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初雪。
街头巷尾的小情侣簇拥着来来回回,挂着各种闪闪发光的广告牌的商店让人目不暇接,高耸的大楼上滚动播放着迎接2016,财运滚滚,万事顺意等等这样的祝福字句,到处都透漏着喜庆。
而大楼下面的某个垃圾桶旁。
青年穿着一身皱皱巴巴又沾染了污渍的西装,他抱着膝盖地蹲在角落里,看起来凄凄惨惨可可怜怜,还冷得发抖。
仔细看的青年的容貌还是相当的出挑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流落街头。
路过的人大多数会朝他看上两眼,有条件的会扔下五块十块的献个爱心,没有条件的也会好心的提醒他,这个年头比起摆碗摆个一维码会更方便点。
人少的时候,也会有一些奇怪的卡片飘落到青年身边,仔细看的话大概还是某某会所的宣传名片。
银止华要疯了。
他已经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流浪了一个星期
七天前记忆里,他明明是坐着私人飞机准备赶去某人的婚礼抢亲,谁知道一睁眼,自己居然躺在寒冬的某个绿化带里,甚至还差点被冻死。
这里的一切他都很熟悉,但又显得那么陌生,他第一时间去了派出所,但无论他报出谁的名字,工作人员都说没有这号人,无论把记忆中的手机号打多少遍,也永远都是空号。
在无限的崩溃中,他听到旁边有人猜测他的精神状况。
愤怒之下,银止华跑了。
他开始四处流浪,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自尊像寒冬里的烛火摇摇欲坠。
他目光瞥向散落在身边的几张零钱,悄无声息的伸手。
他这两天已经快攒到一百块了,他已经开始畅想一些寒酸又温暖的未来
就在手指快要碰到的那一刻突然吹的风把脚边的纸币吹走了好远
眼看着路过的行人把飘走的钱捡起,银止华趴在地上控制不住的沉重、崩溃、后悔
钱被人捡走了。
银止华伤心的又蹲了回去。
他原本想着快过年了,他想找个廉价的宾馆休息一下或者吃顿好的,可是现在痛失了五块,他的人生已经不完整了
该死的,他想回家。
蹲在地上的流浪汉几乎要哭出来,天知道,他这辈子没有这么凄惨过。
“请问这是你的钱吗”
突然传来的女声让银止华错愕,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下一秒,他的眼泪真的流了下来。
他的反应显然吓到了眼前的女生,她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俯下身子温和道。
“你别哭啊,遇到什么事了吗你可以跟我说说,我可以帮你联系家人,或者帮你报警”
已经是十一点半,即便附近的大楼里看着还灯火辉煌,但人行道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
金初晚加班到现在才从格子间出来,手机的天气提示今晚最低
可能会降到零下八度,她本是想早点回家的。
但不知怎么就拐到了这里。
她其实注意到这个流浪汉好几天了,在这种光怪陆离寸土寸金的大城市里,他实在太过显眼了,虽然那身西装已经变得不成样子,但仔细看还是体面的。
他已经在这个路口蹲了三四天了,一开始金初晚觉得应该是遇到什么事情,总会有人帮助他,谁想到第一天第三天,他还是可怜巴巴的蹲在那里,办公室的同事也开始议论,大家都觉得这个帅气的流浪汉一定是收到什么刺激。
指定是个疯子,路上遇到了千万别靠近,万一出了什么事,告都没有用
其实金初晚私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早上上班的时候,她还是悄悄在他身边放了五十块钱。
她想就算是个傻子,拿钱买点吃的总是会的。
但是没想到他真的就是傻傻的,攥着那几张零钱,不吃不喝,也不挪地方。
风呼呼的吹了起来,刺在脸上针扎似得痛,如果是白天的话,金初晚大概不会做太显眼的事情,但是现在是晚上,人也不多。
金初晚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挂在这个年轻又可怜的流浪汉的脖子上。
“戴上吧,戴上就不冷了。”金初晚看着哭得停不下来的青年,稍微退后了点。
“那个你脑子正常吗”
刚问完,金初晚又觉得自己问得很傻,她刚要考虑换个说法,却见对方拼命的点头。
好像用尽力气似得。
“金初晚,你不记得了我了吗是我啊,银止华”
青年抬起来,目光充满殷切和期待,但是被陌生人叫出名字的金初晚却吓得想直接逃跑,她看着青年站起来,连忙抬起双手示意他冷静。
“那,那个,我确定我不认识你你你你别过来再靠近的话我就报警了”
流浪汉伤心的停住脚步。
那双漂亮的眸子望过来像某种被抛弃的大型犬科,因为刚哭过,现在眼睛在湿润着。
金初晚观察了下四周,24h营业的便利店再不远处,对面的宾馆灯也亮着。
总之,她随时都能跑。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还有你到底是谁”
银止华抹了抹眼泪,他裹紧了金初晚给他的围巾,像看到救世主似的,把他这几天的遭遇一股脑说给金初晚听。
一开始,金初晚还很紧张。
渐渐的,她的目光开始复杂。
最后,她的脸色已经从警惕变成怜悯。
你说好好的人,怎么说傻就傻了
难怪家里人不要他,流浪到街头
金初晚叹了口气,她拿出手机凭着印象搜索了下2000年初的某本爱情小说,然后放在银止华的面前。
“你说的是不是这个故事啊”
故事
银止华拢着围巾脑袋凑过来,他先是随意扫了两眼,然后神情
变得严肃,接着他突然夺过了金初晚手机,甚至打开了其中的某些章节读了起来。
青年蹲回了自己的心理安全区,金初晚看了眼自己被夺走的手机,隐隐开始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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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就不多事了。
就应该直接报警,让警察处理。
大概过去了十分钟,流浪汉终于将手机交了金初晚,他神情恍惚,有些震撼,有些落魄,有些颓然。
就像一个被颠覆了世界观的正常人。
金初晚看他这个样子,莫名的又生出一些负罪感。
她小心地看了眼流浪汉,然后劝道“故事就是故事,现实是现实,既然你年纪轻轻的,为什么不振作一点,不要总是沉浸在虚构的世界里。”
银止华看着金初晚,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
“我是虚构的吗”
金初晚愣了下“你不是啊,你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会饿会冷不是吗”
青年低下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荒诞的梦,他想着忍一忍再坚持一下就会清醒,他心里还惦记着家人朋友,还有某个人结婚后能不能早点离婚。
但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他惊惧,恍惚,怀疑,疲惫,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
他开始习惯周围人的眼神,认命的去捡地上散落的零钱。
天很冷,地上还有积雪。
他就像故事里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但银止华发誓自己绝没有许愿。
他一点也不想在这样的境况下见到金初晚。
但就像命运使然,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但是她并不认识他,而此时此刻,他也不太确定她是不是自己以为的她。
不。
他不该怀疑她,他应该怀疑自己。
或许他真的就是个疯子。
耳边传来远去的脚步声,银止华悄悄抬起了头,他看着金初晚走远,他想跟过去,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就算追过去,她也会感到害怕吧。
银止华想着,把脑袋缩在臂弯里,他沮丧的想,干脆今晚就冻死好了,冻死的话也许他就能回去,就算回不去,也好过这样一天一天丢人现眼。
此刻周围的一切都像影视剧的力气氛道具。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路边又传来了脚步声。
很神奇的,他只是听着就知道来的人是金初晚。
就像很有以前的某个晚上,因为一个电话就赶来接他的她。
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
“你回来干什么,就当我是个神经病好了,反正我现在什么都不是,连存在都是虚构的。”
金初晚叹了口气,她按了按太阳穴,其实她已经打电话给派出所,那边回答有点说是会有人去处理,但她在路口等了一会,半个小时了,还没有人来。
今晚真的太冷了,她穿着羽绒服都受不住。
金初晚看着眼前这个自称小说男配的流浪汉,沉默了很久。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我可以先收留你一晚”
街道上的路灯忽闪忽闪,随着风越来越大,雪不知什么时候又扬了起来。
纯白剔透的结晶纷扬飞舞,很快盖满了两人的肩头。
银止华仰头看了会路灯下的金初晚,又垂下了眼眸。
“不要”
不不要
金初晚愕然,她好不容才下定决心,结果这傻子还嫌弃
“你在这里呆一晚的会冻死的,今晚零下八度知道吗”
眼前这个流浪汉实在是不知好歹,金初晚猛吸了口气,索性走了。
不要就不要,不要了更好她就是疯了才管一个流浪汉的死活,天下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喂喂楼下的流浪猫,至少猫还会记得她是好人
金初晚踩着大步走了,但她走了没多久,发现自己身后好像跟了一个人。
她回头看了眼,对方立刻缩了缩肩膀。
“我,我才不是跟你走,我就是就是想送你回家。”
路灯下,青年的脸色很差,他这几天几乎没怎么吃饭,穿着单衣在这样的天里蹲了好几天,整个好像空荡的衣架,脸色苍白泛青,走路也虚弱得没什么力气。
这一刻金初晚突然有种直觉,如果她不管他,他搞不好真的撑不过今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