着,顿了顿又道“要不找二大爷帮帮忙”
现在二大爷是工人纠察队的副大队长,在纠察队那边说话名正言顺。
但杜飞却摇了摇头,撇撇嘴道“你找他,到时候说不说实话”
许代茂也犯难了。
真要实话实说,二大爷那人嘴巴可不怎么严,尤其喝点酒,最爱吹牛x。
可要是不实话实说,到时候二大爷再来个弄假成真,那娄父娄母可就真遭罪了。
杜飞想了想道“你这样这事儿先别找二大爷。你不说能弄来二十多人吗有多少算多少。”
许代茂连忙点头。
杜飞接着道“另外,轧钢厂的技校那边,你有熟人没有”
轧钢厂上万人的厂子,不仅有附属的小学、附属初中,还有专门的技术学校。
每年招工,技校的毕业生,有一定比例能进厂上班。
许代茂连忙点头“这个有,我有个大表哥在技校当老师。”
杜飞道“有熟人就好,让他带你直接上宿舍去,一个人一块钱,最少凑一百人。”
许代茂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杜飞又提醒道“别自个直接去,找班干部,让他们去,拉一个人多给一毛钱提成。”
说完了之后,两人分开行动,杜飞去找蒋东来,许代茂直奔技校
第二天一早。
明媚的朝阳下,一众人打着革无不胜的红旗,从师大校门出来,一路来到南锣鼓巷。
刁国栋一身绿衣服、绿裤子、黄胶鞋,腰里扎着武装带,挺胸抬头的走在最前头。
心里暗暗兴奋,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
娄家可是解放前有名的大资本家,到现在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自个并不贪恋钱财,但他有他的理想,为了实现理想,却必须得有钱。
手下这一大帮,人吃马嚼,各种活动,使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了。
外边不说,就师大内部。
大大小小十几只队伍,多得多好几百人,少的才十几号人。
大伙儿都是同时起步的,为什么有的发展壮大了,有些却半死不活的
说白了,就是两件事儿,一个嘴,一个钱。
有一张嘴,能说能忽悠,才能把人招来,有钱则能把人拢住。
上哪不是闹葛命,能吃大白馒头,谁乐意吃糠咽菜。
眼瞅着到了南锣鼓巷,走进娄父娄母住的那条胡同。
刁国栋心里愈发美滋滋,却忽然看见胡同对面也来了一拨人。
规模比他们更大,足有一百几十人。
前边也打着红旗,上边写着工人纠察队的字样。
下边打头的,是衣着整齐的保卫科的人,中间是穿着工作服的纠察队,最后则是壮声势的技校学生。
刁国栋一瞅,就知道要麻烦。
今天他就带来三十多人,原以为足够了,没想到失算了。
但他也不甘心灰熘熘走了,眼看双方在娄父娄母的院子大门前遇上,刁国栋一抬手,止住队伍,大声叫道“你们哪个部分的”
对面轧钢厂这边,杜飞和许代茂都没出面。
打头的是一个剃着平头的青年,长的虎头虎脑,体格相当健壮,正是雷老六的儿子雷春生。
在他身后,一左一右,一个是老杨的儿子杨志成,另一个是魏犊子儿子魏德贵。
魏德贵虽然手有残疾,但要论武力值,估计全场最高。
杨志成则敞着怀,腰里在裤带上挂着一把明晃晃的亮银板手。
为首的雷春生毫不怯场,高声道“我们是轧钢厂工人,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原本刁国栋还心存侥幸,对方只是路过这里。
现在一听,果然是对上了,再看对方这架势,就知道今天肯定讨不到便宜。
对方不仅人多势众,还明显有备而来。
刁国栋心里暗恨,料定有人走露了风声,轧钢厂的人特么要摘桃子。
“我们是师大纠察队的”刁国栋不甘示弱的大喊道“娄弘毅是我们先发现的,你们这样做可不合规矩。”
雷春生哈哈大笑“规矩什么规矩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规矩。娄弘毅这个黑心资本家从解放前到现在,剥削了我们轧钢厂的工人几十年。在这个世界上最有资格审判他的就是我们”
说着又是冷笑一声,轻蔑道“你们先发现的跟我讲先来后到,这是先来后到的问题吗这位同志,亏你们是大学生,这觉悟水平不行啊”
刁国栋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他没想到,对面这人看似粗手粗脚的,竟然这样伶牙俐齿。
却不知道,这番说辞都是杜飞一早交给雷春生的。
就是为了堵住刁国栋的嘴,名正言顺的把娄弘毅带回轧钢厂。
让师大这边输的心服口服,让他们告状都没法去告。
雷春生说完,立即趁热打铁,一挥手道“给我抓人”
话音一落,就从保卫科的队伍里冲出去十来个人,进到院里把娄父娄母压了出来。
此时娄父娄母早就接到通知,表面上诚惶诚恐的,心里却并不慌。
而昨晚上留守在院里的两个师大的人,面对气势汹汹的彪形大汉,全程没有发言。
看见娄父娄母被押出来,雷春生又一挥手,在魏德贵身后,出来两个人。
一个人拿着一个纸壳子做的牌子,上边写着黑心资本家的字样。
这里就有猫腻了。
同样是大牌子,如果换成木头的,那娄父娄母可就遭罪了。
要是再狠一点,用点好的硬木,那重量,挂一道,可就要了命了。
但娄父娄母也得演着,挂上之后猫着腰,好像十分沉重。
眼看着两条大鱼让人捷足先登,刁国栋气的把牙齿咬得咯吱吱直响。
在他身边,一个个头不高的瘦小男生问道“刁哥,现在怎么办”
这人正是娄父原先的司机,李忠的儿子,名叫李丁。
举报娄家的正是这人。
旁边一个浓眉大眼的则狠狠道“这帮轧钢厂的欺人太甚咱们跟他拼了”
刁国栋扭头瞪了他一眼,低声道“拼什么拼你没看见,他们最少有一百多人,我们拿什么拼忘了第五次反围剿是怎么失败的”
听见刁国栋还算冷静,大伙儿也松一口气。
其实他们也怕刁国栋一时冲动,真带人冲上去。
这时雷春生那边也在盯着这头,随时做好了战斗准备。
除了后边那些技校来的,属于是打酱油的,前边儿保卫科的,和工人纠察队的,事先蒋东来和许代茂已经承诺,来的有一个算一个,一人五块钱。
要是打起来,钱数直接翻倍,受伤了医药费全包。
所以他们不仅不怕动手,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可惜,最终刁国栋也没给他们机会。
眼看着娄父娄母被带走,轧钢厂的人也撤了。
刁国栋死死咬着嘴唇,一跺脚道“王文、周强,在哪儿今天这事儿肯定有问题”
话音没落,就从院子里跑出来俩人,正是昨晚上留在这里的王周二人。
刁国栋看见二人,立即问道“究竟怎么回事昨晚上来过什么人”
王文、周强咽了一口唾沫,连忙你一言我一语,把昨天许代茂和杜飞来过的情况说了。
刁国栋等人一听,立即断定问题肯定出在杜飞身上。
不由得心里冒火,同时眼珠一转,大声道“同志们,一次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无法分辨谁是真正的敌人。我们这次失败,其原因就是只盯住眼前的敌人,却没发现躲在暗处的敌人”,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