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若非九弟为了替自己母亲和秋婉报仇,最后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毒了邕帝。那么给邕帝一些时日,自己一定就是最后被斩草除根之人。
可惜上天也没给邕帝更多的时间,而他那兄长执政水平本就平平,若非邕帝生前勤于执政,还替他扫清了一切阻碍皇权集中的障碍。他那兄长其实也不过一个平庸之辈。
更可笑的是,他那兄长竟对他还存有一丝妇人之仁,若非因为他的母亲。
他何至于从出生起便成了那棋盘上的棋子,何至于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凤宸宫百余人口的性命,陈家除了二房偏安,大房的子嗣几乎被斩了个干干净净。
而自己也由原本风光无限的皇子沦为一个等候发落的阶下囚。
他们中间隔着那么多仇恨,从他父亲如此不留半分退路的杀戮开始,这场恩怨其实就早难分对错,更难以解开了。
可笑当初的苏止柔天真,竟还以为自己是当初那个阳春白雪,不理俗事的皇子,竟主动替自己求情。他那兄长便更是天真,为了讨好自己心爱之人,不但将自己从宗人府提了出来,甚至还给了自己封地就藩。
然而一夕之间所有天之骄子的假象被一夕撕碎,他沦为阶下囚,只能仰人鼻息活着,亲近之人的死亡与背叛,对于尚且活着的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比死还难受的折辱。
好在他一向懂得隐忍,也并非真正全无手段之人。再加之当年他对苏止柔的掌控与利用。
他这个藩王当的倒成了他最亲近的兄弟,甚至在其他兄弟就藩之后便不许再回京的召令之后,他也仍是那个可以无视召令回京之人。
为此那些当年追随过自己父亲的老东西还曾参奏过自己,说赵念泽是在养虎为患。
可惜那又如何呢,最后面这些老东西还不是都没落得一个好下场。
他后来兵变夺权,其实也并非想要长久的持有权利,他只是想利用那权利报复所有该死之人罢了。
也是因为如此,他当年没有迎纳后妃,更没有留下子嗣。
他比谁都清楚,靠暴乱夺下的权利,终究不会长久。
得位不正之人迟早会成为靶子,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目标。
毕竟权位谁都想要,而一个得位不正的目标正是可以为野心家正名的存在。
只是他唯一没料到的是其他兄弟为了逐位的手段竟会比他还要低劣,纷乱之中,有人为了夺位甚至不惜勾结本就野心勃勃的羌漠部落。
而那也正是乱世拉开序幕的开始。
他虽是睚眦必报者,却也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道理。
故而他对内手段虽然残暴,声名也不好,但在那种高压统治之下,当时的政治与时局倒也还算清明。
当时只要有一个强而有力的对手将他推翻,再接手政权,拔乱反正也好,继续高压统治也罢,其实也绝不会把自己逼向绝路,只可惜他还是低估了他们赵家子孙骨子里对权利的渴望,以及那种为了权利不择手段的心狠程度。
而姜念娇与他父亲相似之处,大概也在与此吧,她虽没有口口声声说爱自己,可从她如今的表现来看。她何尝不像是个坠入爱河的少女。
想到姜念娇在他去往云州前连夜追来送行,还将那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送给自己,而那仅仅只是因为她做了一场关于他的噩梦。
那时他知她这情意时,竟还真有些被她感动了。
即使明知自己或许该离她远些,可自己却还是有过一瞬动摇。
或许将她留在身边也不错,待一切局势平定且被控制于自己手中之后,那时不管姜念娇做出何种选择,他也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他要与她共享这天下。
可惜如今看来,她能给自己的,便也能给别人。而且或许还因为那与她共生的存在,自己对于她的意义怕也只是为了成全苏止柔与赵念泽的存在。
毕竟从赵念泽的利益来看,自己就是个路障,是个恶人,他如今要的不仅是护得凤宸宫安全,更是要这天下承平。
而如果再走从前的老路,不主动争夺权利,仰仗着他人鼻息,别说凤宸宫的安危,怕是他自己都护不住自己。
所以他必须名正言顺的夺得这天下。
而既然要争夺这权利,那便必然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他前世已经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背刺过一回。
如今若再被一个女人背刺,岂不可悲可笑。
想到姜念娇与自己处在对立面,赵衍桢便感觉心头一阵烦躁。
而那枚原本被熨帖的放在衣服之内的水晶在这一刻好像也成了什么碍事的存在。
他觉得心口微微堵闷,在这一瞬间,他只不耐的将那水晶坠子从自己脖子上扯了下来。
他的声音在此刻也显得分外冷酷,在这一刻,底下跪着等候指示的暗卫甚至能感觉到上首之人在这一瞬涌现的杀意。
“若是她再插手梁王府的事务,便让人将她直接处理了吧。”
听得赵衍桢这话,便是那侍卫也不禁为赵衍桢的决策感到惊讶。
毕竟当初赵衍桢对姜念娇情有独钟,为此还横刀夺爱,搅黄了姜念娇一桩婚事的传闻一直甚嚣尘上。
而赵衍桢虽然虚伪,但在与那姜家小姐相处时,其实还能看出几分真心与喜欢的。
毕竟他待姜念娇实在不同。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情深原来也是可以随时抛弃的存在。
果然晋王殿下与邕帝不愧是亲父子,为了皇位倒是什么都可以牺牲。
不过心中虽然腹诽,但得了吩咐的暗卫,还是低声应了一声是。
毕竟他所求的不过是一个立于不败之地的主子。
而赵衍桢的冷酷无情正能令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故而他私德如何并不在暗卫关心的范围之内。
随后那暗卫只又低声问了一句“那其他任务是否需要调整”
赵衍桢略微沉吟,随后摇了摇头“除了观察徐府与梁王府的动静,必要时候出手,其他计划暂时不必要进行调整。”
得了赵衍桢的安排,那暗卫应了一声是,便准备退出营帐,将消息传送给远在上京的九皇子。
而在他即将离开之际,赵衍桢只也准备将姜念娇留给自己的坠子砸个粉碎。
可真动了这种念头时,他却又只觉得实难割舍。
也罢,她对自己应该到底还是有过一两分真心实意吧而且她本就可以置身事外,自己将她单拎出来便是,又何必非要置她于死地呢。
而且只要自己远离于她,提防于她,自己或许也不再会是那个被一次次推入悬崖之中的人了吧。
想到这里,赵念泽只突然开口对即将离开的暗卫道“你先别走。”
暗卫闻言只能再次回身。
赵衍桢轻声道“刚才的任务还是不必执行了。”
暗卫不解的问道“不知殿下说的是哪桩。”
赵衍桢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随后低声道“处置娇咳姜念娇,还是暂且留着她性命吧,毕竟如今正是陈家倒台的关键时机,九弟与凤宸宫绝不能有半点把柄落到我父皇的手里。”
听到赵衍桢这明显有些矛盾的话语,暗卫只在心内腹诽,如今九皇子与您自己安排的人手也没少在京中活动吧,这事您都不担心落把柄,怎么姜家小姐出事您就担心落把柄了,而且就算真杀了那姜家小姐恐怕也没人会怀疑到赵衍桢身上吧。
毕竟且不说他远在千里之外,便是他们俩那情深似海的传闻,以及姜相的地位,人们只无论从感情还是理智上分析都很难推断出会是赵衍桢动的手吧。
不过他腹诽归腹诽,赵衍桢既然下了命令,他还是老老实实应下了。但出于对自己兄弟的担忧,他也还是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可是殿下,若是对那姜姑娘放任不管,她若再像这一次一般出手,咱们的计划不就七零八落了吗”暗卫低声道。
赵衍桢闻言点了点头“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京中其他人此时在执行其他任务却也抽不开手。”
随后他略一沉吟道“你去通知子卿,只让他今夜随你一同入京吧。之后你安排他监视姜念娇的一举一动,以阻止她再插手梁王府的行动为主,至于其他事务他不得插手,更不能由此暴露自己身份。哪怕是我表姐也不行,日后能不能为严家平反可就在于他的选择了。”
听了赵衍桢的话,那侍卫仍是担忧道“可殿下您的安危以及说服陈大将军的工作没有子卿现身说法能行得通吗”
“对付一般毛贼,军中亲卫兵便够了,羌漠人来袭还有军队。更有我父皇亲自安排的靖先生。在我没有明确动作之前,靖先生一定是最不希望我有事的人。”赵衍桢带着一丝嘲讽意味道。
“至于陈大将军,我自有其他办法让他愿意与我合作。”
见赵衍桢只将自己担心的这些早想好了应对之策,那暗卫自然也不再多言。
而待那暗卫离开之后,赵衍桢只又将那枚原本准备摔个粉碎的水晶坠子重新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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