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公府。
武攸宁脸色惨白地看着手持短刀,大步逼了过来的勃伦赞刃“噶五郎,你怎么进来的有话好说啊”
勃伦赞刃勃然大怒,冲上去就怒扇“我姓噶尔噶尔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装,还装”
武攸宁被这劈头盖脸的兜给打懵了,含糊不清地道“还你金子别打别打”
勃伦赞刃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心头这才舒服了些, 嗤笑道“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我不要那些金子,太重了扛不动,我要回吐蕃,你这位外戚就是我的人质”
武攸宁听到回吐蕃三个字,瞳孔就猛然收缩,知道摊上大事了。
他敢骗勃伦赞刃的金子,就因为对方是敌国俘虏,这等人就算去县衙报官, 县衙也不至于因为这等小事与他们为难,而武氏最怕的内卫则不管这种小案子,这才敢肆无忌惮地骗钱。
可一旦勃伦赞刃逃跑,那就是内卫的事情了,想到李元芳对武氏的态度,武攸宁哆嗦起来,苦口婆心地劝道“噶噶尔将军你跑不掉的,我们把金子还你如何,没必要闹到这个地步啊”
勃伦赞刃笑道“我本来确实难以脱身,但现在关系到武氏名声,你们那位姑母肯定会出手遮掩,这就给我制造了逃亡的时机”
“我父亲是大论, 我兄长是大论, 你们还真以为我是你们唐人的舞王我是吐蕃智勇双全的大将”
武攸宁见他一副智计在握的模样,简直欲哭无泪“可武氏早就没有名声了啊”
勃伦赞刃怔了怔,举起刀来怒道“事到如今,你还敢骗我, 视吾此刃不利否”
武攸宁看着那把并不出奇, 却也能捅人十个八个窟窿的短刀挥到面前, 吓得倒退几步,哭丧着脸道“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太后会来救我们的”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如果把武氏真实处境说出来,这個吐蕃人没了希望,第一件做的事情肯定是剁了自己,拉个垫背的下去,也只能被逼说谎了。
勃伦赞刃满意了,又有些不屑“你们这些中原外戚,整日花天酒地,醉生梦死,耍些嘴上的阴谋,一见真刀真枪就软了,如何能及我高原的勇士拿起鱼符,我们出城”
听到鱼符,武攸宁脸色变了。
鱼符是身份的证明,通行的利器, 天下间最珍贵的鱼符,是太子的玉制鱼符,其下就是国公的金制鱼符,那是足以通行大内的,若是被这等敌国的俘虏所得,那武氏的罪过就太大了
关键是一旦被勃伦赞刃拿到周国公府的鱼符,就算自己现在能保住一条命,后面还是要被李元芳所杀,武攸宁赶忙推托道“鱼符都在大兄那里我们入宫时才能去大兄那里取”
勃伦赞刃皱眉“兄弟之间,为什么这般不信任”
武攸宁道“我们武氏门风严谨,大兄收着鱼符,不让我们胡作非为。”
勃伦赞刃想到自己接触的武氏子德行,用极度怀疑的目光看向他“伱确定”
武攸宁倒是能编瞎话“当然,我武氏一族的主脉家教极佳,血脉远的旁支才为非作歹,大兄防备的正是这一点。”
噶尔家族的主脉和旁支,同样是天差地别的两种待遇,勃伦赞刃以己度人,顿时信了“原来如此,怪不得堂堂外戚来骗我钱财,原来是旁支那你们出事,太后会管么”
武攸宁昧着良心道“主脉和旁支是族内人分的,对于族外人来说,我们都是姓武,出了事太后脸上也不好看,太后可是个很重亲情的人,如何能不帮呢”
勃伦赞刃也不好骗,却根据亲生经历分析道“她重不重亲情我不知道,但我当年出使时,太后还是皇后,就已经垂帘听政,如今她更是成了太后,想必能好好打压了一下内卫,那李元芳在太后面前,是不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李元芳在太后面前不敢喘气还能有那般威风”
武攸宁怔了怔,完全没有设想过这种可能,却又被勾起了憧憬“如果太后真能有这么风光,我们身为外戚,岂不是作威作福那该有多好啊”
勃伦赞刃眼见着他目光闪动,表情有些古怪,顿时一个兜抽过去“你又想什么阴谋诡计呢我告诉你,我若是逃不出去,一定先宰了你”
武攸宁痛叫一声,被硬生生扇回了现实,对于这话倒是并不意外,捧着脸苦笑道“我懂我懂的”
此时外面传来敲鼓的声音,勃伦赞刃算了算时间“都知院子那边拖不了多久,现在立刻带我去你兄长处,把鱼符偷出来,我们不仅出城要用,一路通行都要用到你武氏的威名。”
武攸宁被逼无奈,只能先指点着勃伦赞刃换上一套下人衣服,揉了揉脸颊,尽可能消除脸上的浮肿,往武承嗣所在的院子里而去。
洛阳的周国公府原本是贺兰敏之买下的,占地极大,而武承嗣显然不是那种擅于管理分配的大家长,他自己占着最好的院子,对于其他族人就不再理会。
武攸宁很少去那里,因为不愿意看武承嗣高高在上的面孔,此时接近院子,侧耳倾听,却没有听到书声琅琅,心头一定“我大兄近段时间都在外请先生教书,回来也会不断诵读,现在静悄悄的,他应该不在”
勃伦赞刃深受禄东赞影响,哪怕自己读书不多,但对于文人还是挺尊重的,面色肃然了起来“果然外戚不可能全是废物,你这位大兄身为一品国公,居然还如此刻苦,莫非是你唐国的大儒”
武攸宁欲言又止,你见过哪位大儒翻来覆去读说文教义的
勃伦赞刃没有刨根问底,低声喝斥道“快去找鱼符,你们唐人官员的鱼符不止是腰间别着的,至少还有两块备用,这些都瞒不过我,你去找备用的便是”
武攸宁无可奈何,只能快步走了进去,一路上见到婢女和下仆行礼招呼,都不耐烦地挥手驱赶,但眼神里又有示意,希望他们能机警地发现身后那个仆人的不对劲。
然而武氏子弟本就是这幅德行,下仆们噤若寒蝉,根本不敢吱声,一路低垂着头经过,没人注意到浑身紧绷的勃伦赞刃。
等到了宅内,武承嗣果然外出学习,但他的妻儿却在,武攸宁不愿意与对方交谈,想要提前避开,勃伦赞刃却用刀顶了顶他,冷声道“速速去问,我们耽搁不起”
武攸宁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就见一位十三四岁的小郎君正在堂上欣赏舞姬跳舞,见到他进来,连起身相迎都不做,翻了翻眼睛道“五叔你怎的未经通报,来我院中”
这位是武承嗣的长子武延基,历史上因为私议二张,在宫中被杖毙,但现在还是过得挺开心。
毕竟武承嗣是周国公,他身为嫡长子后面也能继承国公之位,武氏混得再凄惨,也有一品国公兜底,一辈子富贵是享受定了。
看着这位侄子高傲的神情,武攸宁心头大为不爽,但还是使了个眼神,往后侧瞄了瞄。
武延基愣了愣,不耐烦起来了“你挤眉弄眼的做什么呢”
腰间一紧,收拢在袖中的短刀逼了过来,身后传来清晰的杀意。
武攸宁身体颤了颤,涩声道“是你父亲让我回来取备用的鱼符。”
武延基不解“取鱼符他早上出府时没有带么”
武攸宁顺着这话道“大兄原本也以为带着的,但刚刚太后有招,他发现腰间没有,才速速让我回来,你快些去取备用的来,太后的事情可耽搁不起”
武延基不疑有他“原来是这样等一等啊”
武攸宁就这般眼睁睁看着,这个毫无警惕心的小子转入堂后,不多时拿了个盒子出来“看看是不是这块”
金制的鱼符躺在里面,武攸宁以呻吟的语气道“不错,就是它”
武延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闻言不耐烦地道“既然没错,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去给我的国公阿耶送过去吧”
这份使唤下人的语气,让武攸宁面色再变,深深凝视了这位侄子一眼,掉头离去。
等到两人出了院子,勃伦赞刃一把夺过鱼符,抚摸着上面精致的纹路,都有些震惊“没想到如此顺利,看来我回去后要向大兄建言,对于旁支要好一些,你们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倒是有余得很”
武攸宁沉默着不答,看着勃伦赞刃干脆占了一辆武氏的马车,大摇大摆地出了周国公府,往最近的城门而去。
等到城门口,勃伦赞刃甚至都没有下车,直接将鱼符出示,那看守城门的士卒一看是金质的,哪里敢阻拦,立刻恭敬地送他们出门。
眼见木已成舟,武攸宁抿了抿嘴,眼神中有了决意。
等到洛阳雄城在身后变小,他在马车内直接拜下“噶尔将军,我在武氏内有才不得施展,愿全力助你回归吐蕃,请给我一个为贵国效力的机会”,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