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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好看 表妹好看,兄长也好看
    藏书阁的光线不算很好, 昏暗朦胧,是一种暧昧不清的亮度。

    崔寄梦和二表兄两人都也才十七,头回遇到这种状况, 皆是愣住了, 保持着如今的姿态,纹丝不动。

    随即, 崔寄梦看到楼梯转角处,出现一片月白色袍角,她对上了一双寒凉的眼眸, 深深地盯着她。

    似乎在质问。

    莫大的羞耻感让她一阵眩晕。

    为何大表兄会在这里

    谢泠舟在楼梯上停下步子, 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二人。

    崔寄梦上半身卧倒在桌案上, 面颊绯红,而谢泠屿站在她裙摆中间门,双臂撑在她左右,将人牢牢圈禁。

    对视的时候, 谢泠舟眸色暗了暗,

    只那一眼,崔寄梦就知道, 他定是也和她一样, 想到了梦里的片段。

    他们在梦里曾无数次这样过。

    可偏偏现在是她和二表兄以这种不清白的姿态被他看到, 她顿时无地自容, 竟有种被捉奸在床的错觉。

    可究竟谁捉谁的

    二表兄是她的未婚夫婿, 大表兄是和她做一样的梦的人。

    她和二表兄双双错愕时,谢泠舟什么也没说,从他们身边经过,出去时甚至没有带上门,明晃晃的日光从外头照射进来, 崔寄梦只觉这光实在刺眼。

    无论和大表兄在马车里被二表兄撞见,还是如今和二表兄在藏书阁被大表兄撞见,她都觉得羞耻。

    崔寄梦迅速爬起来,谢泠屿亦是尴尬,古有言长兄如父,兄长又是这般清风霁月的人,被他撞见,让他蓦地感到羞愧,就和多年前在书院那次的感觉一样。

    在兄长面前,他好像一直像个孩子。

    方才的旖旎心思被浇灭,谢泠屿别过头“表妹,对不起,方才我是情难自已,回头我会替你和兄长解释。”

    话说完,他自己也诧异了,为何说是替她解释她又没有对不起兄长。

    方才定是他的错觉,兄长停下来和表妹对视了一眼,而后表妹身子竟颤抖了一下,仿佛做了对不起兄长的事。

    明明他才是她的未婚夫婿。

    谢泠屿只当是自己敬畏兄长,所以才会心虚,想拍拍崔寄梦肩膀以示安抚。

    但崔寄梦此刻心乱如麻,他的手还未碰上她,她就跟受惊了一样,用力推开他的腕子,径自跑出藏书阁。

    谢泠屿更加惭愧了,想追上去又停了下来,此时追上去,表妹会不会更觉得他轻浮、不稳重。

    崔寄梦提着裙子一直跑一直跑,抄了条近道往皎梨院的方向回去,却不防在前面岔道处见到一个身影。

    她猛地停下步伐。

    苍翠老树下,谢泠舟负着手长身而立,好似特地在此等她。

    她绕不过,只好忍着羞耻,表面镇定上前行礼“见过大表兄。”

    许久没有回应,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脸上,一抬眼果真如此。

    大表兄定定凝着她,目光沉静,依旧叫人难辨喜怒,仿佛无声的质问。

    崔寄梦被他看得无地自容,垂下睫羽,不安渐渐被磨成了委屈。

    又不是她想做那些梦,也不是她想和他共梦。况且二表兄才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婿,纵使他们不该在婚前越礼,她也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

    于是崔寄梦挺直腰背,要同谢泠舟擦肩而过,刚走出两步就被叫住了。

    他声音有些喑哑,像是隐忍已久,但又透着些罕见的温柔“二弟性子冲动,别太迁就他,否则你会吃亏。”

    崔寄梦愣在原地,她以为大表兄是重礼之人,会轻视甚至责备她,然而他竟像个兄长为自家妹妹着想那般,温言嘱咐,甚至听上去还在偏袒她。

    她忍不住问他“方才我和二表兄那样,表兄会不会觉得我轻浮”

    谢泠舟嘴角轻轻扯了扯,笑里略带岑寂“不会。”

    在藏书阁听到她娇声惊呼时,又看到他们如此亲密,那一刹他几乎丧失理智,因而才会冷着脸离去。

    但一出来后,心又软了下来。

    表妹不是那样的人,得知与他共梦时,她的第一反应是自责、澄清,怕被他误会,被他撞见那一幕,她只会比他更难受,因而他特地在此等着她,否则若不安抚,只怕她今晚会辗转难眠。

    况且于情于礼,他都没理由不悦,此刻看到崔寄梦眼中的不安,更舍不得指责。

    只能指责二弟了。

    崔寄梦心里一暖,阿娘的事是她的心结,她身后又无崔氏亲族帮衬,因而行事处处小心,只因觉得与其奢望有人能无条件信任,不如做到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这不代表她不想要。

    大表兄不过说了短短两个字,就让她心中所有杂乱的情绪被捋顺,崔寄梦感激得无以复加,对他的尊敬又增了几分,由心而发地,她朝着他深深鞠了一躬,用对夫子的礼仪待他“多谢表兄”

    对此,谢泠舟无奈,可又有些说不上来的享受,方才见到她和二弟亲密的不悦被吹散大半。

    他正想说,不必那么怕我。

    可崔寄梦还未等他回应,已跟一道烟雾一般,匆匆离去。

    只留下一股残存的淡淡清香,但随即被微风吹得了无影踪。

    人逃走了好一会,但谢泠舟仍孤身立在树下,良久未离去。

    其实他完全可以更狠一些,让那乐伶和二弟生米煮成熟饭。

    但这不妥,倘若二弟不喜欢茹月,他如此安排便是伤害了他,于是他只嘱咐赵疏,让那乐伶去试探。

    他试中了一半。二弟的确喜欢表妹,喜欢到能克制住不去碰别的女子。

    但仅凭喜欢远远不够,他清楚这位堂弟的性子,怜爱弱小又喜欢逞英雄,这放在别处是急公好义。

    唯独在感情上不能如此。

    且不说他对表妹是否能始终如初,但今日有乐伶因他的仗义相助芳心暗托,明日就会有别的女子。那乐伶因为弱势且心存善念,因而守住分寸,倘若换个身后有权势且工于心计的女子,只怕早已成事。

    又立了会,谢泠舟才往回走。

    冠冕堂皇地说为崔寄梦考虑也好,出于私心也罢,总之,二弟不行。

    三日后。

    皇室众人及众世家王侯们浩浩荡荡,去往燕山别宫秋狩。

    男眷骑马,女眷则乘车。

    出行前,谢老夫人把崔寄梦安排到二房那边,嘱咐王氏好生照顾。

    可王氏心中有疙瘩,虽未为难崔寄梦,但实在提不起热情。

    平时有说有笑的人忽然沉默,崔寄梦岂能看不出端倪她不明白为何二舅母会变了态度,虽有表姐陪着说话,在车里依旧度日如年,只好探头看向窗外。

    这才发觉大表兄就在马车一旁,和二表兄并辔而行。

    看到她时,谢泠舟略微颔首。

    没来由的,崔寄梦忽然安心下来,只觉得他似乎在安抚她,因为在琴室那次他曾就此事安慰过她。

    但这可能是她多想,崔寄梦收回视线,继续坐立难安地在马车上待着。

    没一会,大表兄忽然御马往前去了,好一会才回来。

    不久后,队伍停下来稍作休整,有位内侍过来了“崔姑娘,长公主殿下说她闷得慌,想让姑娘过去陪她说说话。”

    这无异于拯救了崔寄梦,不用面对彼此,她和王氏都暗暗松了口气。

    崔寄梦随内侍来到长公主的车上,宽敞的马车上只有长公主一人,正百无聊赖撑着额半卧软榻上,见她进来,来了精神。

    此前听说了她查清当年真相还母亲清白的事,长公主颇赞许“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谢清芫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崔寄梦谦逊道“我蠢笨险些误了事,若不是大表兄帮忙,只怕会搞砸。”

    长公主想起方才儿子的暗示“母亲若觉无聊,可把表妹叫来给您弹琴作伴。”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只是不知她这自小克制惯了、还得顾全这顾全那的好儿子要如何把人抢过来。

    不过倘若他是个不受礼教约束、不择手段的人,反倒没看头了。

    正人君子的谋夺才更有意思。

    再一看到崔寄梦规矩知礼的模样,长公主更是不由得幽幽叹道“前路漫漫,可真让为娘的操心哟。”

    “殿下在说什么”崔寄梦未听清,以为殿下是在同她说话。

    “没什么,吃吧。”长公主把跟前的一碟果仁朝她推了推,旋即仰唇轻笑,“赶路可真无趣,要不是你大表兄说可以把你喊过来说说话,这一路本宫该怎么过呢。”

    崔寄梦诧异,这般说来,殿下着人来找她,是因为大表兄的话。

    难怪她总觉得他方才那一个点头不是在打招呼,而是在安抚。

    他好像知道她处境艰难。

    可大表兄为何要对自己这般关照早先在假山石边撞见时,他亲口说是认错了,因此她并不敢往男女之情上想。

    况且大表兄绝不是会觊觎兄弟之妻的人,这断不可能。

    莫非,表兄也和她一样,因为共梦而觉得对不起对方,才要极力弥补。

    她猜不透,掀开帘子透口气,探头望去,秋风穿林,山道上黄旗猎猎,浩浩荡荡一行人马形如巨龙。

    她忽然体会到父辈当年叱咤沙场的豪情,幼时爹爹曾开玩笑“爹从前觉得若能作为一名将领因捍卫疆土而死便足矣,不过现在爹改变了想法。”

    说罢,他朝阿娘清冷的背影望去一眼,挑眉笑了笑“可现在爹毫无雄心壮志,只想溺在温柔乡里。”

    话刚说完,阿娘淡淡瞥了爹爹一眼“孩子跟前,慎言。”

    想到这,崔寄梦不由笑了。

    虽说阿娘对爹爹总是不冷不热的,任爹爹如何逗弄都不为所动,但她总觉得二人之间门似乎有一股无言的默契。

    可惜数月后,爹爹一语成谶,埋骨沙场,一道被战场风沙所掩埋的,还有阿娘眼里好不容易升起的光。

    记忆里,爹爹虽偶尔不正经,但为人刚正,实在不像那种不择手段的人。

    崔寄梦安慰自己,父母之间门是有感情在的,是玉朱儿在说谎。

    车马行了两日,燕山别宫到了。

    别宫坐落在燕山脚下,有三十六苑,十二宫,亭台楼阁掩映在茂密林木中,如山林里沉睡的雄狮,透着皇家威严。

    别宫往后数里则有一大片广袤的山林,是历代天子狩猎的地方。

    世家贵族被安排在各处殿宇,原本按谢老夫人嘱咐,崔寄梦和二房的人共住一殿,但到了别宫,长公主称独居一宫实在寂寥,让崔寄梦过去陪她。

    不用和彼此共处一室,崔寄梦和王氏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两日的行路,人困马乏,在别宫安顿一夜后,次日清晨围猎开始。

    先由皇帝在众兵士及众贵族世家子弟护送之下一道围猎,待皇帝打完猎后,众贵族子弟便可自由狩猎了。

    众人分为两拨,一拨在别宫前的朝华台登高望远、吟诗弹琴。

    另一拨要么打马球,要么漫无目的地骑马游荡,多数则在山林中狩猎。皇帝有令,猎到最多猎物者有重赏,为公平起见,将男女分开作比。

    崔寄梦不想留在朝华台同那些皇亲贵戚弹琴对诗,追上了谢迎鸢和谢泠屿“表兄表姐可以带上我么我不会添乱的。”

    兄妹二人担心她受伤,劝她回去,一旁的谢泠舟却缓缓站起身“一道来吧,四处走走也不错。”

    他起先也想劝她好生待着,但想到崔寄梦对念诗有心结,在朝华台待着她可能会如坐针毡,便改了主意。

    商定好了后,谢迎鸢和崔寄梦分头回去换上骑装。

    殿内,长公主看着崔寄梦一身黑乎乎的骑装,嫌弃地皱眉“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作甚穿得跟个寡妇似的”

    说完暗道罪过,若儿子争气,将来这就是自家儿妇,开这玩笑枉为人母。

    如此想着,长公主越看对崔寄梦越是满意,拿出自己带的一堆骑装,一件件在她身上比对“你们这些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穿显眼些才不会被误伤”

    被长公主一通装扮后,待崔寄梦回到偏殿时,采月都看呆了,不敢相信这是她家小姐,直到崔寄梦从行囊中掏出一本老黄历开始认真翻看,采月这才确信,又开始操心“小姐,别太信黄历,小心些啊”

    看完黄历后,崔寄梦翻出珍藏已久的宝贝,妥善收入袖中暗兜里,莞尔道“采月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围场马厩边上。

    谢泠屿因那日被兄长撞见,有些难以为颜,便和谢泠舟双双沉默着,正转头,见兄长倏地抬眼,凝眸定定看着前方。

    他顺着谢泠舟视线回身,亦愣在原地,望着一身红色骑装的少女,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表妹”

    崔寄梦被看得略有些不自在,赧然笑了笑,谢泠屿自知无礼,却舍不得错开视线,讪道“表妹穿红真好看。”

    红衣容易过艳,但崔寄梦生得秀致,性子又温和内敛,一双眼眸澄澈,配上这身利落的红色骑装,非但不张扬,反有种明媚又易碎的感觉。

    像凉风细雨中的芍药花。

    他有些期待大婚之日道来,届时她一身嫁衣定比现在还要好看。

    旋即想起方才兄长定定望去的那一眼,谢泠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回身看到谢泠舟正垂眸拂去衣袖上的一点尘埃。

    谢泠舟神色很淡,一身东方既白的骑装,宽肩窄腰,清冷矜贵之余,添了几分利落和英气。

    是他的错觉兄长最近穿衣是越发讲究了,好像是有意的。

    难不成他要勾引谁

    他本想确认兄长是否也被自己未婚妻子吸引住了目光,可这一回头,反被兄长吸引住了,不禁脱口“兄长也好看。”

    也

    这个字让被并提的两人之间门好似产生了联系,谢泠舟觉之甚妙“二弟过誉。”

    几人到了马厩,角落里有一排小马驹,是专为姑娘家准备的,谢泠屿走过去,欣喜道“那小白马正适合表妹”

    崔寄梦看着小马驹瘦小的身板,有些不忍心,随手指向另一匹成年白马“我怕压坏它,还是这匹吧。”

    谢泠屿面露尴尬,低声解释道“表妹,这是兄长的坐骑。”

    崔寄梦并不知道,听到二表兄如此说,忙把手缩了回去。

    “不必,就这匹吧。”谢泠舟清冷的声音从一侧传过来,“此马温驯,更适合女子,此处别的马均是专供男子狩猎所用烈马,表妹骑着不妥。”

    谢泠屿见表妹弱不禁风,亦担心出岔子,便也接受了兄长的好意“多谢兄长忍痛割爱。”

    谢泠舟淡淡瞥他一眼,继而垂下眸,神情意味不明。

    几人牵着马到了一处宽广的原野上,此处地势平坦,适合骑马漫步,往前几里则有一大片林子,林中遍布弱小的飞禽走兽,贵族子弟多在前方狩猎,再往前深入就进了山,山里飞禽走兽多,易有猛兽出没,敢往山里去的大多是血气方刚的武将。

    “表妹,我教你骑马吧”谢泠屿兴冲冲道,想借此机会多和表妹亲近。

    随即被谢迎鸢无情嗤笑“只怕某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马。”

    谢泠屿回瞪妹妹一眼,用眼神暗示她别惹事,再一回头要继续讨好崔寄梦,却再次愣住了“表表妹”

    崔寄梦坐在马上,看二表兄呆呆的神情,颇忍俊不禁,话里也带着笑意“不劳烦二表兄了,我会骑马。”

    她调转马头,正好撞上谢泠舟的视线,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方才她与二表兄说笑的时候,大表兄有些不悦

    但只那一瞬,此刻他略一颔首,看向她和马,似乎相当满意。

    这是何意崔寄梦一头雾水。

    几人骑马在原野上漫步。

    一少年郎策马过来,朝谢泠屿喊道“谢二他们猎大猫去了,你来不”

    谢泠屿当即跃跃欲试,可他既想去猎大猫,又舍不得表妹。

    两面为难之际,只听谢泠舟淡声发话“二弟去吧,我跟着她们。”

    谢泠屿放下心来,再三谢过兄长,御马朝那少年奔去“等等我啊”

    崔寄梦回过神时,二表兄已策马远去,四下张望,表姐也早已走远。

    只剩大表兄和一直跟随她的那名少年护卫,还多了一位女护卫,谢泠舟示意女护卫过来,对崔寄梦道“这是云鹰和惊月,稍晚时我要离开一会,他们会跟着你。”

    又拿了一块令牌,交给那名叫惊月的女护卫“你是长公主的人,若有人为难姑娘,尽可搬出母亲的名头,护好姑娘。”

    两名护卫应了下来,崔寄梦颇讶异地看着大表兄,他还从长公主殿下那里要来了一位女护卫陪着她。

    好像一早就为她打算好了。

    谢泠舟对上她不解的眼,温声问“怎么了,是有何困惑”

    崔寄梦怯怯地点头,自从上次在琴室他就阿娘的事安慰了她,以及在藏书阁被他撞见后,他非但没有责怪她反而替她着想,崔寄梦就对谢泠舟就生出一种对长辈一般的信赖,她把内心堆积的疑惑问了出来“大表兄,在路上的时候,你是不是看出我和二舅母之间门的气氛不大对”

    “是。”谢泠舟道,这些日子他派人盯着王氏,自然把这些日子王氏的怨怼听了个大概,这才知道王氏对崔寄梦冷淡的缘由,只是这万万不能告诉她。

    表妹纯质,若知道自己舅舅对母亲存在超出兄妹之情的畸恋,只怕难以承受。

    出于担心,他试探道“为何会突然问起此事,是婶母对你说了什么”

    “这倒没有。”崔寄梦微微摇了摇头,又偏了偏脑袋,思索片刻“只是我不明白,为何婶母会突然对我这般冷淡,若说是因为玉朱儿攀咬爹爹的事,可我突然想起那日散去时,婶母还宽慰我别多想,次日却变了脸,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么”

    她一心纠结王氏的事,竟未留意到自己下意识随他一道叫王氏婶母,谢泠舟笑了笑,低头看着崔寄梦。

    少女骑在他的马上,一身红衣衬得面颊更是雪白,长发用一顶精巧的金冠梳起,秀气又不乏利落,正微仰着脸充满信赖地看他。

    二弟说得对,她穿红很好看。

    可他不愿除他之外的人见到她穿红衣的模样,尤其是凤披霞冠的时候。

    他决定适度歪曲事实。

    “表妹一直都做得很好,不必总是把问题归咎于自己,在我看来,应当是因为婶母有更中意的儿媳人选。”

    崔寄梦的脸色灰败了些,垂下头“是是王家三姑娘么婶母,啊不,舅母时常提起她,原是如此”

    按大表兄说的,二舅母当是更愿让王飞雁嫁入二房。那她该怎么办

    谢泠舟趁机问她“倘若婶母更喜欢王三姑娘,表妹还要嫁入二房么”

    他问出了她内心的困惑,崔寄梦懵懵地望着他,眼皮上的小痣也停滞了,整个人陷入了茫然“可是我还能如何”

    她对京中世家弟子一无所知,辞春宴那次让她对他们产生了恐惧,她实在难以想象嫁入别家会面临怎样的日子。

    见她茫然,谢泠舟心中微动,沉下心来慢慢伸出诱饵试探“二房不合适,或许可以考虑大房。”

    大房

    崔寄梦琢磨了好一会,才知道大表兄的意思,似乎是让她嫁给他

    虽说他们在梦里亲密无间门,但现实里,她实在难以想象,自己和大表兄亲近的模样。

    她望着他不容亵渎的那张脸,脸色更白了,连连摆手道“这这怎么行,表兄莫开我玩笑。”

    谢泠舟将她细微的表情都收入眼底,无声叹息,他只不过稍加试探,她就这般抵触,直接强取只怕不成。

    只能慢慢瓦解掉她的戒心。

    便温声劝她“总之不必刻意讨好二婶,更不必因为她而伤神,倘若二弟不合适,你大可嫁给我。”

    原来他是在给她撑腰,崔寄梦充满感激望着他,轻声道“多谢表兄。”

    后来谢泠舟被宫里的人叫走了,崔寄梦在护卫的陪同下骑着马漫无目的闲逛。

    有护卫跟着,她不必担心迷路,可一想到他临走前那番话,又是一阵惘然。

    心情烦乱,正好四下又无人,她不必顾及太多,索性一扬马鞭,往那边原野奔去了。

    身后云鹰和那名女护卫愣住了,两相对望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这么弱不禁风的女郎,方才还被他们主子弄得羞答答的,可怜得跟个小白兔一样,怎么这会换了个人似的

    两人眼里都有些兴奋,期待公子得知后的神情,匆匆打马追上。

    崔寄梦好久未骑过马了,守孝的前两年,阿辞哥哥在崔家的时候,时不时会带着她骑马去祭拜祖母,在哥哥跟前,她不会有闺秀包袱,玩得格外畅快。

    这次也一样,身后只有两位护卫,不会挑剔她的礼节,崔寄梦索性放开了跑,策马到一处林子里,相比就是众人围猎的地方,她怕撞见人,赶紧调转马头往回走。

    “飞雁这不是那个谁么”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侧说道。

    崔寄梦一听到这个名字,方才畅快些许的心情霎时沉闷起来,她想装作没看见,但那姑娘已骑马到了跟前。

    她认得这姑娘,她是王家其他房的,叫王凝,常跟在王飞雁身后。

    王凝比王飞雁还大一岁,但是论辈分确实王飞雁的侄女,对王飞雁唯命是从,知道王飞雁不喜崔寄梦,便投其所好,对崔寄梦一扬下巴“这不是谢家表姑娘么你怎么也穿红衣,是不是看到我小姑姑穿红好看,就东施效颦”

    崔寄梦不欲惹是生非,礼节性朝二人颔首便要御马离去,却被王凝堵住了路。

    身后的女护卫正要搬出长公主和谢泠舟的名头,但王飞雁先行喊住王凝,让她离崔寄梦远一些“蠢货,给我回来,少惹事还有,别叫我姑姑。”

    王凝被训得失了主心骨,乖乖往后撤回去“姑姑,我是替你打抱不平”

    王飞雁不悦地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别、叫、我、姑、姑”

    说完不再搭理王凝,径自打马朝崔寄梦过来,挑了挑秀眉。

    崔寄梦心下不妙,虽然有大表兄的人跟着,但想起那日辞春宴上王飞雁咄咄逼人的架势,不由自主拉着缰绳调转马头。

    王飞雁察觉到她的意图,一扬马鞭追了上前“哎,你别走啊”

    黄昏时分,众人满载而归,兵士在朝华台下清点猎物。

    朝华殿内,长公主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条崭新的马鞭“猜都不用猜,肯定是飞雁这丫头拔得头筹。”

    皇帝亦深以为然,对王贵妃笑道“你这妹妹真有几分女将军的飒爽,可惜生成了女儿身,不能上阵杀敌。”

    提起这位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妹妹,王贵妃纵溺地笑“她呀从小被宠坏了,野惯了,也没个正形,只怕是嫁不出去了。”

    长公主略一挑眉,想起自己儿子那些事“其实我倒觉得,飞雁英姿飒爽,定有不少小郎君倾心,若能嫁位俊俏的小将军当位将军夫人可再好不过了。”

    众人为了迎合长公主,皆顺着说笑,随即笑容变得尴尬,谁人不知王三姑娘心悦于谢家二郎,可谢小将军自幼有婚约,碍于谢家人在场,都只是笑笑。

    长公主却不顾忌这些,故作不经意,轻飘飘地叹息一声。

    下首的王氏听了,心中意动,原来不止她一人认为飞雁和阿屿合适。

    殿内说笑时,朝华台下猎物已清点完毕,内侍拿着单子上来,念完男子这边的战果,紧接着拿出另一张单子,看着最上面一行的名字,愣住了。

    皇帝问“今年是多少呐”

    内侍确认了一遍,有些不敢置信“回陛下,是十十二只。”

    皇帝微讶“往年飞雁只能猎到七八只,看来这丫头箭术大有进益啊。”

    内侍面露尴尬,头越发低了“回陛下,王姑娘今年猎得十只,拔得头筹的,另有他人。”

    皇帝一听不是王飞雁,来了兴致,身子稍稍前倾,打断了内侍的话那是哪家姑娘,从前竟未听过

    毫无缘由地,坐在皇帝下首的谢泠舟心中微动,又觉得是自己太过惦记崔寄梦了,什么事都能往她身上想。

    内侍略迟疑“是谢家表姑娘。”

    此言一出,朝华台上众皇亲世族皆是讶异,有的是因不认识谢家表姑娘,而认识的是因不可置信。

    那位谢家表姑娘纤纤弱质,瞧着连弓箭都拿不起来,竟还会打猎

    谢泠舟手倏地收紧,眉间门微凝,抬眼望向内侍,眼底尽是不敢置信。,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