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话短说,你们此来,到底有何事情”
杨执柔并不信任金智照所说旳一路安全,甚至不邀请他们入院,就站在原地问道。
金智照脸色略显难看,却也赶忙道“是北市奴隶会场,都官郎中被撤换,强行搜查,抓了我们不少人,连诚义商会都有被封的危险,望杨侍郎能够阻止。”
杨执柔询问了几处细节,皱起眉头“奴籍确实归我户部所管,但按你所说,那些奴隶都被买下,并非强行掠夺,这我户部就插不上手了,何况此事与我无关,贸然干涉,并无借口”
金智照恳求道“我等也知此事难为,但现在实在别无他法,还望杨侍郎指点。”
杨执柔问“你认为此事背后,是李元芳推动”
金智照恨恨的道“金良图是李元芳一手提拔的,那弓嗣光也是他的人手,一起出现在北市搜查奴隶,与李元芳显然脱不开干系。”
杨执柔凝声道“那他发现了什么”
金智照叹息“这就不知了, 或许是从弓嗣业养的死士中察觉,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当初真不应该与其联合”
杨执柔沉默片刻, 神情沉重“不瞒两位, 北衙百骑的事情还未结束,太子命裴思简肃清了洛州的军田, 侵占军田的弓氏子弟和别户人家全部缉拿,这绝不是结束,北衙百骑是圣人亲卫, 他们中出了叛贼,内卫一旦得知,肯定会彻查到底”
金智照脸色变了“难道百骑那边,有人能指认杨侍郎”
杨执柔道“百骑中只有一人知道我, 此人父辈就是我杨氏亲卫,后来入了北衙,擅于神射, 心思缜密, 暴露的可能不大。”
“所幸那人与我杨氏是有些明面上矛盾的,他如果被抓后指认我, 我可以拿出旧事, 证明此人是怀恨于心,故意污蔑。”
“而我是户部侍郎,李元芳轻易也动不得我,但不能被抓到一些实证, 你们明白吗”
迎着对方的视线,金智照脸色变了, 这逐客之意也太明显了。
杨再威则开口明言“说来说去,杨侍郎就是要我们走喽”
杨执柔听他的语气不善, 赶忙道“这位想必就是佐命兄的首徒”
杨再威拳头捏紧,直直盯着他“杨侍郎是不是要我们马上离开”
杨执柔瞳孔微缩“贤侄恐怕有些误会, 我绝不是要明哲保身, 才不肯收留两位,实在是我此处也不安全, 唯恐拖累你们”
金智照见气氛僵硬,赶忙出言缓和“杨叔见谅, 我师兄也是关心我的伤势,情绪激动之下才有了冒犯, 北市的奴隶市场若被查封, 我们已无处可去, 只能希望杨叔收留了。”
听到她称呼自己为叔,杨执柔眼中闪过一丝隐蔽的不悦,稍稍沉吟后,开口道“两位可知豆卢钦望”
金智照点头“他是内卫阁领,太子右庶人,但之前支持皇后,如今已经失势,杨叔的意思是”
杨执柔道“豆卢阁领是我友人,他之前来拜访我,也由于李元芳支持此人的大敌崔修业为刑部侍郎,提出了要对付李元芳,更想到了一个法子。”
金智照精神一振“请杨叔指点。”
杨执柔道“李元芳有个徒弟,是上官氏的罪女,他准备为其洗去罪身,恢复姓氏。”
“豆卢阁领要从此处做文章,还说此女近来出入宫中,或许可以关注一二”
“此法虽不光彩,确实有效,你们若能拿下她,说不定事情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杨再威听到这里,断然拂袖“简直荒谬,他怎么不说去长安把李元芳的老父,卫国公李德謇绑来什么狗屁不通的主意,那豆卢钦望真是蠢物”
金智照也摇了摇头“对一个孩子下手,真的威胁成功了,也是激化怒火, 引起全面反扑,我等现在要做的是息事宁人, 正面跟大唐朝廷对抗, 是肯定讨不得好的。”
杨执柔脸颊肌肉抽搐了一下,叹气道“两位贤侄很理智,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可事已至此,我别无他法了。”
杨再威却不吃这一套“你别转移话题,收留不收留,给一句话,你若真是要莪们走”
金智照赶忙接上去“我们就稍稍修养几日,等伤势稍有复原,立刻离开”
眼见这两个人赖上了,杨执柔头疼不已,唯有挤出一抹笑容“两位既然不嫌弃,我府上自然是愿意接待的,请随我来吧”
杨执柔亲自引路,带着他们进入内宅,选了一处较为宽敞的屋子。
户部侍郎的府邸,自然又不是区区奴商可比,杨执柔说了几句后,就转身离开,留下心腹下人照顾。
金智照也不客气,让那些杨府下人煮了一些滋补汤药,喝下后,开始熟练的运功疗伤。
等到她睁开眼睛,发现杨再威立于一旁,脸色依旧忿忿,火气难以压制,不禁叹道“师兄,那杨侍郎害怕担被我们连累,也是人之常情,你何必如此态度”
杨再威恨声道“我是因为旧怨你不知道,观王房是弘农杨氏第一大房,我幼时被拐,我父当年求他们出来主持公道,观王房不仅置之不理,还语出羞辱。”
“不愿帮忙倒也罢了,我父相求,也没一定相帮的道理,可毕竟是同族,怎能落井下石”
“海内名宗呸,这些高门士族表面风光,实则内里凉薄虚伪,没几个好物你刚刚没有发现么,他看似客气,实则根本看不起我们”
金智照表情也变得难看起来“他应是看不起我,罢了,如今不是内讧的时候,我们还要借助于杨执柔的权势,解决奴隶会场的困境。”
杨再威摇头“都官司既然下手狠查,那奴会就保不住了,不如当机立断,及时抽身。”
金智照左思右想,却是十分不甘,突然道“师兄,有关北衙百骑之事,你去帮我查一查,那杨执柔所言到底是不是真的,我还是想尽力挽回。”
杨再威抿起嘴,有些不愿意,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行吧。”
金智照露出孺慕之色“还是师兄好,师父不在时,都是师兄照顾我们。”
杨再威笑笑,替她拉上帘子“无论如何,这杨府终归是安全的,你安心休息,把伤养好才是要事,晚安”
“晚安”
两人折腾了大半个晚上,精神上又很压抑,也是十分疲惫,各自互道晚安,睡了过去。
听着屋内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屋顶上负手而立的李彦也在心中道了句“多谢两位带路,晚安”
“将关于户部侍郎杨执柔的帖子翻出来给我。”
回到李府,李彦让许大将府上的帖子再度翻出。
见小郎不回归,许大等人就知道今晚肯定是熬夜了,很快将帖子整理一遍,禀告道“没有杨侍郎的拜帖,只有一张请帖。”
李彦接过请帖打开,看着上面那周正的字体,眼中寒光闪烁“卑劣无耻,取死之道”
心头固然生出杀意,但李彦并没有小觑这个人。
户部掌管全国土地、赋税和户籍,不可谓不重,杨执柔当户部侍郎更是已有九年,再加上又是弘农杨氏地位最高的观王房出身,人脉广阔,党羽众多,说他的权势仅次于宰相,绝不夸张。
所以早在山寨中,丘神绩审问了杀害同僚,分尸藏头的郑三郎,问出了幕后指使是杨执柔后,李彦的步骤是先来洛阳查清弓氏涉案的情况,再言其他。
一个是太子带百官入洛阳,弓氏作为洛阳地头蛇,如果心怀不轨,威胁更加迫切,要率先解决;
另一个也是先易后难,想要动杨执柔,哪怕有了北衙百骑的证词,也不容易。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此人小心谨慎,早早就埋下后手,如果郑三郎早年和杨氏交恶,那他的证词就有了攀诬陷害的可能,想要扳倒杨执柔,办不到。
直到收留了杨再威和金智照,才是铁证如山。
将这两个刺客从府上搜出,那就是百口莫辩,别说户部侍郎,就算是同中书门下三品的户部尚书,也得立刻完蛋。
不过李彦对此又有些迟疑。
毕竟杨执柔本来就有了巨大嫌疑,现在只是确定下来,他更想通过杨再威和金智照这两个灾星,找出一些自己不知道的贼人。
“算了,还是不要贪多,省得出了变数,反倒前功尽弃。”
“这两位带路党,已经助我揪出了新罗质子、北市奴商还有户部侍郎,能将这些肃清,对于那伙贼人必然是重创。”
“将他们拿下审问,顺藤摸瓜的找出背后的人,不愁没有一网打尽的机会”
李彦将请帖放下,开始写信,准备明早让鹰儿带着,飞去寨子询问一下狄仁杰和丘神绩那边的进展。
他们和程务忠蹲守在寨子里半个多月了,还没来洛阳,肯定是发现了些状况,但事有轻重缓急,接下来还需要这两位左膀右臂。
安排妥当后,李彦倒头就睡,很快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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