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天空下。
宫楼巍峨,明阙高砌。
而在乾清宫的台基上,朱蟒跪了一片,只朱翊钧和张四维还站着。
皇帝朱翊钧一步步的朝张四维走了过来,问“元辅为何与他们所请不同”
张四维刚迎上朱翊钧的眸中锋芒,就慌忙匍匐在地,颤声解释说“回陛下,车裂吴、赵等始作俑者容易,但将外面为吴、赵等求情之百姓劝走难啊故臣不得不请陛下以仁圣之德而遂民愿,至于朝中诸公卿为何会与臣所请不同,陛下当问他们才是”
“启奏陛下”
这时,潘成先声若洪钟地喊了一声,然后调转跪的方向,抬头直面朱翊钧,问“上千百姓能代表什么民愿”
接着,潘成又瞅了一眼汗如雨下的张四维
“只是事发突然,而仅顾着来立即奏于陛下知道此事,所以未来得及与元辅和其他诸公卿商量办法,臣等也没想到元辅会与臣等所见不同,竟意图借所谓假民愿而为国贼说话,臣本以为元辅是识大体的”
张四维听了这话,更加惶恐不安,忙大拜在地,叩首而道
“陛下臣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上千百姓不能代表民愿”
“还有,臣怎么就成了借民愿为国贼说话”
“臣不过是为陛下不逆天下民心而言啊,陛下”
“陛下是仁德圣君,当明白臣心的啊呜呜”
张四维颇为激动地说后就看向了申时行等人。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
“臣请陛下移驾大明门一观真正的民愿,而不必现在就言谁有失。”
申时行这时也跟着说了一句。
“准”
“移驾大明门”
“都起来吧。”
朱翊钧颔首,接着就下台阶而去。
张四维、申时行等站起身来。
申时行走过来,向张四维拱手,笑着说“元辅请”
面庞恍若水洗的张四维,意味深长地瞅了申时行一眼“仆随时都可以将那把椅子让给公,可公为何要咄咄相逼”
申时行没有说什么话,只在张四维跟上去后,才也移步跟了过来。
“车裂。”
“还是文臣最狠的还是文臣自己。”
朱翊钧这时喃喃念了一句,就澹澹一笑,然后身子摇摇晃晃地上了大明门。
此时的大明门外,人影绰绰,密集而绵延成泽,且有在继续蔓延之态势。
“陛下您看,您听,就是这么多百姓,他们在为吴、赵等说情”
“诚然,他们是湖涂无知,但其意不可不察啊”
“这难道不是民意”
一张大花脸的张四维忙在这时指着门外的百姓们,对朱翊钧说了起来。
朱翊钧双手扶着玉带,走了过来,剑眉微拧地看向了外面“看上去似有上千人。”
“接下来或许会更多。”
“所以臣才不得不请陛下宽恩。”
“非臣刻意党护吴、赵等人”
张四维继续说道。
朱翊钧这时则突然叹气说“昔日先生讲贞观政要时,曾提到唐太宗常以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句荀子之言,戒勉自己要在乎百姓,朕岂敢逆民意乎”
而在朱翊钧来到大明门上时,此时的大明门外,负责巡视这一带的锦衣卫百户张忠则带着旗校先赶了来。
“尔等啸聚于此,成何体统”
“若有冤情,也该是去都察院或直接敲登闻鼓鼓求见陛下,岂有在这大明门外扰乱商铺经营、阻碍官民行走的道理”
“还不速速离开,否则必以尔等聚众有可能为盗贼之事为由,将尔等拘押”
张忠对这些百姓厉喝了一声。
有百姓开始有些畏惧地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但大多数百姓因为没有听到张忠的声音,也就没有理会。
张忠见此也就直接对自己麾下旗校吩咐道“你们去赶”
“慢”
巡城御史丁此吕也带着兵马司的兵马赶了来,道“兵马司维持好秩序,不可令这些百姓出现打砸等事”
“是”
兵马司的官兵也就开始散开,在每个店铺前都站了人,且也把这些百姓都围了起来。
与此同时,丁此吕看向张忠“张百户,他们只是来陈情,百户非强以盗贼之名诬之,待其真非法乱来时,再以盗贼处置也不迟”
“可他们也着实妨碍了整个棋盘街的店铺经营和官民出行”
“你们兵马司负责巡逻预警,可我们锦衣卫则是负责抓捕生事之人,风宪为何阻挠”
张忠回道。
丁此吕澹澹一笑,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道“张百户还是跟你们千户说说吧。”
这时,巡视南城的锦衣卫千户计崇功走了来。
啪
一巴掌结结实实地从计崇功这里飞到了张忠脸上。
“一群百姓跪在这里,能生什么事”
“就知道欺压百姓尔身为天子近臣,真是白穿了这身皮”
“把你的人带下去,别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
计崇功教训了自己属下张忠一顿。
张忠只得捂着脸带着自己的旗校退了下去。
“计千户果然仁厚爱民”
丁此吕这时朝计崇功拱手一笑。
计崇功也颔首一笑,回礼说“不敢当此谬赞。”
丁此吕正要继续说什么时,就突然拧住了眉,且看向了外面。
而在高耸的大明门内的朱翊钧这时,则因为看见张忠被计崇功掌掴这一幕,皱紧了眉头
“张鲸”
张鲸这时走了来。
“把锦衣卫负责南城巡视的那千户带来”
朱翊钧这时吩咐了一句。
张鲸拱手称是。
“陛下小心”
突然,张鲸在瞥了一眼外面后,就立即大喊了一声,且立即跪下道“这恐是叛军作乱,臣请陛下速速离开这里”
张四维这时也瞠目结舌起来,看向外面“这么多人是要造反”
“陛下快看”
“的确有许多人往大明门这边跑了来。”
这时,梁梦龙倒是比较镇定地对朱翊钧指向了外面。
张学颜在这时也跟着说道“倒不像是要作乱的。”
申时行也眯眼往外面瞅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对朱翊钧拱手说“陛下,臣看了后觉得,应该是百姓,扶老携幼,牵羊抱鸡,农商渔樵皆有”
朱翊钧则在这时嘴角微扬,伸张开双臂,一展袍袖说“朕看见了,是百姓,他们似乎穿的挺精神干净。”
“是百姓”
“怎么这么多百姓来,看不到头啊”
锦衣卫千户计崇功这时说了起来。
御史丁此吕则看着这些密密麻麻地走过来的百姓,皆戴着肩章,且几乎塞得整个棋盘街满满当当,如滔天洪水倾泻过来时,就骂道
“哪里来的这么多刁民分明是要造反黄指挥,你立即带兵马司的人去拦住他们,不听就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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